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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明昭帝姬(3/5)

收了收左手大拇指。

魇璃会意,知道他是在暗中称赞自己处事得宜,心头欢喜,微微咬唇露出一丝浅笑,而后便与兄长并肩而行,进入了摩云殿。

摩云殿四周皆有六十丈宽,白玉为地,冰晶为顶,十余丈高的殿柱为巨鲸之骨雕砌,光滑的柱面镌刻着无数山川河流的纹路,泛着微光。

摩云殿的顶部缀满巨大光洁的珍珠,宛若漫天星斗,莹莹发光。

正对大门的是梦川君王的宝座,安置于高高的御阶之上,头戴旒冕,身着衮龙袍的梦川帝王寐庄安坐其上,看不清神态表情,只是正襟危坐,恍若神祇。

魇璃偷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梦川国君,她的父亲,却突然发现已经生疏到几乎忘了他的长相。

在风郡的七百年,她曾有怨怼,但此刻,又是百感交集…… 两侧的殿壁之上浮凸而出的是无数飞龙彩凤祥瑞之相,紧接左右殿壁各有一排三丈宽一丈高的白玉琼台,其上分别罗列了十余张案几座位,已有不少王公贵族依次入座,唯独空着左右接近御阶的四个位置,却是留出给征战归来的魇暝等四人。

而百官的座次也以官阶高低,在琼台之下一次罗列,左右各有三层,具已摆放佳肴美酒。

魇暝帅众叩拜,高呼万岁,于梦川帝王面前先行臣子之礼,待到寐庄大帝抬手示意诸臣子平身,方才起身而立。

君王之侧早有礼官展开绢帛,朗声宣读诏书:朕闻怀古道一役,诸军帅戎将众志成城,抛洒热血,扬我梦川国威,拓我梦川疆土,立万世不拔之功。

诸将士实梦川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魇璃垂首听旨,偷眼看了看魇暝旁边的魇桀,见他神情紧张,心想既然诏书之中对寻常将领是官升三级,赐朱户、珍宝、车马等殊荣恩 物,阵亡的将士也待主帅列出名目,从重抚恤,然而却不知道对曾危害北冥大营的魇桀会如何处理。

可是听礼官诵完整幅绢帛,都没有提及此事。

那礼官收拢绢帛,躬身以退,随后另一礼官开始宣读第二道帛书:“皇子魇暝运筹帷幄,开天道长安之局面,身先士卒,骁勇善战,彰梦川之君威,功在社稷。

今授以册宝,封北冥王,辖龙隐、赤丘千里之地,立北冥之城。

赐三万户,良驹六千匹,牛羊各三千,绢帛千匹,元珠十斗……朕以国之藩篱相托,期河山之锦绣,疆域之永固。

” 魇暝依礼接旨,口呼万岁。

虽说列土封王是大喜事,但就如他事先预料的一样,解决梦川外患并不能让他得到储君之位,父皇对他的考验并没有结束。

龙隐泽一带虽说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土地贫瘠,原属赤邺外疆的赤丘也是一样,别说耕地,就是做草场也不合适,又怎么能立城,建镇,进而繁荣兴旺呢? 礼官很快开始宣读第三道帛书:“帝女魇璃困身风郡为质子,七百年风霜忧劳皆为梦川之安宁,此其功一;远赴忘渊缔结盟书,助怀古道之胜,此其功二;身先士卒,奋勇杀敌,重创敌首,此其功三。

特授之以册,封明昭帝姬,辖澧都以东千里海域,采三万户,聚琉璃城,赐仆役三千,乐户五百,宝船百艘,绢帛三千匹,元珠十斗……” 魇璃听着礼官报出的一长串珍宝,比之兄长所得的财宝有过之而无不及,俱是奢靡消遣之物,虽人人艳羡,心头却浮起几丝怅然。

若是求适意逍遥,于琉璃城中做个富贵闲人,这些恩赐当然是上上之选。

只是这些并非她所欲……然而从见不得光的天族凡裔,到册封明昭帝姬,总算获得认可,日后要襄助兄长成就大业,也算名正言顺了。

很快,礼官开始宣读第四道旨:“皇子魇桀,璐王寐璐,怀古道一役因循地利,阻断敌军去路,功不可没。

各赐良驹三千,牛羊一千,珍珠六斗。

镇川上卿鹰隼,迎回明昭帝姬,且协战有功,忠勇无匹,赐无佞剑,行监察之职,如遇奸佞误国者,无论皇室宗亲,或平民百姓,可先斩后奏……” 鹰隼出列,接过那把光耀夺目的无佞剑,与魇桀、璐王一道接旨谢恩。

魇桀对魇暝封王之事耿耿于怀,但既然圣上没有因为落虎丘之事降罪,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反正列土封王也不过是一片荒地,纵然立城兴业,也等同无米之粥。

然而让鹰隼执掌无佞剑倒是个严重的警告。

而璐王的思绪却纷纷烦烦,对于国君的心思无法揣度。

封赏完毕,一干人等各归其位。

国君举杯以祝祷国运昌隆,酬谢将士赫赫战功,庆功的盛宴已经拉开了序幕。

大殿中仙乐飘飘,舞姬翩翩而至,宴会中人置身极乐之中,觥筹交错…… 魇璃抬眼看看高高在上的国君,依旧只能看见威仪的身姿,而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可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原本就不会让人看清楚他的脸,这样就不会有人去揣度他的意思。

而他却可以居高临下,观察每一个臣子的言行心思……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移向坐在对面武将席位首位的鹰隼,发现鹰隼也正在看她,于是莞尔一笑,举杯遥敬。

在对饮一杯之后,食指有意无意地在酒盏侧面缓缓地点了两下,一双妙目不着痕迹地瞟了瞟殿外的琼台。

鹰隼会意一笑,微微颔首。

皇家盛宴的奢华尊崇,是对将士的犒赏,但并不是可以尽兴畅饮的场合,所以这场君臣同乐的宴会在掌灯时分就已经结束,不过,在澧都城门之外的广场上,真正的饮宴才拉开序幕。

将士们混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豪饮,狂欢。

魇暝与魇璃先回瞑台稍事休息,就带着早已等待他们多时的沅萝,一起去那场所有人都在狂欢的集会。

.琼台夜会

华灯斑斓,广场中央聚合着七层塔高的木料,一层层交错搭建,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将广场照得很亮。

人们围着这巨大的篝火舞蹈,随着悠扬的笛声琴声和密集的鼓点,带着一分熏然醉意。

整个广场弥漫着怡人的酒香,这里的酒很多,大大小小的酒坛四处码放,随手可及,但能使得数万人一起熏熏然的,是在火中木架顶上的那一坛酒——浮生若梦。

魇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支撑那坛酒的那根木梁已经被烧断,连同酒坛一起跌入火中。

随着酒坛的碎裂,一团蓝色的火苗骤然升腾而起,热浪蒸腾出一片馥郁的酒气,无疑是点燃了狂欢的高潮。

魇璃从没有看过这么多人的欢愉与热闹,就好像是世界上所有的快乐全在这里,这一夜绽放开来。

她看到来自沙幕的松香色皮肤的小矮人在敲打着手鼓;看到来自赤邺须发眉皆赤如火焰的力士在武动着火流星; 看到来自忘渊的老者抖着缀满发辫的细碎铃铛,在忘情地吹着铜笛;看到来自藤州的舞女在旋转着裙摆…… 是梦川子民也好,客居此地的异族人也好,所有人都在为今后的安稳而举杯欢庆,不分彼此。

魇璃看到这一切,心里是自豪而笃定的。

她的国度开明而安稳,这欢乐属于这里的所有人。

可能是那坛蒸腾为水汽的“浮生若梦”的影响,她不能自已,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就在这时候,原本一直手拉手的沅萝也嬉笑着松开了手,旋转着裙摆,舞动着柔软的腰肢和手臂,融入了狂欢的人群。

沅萝本就善舞,以往同困于风郡皇宫之时,也曾与魇璃一起起舞,魇璃作剑器舞,沅萝作彩练舞,旁边是铘敲打羯鼓,一起排遣寂寞。

因为都受到近在咫尺的风灵殿结界制约,沅萝又体弱多病,所以总未能尽兴。

而来到梦川之后,沅萝的身体状况很明显有所改善,甚至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木灵之力。

脚步腾挪之间,无数芊芊芳草自地面渐渐丰茂,继而无数香花绽放,周围的人群都缓缓地退开,形成一个数丈宽的圈子。

沅萝的舞轻灵如离笼的鸟,她的笑如同晕染开的酒香一样醉人。

香尘逶迤,浮瓣翻飞,端的是无限旖旎。

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地看着沅萝在花间翩翩起舞,包括魇璃,也包括魇暝。

魇暝双眸紧紧跟随着衣带飘飞的沅萝,虽然她足未离地,但身姿却犹如在临风飞翔,就像他曾在战场上见过的云香天姬。

然而眉间眼梢的柔情蜜意,却只为他一人。

恍惚间一袭纱练划过耳际,他下意识地一把攥住,在纱练的另一头,沅萝的纤纤素手在缓缓收拢纱练,轻飘飘地,将他不知不觉地引到了身边。

魇璃含笑看着被舞蹈的人群环在中央的魇暝与沅萝,缓缓地退了开去,他们的快乐她不便打扰,而且,她也有要去会的人。

夜空中已经闪过两巡烟花,仿若漫天绽放的星碎,火树银花。

魇璃进皇城之后,便避开值夜的卫兵,朝着摩云殿而去。

那里是特殊的场所,所以在宴会散了,宫娥收拾好大殿的残局之后,这里也就没人了。

她快步地顺着回廊和御阶上到琼台,但是那里空空荡荡,除了海上船只和远处都市的缤纷灯火,这里可以说是一片寂寥。

魇璃立在琼台的栏杆边,远眺海面,心想鹰隼怎么还没到,难道他没明白我的用意吗?她叹了口气,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暗示我二更琼台相会,我一更就已经上来了。

” 魇璃笑着转过头去,之间一轮明月浮现于摩云殿的殿顶飞檐之上,白霜似的月光照亮了立在飞檐之上的鹰隼的一身银甲。

她仰着头看他,露出一丝笃定的笑意:“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呀?” 鹰隼从飞檐上纵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我在看你啊,看你为什么还没上来。

然后……就看了一会儿月亮。

”魇璃心头甜滋滋的,歪着头问到:“然后呢?” 鹰隼继续说道:“然后你上来了,月亮就沉下去了。

”魇璃咯咯笑了起来:“月亮不是还挂在天上吗?” 鹰隼伸臂将魇璃揽入怀中,低声喃喃:“可是我的月亮在这里。

璃儿就是我心尖上的月亮。

” 魇璃靠在他的胸膛轻笑一声:“以前我还以为你不会说甜言蜜语,看来是我失察了……” 鹰隼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魇璃的发丝:“是璃儿说要把两百年掰成四百年、四千年过的,我算过了,每天一句情话,我们还可以再说七万句。

” 魇璃抬眼看着鹰隼,缓缓喃喃道:“才七万句,不够啊。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鹰隼的嘴唇,却被悬在他腰间的无佞剑硌了一下,随后的柔情蜜意便散了,“今天父皇赐你无佞剑,却封赏了魇桀,并未追究落虎丘之事,似乎也只是吓唬吓唬魇桀。

” 鹰隼调整了佩剑的位置,叹了口气:“圣上并非只是警告二殿下。

这把无佞剑对所有人都是威慑。

” “也包括我吧。

”魇璃松开了鹰隼,走到栏杆边,望着夜色中的梦川大洋,“我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防我,是不是?虽然他册封我为明昭帝姬,正了名分,也封赐了琉璃城给我,赏赐丰厚,让我养尊处优,但他从头到尾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正眼都没看我一眼。

”鹰隼默然,然后说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处在圣上的位置,他也有他的苦衷。

” 魇璃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里的不忿压了下去:“或许吧,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只想在这两百年里,帮瞑哥哥得到储君之位。

” 鹰隼摇摇头:“你在怀古道之战前答应我的两件事……” 魇璃心念一动,转身看看鹰隼,重新偎依在他怀中,低声道:“答应你的,我永远记得。

”她的眼光移向琼台下广场上的狂欢盛宴,看着被蒸腾的“浮生若梦”酒香笼罩的欢乐人群,“鹰隼,那次在怀古道我们说的,希望诸部之间不要有征战,不要相互仇视,这其实是可能的。

就像我今天在广场上看到的。

今晚很美,我很开心。

” 鹰隼轻轻抚摸魇璃的长发:“其实一直以来,圣上善待流民的举措,是来自当年水灵尊的授意,就是希望有归化万民的一天,只是此事不易。

” 魇璃手朝着笼罩在广场上的酒气招了招,一片雾气蒸腾浮了起来,汇聚成一团晶莹剔透的水珠,飘浮在她掌心上方一寸的虚空之中,酒香寥寥,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心头:“听说这浮生若梦的酿造法也是水灵尊传下,她都已经不在千余年了,但她还在影响着梦川,她的酒也还在醉着世人。

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原来一个人一件事所产生的影响是真真正正可以到达未来的。

就好像撒下种子,就算人离开了,种子依旧会发芽,开花,结果。

” 鹰隼专注地看着魇璃的眼睛:“璃儿,今天的你与风郡囚宫中的你不一样了。

” 魇璃笑了笑:“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一成不变?你呢,难道还是我在风郡囚宫中见到的那个口口声声微臣的鹰隼吗?” 鹰隼温柔地叹息一声:“因为你呗……”话没说完,那枚晶莹剔透的酒水珠子已经浮到了他的嘴边,接着一双温软的唇已然将酒水推入了他的口中。

一个甘美的吻封住了来不及逃逸的酒香,“浮生若梦”的味道纠缠在舌尖心田,其中的旖旎滋味难以言喻。

魇璃喃喃低声言道:“也因为你……”广场的盛宴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浮生若梦的酒力散尽,巨大的篝 火燃尽熄灭,王公贵族、百官将士、平民百姓才尽兴而归。

之后便是大大小小的皇室家宴,魇璃作为皇室新贵,几乎活跃在每一场盛宴之上,重新缔结那些缺失的亲情与关系。

唯独是她那捉摸不定的父皇,纵然给予她的赏赐愈加丰厚,礼遇愈加厚待,但却总有些疏离,仿佛她只是梦川的明昭帝姬,而非他的亲女。

琉璃城的建立远比六部戮原上的北冥城要来得迅速,不需要夯土根基,就跟梦川大洋之上其他繁华鼎盛的城池一样,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聚合于海中。

寐庄大帝赏赐的百艘宝船构架了琉璃城的框架,三万水户的大船小艇充实了琉璃城内的坊间巷陌。

无数色彩斑斓的风帆像是无数的琉璃翅膀,簇拥着中央那座正在修建中的富丽堂皇,将会高耸入云,与澧都的皇城遥相呼应的宫殿——璃台。

魇瞑自北冥大营拨出一批办事可靠精明,又因伤患或年长,不适宜继续留在军中的将领军士,荐给魇璃使用。

魇璃按其资历一一安插了职位,令其各司其职。

这批人成为琉璃城中璃台的第一批门客,其中最受重用的,莫过于昔日曾多次出使风郡,与魇璃打过多次交道,又协助她自风郡脱困的夜亭山。

因老成持重,又忠勇可靠,于是魇璃便指他做了璃台长史。

从此琉璃城的事务有专人负责,凡事只需要拟定晓事录,定期垂询即可。

就像国君赐予她琉璃城的初衷那样,她在这里的生活优渥安逸,也波澜不兴。

璃台尚未建好,所以更多的时间,魇璃并不在琉璃城,而是居于澧都的皇城中魇暝的府邸——北冥王府。

她从门客中挑选中了一个聪明伶俐,名唤无昔的,作为亲随,专门负责往来琉璃城与澧都之间,传递晓事录。

除了应酬宫廷饮宴,就是陪兄长处理军务,闲暇之余与兄长一道,带沅萝游历梦川的山河景致,或是在澧都的繁华市井消磨时间。

沅萝有魇璃相伴,又有魇暝悉心照料,人也越发健朗,闲来无事,倒是在魇暝府中培养了不少奇花异草。

她本是藤州帝女,为木灵近身的 一支,所以对于花草植物原本就信手拈来。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也有小成。

当日魇暝被封为北冥王,原本的瞑台改做北冥王府之后过于肃穆清冷,而今得沅萝悉心料理,也成了阆苑仙府,步步生采。

就连寐庄大帝也听闻北冥王府的雅趣,特意移驾王府赏花观景,赞不绝口,对沅萝也甚是礼遇。

而魇璃与鹰隼虽然于宫中每日相见,却也只得几个眼神交换。

留待夜深人静,摩云殿外琼台之上,才是这对情人互诉相思之地……又过了一个月,魇璃对于澧都的了解日渐深入。

的确,得益于梦川大洋,渔获丰厚自给自足,海底珍宝层出不穷,发达的贸易更使得梦川的富庶繁华不容置疑,但也的确存在不小的隐患。

因为相对于风郡与忘渊更为宽大的一户一丁,以耕补役制,越来越多的流民来到梦川寻求庇护。

他们不具备梦川部族在海上讨生活的能力,首选为充为军户,入伍服役,每家每户至少一人。

如非充为军户的人,需得依赖耕种以获取粮食自足,并以半年一季,每季按人头缴纳补役赋以换取滞留资格。

补役赋的缴纳方式通常以粮食为主,每人每季一百斤为限,若是从事其他行业的,也可以用等价的其他物品抵扣赋税。

耕户主要分布在魇暝和魇桀的封地之上,分别聚于惊涛城周边与南蜉洲,故而两处封地均有专门负责收取这些粮食财物的赋府。

每季纳赋之时,便可见无数流民带着粮食财物前来赋府之前排队,以换取下一季可继续滞留的容留令。

虽然只是一枚来自远洋深海特有的青色螺壳,只要悬挂脖颈之上,就不会被驱逐出梦川。

然而螺壳的颜色会随时间淡化,衰减时间也不过一季,所以当壳变成白色,那就代表容留令失效,其结果是不能再留在梦川。

这一千七百年来,都是以这套补役赋平衡着流民的休养生息,直到七百年前藤州覆灭,又有不计其数的藤州遗民来到梦川寻求庇护。

问题是梦川土地有限,除了要分拨出大片草场用于饲养战马,能用于耕种的土地相对于庞大的流民人数而言,实在是有限,所以田赋由此而生,赋税为土地产出之两成,未能缴纳田赋,获取土地耕种权的流民无土可耕。

梦川虽有商贸和手工百业可以分流,只需要缴纳相应赋税即可,但毕竟有手艺有头脑的人不多,所以滞留在梦川的许多流民的生活可谓惨淡之极,朝不保夕,有的不得不偷鸡摸狗,挣扎求存。

尽管梦川国策有不可欺压流民的明令规条,可流于底层,难免遭人轻贱。

魇璃也就此事咨询过魇暝,得知魇暝不忍驱逐无家可归的流民,也无法负担如此庞大的赋税缺失,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将失去滞留资格的流民放逐到外疆,让他们垦荒勉强糊口,至少在惊涛城方圆数百里之内,无野盗、强梁、猛兽、毒虫,尚有安身之处。

而被魇桀所放逐的流民则要凄惨得多,会被毫不留情地自赤梦关驱逐至赤邺的废土之地。

那里气候恶劣,猛兽横行,寻常人无法存身,若是不能尽快从赤关逃入六部戮原,那就是一个死字。

说起此事,魇暝不免犯愁,偏偏此时六部戮原之上的驻军又送来了月报书函,一是正在建造的北冥城进展情况,二是战后被留在龙隐泽驻地的蒯肃出了状况。

魇璃听闻蒯肃的名字,自然有所留意,原来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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