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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但是带着猫狗鸡就没什么必要了,而且太扎眼。
因为他给有言买了这辆自行车,导致隔壁周所家里的父女、父子关系岌岌可危。
周墨和周伊年纪小,发现小伙伴有了新车以后,也吵着想要自行车。
这几天在单位,周所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控诉他搅合得无数人家宅不宁。
“我爸爸不让我带着梨花在大院里兜风,”吴玉琢撸着梨花的毛毛说,“那我就带它去姥姥家,梨花也想姥姥了!哎,可惜姥姥家太远了,我还没骑到姥姥家呢,就被累死啦!”闺女瘫在床上的样子委实可怜,叶满枝埋怨地看向吴峥嵘。
“路程那么远,你怎么不拦着她呀?把孩子累坏了怎么办?”吴峥嵘瞟一眼瘫痪儿童,毫不心虚道:“不让她试试,她能一直惦记。
”他家这孩子,好奇心重,胆子大,记性也不错。
平时经常往返的几条路线,她都能记住。
吴峥嵘要是不陪着走一遭,让她吃点苦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偷偷骑车去姥姥家了。
小吴饲养员不接她爸的话,摸着梨花日渐发白的毛毛,遗憾说:“可惜没让梨花见到姥姥。
”夫妻俩交换个眼神,同时在心里说,你可惜的应该是没能去姥姥家显摆成功吧?*小吴饲养员这次真的累狠了,两条腿跟软面条似的站都站不住。
在家躺了三天,一直不去幼儿园。
吴峥嵘看出这是她的逃学新伎俩,但他什么也没说。
等这孩子在家躺不住了,自己就该吵着去上幼儿园了。
由于闺女还在装病,叶满枝周末回娘家的时候,便让吴峥嵘陪她继续装,并没带上孩子。
“刘社长,周末还要做群众工作呀?”走进军工大院,叶满枝笑着与刘金宝打招呼。
“哎,基层工作就这样,”刘金宝打个大哈欠说,“上级给了任务,那甭管是不是周末,都得不折不扣地完成啊!”叶满枝打趣道:“金宝儿,你都当上咱光明街公社的社长了,咋还萎靡不振的?”年初时,张勤简被调去东阳县当副县长了,刘金宝也终于有了机会,升任公社社长,算是光明街公社的二把手,跟以前的街道副主任差不多。
“没办法,连着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刘金宝没精打采道,“市里要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任务已经派了下来,那公社肯定要动员啊!这几天跟那些家长吵架、劝架,闹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叶满枝问:“今年有多少名额啊?”这几年一直有上山下乡的动员任务,市里每年要动员三四千名知识青年下乡。
平均分配到基层单位的话,每个公社差不多有一二百个指标。
刘金宝叹道:“今年要落实一万人,咱们光明街的知识青年比较多,分到了四百个指标,哎,我们提前计算了一下,咱这条街上,只要是没有工作的青年,都得去下乡!这几天净跟家长们斗智斗勇了!”叶满枝感叹一番基层工作不容易,便与刘社长道别了。
她没觉得上山下乡会与自家有什么牵扯。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到年纪呢,这种事轮不上他们。
可是,等她提着给爹妈买的东西进门时,却发现自家屋里坐满了人。
除了大姐两口子和五哥两口子,还多了两个面生的女同志。
叶满枝与客人点点头,走到常月娥身边问:“家里怎么这么多人?我二姐没来啊?”“她婆家有事没过来。
你大姐和五哥是被我喊回来的,不知道你出差啥时候能回来,我就没给你打电话。
”常月娥小声道,“那两人是公社的,来过好几次了,动员咱家麦多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麦多还没毕业呢,下什么乡啊!”“今年初中毕业。
”“那还能考高中呢,我四哥四嫂的学历都不高,他们不是一心想让麦多读高中么!”常月娥摇头说:“今年教育局没组织初中升高中的考试,想上高中也没办法呀!”“怎么搞成这样了!”叶满枝皱眉。
她这阵子忙着单位的工作,没关注过学校的问题。
着实没料到,连麦多都要去上山下乡了。
“不只麦多要去下乡,晓婷也是今年毕业的,你大姐说,他们公社的人也上门动员晓婷去下乡了。
”叶满枝:“……” 晓婷是大姐家的老二,学习成绩很好,大姐两口子对这个闺女期望相当高,一直盼着她能考个大学呢!这要是中断了学业,那不就把孩子耽误了嘛!“俩孩子有什么打算啊?”叶满枝问。
“晓婷想接着念书,不想插队,”常月娥说,“麦多那个臭小子倒是无所谓,他们班里有好几个同学报名去上山下乡了。
如果没办法留城,麦多就想跟同学一起去插队。
”两人私下交流时,四哥不耐烦道:“李干部,我家就是贫农出身的,我家孩子年年都回老家劳动,干嘛还要去其他地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啊?我们自己就能教育孩子!”“这是规定!”“我不管你们有啥规定,”四哥赶苍蝇似的挥手说,“你们先回去吧,在我家坐了一宿加一上午,你们不困,我都困了!”说着就要将人撵出去。
五哥起身跟他一起送客,对两个公社干部说:“我家叶起福才15岁,他这么小的孩子,吃得多干得少,去了生产队也是给社员增添负担。
你们要是真心想动员,就去找那些常年在大院里闲逛的无业青年。
”兄弟俩你推我搡,把两个小干部送出了门。
哐一声,家门合上了。
常月娥舒出一口气,对小闺女说:“这俩人可算是走了!他俩昨晚上就来家里动员,絮絮叨叨地不让麦多睡觉。
老四把麦多赶回屋去,跟这俩公社干部磨叽了一宿。
”叶满枝:“……” 难怪刘金宝哈欠连天的,合着他们还得成宿成宿在居民家里作动员。
大姐不满道:“你们就多余搭理这俩人,麦多和晓婷都是初中生,正常情况下应该读高中,咱就一口咬定想让孩子上高中,今年考不了还有明年呢,他们能把孩子怎么样!”“对,反正还没拿到初中毕业证呢,也不算正经毕业,就让俩孩子在学校待着!”听着这些人的打算,黄黎建议:“万一明年也不能上高中怎么办?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在学校蹉跎吧?最近学校停课,留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让他们赶紧上班呢!”这俩孩子赶得巧,正是传说中的“老三届”。
再等两年的话,就要等来三年六届的中学生一起毕业了。
到时候人多职位少,在城里找不到工作,那可就真的要去生产队插队了。
大姐不舍得让十五岁的闺女上班,而且她还想让孩子考大学。
对黄黎这番话就不太喜欢。
但叶满枝对黄大仙的判断还是很信服的,帮着劝道:“要是有合适的工作,还是让孩子早点上班吧,否则公社的人年年上门作动员,你们不嫌烦啊?”闻言,大姐警觉地问:“来芽,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叶满枝啥风声也没听到,却颔首说:“尽量给晓婷和麦多找单位上班吧!”“他俩这么小能干什么啊?”大姐嘟哝。
吴桐月说:“晓婷和麦多的形象都不错,要是愿意去供销社当售货员,我可以帮着安排一下。
”大姐对弟媳妇点点头,婉拒道:“现在各单位招年轻人,都需要初中学历。
晓婷和麦多没拿到毕业证,那就不算正经的初中毕业,很多单位都进不去。
”售货员在一般人看来是好工作,但在大姐眼里,那就是个站柜台的。
她一心想让孩子考大学,捧国家的铁饭碗,对售货员的工作其实是瞧不上的。
与其去供销社站柜台,还不如让胡建南想想办法,把闺女弄进他们玻璃搪瓷公司上班。
但问题的关键是孩子暂时拿不到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那就是小学学历,好单位全都进不去。
常月娥提议:“我们肉制品加工厂没啥学历要求,要不就让晓婷和麦多去我们厂里暂时当临时工。
老五去土特产公司上班以后,厂里只有一个会计了,晓婷和麦多要是学得好,以后也能当会计。
”前两个月老五考进了滨江土特产公司的财务科。
有更好的去处,常月娥当然不能让儿子在公社的小厂里蹉跎。
但老五调走以后,她还一直没招会计呢。
面对自己亲妈,大姐有什么说什么。
“妈,你们那个厂是公社下属的,现在那么多知识青年因为没工作要去下乡,你要是把自己的孙子孙女全都安排进厂里,那就等着其他家长举报吧。
到时候不但他俩无法在厂里工作,连你这个厂长也可能被人撸了!”常月娥:“……” 那还是算了。
她一把年纪突然走出家门上班,就是想在退休的时候领一份退休金。
要是工作被人撸了,之前那几年不就白干了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吧?”室内就这样陷入了寂静,谁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
叶满枝对两个孩子的情况也有点头疼。
没有初中毕业证是最大的麻烦,两个只有小学学历的15岁青少年,能做什么工作?别说曙光厂了,连食品厂都不招初中以下学历的。
众人愁眉紧锁时,大姐夫胡建南开口说:“我看就让两个孩子接着在学校待着吧,学校没颁发毕业证,那就不算正式毕业,公社只能动员,不能强迫孩子去下乡。
等两个孩子有了毕业证,也就好找工作了。
到时候如果找不到接收单位,就让晓婷接我的班!”“这个办法好!”四哥立马捧场道,“也可以让麦多接我的班,我退休回家!”叶守信斥道:“你上班还不到两年,我这把年纪都没说退休,你退什么休?”“我能跟你比吗?我又不是劳模和先进,退休也不可惜。
”四哥奉承道,“爸,你再加把劲儿,争取当上车间副主任啊!”他现在抓住机会便要激励一番老叶。
三嫂马上就要带着孩子去三线了,而他工龄不满三年,食品厂集资建房的时候没他的份。
现在就只能指望老叶努力一把,当上车间副主任,保住自家这套房子。
“反正学校不上课了,麦多在学校待着也没啥用,我明天就把他带到厂里去,让他跟我学习开叉车。
等他拿到毕业证以后,就能直接接我的班,去食品厂开叉车!”四哥自顾自地安排道,“能握上方向盘也算是顶顶好的工作了,还有啥不知足的!”至于他自己嘛,没工作就没工作呗。
公社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既没知识,又不是青年。
即使他没工作,也不用去农村插队!*原本有些棘手的问题,就被胡建南和四哥一锤定音决定了。
叶满枝觉得,大姐夫那番话只是借口,供销科长的班不是那么好接的,到时候八成还得给晓婷找其他工作。
但四哥是真心实意想让麦多接班的。
到时候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退休回家了。
动员知识青年下乡,是全市范围的工作。
上山下乡的风,很快便吹到了安阳县这边。
833厂的家属们最近非常着急,派了好几个代表来曙光厂询问,什么时候能安排剩下240名家属工的工作。
厂领导们也知道这是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所以,当即就让果酱厂组织人手开始第二轮招工考试。
康健说:“之前的约定是两年解决300人的工作,随着果酱厂的发展需要,一点点增加人手。
但果酱厂现在只有两条生产线,哪能用得了300名职工?我看这事最后还得落到咱们厂里,哪怕只是临时工呢,也得先把这些孩子的工作解决了。
”田春山叼着烟摇头:“不好办,将人招进来就要发工资。
咱厂里现在人员已经饱和了,没有多余的工作给他们做,总不能白养着这么多人吧?”“那你说怎么办?家属院里已经有人在传了,如果不能安排家属的工作,人家就要给833厂写信告状!大家别忘了,咱们大部分设备是跟人家借的!按照当初的约定,833厂随时可以将设备拉走!”“哎……”雷万元站在窗边抽着烟,扭头问:“叶厂长,你有啥想法?”“先保住设备吧,否则那些生产任务怎么办?”叶满枝舒展眉头道,“833厂子弟与咱们曙光厂其实是比较契合的,这些孩子一直住在家属院里,算是听着父辈的故事长大的,认同军工厂的纪律和文化。
如果招聘职工的话,833厂和曙光厂的子弟是首选。
”“关键是提供不了那么多工作岗位!”“那咱就创造岗位呀!”叶满枝说,“我跟康厂长不是带回来两台电视机嘛,咱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转产电视机!”雷万元遗憾道:“咱们这些人搞搞枪炮弹药还行,但研究室里那些研究雷达的工程师大部分被833厂调去小三线了。
留在滨江的这些人手,短时间内搞不出电视机的成套生产设备。
”“……”当年712厂精锐尽出,仿制苏联的电视机,还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生产出第一台国产电视机。
曙光厂如果想转产,最起码要备齐科研攻关人手。
“当初要是把老胡留在滨江就好了!”黄河感叹,“他肯定乐意搞电视机!”叶满枝问:“要不咱从其他单位挖人?或者跟劳动局要几个相关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她最先想到的其实是吴爷爷。
但老爷子年纪太大了,最近几年只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在家鼓捣。
肯定无法适应工厂的高强度工作。
要是因为她的工作,把吴爷爷搭了进去,那她无法跟婆家人交代呀!最好还是能招几个成绩好的应届毕业生。
雷万元叹息道:“别提毕业生了,咱们早就跟劳动局申请了大学生分配指标,这都六月了还没动静,听说今年的分配工作要延期了。
”……想找技术人才,那最好的办法还是从研究所或大学应届毕业生里挖人。
但研究所的研究员和工程师,恐怕不会轻易来曙光厂工作。
最靠谱的办法,还是选择相关专业的大学毕业生。
叶满枝决定回省大问问今年的情况,到底能不能分配了!她是带着闺女一起回省大的。
前几天,小吴饲养员的面条腿恢复如初了,但昨天突然就掉了一颗乳牙。
说话漏风的小吴饲养员又不想去上幼儿园了。
叶满枝索性就借了一辆自行车,跟精力旺盛、体力极佳的小豁牙子,一起骑车回了省大。
豁牙子载着叶梨花去了老宅,她则去工业经济系找欧阳老师。
听了她的来意,欧阳瑾无奈道:“今年的毕业分配确实要推迟了。
”叶满枝问:“要推迟到什么时候,有具体的分配时间吗?”“说不准!”欧阳瑾低声说,“你们单位要是着急用人,最好能另想别的办法。
”“老师,毕业生留在校园里主要是等待分配吧?如果分配结果一直没有定论,那我们能不能先邀请几个学生去厂里实习?”欧阳瑾拧眉想了想,“未必不行,这事得跟学生本人,以及相关专业的系主任商量。
”叶满枝之前已经问过吴爷爷了,省大的电讯工程系和无线电系,都比较适合研究电视机。
所以,从欧阳老师的办公室离开后,她便沿着校园的林荫路,前往电讯工程系和无线电系找领导商量。
学校的几处布告栏上都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大字报,内容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叶满枝躲开喧闹的人群,在布告栏前观看了好一阵。
不少校领导榜上有名。
她甚至还看到了经济系、机械系和电讯工程系主任的名字。
在布告栏前面伫立良久,叶满枝重新迈开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办公楼。
电讯工程系的办公室敞着大门,她在门上轻敲几下,刚问了声好,便有个发型潦草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然后起身问:“叶厂长是吧?”叶满枝与他握了手,笑着说:“对,潘主任您好,我是滨江曙光机器厂的叶满枝,也是咱们省大的毕业生。
”“嗯,进来坐吧,刚才欧阳给我打电话,已经介绍了大概的情况。
”潘主任拉了把椅子过来,“你说的事,大致行得通。
学校一直倡导师生参加基层劳动,让科研与生产实践相结合。
只要学生本人愿意去基层实习,那电讯工程系这边是不会阻拦的。
”叶满枝的目光飞速掠过他的办公桌,尽管对方早已动作利落地将东西收了起来,但她还是在稿纸的最上方看到了“检讨”二字。
她在心里快速权衡着,几秒钟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迅速有了决断后,她再次面向中年男人,微笑道:“潘主任,我冒昧来拜访您,并不单纯是为了借调实习生。
”潘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解道:“那你还有什么事?”“滨江曙光机器厂最近正要成立一间电视机设计室,专门负责电视机的试制工作,目前正在寻找一位有能力也有经验的项目负责人。
”叶满枝诚挚发出邀请,“潘主任,您愿意来我们曙光厂担任电视机设计室的主任吗?” 第205章人事调整 潘主任的加入,给曙光厂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正常情况下,曙光厂每年只能接收三四名大学生,像省大系主任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从来不敢奢望。
可是,自打邀请到了潘主任,叶满枝的眼光越来越高,接连三年往市教委跑,要求接收高校毕业生。
“叶主任,你怎么又来了?”叶满枝掏了一把松子放到她桌上,笑眯眯道:“孙科长,听说1970届毕业生的分配工作已经启动了,我过来提交一份用人申请。
”“你们厂的申请交了也没用。
前两年已经往曙光厂分配了二十多名大学生,今年不可能再给你们分配了!”叶满枝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咔咔剥着松子。
“从66年到69年,上级总共给我们厂分配了28名大学生,平均每年才七个人,这就是正常分配的数量呀!”孙科长吃了几颗松子仁,笑睨她一眼说:“正常什么啊!66年和67年所有单位都没分到大学生。
你们从68年到69年,接收了28人,放在全市都是少见的!”66届和67届毕业生的分配工作延迟了两年。
曙光厂当年就以“抓革命、促生产”,知识分子要到基层参加劳动为由,从高校调了22名毕业生去曙光厂一边革命,一边参加劳动。
等到68年国家开始统一分配毕业生的时候,曙光厂向上级打了报告,据说这二十多名毕业生的劳动表现还不错,希望能将他们继续留在基层单位参加劳动。
当时中央提出的毕业分配原则就是,让毕业生到农村去、到边疆去,面向工矿和基层,与工农群众相结合。
曙光厂是地处郊区的工厂,有繁重的出口任务,又恰逢那一年三届毕业生一起分配,人数众多。
所以这22人就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再加上去年分配的6名大学生,曙光厂两年分到了28人。
叶满枝商量道:“孙科长,我们厂的出口创汇任务太重了,现在急需人手。
你看这样行不?今年再给我们分配7-10人,之后三年我们就不再向上申请用人指标了!”“……”孙科长哭笑不得道,“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70届毕业生是1965年考入高校的五年制大学生,基本上就是最后一批参加高考的大学生了。
叶满枝将申请表往前推了推,“反正我们把申请交上来了,上级单位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的用人需求嘛!”“那你先把申请放在这里吧,正式分配的时候,我们会酌情考虑的。
”叶满枝又与对方说笑了一阵,便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一楼时,见到等在门口的林青梅,她跑过去问:“你的事情办完了?”“嗯,把我们厂的月报交给革委会办公室就行。
”林青梅挽着她的手臂说,“走,咱俩吃午饭去!”两人在市革委会附近的国营饭店点了两碗大馄饨。
林青梅将手贴在大海碗上取暖,感叹道:“这一天天没有消停的时候,听说我们厂要被下放到滨江了。
”“下放滨江也没什么不好,对你又没影响。
”林青梅是67届的政治系毕业生,毕业那年她打消了留校的念头,一直等到68年才被分配去滨江汽轮机厂的车间办公室工作。
她是调干生,笔杆子不错,又擅长做宣传工作,加入工宣队搞了几次大型宣传活动以后,在今年初被提拔为宣传科的副科长了。
林青梅吹着馄饨的热气,不满道:“对我怎么没影响呢?以前我们厂是中央直管单位,说出去多有面子啊,现在下放到滨江市了,那跟普通国营工厂有啥不一样?”“曙光厂以前还是军工厂呢,职工们都牛气哄哄的,现在收归地方了,还不是照样过日子!”叶满枝问,“下放工厂都是一批一批的吧?当初曙光厂从省厅下放到滨江市,就是跟八家企业一起下放的,你们这次有多少家?”“好像有十四家,滨江锅炉厂、轴承厂、电机厂之类的,全从中央直管变成地方管理了。
”“那还真不少,”叶满枝劝她,“你就放平心态吧,由哪管理都一样,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变。
”林青梅低声笑说:“我妈总跟亲戚吹嘘我是大学生,在中央直管单位上班,要是知道我们收归地方了,她可能比我还失落呢!”“哈哈,那你先别告诉她。
”下午还得上班,两人吃过午饭便返回了各自单位。
叶满枝去雷万元的办公室,汇报了这次去教委申请大学生分配的情况。
雷万元说:“大学生不着急,先把咱们厂子弟的事解决了。
今年又开始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这几天不少职工都在问,厂里什么时候招工。
”听到“上山下乡”这四个字,叶满枝就条件反射地头疼。
厂里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安排厂子弟进厂工作。
尽管不能让所有子弟都能留在城里,但为了安抚职工,各单位每年都要拿出一定数量的家属工的名额。
“咱们厂已经有1700人了,不能再往厂里招人,”雷万元说,“你看看果酱厂那边能安排三十人不?”叶满枝苦笑道:“戚彩云过年前就跟我说过了,今年决不能再往果酱厂里增添人手。
”事实上果酱厂已经不是单纯的果酱厂了。
曙光厂前前后后往果酱厂塞了170名家属工,为了让这些工人都有活干。
厂长戚彩云又干起了老本行生产罐头。
但当时不少工厂停产停工了,采购罐头设备成了问题。
而曙光厂的原则是,“抓革命的同时,也要促生产,不管社会上怎样变化,咱们要保证生产不停,劲头不松。
”所以,曙光厂就自己组织设计小组,给果酱厂手搓了两条简易生产线。
雷万元问:“要不再让车间给果酱厂定制一条生产线?让他们扩大罐头的生产规模?”叶满枝不赞成道:“这几年的出口订单减少太多了,果酱厂生产的罐头,有一半都从出口转成了内销。
罐头的价格高,再扩大生产的话,有可能会积压库存。
”“要是能上马电视机生产线就好了,”雷万元遗憾道,“别说三十人,三百人都能招得进来!”“谁说不是呢!”两人一时拿不出好办法,招家属工的事,也只能再拖一拖。
*叶满枝去车间劳动了一下午,下班时,远远瞧见了潘主任,她特意在厂里多等了五分钟,才赶去车站乘车回家。
晚上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冰糕的时候,她跟吴峥嵘嘀咕:“我现在见到潘主任都不好意思搭腔。
”“当初是他自愿去曙光厂工作的,”吴峥嵘挑眉看向她,“你怕他干什么?”“哎,不是怕他,就是有点心虚。
当时说好了,让他当设计室主任,负责电视机的研制工作,结果人家半年就带着人把一台电视机鼓捣了出来,我们厂里却不肯生产了,这不是出尔反尔嘛。
我每次见到潘主任都怕他问我什么时候上马电视机项目!”吴玉琢往饼干上放了一勺冰糕,啊呜一大口咬下去,满足地叹息一声后,接茬说:“妈妈,你们别生产电视机了,现在的电视节目一点也不好看。
电视节目不好看,谁买电视机呀!”“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叶满枝和闺女都属于电视节目深度爱好者。
每次去吴家老宅看电视的时候,都要在老宅留宿。
但前几年电视台停播了,去年复播以后,节目也不咋好看。
不是转播八大样板戏,就是播放“老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
反反复复就是那些内容,播出时间也不固定。
她俩现在都不怎么惦记看电视了。
这种情况下,哪会有人愿意花几百块买一台电视机呀!所以,曙光厂转产电视机的计划一推再推,如果电视台不能恢复正常的话,他们是不敢轻易投入几百万生产电视机的。
“我就是觉得有点浪费人才,”叶满枝眼疾手快地抢走闺女的半个冰糕球,“潘主任、崔老师、陈老师和郭老师都是很难得的科研人才,放在厂里研制电风扇有点埋没了。
”以前他们的曙光牌电风扇只有摇头功能,但是自打这几位老师和大学生们来了以后,电风扇不但有了调速、定时功能,还有了遥控功能。
除了台扇,还增加了落地扇。
产品规格多达七种。
稳定、无噪音、功能丰富,放在广交会上,曙光牌电风扇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先进产品了。
虽然定价高,在出口市场上却非常畅销。
吴峥嵘放下勺子,将没吃的冰糕都推给有言,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与姜所相比,潘主任和那几位老师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闻言,叶满枝赶紧问:“你今天去农场看姜所,情况怎么样?”“没见到。
”“他们不让你见啊?”吴峥嵘摇摇头,“不是,可能是怕对我有影响,姜所没来见我。
我把东西留下就走了。
”叶满枝沉默片刻说:“明天我让有言去姜所家里看看情况。
”去年姜所离开以后,吴峥嵘升任了1062所的所长,但他这人心高气傲,不稀罕这样的升职,一直表现得比较冷淡。
叶满枝作为厂党委副书记、厂革委会副主任、副厂长,拉着吴所长在被窝里恳谈了大半宿,纠正了他的错误思想。
“有言,明天放学去给你孙阿姨送点东西,听到没有?”“嗯嗯,”吴玉琢叼着饼干问,“我明天白天去送行不行?”“又不想上学了?”叶满枝反对道,“不行,你孙阿姨白天不在家,你送给谁啊?”这孩子一直跟她太爷爷学习,课程进度远超同龄人,去上学的时候,就跟屁股上长了弹簧似的,总是坐不住。
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吴峥嵘坚持让她天天去学校上课。
好在她跟伊伊是同桌,小姐俩一起上学放学,吴玉琢每天过得还挺快乐的。
吴峥嵘瞟一眼闺女的动作,嫌弃道:“冰糕都化了,你想吃就赶紧吃,别往那饼干上抹了。
”“嘿嘿,陈卫星说,上海的小朋友都是这样吃的!”吴玉琢对小时候的事还有记忆,“我记得那次跟妈妈一起去上海,好像也吃过这样的冰糕。
”叶满枝接过她抹了冰糕的饼干,嗯了一声说:“咱们在上海确实吃过,不过人家那个是用两片饼干夹的。
”她觉得这种吃法还挺好吃的,又抹了一片饼干,塞进了皱眉嫌弃的吴峥嵘口中。
*次日去单位上班,叶满枝先绕路去了一趟曙光厂下属的冰棍厂。
见她突然出现在车间门口,赵建民热情地迎上来问:“叶厂长怎么来了?”叶满枝开门见山道:“赵厂长,咱冰棍厂今年能不能接收30名家属工?”“那可接收不了,”赵建民连连摆手,“冰棍厂总共只有21个职工,那30个家属工,比我们原有的职工还多呢!”他们这个冰棍厂就是曙光厂的福利厂。
日常生产的产品供给本厂职工,要是有多的就卖给附近居民。
生产能力有限,哪能用的了那么多的职工?“咱们厂建厂也有六七年了吧?”叶满枝问。
“64年建厂的,今年正好第六年了。
”“已经这么多年了,其实可以考虑一下扩大生产规模。
”叶满枝笑道,“咱们厂的冰棍冰糕都很好吃,口味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受到厂里年轻人的欢迎。
曙光厂也不是说非得把冰棍厂当成福利厂,你们完全可以像果酱厂一样争取盈利。
要是能把冰棍销往市里的冷饮门市部,那冰棍厂完全可以成为单独核算单位。
”赵建民心里微微一动,揣摩着她的话,没吱声。
他其实也想把厂子的规模扩大,但冰棍厂虽是厂,性质却跟曙光厂的一个车间差不多,他这个厂长就相当于车间主任。
无论冰棍厂或赚或赔,都算在曙光厂的账上。
即使有了盈利,冰棍厂也没有支配权。
当然,冰糕和冰棍卖给本厂职工的价格都很低,基本没什么盈利。
要是扩大规模,把产品按照市价销往各大冷饮门市部,那肯定是有得赚的。
赵建民谨慎道:“即使扩大了规模,冰棍厂也用不了太多人手。
尤其现在是冰棍的销售淡季,厂里每天只开工半天,如果扩大了规模,那让工人全天上班就可以了。
”“没有岗位,咱们就创造岗位嘛,”叶满枝说,“目前厂里的产品比较单一,要是想面向全市销售,还是要增加产品种类的。
”她给对方介绍了上海的那种三明治冰糕。
“咱们的冰棍都是没有包装的。
但是如果生产上海的那种冰糕,要有人制作饼干,有人负责夹心,有人负责包装,这不就需要更多人手了嘛!甚至还可以安排几个人自己生产包装纸。
”赵建民错愕道:“叶厂长,搞这种新产品,要投入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
”叶满枝心说,给这种产品增加设备,顶多投入几千块钱。
有些设备还可以由曙光厂自行生产。
这点小钱还是掏得起的。
她爽快道:“赵厂长,你只管放手去干,厂里肯定全力支持你们扩大规模!不过,你们的速度要快,县里又开始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不少厂子弟还指望你安排工作呢!”赵建民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变成指望他安排工作了。
但是,如果冰棍厂能在生产和盈亏核算上有相对的独立性,那还是值得干一票的。
见他拍胸脯保证了,叶满枝心里挺高兴,决定今晚下班后,再打一毛钱的冰糕回家。
跟她家小学生一起用饼干夹着吃。
叶满枝风风火火地回了厂里,想跟雷万元讲讲冰棍厂和那三十个家属工的名额。
但她在车间和办公室都没见到人,“小徐,雷厂长不在厂里吗?”雷万元的秘书起身说:“雷厂长上午接了一通电话就出门了,好像去了市革委会。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没有。
”叶满枝只好先行离开,回自己办公室等着。
她这一等就等了一整天,期间田春山和黄河来找老雷签字,也没能见到人。
直到快要下班时,雷万元才不声不响地回到厂里,让秘书将叶满枝请了过去。
“厂长,听说你去市里了?没什么事吧?”雷万元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她自己找椅子坐。
“现在还没有定论,但咱们搭班子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瞒你,”雷万元语气轻飘飘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市里可能要调整我的工作了。
”叶满枝惊道:“调去哪里啊?这也太突然了!”“可能是去市革委会的生产指挥部。
”雷万元说,“最近中央要向滨江下放十四家企业,市里想找个专人去管理这十四家企业。
”叶满枝恍然记起青梅之前说的,汽轮机厂要下放滨江市了,老雷要去管理的这十四家企业,应该就包括青梅所在的汽轮机厂。
但她只关心一个问题:“这是升职还是平调啊?”老雷这几年对曙光厂贡献颇大,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只是平调,那就太不公平了。
“还不太确定。
”雷万元自己也说不好。
市里的格局与前几年完全不同了,以前这些工厂的计划和生产,是由市计委和工业局管理的。
但是革委会成立以后,计委和工业局被撤销,现在全市的生产工作,由市革委会生产指挥部负责。
如果是曾经的工业局,他被调过去就是正处级干部,实打实的升职了。
可是生产指挥部里有各种小组,各小组长的职级也不一样,他还真说不好自己被调去市里以后,是升职还是平调。
“其他事情倒没什么,就是担心厂里的生产。
”雷万元不舍道,“我要是真的调任了,曙光厂这边肯定要来新人的。
”这几年不管社会上变成什么样,曙光厂一直没停止生产。
厂里有上千号人,当然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齐心。
最开始的两年,厂里也出现过刺头,让车间停工了一段时间。
但曙光厂的出口任务比较重,有自己的民兵营,管理又相对封闭,响应刺头的人并不多,渐渐又恢复了生产。
雷万元和叶满枝想办法把刺头调去了生产任务重的岗位,或是推荐这些积极分子去市里工作。
正好当时上级提出“抓革命,促生产”,雷万元让宣传科在厂里贴满了革命口号和标语,大字报也没少写。
口号喊得响,生产却没停。
再加上叶满枝在报纸上发表了两篇曙光厂响应最高指示的文章,宣扬曙光厂推行《鞍钢宪法》,进行“两参一改三结合”,领导班子全员下车间劳动,与工农结合。
厂里的生产也就磕磕绊绊进行了下去。
雷万元不放心道:“这几年往中东出口的汽枪已经有五万多支了,基本让那边的市场达到了饱和。
去年的出口数量就变少了,今年估计会更少。
如果汽枪出口开始走下坡路,那厂里就真的要想其他路子进行转产了。
”两人共事四年多,叶满枝被老雷要调走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
根本没心思想什么转产的事情。
她还不太相信地问:“厂长,你真要调走啊?”“八九不离十吧。
”雷万元说,“我已经跟市革委会推荐了你,如果将我调离,希望你能接替我的位置,但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好,反正你心里有个准备吧。
”叶满枝无奈颔首,只能回去等候市里的确切消息了。
她其实不太希望雷万元被调走,老雷跟牛恩久完全不同。
雷万元是个很信任战友,也很愿意放权的一把手。
这几年两人一起共事,叶满枝得到了很大的施展空间,在厂里工作其实是比较顺心的。
哎。
叶满枝回家跟吴峥嵘念叨了好几天,希望老雷是高升到市里的。
如果只是平调,那还不如留在曙光厂当革委会主任呢。
兴许是她的念力起了作用,反正小叶厂长本人是笃信的,半个月后,市里发了通知。
市革委会决定,成立市第一工业局,局成立革命领导小组,负责对中央下放的滨江电机厂、滨江锅炉厂、滨江电线厂等十四个企业的领导。
而雷万元从滨江曙光机器厂调任市第一工业局,担任局长、革命领导小组组长。
第206章叶主任 市里只调整了雷万元的工作,却迟迟没有为曙光厂指派新厂长。
叶满枝隐隐感觉形势不太对头。
如果上级真的属意她接替雷万元,那在调走雷万元的同时,也应该任命她为新一任厂长才是。
这有点像当年牛恩久调离食品厂后的情况。
上级不直接任命,八成还在考虑其他人选呢。
雷万元在曙光厂干了十多年,哪怕马上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仍是不放心曙光厂的发展。
他特意去市里打听了一下情况,再回来时,给叶满枝带回了一个消息。
“听说市里想把王造福派来咱们厂,就是还没确定让他当厂长还是副厂长。
”“王造福是哪个?”叶满枝努力想了半晌,感觉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以前好像没听说过。
”“是生产指挥部宣传组的骨干,”雷万元摇头说,“我之前也没听说过他,应该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听说只有26岁。
”叶满枝:“……”她当年来曙光厂当第一副厂长的时候是27岁,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很年轻的副厂长了。
当时曙光厂处于转产的当口,她履历丰富,临危受命,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这个王造福是咋回事?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凭啥让他当厂长?叶满枝根据不多的信息,在心里将自己和王造福的条件一一进行了比较。
结合曙光厂的实际情况,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全无优势的。
所以,当她接到市里的电话,让她去政治部进行组织谈话的时候,叶满枝没耽搁工夫,放下电话就跑去了市革委会。
与她谈话的是人事组的组长范桂芳,见到她的打扮,范组长明显愣了一下。
“叶主任,你这是从哪过来的?”叶满枝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不好意思道:“曙光厂距离革委会太远了,我怕迟到,在车间接到电话就直接跑来了市里。
”“哦,从车间过来的?”“对,我们厂推行了主席同志提出的《鞍钢宪法》,所有干部都要下车间参加劳动,我平时都在车间里干活。
”范桂芳盯着她的蓝色工作服打量片刻,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套衣服是旧的,蹭了不少机油和脏污,蓝色套袖上也有明显磨损。
叶满枝所说应该是真的,即使不是全天在车间劳动,也该是经常下车间的。
“雷万元同志调走以后,空出了厂革委会主任的位置,你有什么想法吗?”叶满枝面容严肃,语调铿锵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曙光厂的革命工作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省报和《滨江日报》都有文章赞扬过我们取得的成绩。
如果组织愿意考虑让我接替雷万元同志,那我一定根据市里的要求,抓好曙光厂的革命工作。
不选我的话,希望市里能派一位思想政治觉悟高的同志来曙光厂,最好能与我们一样出身工人阶级,保护我们工人阶级的革命成果。
”范桂芳推了推眼镜问:“还有别的吗?”叶满枝继续理直气壮地说:“希望这位同志能够响应最高指示,来了厂里以后坚持‘抓革命,促生产’。
曙光机器厂是生产任务非常繁重的工厂,每年都要从中央接到15万英镑以上的出口创汇任务。
产品远销中东、欧洲和东南亚,按时保质交付产品,关乎我国的国际形象和国际信誉。
我们全厂上下都是主席同志的忠实战士,坚决不允许有人做出有损国家形象的事情……”她巴拉巴拉巴拉,一边喊口号,一边说明了曙光厂的特殊情况。
这两年厂里一直坚持派人参加每年两届的广交会,从会上拉回大量出口订单。
内销的任务可以停,但出口任务是决不能耽误的。
如果调来一个啥也不懂的人当厂长,很可能会影响曙光厂完成出口任务。
她与范组长谈了将近半小时,虽然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传达了一个意思,厂长必须是既能抓革命,又能促生产的。
像王造福那样主抓宣传,全无管理经验的人,不适合当厂长。
叶满枝的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上个月,滨江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滨江市革委会接到了一份从北京转来的简报,题为《这样办厂子,没法不赔钱》。
简报内容主要反映了滨江化工厂的问题。
国家出资3000万,从1966年投产以来,化工厂年年亏损,四年时间亏损了1300万。
据说这份简报是中央的同志特意叮嘱转交滨江的,市里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化工厂的问题。
如今化工厂的麻烦还没解决,如果再把曙光厂也搞亏损了,那不是雪上加霜嘛!……也许是这次谈话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26岁又没有管理经验的厂长无法服众。
在欢送雷万元的第二天,市里下达了新的人事任免通知。
任命叶满枝同志为滨江曙光机器厂党委书记,厂革委会主任,厂长。
任命王造福同志为滨江曙光机器厂党委副书记,厂革委会副主任,副厂长。
尽管没明说是第一副厂长,但是党委副书记在班子里排名第二,仅次于叶满枝,其实就相当于第一副厂长了。
这个任命,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康健、黄河、田春山,是搞技术出身的,却没纯粹到只醉心技术、不争取进步。
老雷走了以后,他们其实都有机会往前挪一挪。
甭管是谁,总能上去一个兼任副书记。
可是,空降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造福,算是把他们三个的路子彻底堵死了。
看到任命文件的叶满枝,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又有点没着没落的紧张。
当天刚一下班,她就匆匆跑回了家,关上门窗,将吴峥嵘拉进了被窝里。
“怎么紧张兮兮的?”吴峥嵘脱了外衣,跟她一起缩进被窝开会。
他家叶来芽就这样,好像只有被窝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每次商量要事的时候都要躲进来。
叶满枝抱着他的手臂,尽量克制着语气,但还是没忍住,有点神气地说:“我今天接到了任命通知,要接老雷的班了!”“真的?”吴峥嵘眼里带着怀疑,“不是说要从市革委会空降吗?”“真的真的!”叶满枝得意道,“那个王造福才26岁,比我当年当副厂长的时候还年轻呢。
估计上面还是不信任他吧,这么大一个厂子,万一被他搞亏损了咋办?反正当副厂长也不耽误他搞宣传。
”吴峥嵘恭贺了小叶同志的进步,捧场道;“那你以后可就是如假包换的叶主任了。
”“嘿嘿。
”叶满枝将他的手掌抓过来,贴到自己的胸口上,“你摸摸。
”吴峥嵘听话地揉了一把,又往手腕上瞄一眼说:“有言快放学了,时间太紧张,等晚上再说吧。
”“……”叶满枝按住他乱揉的手,语竭道,“我是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我现在还紧张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呢!”叶满枝与他十指交握,叹息道,“我以前只当过副职,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现在要转正当一把手了,总感觉跟做梦似的。
”这个厂长的位置是她自己努力争取的,可是真让她转正当了一把手,她其实心里总是飘飘忽忽地不踏实。
这年头的厂长就是大家长,厂子的发展,工人的生活,无论公事私事,厂长都要管。
以前当副厂长的时候,她并没觉得压力有多大,如今要肩负近两千名职工的生计了,她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吴峥嵘将之前叶书记劝他的话如数奉还,“你自己说的,这种时候不进则退,与其让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当一把手,影响单位的工作,还不如自己上。
”“我当然要自己上啦!”叶满枝神采飞扬地说,“让我当厂长,肯定比那个王造福干得好!”吴峥嵘与她耳语,“王造福之前籍籍无名,查无此人,年纪轻轻就空降曙光厂,应该是有靠山的,你跟他搭班子得当心。
”“哎,先不提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满枝掀开被子说,“趁着有言还没回来,咱俩洗个澡吧?”“……”吴峥嵘瞟向窗外的天色,与她对视两秒后,毫不迟疑道,“也行。
”*与吴博士交流过以后,叶满枝的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再去上班时,她便开始考虑之后的工作要如何开展了。
首先要面对的,当然是班子的新成员,王造福。
在王主任上任之前,叶满枝先召集厂革委会的所有成员,开了一个动员会。
除了五名厂长,厂里还从车间工人中选出两人,兼任革委会副主任。
所以,曙光厂的革委会班子中,总共有七个人。
“最近上级对咱们的班子进行了一些调整,雷主任调去其他单位了,很快又有王副主任调来咱们曙光厂。
”叶满枝笑着说,“但是,无论如何改变,咱们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曙光厂的元老,当初脱离833厂的时候,是咱们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来的。
”她看向在场唯一的女工,问:“苗主任,我听说833厂那边,这两年发展的不错?”苗素芬说:“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有职工4500多人了,快赶上分家之前了。
”“那他们的发展确实挺快的,”叶满枝语气振奋道,“我记得我刚来厂里的时候,还跟大家约定过,要在10年或15年之后赶超833厂。
如今两厂还有不小的差距,咱们还得继续努力呀!”田春山笑道:“咱现在有汽枪和电风扇的出口任务,赚的是外汇。
兴许再有两三年就赶上他们了。
”康健谨慎地说:“那可不一定,汽枪在今年广交会上的成交数量不理想,咱们只分到了3000支汽枪的任务。
汽枪的内销市场有限,电风扇又有季节性,咱们可以考虑增加点其他业务了,比如自行车和收音机。
三转一响经久不衰啊!”几人在车间的小会议室里闲聊了一个钟头。
叶满枝最后总结说:“咱曙光厂还得拧成一股绳,继续往前跑。
上马新项目的事,大家都仔细考虑考虑,等到王副主任到任以后,咱们一起拿个主意。
”几个副厂长同时在心里撇了撇嘴。
任命下达以后,他们已经找人打听过王造福的情况了。
被调去市里之前,王造福就是县日化厂的普通工人。
这两年主抓宣传工作,曙光厂的业务,他未必看得明白。
……尽管不喜欢,但王造福还是如期赴任了。
叶满枝带着革委会的一众成员,在厂门口等候。
与人事组长范桂芳握手寒暄后,众人将目光放到了王造福身上。
咋说呢?大家都挺惊讶的。
这个王造福的相貌有点出人意料。
身高腿长国字脸,是时下标准的帅哥长相。
一身干部服穿在身上,还真不像是工人阶级出身的。
比曙光厂这几个穿着车间工作服的厂长,更有厂长派头。
叶满枝与他短暂地握手后,发现对方的手上并没有长期劳作的茧子,比她的手还干净呢。
要知道,她天天下车间干活,手上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劳动的痕迹,每天回家用“万紫千红”抹手,才没留下老茧。
这王造福总不至于跟她一样,每天回家抹手吧?范桂芳还有其他工作,将王造福送到曙光厂,宣读了对他的任命以后,便要求叶满枝尽快召集全体职工大会。
叶满枝也想快点把程序走完,但她看了眼手表说:“范组长,还有一刻钟就十一点了,要不咱们吃过午饭再开会吧?”每天十一点半是午饭时间,眼瞅着就要吃饭了。
“不要等了,今天市里有重要会议,我下午还得赶回去。
”叶满枝做出遗憾的样子,“那就尽快开会吧!”她让广播站发了通知,全体职工去大礼堂开会。
职工们全部到齐后,她先站在主席台上,欢迎市革委会的领导来厂里指导工作,又感谢市里为曙光厂输送人才。
等她喊完口号,拉拉杂杂讲完一些老生常谈,已经是11点35分了。
刚好过了午饭时间。
王造福刚来上任,还没留意到时间的问题,轮到他亮相发言时,他极具煽动力地介绍了近期市里的革命成果,动员大家提高革命热情。
曙光厂几乎每周都有学习会和思想动员会,这样的发言,雷万元和叶满枝也经常说,但都只是说说,没啥具体的行动。
两位厂长的讲话,比王造福还有感染力呢。
因此,尽管王副主任讲得慷慨激昂,台下职工却并不买账。
有戴了手表的人,一边抖腿,一边频频看表。
今天早上后勤就通知了,中午吃四喜丸子。
这个王副主任讲话太啰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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