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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长辕战死之后,所得抚恤丰厚,他本人也因搬兵有功,官进三级,拜骠骑将军。
然而经历丧子之痛,日夜滥酒,还拿恩恤之物在军中聚赌,结果触犯军法,被平级的将领擒下待斩,故而特意来函报备。
魇璃听完,淡淡一笑:“这个蒯肃,看来是真的颓废至极了。
”魇暝叹了口气:“丧子之痛,难免如此。
而今闯下大祸,按律是必斩的。
” 魇璃笑着摇摇头:“那可不能斩,赶紧把他解回来啊,不然这个棋子,可就白费了。
”她翻翻魇暝案头上那本赋府的账簿,心念一转, “是时候把他摆上棋盘了。
不如,就让他去做个赋府小吏吧。
” 沅萝正搬了盆花萼如同绯色的烟云一般缥缈的花儿进来换下魇暝案几上原来那盆相思蕊。
“堂堂骠骑将军贬做赋府小吏,这可比杀了他还要折辱。
”魇暝沉吟片刻,抬眼看到花儿不由眉头一舒,“阿萝,今天又是什么花儿?”每天那么多烦琐事务,也只有看到沅萝的笑脸,和每天都不一样的花草才能有所放松。
魇璃拍手笑道:“这个我知道,这是赤邺的软云菘。
以前阿萝在我的房间外也种了好多,她还嫌风郡的土性不和,种不了这个花,让我翻墙去荒废的赤邺别院庭院里刨了几袋红土过来,才把这花儿养活了。
这花大片大片开的时候,才叫美呢。
” 沅萝浅浅一笑:“璃儿喜欢的,瞑自然也会喜欢,所以上次瞑带我去赤梦关打猎,我看到赤邺的红土,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带了一些回来,用浮土法培植,结果真的成功了。
”她用手轻抚花萼,只见那烟云一样的花儿蓬蓬松松又茂盛了不少,美不胜收。
“已经不叫大殿下了……”魇璃眨眨眼一脸的坏笑。
沅萝面露羞色不依不饶,绕着案几撵着魇璃追了几圈,却被魇暝伸臂揽入怀中,她含羞带臊地别过脸去,耳边听得魇暝说道:“璃儿也不是外人,过些日子找机会向父皇言明你我之事,可少不得她帮腔呢。
”魇璃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一事:“阿萝,既然赤邺的红土可以种出软云菘来,那么种五谷是不是也能行?” 沅萝不解地言道:“可是赤邺被毁之后,气候失衡,昼夜温差极端,种什么也不行啊。
不然也就不会一直是废土了。
”魇璃很是激动:“但是把赤邺的土弄到六部戮原上,不就种什么都 可以了?” 魇暝猛醒,伸臂同时搂住沅萝和魇璃,笑道:“亏得上天把你们二人送到我身边,这是我魇暝之福,也是我梦川之福。
有了阿萝的浮土法,何愁北冥城不可兴旺富庶?” 沅萝也明白过来,高兴之余不免有些犹豫:“可是要改荒漠为桑田,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魇璃踌躇满志地笑道:“我们会有足够的人力,那么多无安身立命之所的流民,谁不想有地可耕,有饭可食?只要他们对瞑哥哥归心,那就是不计其数的人力,既可壮梦川国力,也可解流民苦困。
”说罢她用指头敲了敲那封自军中传来的信函,目光灼灼,“这就是转机!”
魇璃的游船就泊在惊涛城边的海域,每日在这里宴请一些北冥大营中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将领或是新蓄的门客。
待闲时便接纳夜亭山让无昔从琉璃城送达的晓事录,一一批示之后,再由无昔送回琉璃城。
她留于此间,一方面是替魇暝坐镇惊涛城,另一方面却是另有要事。
纳赋之季,魇暝封地的赋府直接设在了惊涛城,偌大的草原上大排长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流民队伍服饰各异,携带着各自用于纳赋的粮食财物,焦急而又忐忑。
能否顺利换取滞留资格,得到那枚容留令,是关系到未来半年能否在梦川安身立命的要紧事。
魇璃的及目镜在时时观察着赋府与流民队伍的动向,因为犯了事的蒯肃在那里。
一个满腔悲恸、日日酗酒、浑浑噩噩度日的削职武将,放在这里,出纰漏,和流民起冲突,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对于而今的蒯肃而言,能从外疆的军营解回澧都,不必身首异处,不是什么恩典。
骠骑将军贬为赋府小吏的奇耻大辱,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
自从儿子长辕战死蛮乌城下,他早已心如死灰,能带来慰藉的只有酒浆,没日没夜,醉生梦死,就算在赋府征收赋税的案台前也是。
反正后面有文书负责造册,下面又有负责搬搬抬抬称重的军士,他也就象征性地验收放行,反正多是些五谷、布匹、牛羊马匹之类,过得去的,就让人发放一枚容留令;数量不够,或质量不行的,就让来人自己抬回去,重新补替达标。
这工作说烦琐也的确烦琐,但到了蒯肃这里,简化成了点头和挥手两个举动,点头过关,挥手则不过关。
剩下的时间就是一坛酒接一坛酒地灌,得过且过。
在无数流民看来,这个酒气冲天的醉鬼却是判定生死的判官。
能得容留令,自然千恩万谢,一旦不过关,失去滞留梦川的资格,这也就表示不得不去风郡或忘渊讨生活了。
风郡的赋税更重,而忘渊的生活更艰难,要么就是漂泊于六部戮原之上垦荒,食不果腹。
这生死之别,自然战战兢兢。
沅萝拿起魇璃的及目镜审视那些流民,喃喃言道:“这些天看来,来的大多数是赤发赤须赤眉的赤邺遗民,以及少部分的沙幕遗民,似乎很少看到来自藤州的。
想不到藤州遗民已经凋敝至此……” 魇璃批示完毕当日的晓事录,合上册子递于立于身侧的无昔,开口言道:“那倒不是,藤州与沙幕的遗民大多聚集于魇桀的封地之上,在澧都以西,距离梦川与赤邺边界的赤梦关三百里远的南蜉洲,那边的土质不错,耕地更多些。
当初赤邺与沙幕成为废土之后,暝哥哥的北冥大营接收了赤邺的流民,而沙幕的则分配到了南蜉洲,待魇桀成年,也就分封了给他,所以北冥大营中多赤邺流民,而南川大营中则多沙幕流民。
这两支在两块封地上已经客居了一千七百年之久,而藤州却是在七百年前才……”她见沅萝神情落寞,伸手轻拍沅萝的肩膀:“藤州遗民只是分散在梦川、风郡、忘渊三部,所以才显得人数少,他们善于调理五谷,在南蜉洲的一半耕地都是他们在打理。
他日得空,我陪你去那边走走,见一见你的子民可好?” 沅萝默然,低头垂泪,许久方才轻轻问道:“他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魇璃叹了口气:“那边的赋税更重些,不过有土可耕,尚能维持。
”她倚在栏杆之上看着远处看不到尾的流民队伍,轻声言道,“暝哥哥的想法是希望能让这些苦难可以少一些,所有人都重拾身为天道部众的尊严。
” 沅萝转眼看着魇璃,眼泪簌簌而下:“璃儿,你和暝都是做大事的人,而我只是个没有用的女人,你们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但只要能使得藤州遗民不再颠沛流离,苦苦煎熬,我什么都愿意做。
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帮你们,怎么帮他们?” 魇璃伸臂抱抱沅萝:“别这样,你可是藤州的帝女,你当然能帮他们,也能帮我和暝哥哥。
只要时机成熟……”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对立于一旁的无昔说道,“今日事宜已了,你先把晓事录带回琉璃城给夜总管,再回来伺候吧。
”无昔低应一声,躬身退出了船舱。
沅萝拭去脸上的泪痕,看看走远的无昔,低声道:“这个无昔不是璃儿的亲随吗?” 魇璃目送无昔的快舟朝琉璃城方向而去,喃喃言道:“用人不疑,无昔我当然信得过,只是我要做的事,在做成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 沅萝点点头:“这倒也是,只是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这些时日也见了许多次,他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话也不多,问一句才应一句,心事重重似的。
” 魇璃微微摇头:“是吧……战场上下来的人……”她拾起及目镜,继续观望远处的赋府和流民队伍,喃喃言道,“有些后遗症也是难免的。
”忽然她放下及目镜,揉了揉眼睛,再就着及目镜定眼一看,吃惊地说道:“咦?他怎么会在这里?”沅萝奇道:“谁啊?” 魇璃眉头微皱:“他是兵户,本不用纳赋换取容留令的。
再说,就算纳赋,也不应该在这里的赋府纳……”她看到的是一个裹在灰毡子斗篷里,身高不足四尺,肌肤黄如松香,两眼大得惊人的小矮人——居然是在怀古道战场上,她救下的那个沙幕遗民首领之子乌伮,此刻正拖着两麻袋物事,混在流民的队伍之中。
而之前沅萝看到的那些沙幕遗民,也和乌伮一样,一人拖着这样两大麻袋物事,近处的就有五六个。
魇璃放下及目镜,微微思索:“他们在干什么呢?那麻袋里要是五谷,一麻袋也有百斤,两袋可以换两枚容留令。
他是军户,有军中发给的赤色螺壳为认记,本就不用再纳赋的,他们换这么多容留令干什么呢?阿萝,我得去看看。
” 就在魇璃与沅萝换乘快舟朝海岸而来的时候,赋府的流民队伍中起了骚乱,原本喝得面红耳赤的蒯肃此刻怒目圆睁,正手持长鞭,在鞭挞一个匍匐在地、衣衫褴褛的女孩。
那女孩尚未成年,一双瘦削却布满新旧创口伤痕的胳膊正本能地护住头面,身子蜷成一团,蓬乱的赤色发丝上沾了不少尘灰草屑,而那胳膊之上却有一层浅浅的赤色羽毛,零零星星地分布在她还完好的肌肤之上。
旁边地上一个打翻的竹篮,旁边四只成人拳头大小的金鬃幼豹,三只已经被摔毙当场,剩下一只还在微微动弹,奶声奶气地嘶叫着。
周围的人群战战兢兢,也不敢上前制止蒯肃的暴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鞭子一鞭接一鞭地落在那女孩的身上,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但那女孩却只是护住头面,倔强得连哼都不哼一声。
一旁的文书怕蒯肃闹出人命,赶紧使眼色让几个军士上来拦,却被蒯肃几鞭子给赶了回去,无奈之下,只敢躲得远远的高声喊道:“蒯肃,你非得打死这孩子不成吗?” “孩子?”蒯肃哈哈大笑,面容狰狞,“你们看她这身扁毛,她就是个风郡过来的奸细!”说罢伸手抓着那女孩背心的衣裳“刺啦”一撕,女孩瘦削的背已然暴露人前,只见一片细软的赤色羽毛覆盖在她的肩胛之上,与那一头赤色的乱发纠结成一片。
这果然是风郡部众所特有的体征,只是风郡部众的羽毛为黑白之色,从来没有这样鲜艳的毛色。
众人一片哗然。
“不是!我不是!”那女孩捂着身体带着哭腔嘶吼出声,“我是赤邺之民,我是赤邺之民!”她抬起头,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削的脸上果然有着赤邺之民特有的赤色眉毛。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她……她是个混种……”是风郡部众与赤邺部众所生的混种……不祥人啊……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风郡的畜生杀我梦川子弟无数,这血海深仇……容你不得!”蒯肃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丧子之痛,加上酗酒多日,一腔愤怨这当口全都涌了出来,手中鞭子一轮,又朝着那个女孩抽了过去! 然而这一鞭,却没能落在那女孩身上。
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小矮人一把攥住了鞭稍,马鞭顿时被扯得笔直。
蒯肃大怒,奋力夺鞭,但鞭子在那小矮人手中却像生了根一样。
蒯肃酒气冲天,早没了理智,扔下马鞭,抽出长剑遥指那小矮人:“你这沙幕来的破落矬子,也敢管本将军的闲事?报上名来!本将军剑下不死无名的鬼。
” “不平事,天下人皆管得!”那矮人冷声言道,“沙幕乌伮虽只是流民,也见不得你荼毒无辜。
” “无辜?这杂种身上流着风郡的血,她无辜?”蒯肃面色狰狞,一字一血地说道,“她若无辜,战死的梦川子弟岂不是更无辜?今天本将军大开杀戒,就连你这矬子也一并宰了!”说罢挥剑朝乌伮砍去。
乌伮闪身躲过:“你若对风郡有仇怨,大可在战场之上了结,在这里欺负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他的动作很快,蒯肃酒醉之中,脚步虚浮,根本就赶不上他的速度,跌跌撞撞闯入人群,撞倒了几个流民。
众人受惊,纷纷四散逃走,而蒯肃爬起身来,又脚步蹒跚地朝着乌伮追砍过去…… “噌”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冷锋呼啸而来,蒯肃只觉得右手一麻,手中的剑已然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一下子插入土地,犹自发颤。
蒯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空手,歪着头迟钝地看了半晌,转头看到一张粉面含威带怒的脸,在认出是魇璃之后,蓦然出了一身冷汗,这酒也就醒了几分:“帝……帝女魇璃……” “是明昭帝姬!”远处的文书赶紧纠正,随后拜伏在地,“小的见过帝姬。
” “哗啦”,周围的人群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梦川皇室的新贵,功在社稷的明昭帝姬,早已经是坊间的传奇,谁人不知无人不晓。
魇璃抬手让众人起来,冷声对文书道:“蒯肃醉酒闹事,先给我绑了,打桶水给泼清醒了再问话。
”随后看看人群中的乌伮,然后将目光落在蜷缩在地,衣不蔽体,浑身是伤的那个女孩身上,这一看,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她心头一紧,伸手解下自己的雪蚕丝镂金披风,盖住了那女孩的身体,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那女孩早已惊得呆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魇璃,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参拜。
旁边的军士早已将蒯肃五花大绑,又提了两桶冷水,从头浇到脚。
这冷水一激,蒯肃的宿醉算是彻底醒了,隐约记起刚才的事,不由得惊骇不已。
魇璃走到赋府的案几前坐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我?”蒯肃被摁在地上,不敢言语,一旁的文书忙开口言道:“回帝姬,适才这女孩带一篮金鬃幼豹来纳赋,按律这幼豹太小,不能换取容留令。
蒯将军让她拿回去,她便拉着将军苦苦哀求,不想却被将军发现她手臂上有羽毛,是有风郡血统的混种,也不知为何,将军狂性大发……摔死了她的幼豹,还出手鞭打,若非那个叫乌伮的沙幕遗民,说不得已经闹出人命,铸成大错……”魇璃看看地上的蒯肃:“他没有凭空诬赖你吧?”蒯肃面如死灰,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点点头。
魇璃看看被沅萝扶着的那个女孩,扬声对众人说道:“我的大皇兄,你们的北冥王魇暝,一向以仁治下,而今他才离开惊涛城去巡视北冥城的修建,就有人一不尊军令,军中酗酒闹事,二不尊圣命,无端欺压流民,这不仅是给北冥大营的铮铮军纪抹黑,也是陷我梦川于不义,可谓罪大恶极,万死莫赎!而今皇兄不在,本帝姬只是暂代惊涛城之务,也不好斩杀皇兄手下的臣子。
而今只好将这蒯肃重打一百军棍,贬为刷马卒,等皇兄回来,再做定夺。
蒯肃,你服不服?” “吾乃今上所封的骠骑将军,纵然有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帝姬岂能为了区区贱民折辱于我?蒯肃心中又气又恨又悔,这刷马卒算是军营之中最低等的小卒子,只能侍弄军马,肮脏低贱,这等羞辱可比贬为赋府小吏要大得多。
他戎马半生,军功显赫,而今落得这等田地,可谓奇耻大辱。
魇璃冷笑一声:“既然你是我梦川堂堂骠骑将军,理当遵守皇命军令。
我梦川从未视流民为贱民,但凡按律纳赋,又严守我梦川律法,安稳度日的,无论是何部遗民,都当一视同仁,与我梦川子民无异。
你这个时候还在口口声声贱民,可见本帝姬罚你罚得轻了,不让你牢记这个教训,就愧对公道二字。
来人,先扒去他身上的盔甲再加一百军棍,待本座上表今上,褫夺他一切功勋封号,再作处理。
” 蒯肃心里哇凉,这个时候却不敢再强项,他跟魇璃打过交道,知道她的手段,若是斗气被她斩杀了,也就罢了,就怕又让她想出什么羞辱人的法子来……到此刻,他只好长叹一声,点头称是。
旁边早有军士提了军棍过来,几人摁住他四肢,剥去盔甲,紧接着死沉的棒子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只打得他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无数围观的流民在旁边窃窃私语,他们常年寄人篱下,皆试过被人轻贱欺凌的滋味,不想眼前这个无比尊崇的明昭帝姬居然全无贵贱之念,为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外族流民,严惩军功在身的梦川将军,只为公道二字。
有的人感激涕零,也有的人心存疑虑,一时间,人群中细碎的议论声不断。
剧痛耻辱之中,蒯肃听得魇璃继续说道:“本帝姬希望在场的所有人明白,我梦川的国策中有明文约定,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不得仗势欺凌滞留在我梦川境内的流民,只要他们按律纳赋,换取容留令,且严守我梦川律法,无作奸犯科生乱之事,他们就有资格托庇于我梦川。
一直以来,我的皇兄魇暝,便是以此国策,凭仁爱之心,包容所有遵守我梦川法度的流民,让他们可以休养生息的。
而今此事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可以继续纳赋,文书,就暂时由你主理此事吧。
”话音刚落,黑压压的流民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人人皆道这明昭帝姬与北冥王果真是仁义重承诺之人。
唯有乌伮抄手而立,不置可否。
魇璃走到那个被蒯肃打伤的女孩面前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名字?” 那女孩手里抱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幼豹,抬眼看着魇璃,满眼的崇敬与感激:“我……我的名字是烈琴……” 魇璃看着烈琴,露出一丝微笑:“难怪你那么倔,挨打也不求饶,挺有骨气的。
” 烈琴的眼中眼泪滚来滚去,却又硬憋了回去:“他说我要是承认自己是风郡的奸细,开口求饶,他就放过我。
可是我不是,我是赤邺之民,我若是求饶了,那便是承认了……我不能承认。
” “可是你身上有风郡部众的羽毛,的确有风郡的血统。
”魇璃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女孩。
烈琴面容凄苦,颤声说道:“我恨这些扁毛,总在拔,可是拔了它还会长出来,背后的,我也够不着……” 魇璃叹了口气,伸手摸摸烈琴的头,触手发丝干枯蓬乱,可见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孩子都是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她心生怜意:“你的家人呢?我派人送你回去。
”烈琴摇摇头:“阿娘死了,我没有家人了。
”魇璃摇摇头:“你阿爹呢?” 烈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而后抱紧了怀里的幼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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