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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作伥,不只做日本人的情妇,她自己也供认曾帮日本人做过事,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汉奸!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不是可以被饶恕的理由。
一个人的小苦小痛,怎么能够凌驾于亿万国人的苦难深仇之上?” 她转过脸来,目光一闪,仿佛带了一种异样的神色看向苏从远。
苏从远迎着她的审视,肃然说:“有些错误可以宽恕,有些罪恶永远不配得到怜悯。
”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神色依旧漠然,眼中对他的轻藐却似悄然淡了。
被她这样一看,他反倒局促起来,心里一乱,威严就不知了去向。
她沉默片刻,仰头靠在壁上,平静开口,仿佛不带喜悲—— “当时三浦诚看在钱的分上,将我藏在车里偷偷带出去,中途被一个叫鹿川的队长发现。
那禽兽想要凌辱我,被我夺枪杀了。
三浦诚怕事情暴露,脱不了干系,就将我送上火车,让我逃得越远越好……他本想杀我灭口,也许是不敢,也许是太惊慌,总之还是让我走了,”她哑着声音,缓缓地说,“后来他和白兰香一起被抓住,成了俘虏,被押到这里。
三浦诚没多久就被枪毙了,死前留了一封遗书,让白兰香在战后转交给他的家人……白兰香当时有了孩子,她想给孩子留下一点父亲的东西,就把遗书藏了起来,那时我并不知道。
” 苏从远紧皱着眉头,“之后呢?” 沈雨林良久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
苏从远追问:“你为什么要帮白兰香逃跑?” “白兰香怀孕的事被发现,她们不许她把孽种生下来,迫她堕掉,”沈雨林神容黯淡,缓缓地说,“她求我放她走的时候,跪在地上磕头,磕得一脸的血……我并不是可怜她,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要用生命为父母赎罪。
” 昏暗的灯光下,他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她。
“我放了她,给了她一件衣服御寒,”她疲惫地笑笑,目光清幽,“后来她在路上被逮到,搜出三浦诚的遗书,这遗书和我的衣服,便是他们认为我通敌的证据。
” “就是这样?”苏从远问。
沈雨林颔首。
两人对视。
如豆灯光无声摇曳,将两个影子投在墙上。
苏从远转过脸,回避似的,草草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分明又写得心神不属。
“她被抓回来的当晚,孩子就堕掉了,”她忽又低低地开口,“我被关在她隔壁的牢里,听见她哭了一整晚,哭到最后再也哭不出声才停下。
” 问完了犯人,录好了新的供词,苏从远的差事就算办完了。
风尘仆仆赶了大半天路来到这里,眼前过了晌午,再不动身天黑前就回不了师部了。
苏从远却索性在老乡家里住了下来,到夜里又去了那个粮仓改建的牢房,也不进去,就站在一堵土墙外边,不知听什么听得专注。
老乡跟过去,依稀听见关押在里面的女犯哼哼叨叨,在唱着什么歌。
苏从远一声不响地听了许久,转身走开。
老乡追上去问那女子在唱什么呢,苏从远笑笑,说没什么。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喑哑幽微的歌声,断断续续,一直徘徊耳边。
她唱的是《满江红》。
回到屋里,苏从远在炕上坐下,就着一盏如豆昏灯,翻看原先的审讯记录。
萦绕心头的那双眼神,徘徊耳边的歌声,又扰得他不能安宁。
月上中天,窗外寂静,苏从远披了外衣,端起油灯出门。
到了门外,听见她还在唱,直到听见开锁的声音,骤然停了。
油灯灯芯很短,豆苗似的一点火光,照不到缩在炕角的人影。
但他感觉得到她从黑暗里投来的警戒目光。
“为什么一直在唱《满江红》?”他端着灯,温和地问她。
她不回答。
他又问:“岳飞冤死在风波亭,你反反复复唱这个,是想借此陈冤?” 她却一声嗤笑。
苏从远走到炕边放下油灯,正色说:“你既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也愿意为你陈述实情,你就应该老实交代清楚你的身份来历,什么家庭,什么职业,你若心中无愧,这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白天劝了那么多,你还是不肯说,凭这一点,我就没法再帮你澄清冤屈,你就算唱一整宿的《满江红》,也无济于事。
” “什么冤?”她蓦地笑出声,语声全不掩讥讽,“我说过要杀就杀,犯不着陈冤求情。
这《满江红》是我幼时所学的第一首歌,是父亲一句一句教会我唱的,我想起他,念起他,唱一唱这首歌又怎样?” 苏从远怔住,只见她伸手拨开脸上散乱的发丝,倔傲地扬起脸,下巴尖削,轮廓分明,清瘦苍白的一张脸,修眉浓睫,眼睛又深又亮,“你要问我是什么出身来历,我就告诉你,我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的英名容不得半点玷污,我宁可一死,也不会让你们把诬陷我的罪名栽赃到他的姓氏上,他的名讳,你也不配听!”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油灯的一小簇光跳动着,映得大片浓重阴影不住伸缩,像伏在角落里的一只异兽,随时会将那伶仃身影吞没。
灯光照耀之下,苏从远清楚地看见了她脸颊上闪闪的水光,以及肩膀剧烈的颤抖。
他再也无话可说,也知道从她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
已入秋的天气,深夜里屋里潮气极重,阴嗖嗖的凉意令人手脚发僵。
看着她只有一件单衣蔽体,破絮御寒,苏从远叹了口气,褪下披在肩头的外衣,放在炕沿上,转身离开。
回到师部驻地,天色已暗,苏从远风尘仆仆地刚踏进屋就得知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就在他回来前半个小时,上面派来专门调查沈雨林案子的干部刚刚离开。
苏从远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件在押犯人自杀的小案子能惊动到上面去,何况他的调查报告还没往上交,上面又怎会知道这事……心下琢磨着,越发一头雾水,隐隐感到上面这人来得不是那么简单。
听说来人是一位女同志,姓章,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苏从远向负责接待的老赵追问究竟。
老赵想了想说:“说是先找到团部,知道那女犯已经押走,才又找来这里。
调了案卷给她看,她立刻就要赶到南庄去。
我说十好几里呢,晚上怕是赶不回,她也不听……我寻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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