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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5/5)

,已经11点45分了,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家吃饭啊?干了一上午的活,大家都饿着肚子呢!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王造福留意着职工的反应,讲话时就卡壳了好几次。

叶满枝适时站出来喊道:“大家都安静一点,保持会场纪律!王副主任是从市里调来的干部,讲得多好啊,大伙儿都认真听!”放下喇叭以后,她小声说:“王主任,对不住,咱平时都是下午开会,今天的会议安排太仓促了,工人们可能是着急吃午饭。

没事,你接着讲吧。

”王造福:“……” 台下人心都涣散了,他还讲什么啊?“呵呵,那我就先讲到这里,来日方长,大家先去吃午饭吧!”闻言,工人们抄起饭盒,呼啦啦地往礼堂外面跑。

*叶满枝极力挽留范组长在厂里吃中午的欢迎宴。

范桂芳没拒绝,但她还得回市里参加会议,简单吃了几口便要起身告辞。

她是市领导,大家肯定要起身相送呀。

所以,这顿欢迎宴只能草草收场了。

叶满枝满脸歉意道:“王主任,没想到范组长这么赶时间,你今天第一天上任,大家都没能跟你好好喝一杯。

”王造福心里也有点憋闷,这事似乎怨不到叶满枝头上,人家已经建议先吃饭再开会了,是范桂芳不同意的。

“呵呵,没关系,我来曙光厂上任是抓革命工作的,先干工作吧!”“那行,回头咱们再找时间好好喝一杯。

”叶满枝像个贴心的老大姐一样,热情地问,“王主任,你现在住在哪里?孩子要不要上学?房子和学校的事,厂里都能帮你安排。

”“我儿子才一岁,暂时不用上学。

”王造福说,“这里离市区有点远,厂里帮我安排一套住房吧。

”叶满枝点点头,让厂办丁主任帮他安排。

“王主任,你来了曙光厂,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你先安顿好家里,慢慢熟悉一下厂里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就来玩具枪车间找我。

”王造福不解道:“怎么还得去车间找你?”“哈哈,忘了跟你说了,咱们厂推行了主席同志提出的《鞍钢宪法》,所有干部都要下车间劳动。

我在玩具枪车间,黄主任和康主任他们也有各自的跟班车间,大家平时都在车间里办公。

你是刚来的,还不熟悉情况,我先找人带带你吧。

”叶满枝扯着嗓子喊了声“苗主任”,将革委会里的另一个女同志苗素芬喊了过来。

“苗主任,先让王主任去你们电风扇一车间跟班吧,你是车间老人儿了,平时多帮王主任熟悉一下情况。

”“行,”苗素芬与姓王的握了握手,“王主任,一会儿我带你去车间看看。

”王造福:“……”叶满枝将人交给苗素芬,便笑着与二人道别,去车间干活了。

她对苗素芬还是很信任的。

苗大姐是贫农出身,还是烈属,仗着自己出身好,平日在厂里相当硬气。

当初车间里有人想煽动工人停工停产,苗大姐上去就抽了那人两个大嘴巴,说他破坏工人阶级的革命成果。

雷万元和叶满枝看到了她身上的闪光点,便让她加入了厂革委会的班子,还让她负责训练厂里的女民兵连。

王造福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年女人的厉害,只跟对方去车间认了位置,便返回厂部,查看自己的新办公室。

厂办丁主任跟在他身后介绍:“王主任,这间曾是雷万元雷主任的办公室。

他调任以后,叶主任说要留给你用,并没搬进来。

”王造福满意颔首。

雷万元是高升去市里当正处级局长的,继续使用他的办公室,兆头还不错。

第一天来厂里上任,除了发言和吃饭的时间太仓促,其他事情还是很顺的。

“丁主任,我刚来厂里还算是新人,你帮我安排一个熟悉环境的秘书吧。

”“这个嘛,王主任,咱们厂的领导们都不配秘书。

”“没有秘书?”“对,领导们都要去车间劳动,让秘书在家里干坐着也没什么用,所以大家都没有专职秘书。

”丁主任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厂办的几个办事员去跑腿。

”这两年,几位厂长的秘书已经陆续安排到车间和科室工作了。

比如叶厂长的秘书周如意,现在是宣传科的副科长。

雷厂长的秘书,也调去工会了。

厂办给几位厂长各安排了一个秘书,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但并不在秘书室里当专职秘书。

王造福:“……” 这个曙光厂是怎么回事?厂长下车间劳动,连个秘书都没有。

他以前在县日化厂工作的时候,科长都有通讯员呢!*叶满枝无从得知新同事的郁闷,她下午刚进车间,便被康健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省里好像要召开一次电视专业会议,专门研究彩色电视机的发展。

“我听说好几家无线电厂都接到会议通知了,”康健问,“如果咱们也接到了通知,或者没接到通知,咱们要不要主动去参会?”“你不是想搞自行车和收音机么?”叶满枝笑问,“又改主意啦?”“不是,那毕竟是电视机嘛,哎,心里总是有点放不下。

如果电视节目能恢复正常播放就好了,否则咱不敢往上面砸钱呀!”“省里既然主动组织会议,那这个行业就是要有说法的。

咱们再等一等,要是真的来了通知,咱就去现场看看情况。

”叶满枝当然也想搞电视机,那玩意就跟吊在面前的大肥肉似的,让人看着眼馋。

但是正如712厂的郭厂长所说,彩色电视机不是一两家企业能搞起来的,需要全行业的协作。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厂办的小干事跑来车间通知她,省革委会来了电话,让厂里派人去生产指挥部开会。

正是康健所说的那个会议。

叶满枝心里毛毛躁躁的,下班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是否要上马电视机项目。

如果省里给曙光厂下达了任务要怎么办,如果电视节目无聊,电视机卖不出去又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了一路,走到大院门口时,见到了在外面来回溜达的吴峥嵘。

她小跑过去问:“你在这溜达什么呢?怎么不回家啊?”吴峥嵘语出惊人道:“回了,又被你闺女撵了出来。

”“她敢撵你?为什么啊?”“她带了伊伊和一个丑八怪男同学回家,说我在家,那男同学不敢说话,非要赶我去周所家坐坐。

”吴峥嵘嫌恶道,“老周那屋里一股汗脚味,我不想去。

”“哈哈哈哈,你干嘛说人家男同学是丑八怪啊,”叶满枝想挎上他的手臂,又克制住了,扯着他的袖子说,“快走,回去看看有言干啥呢!”吴峥嵘面上不情不愿,但还是被她拽动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自家小院。

听到动静的葵花睁开一只圆眼睛瞅了一眼,确认来人后又懒懒合上,趴在垫子上甩尾巴。

叶满枝望向客厅的方向,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三个小朋友正围坐在饭桌旁边写作业。

有言清脆的嗓音,从敞开的窗子里传出来,听内容像是在给同学讲数学题。

“你去看看吧。

”吴峥嵘没搭理那三个小屁孩,径自进了书房。

而叶满枝的对外形象一直是“温柔又漂亮的同学妈妈”,自认不会吓到闺女的男同学。

趁着进屋送汽水的机会,她特意往那男同学的脸上打量几眼。

看清模样后,她忍不住腹诽,吴峥嵘净胡说,小男生长得精精神神的,哪里是丑八怪啊? 第207章吴峥嵘:对小崽洞若观火 叶满枝轻手轻脚走进书房,在吴峥嵘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回事?有言能交到新朋友多好啊,你干嘛说男同学是丑八怪?”吴峥嵘将书扔到桌上,问:“你知道那个男同学叫什么吗?”“陈卫星啊,”叶满枝小声笑,“有言在家提过几次上海来的陈卫星,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哪个家长会轻易给孩子取名叫‘卫星’?”吴峥嵘不咸不淡道,“这个卫星跟建国、解放、国庆、跃进的取名思路差不多。

”“嗯,估计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了。

当年发射卫星,全国都在热烈庆祝呢,给孩子取名叫‘卫星’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苏联的卫星是57年发射的,说明那孩子是57年出生的,今年应该上六年级,”吴峥嵘的鄙夷写在脸上,“他一个六年级的学生,为什么要跟两个四年级的女同学一起写作业?”叶满枝:“……” 她哪知道啊!有言最近提了几次从上海转学过来的陈卫星,她还以为是有言的同班同学,没想到是六年级的学生。

不过,闺女带了同学回家,家长好好招待就完了,干嘛要分析那么多啊!叶满枝笑着透露:“有言给陈卫星讲数学题呢!”她的本意是想宽宽老父亲的心,四年级的小学生能给六年级的讲题,她家有言多厉害啊!吴峥嵘听后却扬眉问:“她当着你的面给陈卫星讲题?”“嗯。

”“她自己写作业都是省略步骤的,能有耐心给陈卫星讲什么题?”而且吴玉琢与他小时候有点像,跟笨蛋玩不到一起。

无论是周伊、周墨,还是她以前在儿童团交的朋友,都是比较机灵的孩子。

她能有耐心跟一个六年级的笨蛋一起玩?还给他讲题?吴峥嵘笃定道:“那是在你面前做样子呢,大概是在商量什么不想让家长知道的事,再有一两天就该作妖了。

”“……”叶满枝无语,“要不你别在研究所搞科研了,复员转业以后去公安局吧,公安战线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有言只是带同学回家写个作业而已,居然被他抽丝剥茧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啊?咱们管不管?”她又补充说,“要管你去管,我才不当讨人嫌的家长呢。

”吴峥嵘也没兴趣管,起身道:“随她去吧,咱们正好出去走走。

”叶满枝:“……” 行吧。

这确实是吴大博士的风格。

心中有数,但懒得管。

三个小学生还坐在饭桌边蛐蛐咕咕讨论什么,书房的木门打开后,讨论声骤停。

夫妻俩只当没发现,跟小学生们打声招呼就出了家门。

若是以往,他俩可以去看个演出或电影什么的,但前几年话剧院、歌剧院、京剧院、评剧院全都关停了。

文艺演出和电影院里的内容,大多是八大样板戏。

他俩实在不想看样板戏,也不想花那份钱。

所以,他们现在的娱乐活动,既硬核又朴实无华。

硬核的是射击,朴实的是散步。

射击俱乐部距离军事学院不远,两人可以一边聊天,一边散步过去。

叶满枝作为民兵营的教导员,也要掌握初步的军事技能。

但她与雷万元那个复员军人不同,她以前完全不会射击。

不想在民兵面前露怯,她就只能去射击俱乐部报名学习,这两年成了俱乐部的常客。

吴峥嵘觉得汽枪没什么意思,只偶尔陪她来俱乐部打几枪。

夫妻俩溜达到俱乐部,拉开架势准备打完一盒铅弹再回去。

而家属院里的三个小学生,还围在饭桌前面,密谋着明日的出行计划。

吴玉琢昂首挺胸走进她爸的书房,找出一张滨江地图。

将地图平铺到饭桌上,便开始对着地图规划路线。

“军事学院在这里,”她指着一个位置说,“动物园在这里,咱们可以沿着19路公共汽车的路线骑车,到了市中心以后,再按照7路车的路线走,应该很快就能到啦!”伊伊捧着下巴问:“一个小时能骑到吗?”“不知道呀,”吴玉琢也支肘趴在桌上,“我以前都是坐车去的,还没骑过车呢!”陈卫星怀疑地问:“咱们要是一次去十个人,真能不要门票就进去玩?”“能啊,咱们就说是职工家属进去找人的,”吴玉琢肯定道,“我四舅在那边上班,报他的名字就行,我跟我球哥经常这么干!”麦多哥哥初中毕业以后,接了她四舅的班,去食品厂开叉车了。

姥爷不想四舅年纪轻轻就退休养老,希望他出去找个活干。

去年滨江市动物园在招临时工,五舅听到消息以后,鼓励四舅去动物园应聘试试。

她四舅在伺候花鸟鱼虫这方面可厉害啦,当时动物园急着用人,就把四舅留在水禽馆上班了。

自打四舅当了动物园的饲养员,家里的孩子们有了职工家属优待,隔三岔五就去动物园参观,从来不用买票。

“最近动物园里来了两只东北虎,可威风了!”吴玉琢介绍着园里的情况,“还有金丝猴、大象、小鹿……”两个小伙伴听得动心,期待着明天去动物园一睹老虎的风采。

伊伊一面雀跃,一面担忧地说:“万一咱俩的爸爸,不让咱们出门咋办?门口的几个叔叔都被他们打过招呼了。

”小学实行的是二部制,二、四、六年级的小学生每天只在下午上半天课。

上午的时间在家里自学。

所以,全天都有很多小孩子在家属院里到处跑。

她爸和吴叔叔怕她们跟着红小兵去大院外面乱跑,早就跟执勤的战士说过,不许她们在12点之前走出大院,要等到快上学的时候才能出去。

想到她俩的禁足令,吴玉琢也有点蔫了。

“要不让我爸爸跟执勤的叔叔说一声?”“不行不行,”伊伊摆手说,“吴叔叔要是告诉了我爸爸,那咱们就别想出去了!”她爸跟吴叔叔不太一样,有言偶尔不想上学就不用去上学了。

但她爸对他们兄妹四人的学业看得很重,逃课是绝不被允许的!动物园距离军事学院有点远,骑车往返再加上参观的时间,没准儿要耽误下午上课。

在她爸那里肯定行不通。

吴玉琢很自信地说:“这件事交给我办,肯定能成!”她爸爸的嘴可严了,能帮她们保守秘密,只要叮嘱他不许告诉周伯伯,他一定不会乱讲。

所以,等到爸妈回家后,她就没啥防备地将几人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爸爸,你能不能跟执勤的叔叔说一声,让我们明天早上去动物园?”“……”吴峥嵘不知闺女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同意她们独自去动物园玩。

他与叶来芽对视一眼,眸中明晃晃地写着,“看吧,果然要作妖了。

”“你们要去多少人?”“十个人呀,都是我同学和陈卫星的同学。

”吴峥嵘问:“他们都有钱买往返的汽车票?”去动物园要转车,往返需要三毛多。

不是吴峥嵘小瞧这些孩子,小学生真的没什么零花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掏得起路费的。

“我们骑自行车去,不用花钱。

”吴玉琢现在已经能娴熟地使用自行车了,儿童自行车后面的两个辅助轮早就被她爸拆了下去。

叶满枝提醒她:“宝宝,去一趟动物园要骑十几里地呢,你们能骑得动吗?万一有人中途掉队了怎么办?有人饿了渴了怎么办?有人意外受伤了又要怎么办?”“嗯,妈妈的担心有道理,”吴峥嵘一锤定音道,“去动物园可以,但你们先写个活动规划吧,一次去那么多人,很容易出现意外,先做个预案。

”吴玉琢:“……” 他们只是在大院里待得无聊,临时起意想去动物园玩耍一下。

怎么还得写活动规划啊?*吴峥嵘已经唱了白脸,那叶满枝当然要唱红脸啦!次日早上,在闺女喂鸡的时候,她就大方地说了,如果活动规划写得好,她可以赞助两块钱的活动经费。

“真能给我两块钱呀?”小吴饲养员惊喜地问。

“给啊,”叶满枝在她粉扑扑的小脸蛋上摸了摸,“宝宝,你可得好好写啊!”“嗯嗯,我一会儿找伊伊一起写!”于是,在小吴饲养员一声声“妈妈太好啦”的感叹中,叶满枝心情愉悦地上班去了。

昨天刚接到省革委会的开会通知,她去单位后,与几个副厂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跟康健和设计室的潘主任一起出席。

至于新来的王造福,被她直接忽略了。

康健假惺惺地问:“不带王副主任,不太好吧?”“我在车间没找到他,估计他还在熟悉环境呢,这次就不带王主任了。

”康健心说,人家在厂部坐办公室呢,你去车间找人肯定找不到呀!他乐得看王造福吃瘪,便没再说什么。

三人按时来到省革委会的会议室。

这次来参会的单位都是电讯行业的,曙光厂只有一个电视机设计室,并不算正式涉足这个行业,所以叶满枝和康健对其他参会单位并不熟悉。

反倒是潘昆仑,作为省大电讯工程系曾经的系主任,他与很多企业和科研单位的领导都是熟识的。

望着与其他人握手寒暄的潘主任,康健低声嘟囔:“让潘主任屈就在咱们那个设计室,真是屈才了。

”“现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叶满枝笑道,“万一咱们哪天真的转产了电视机,潘主任不就能发挥大作用了嘛!”全省各市和专区总共来了三家科研单位和十三家企业,除了七家无线电厂,还有广播器材厂、晶体管厂和电视器材厂这样的单位。

所有单位的代表都到齐以后,省革委会生产指挥部的领导便开始讲话了。

“省革委会刚刚派人去北京参加了全国电视专业会议,根据这次的会议精神,全国各省市要集中主要力量发展彩色电视机,组织人手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次彩色电视技术的攻关大会战……”只听了前半段,会议室里便有了嗡嗡议论声。

电视器材厂的厂长问:“李主任,现在黑白电视都没几台,真的要搞彩色的了?”“嗯,在电视这方面,咱们还是要尽量与国际接轨的,国际上已经有了量产的彩色电视机,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在这方面不差什么,自然也要迎头赶上!”叶满枝比较关心电视台的发展,于是也主动发言提问:“李主任,现在电视台播放的节目还是黑白的,如果电视台的设备不更新换代的话,即使用了彩色电视,接收的节目也是黑白的吧?”其他人附和:“对啊,电视台的进度跟不上,其他都白搭。

”李主任抬手向下压了压,“大家不要吵,一个一个说!既然中央已经推动发展彩色电视机了,那电视台的建设肯定也是要同步进行的。

”语毕,会议室里又是一阵议论交谈。

叶满枝、康健和潘昆仑都有点激动,忍不住握了一下拳。

他们迟迟不敢上马电视机项目,就是因为电视台的建设跟不上,如果电视节目能丰富一点,那他们肯定要想办法转产电视机!孙主任接着说:“根据上级要求,马上要在北京、天津、上海、成都四个城市,组织全国性质的彩电攻关大会战!我省是电视技术起步比较晚的省份,而天津早在十二年前就生产出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今年又开始了彩色电视机的研制。

”“咱们省里准备组织精兵强将,支援天津战区,参加集体攻关!最近会从各单位抽调人手,希望各单位能顾全大局,全力支持这次攻关大会战……”对于这次大会战,三家科研单位肯定是积极响应的。

叶满枝原以为,各家企业还要犹豫一下,毕竟参加大会战的费用支出是由各单位负责的,省里不会出这笔钱。

可是,坐在他们附近的几家无线电厂的厂长,居然全都踊跃举手报名了!叶满枝:“……” 大家都这么无私吗?还是说各厂都挺有钱的,全都能搞得起彩电生产线?企业不是科研单位,如果厂里没有电视机业务,其实没必要参加这次的大会战。

康健偏头问:“厂长,咱们厂报名吗?”叶满枝一时犹豫不决。

她细数了一下,十三家企业,已经有八家报了名。

她心里有点犯嘀咕,搞不懂这些企业为什么那么积极。

难不成都想上马生产电视机?她想了想,反正两三人的差旅费也就两三百块钱,要不还是支持一下彩色电视机的发展吧。

打定了主意,她便也举手报了名。

会议快要结束时,她对潘昆仑悄声说:“潘主任,你跟其他单位的同志比较熟悉,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那几家企业为什么那么积极参加彩电攻关大会战啊?”这样的工作,通常是从科研单位,以及有电视机业务的企业中抽调人手的。

省里还没有能生产电视机的企业,那些工厂跟着瞎掺和什么?潘主任没推脱,刚散会就去找滨江无线电一厂的副厂长,旁敲侧击打听情况。

刚才叶满枝报名参加彩电攻关大会战了,刘副厂长以为曙光厂也是提前得到消息的企业,便没什么顾忌地与潘主任交谈了几句。

潘主任不动声色地回应对方,再次与叶满枝汇合时,语气略有些惊讶地说:“听无线电厂的意思,四机部好像要在全国投产21条电视机生产线,咱们省里也能争取拿到一条!这次参加彩电攻关大会战的企业,会被省里优先考虑!”叶满枝和康健异口同声地问:“生产线是白给的啊?”“应该是吧,四机部总不至于向企业收钱。

”闻言,叶满枝心头小鹿乱撞,比第一次跟吴峥嵘接吻还激动!一条黑白电视机的生产线,就需要两三百万了。

那彩色电视机的生产线,岂不是更贵?三五百万有了吧?我的天啊!白得三五百万呀!难怪那几家企业都踊跃报名参加大会战呢,这种时候不积极表现,那以后还怎么有脸跟省里争取这条价值三五百万的生产线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幸好她没心疼那点差旅费,刚才在会上报名了!三人都被这个消息闹得精神亢奋,连忙搭车回了厂里。

叶满枝召集人手讨论一下,如何才能把这条彩电生产线搞到手。

然而,刚听她介绍了情况,王造福就第一个反对道:“我认为曙光厂不宜生产彩色电视机!”所有人:“……” 谁问你了!叶满枝好脾气地说:“嗯,今天就是集思广益,各抒己见,王主任不同意,就说说不同意的理由吧。

”“电视机售价过高,华而不实,属于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享乐主义的产品,”王造福正气凛然道,“咱们曙光厂坚决不能生产这样的产品!”“……”大家被他这个理由怼得说不出话来,空气静默得有些尴尬。

这玩意售价确实高,看电视也确实带点娱乐性质,要是真的被打成了资产阶级享乐主义,那厂里还真不能坚持上马电视机业务。

会议室里安静的时间有点久了,叶满枝不能允许动摇军心的情况发生,便轻笑着问:“王主任家里有收音机吗?”“有一台。

”“其实电视机跟收音机的功能差不多,电视台与广播电台播放的节目也几乎是一样的,都是听新闻、听音乐、听样板戏。

只不过,电视机是带影像的,咱们可以通过屏幕看到节目。

这应该不算是享乐主义吧?”王造福反对道:“但是一台电视机的价格高达四五百元,能买四五台收音机了,除了资产阶级,谁会用这种东西听新闻?”田春山嘟囔:“我确实没见谁家里买了电视机,这种设备一般都是单位采购的。

省革委会和市革委会里都有电视机。

”如果电视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那革委会的那些领导也别看了。

王造福一噎,暂时没找出反驳的话来。

黄河犹嫌不够似的说:“天津无线电厂生产的第一台电视机就献给了主席同志和中央,北京电视台的电视节目很丰富,主席同志也要看电视节目的。

”“……”王造福坚持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反正对于增加电视机业务,我保留意见。

”叶满枝严肃道:“参加彩电攻关大会战,是中央下达的任务,由省革委会负责具体实施,这是政治任务,也是经济任务,并不是哪个单位说不想参加就不参加的。

王主任可以保留意见,但是为全国人民生产电视机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咱们曙光厂历来响应号召,迎难而上,这次的生产线还是要尽力争取的……”她唱了几句高调,便宣布散会了。

跟王造福这种人商量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与其跟他浪费时间,还不如与相关人员私下开小会交流。

午饭时间,她和曙光厂的原班人马坐在了一张桌上,分析着拿到那条免费生产线的可能性。

田春山放下筷子给她算了一笔账。

“现在彩电的影子还没见到,甚至连彩电制式都没确定下来,一切从零开始。

从研发到真正投产,顺利的话起码要两三年的时间。

之后还要安装生产设备、调试设备、试生产,一套流程走下来,能在五年后将彩电量产就算快的了。

”听了他的话,黄河一拍桌子说:“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嘛,就是老田说的这样!省里相当于吊了一根胡萝卜在前面,让咱们这些企业去争抢。

先出人出力,把彩电研究出来,至于研究出来以后,要把生产线交给哪家企业,那就不一定了!”四五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啊!即使领导肯给他们保证,他们也不敢信呀!“到时候七八家企业竞争这一条生产线,咱们在电讯业务上又与无线电厂有些差距,拿到生产线的概率非常小。

”田春山冷静地说,“咱们还是别空等了,如果电视节目真的能恢复正常,就先搞一条黑白电视机的生产线,反正潘主任那边已经有了成果。

”康健赞同道:“还是搞黑白电视机更快,这几年的出口产品赚了一些钱,不够的再跟其他单位借点,今年上马,兴许明年就能投产。

”叶满枝食不知味地叹息一声:“就是不甘心啊!”放弃一条价值五百万的生产线,再花三百万自己采购另一条生产线。

在她看来,这相当于里外里赔了八百万!曙光厂得卖多少汽枪和电风扇才能赚回这八百万啊!“咱们别轻易下决定,再想想!”叶厂长被这条免费的彩电生产线,闹得好几天都休息不好。

如果没有这码事,她能心甘情愿掏出三百万搞设备。

现在嘛,她就不太想花这份钱了。

抓心挠肝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

去找潘主任私下交流了几次,她又独自琢磨了好几天。

而后,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跑去省革委会生产指挥部,找到了负责这次彩电攻关大会战的孙主任。

孙主任这几天接待了好几个企业领导,见到叶满枝就猜出了她的来意。

“叶主任,彩电生产线的事,不要着急,省里会结合实际情况统筹安排的。

”叶满枝笑问:“主任,最近来您这里跑设备的企业不在少数吧?”“嗯,你们消息都挺灵通的,但是现在为时尚早,省里也要向四机部申请,大家都别急,再等等!”叶满枝一拍手说:“您看,咱们省里的竞争都如此激烈,四机部那边的竞争肯定更激烈呀!现在有哪个省市不想从21条彩电生产线里分一杯羹啊!”孙主任耐着性子劝道:“就是这个理,你们再等等!”“主任,我们企业能等,但省里不能等了呀!21条生产线并不是平均分配给各省的,上级没保证每个省都能分到一条,那就还有很大变数。

彩电暂时还没研制出来,等到正式投产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四五年以后了。

”叶满枝建议道:“主任,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省内的电视行业起步比较晚,至今连一个能生产黑白电视机的厂家都没有。

咱们直接从黑白电视机一步跨到彩色电视机,那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能不能先跟四机部申请一条黑白电视机生产线?把能争取的先争取到手,落袋为安嘛!” 第208章挨揍 孙主任知道叶满枝的话有道理,但是彩电生产线的投资额度,远远超过黑白的。

四机部划拨给各省的生产线是免费的。

要是只申请一条黑白电视的生产线,省里能拿到的投资几乎要砍半了。

叶满枝说:“孙主任,别的投资我不知道,但是前几年中央投资建设滨江化工厂的时候,划拨了三千多万,而这笔投资是分了好几次拨下来的……”提起滨江化工厂,孙主任就不自觉蹙了蹙眉。

这几个月,滨江化工厂算是让省里出了大洋相。

四年亏损一千多万的事,已经在兄弟省市间传开了。

叶满枝继续拿化工厂举例,“三千万的投资是分期拨付的,那21条彩电生产线,总造价高达8000万到1个亿,四机部不太可能一下子拿出21条生产线吧?应该也是分批建设的吧?”孙主任微微颔首,“这次北京、天津、上海、成都四地搞攻关大会战,如果成功了,应该会优先在这四地投资建厂,咱们省即使不在第一梯队,也会在第二梯队的名单里。

”“领导,”叶满枝无奈道,“十年前收音机供不应求,所以这几年全国各地都跟风建设无线电厂生产收音机。

假设京津沪蓉四地是在第一梯队拿到彩电生产线的,市场上的彩电供不应求,那其他省市会不会跟风建设电视机厂?”孙主任:“……” 这种事还真说不准。

“如果有个别企业自行筹资生产了电视机,四机部计划拨付的彩电生产线很可能会延迟拨付,或是索性不拨付了,到时候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叶满枝再接再厉道:“我们曙光厂有一个电视机设计室,早在三年前就仿制出了两台黑白电视机,在黑白电视机的研发上是有一定基础的。

”“嗯。

”孙主任早知他们有个电视机设计室,否则省里组织彩电攻关大会战的时候,也不会将曙光厂放进名单里。

“我们厂的设计室,一直没有停止对电视机的研究,早就有现成的投产电视机的工艺设计方案了。

”叶满枝笑道,“只要能将这条生产线交给我们曙光厂,今年上马,我们明年就能让黑白电视机正式投产上市。

等到四机部给其他省市拨付彩电生产线的时候,我们曙光厂可以自筹资金,也搞一条彩电生产线,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叶满枝描绘了一番美好蓝图,毫不心虚地说着大话。

事实上,即使黑白电视机赚了钱,他们也不可能马上拿出资金转产彩电。

但是,现在不是为了争取生产线嘛,那就胡吹呗!只要能让领导松口,她是什么保证都敢说的。

反正这几年省里和市里的人事变化很大。

五六年以后,孙主任未必还能留在这个位置上。

念及此处,叶满枝沉沉一叹道:“领导,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等到四机部将生产线拨付下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候我在曙光厂任职就有十几年了,兴许早就被调去了其他单位,未必能看到彩电投产呀!”而省领导的情况就更不好说了。

孙主任投入时间精力忙活那么久,最终却便宜了继任者。

那完全没必要呀!闻言,孙主任眼神微闪。

对方讲了这么多,最打动他的其实还是最后这个理由。

沉思一阵后,他对叶满枝说:“叶主任,申请生产线的事比较复杂,省里要开会讨论一下,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叶满枝心知免费的东西不易得,省里肯定还要商量,只能先行告辞离开。

回到厂里以后,她跟康健等人介绍了去省里的情况。

临走时,康健低声提醒:“这几天王副主任没什么动静,在车间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不知他在干嘛呢……”像王造福那种人,突然没了动静,心里肯定没憋好屁!叶满枝回了一趟厂部,将厂办的丁主任请了过来。

“最近王主任好像没去车间劳动吧?”叶满枝问,“他忙什么呢?”丁主任压低音量说:“我正想跟你汇报呢!昨天王副主任让我去找人事科,调取职工档案。

”“你调给他了?”叶满枝皱眉。

“还没有。

”丁主任问,“可以给他看吗?”叶满枝说:“他是党委副书记,当然可以看,明后天让人事科给他送去吧。

”除了设计室的潘昆仑和几位工程师是从省大调来的,身份有点敏感,曙光厂其他人的身家背景都比较清白。

王造福想看档案,那就让他看呗。

叶满枝提起另一件事,“省里要从咱们厂抽调人手去天津参加彩电攻关大会战,设计室的潘主任、崔工、陈工和郭工,都要去支援天津战区,估计要支援好几个月,厂办尽快给他们四人买去天津的火车票吧。

”丁主任秒懂。

这四人走了,厂职工的档案就可以让王造福随便看了。

“那我争取买今晚或明天上午的火车票,不能耽误攻关大会战的工作。

”“哈哈,辛苦丁主任。

”……当晚送别了潘昆仑四人后,叶满枝找机会跟王造福说,曙光厂的所有干部都要每天下车间劳动,希望王主任能尽快适应厂里的工作节奏。

而后让同车间的女民兵连长苗素芬盯着他干活,叶满枝便将王造福抛到脑后了。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条免费的黑白电视生产线。

听说省里已经向四机部提交了申请。

顺利的话,可能再有半个月就会出结果。

然而,曙光厂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小吴饲养员都开始放暑假了,她这边还没收到省革委会的反馈呢。

“厂长!”田春山顶着盛夏的大太阳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别等了!我听说滨江无线电二厂也在向省里争取生产线!”叶满枝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无线电二厂?”“就是最近这两天!”田春山急切道,“我上午去省里开安全生产会议的时候,听人说的,四机部好像已经通过省里的申请了,但是现在滨江无线电二厂和惠城无线电厂都在争取这条生产线!”外面明明是个艳阳天,叶满枝心里却骤然阴云密布了。

她隔三岔五就跑去省里关心进展,申请黑白电视生产线的主意也是她给孙主任出的。

省领导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要是真把生产线给了其他厂,那曙光厂不就鸡飞蛋打了吗?叶满枝赶紧召集各位副厂长,向各方打听情况。

当天下班之前,他们便得到了确切消息。

滨江电讯行业的基础比较扎实,有配套的电子管和晶体管厂,省里打算将电视机生产线留在滨江市。

而最有可能拿到生产线的企业,就是滨江无线电二厂。

“咱们曙光厂有现成的厂房和工艺方案,设备到位立马就能生产。

”黄河问,“无线电二厂哪有空余的厂房?他们肯定要重新盖房啊!”“人家转产电视机以后,要把原先的收音机生产线合并到无线电一厂。

所以,现在一厂和二厂正在一起向上申请。

两厂拧成一股绳了!”康健泄气地说,“而且无线电二厂在市革委会那边能说得上话,如果市里也倾向于将生产线交给二厂,那咱们就彻底没戏了。

”田春山呵呵两声,“咱们在市里也能说得上话,要不让王副主任出面争取一下?”王造福到任这么久,他们其实早已将对方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这位王副主任挺有来头的,人家的爱人是市革委会赵副主任的二女儿。

也就是说,王造福是市领导的乘龙快婿。

康健嗤道:“算了吧,王主任之前就说过,电视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产品,对生产电视机保留了意见。

”王造福要是同意给市领导递话,那不是出尔反尔自打嘴巴吗?尽管如此,叶满枝还是私下跟王造福交流了一次,询问他是否能帮厂里争取一下电视机生产线。

但王副主任如众人所料那般拒绝了,又把他那套资产阶级享乐主义的观点讲了一遍。

叶满枝在他这里惹了一肚子气,翻着白眼走了。

要不是她在上面实在没什么人,哪还需要请王造福出面?如此想着,她回办公室给远在干校的夏竹筠写了封信,主要是问候她的近况。

等到一封信写完,那股烦躁焦虑的情绪,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她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梳理自己的人脉关系。

夏竹筠和穆兰都去了干校,大学同学陈特冶调去了市革委会的生产指挥部。

但是有关这条生产线的归属,要由领导决定,陈特冶说不上话。

至于其他熟人,那就更说不上话了。

哎叶满枝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生产线要是真的落到其他厂的口袋里,那非得怄死她不可!她极其狭隘地想,早知道就不给孙主任出主意了。

自己想办法讨来的东西,却要被别人截胡。

真是越想越气,气死她啦!……叶厂长生完闷气,又跟几个副厂长分工合作,去省里和市里想办法。

再一次从省革委会无功而返后,叶满枝跳上汽车,直接回了军工大院。

常月娥刚下班,在楼道口见到小闺女时,惊喜地问:“今天怎么回来了?”“回来找妈妈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叶满枝挎着她的手臂上楼,嘟哝道,“同样是当厂长,咱俩这待遇真是天差地别啊!”家里的其他人还没回来,她站在屋里,叉着腰,絮絮叨叨将这段时间的不快全都倾吐了出来。

“我下巴上起了一个火疖子,还有口腔溃疡,都是被工作愁的!”常月娥安慰闺女:“曙光厂将近两千人呢,操心的事情肯定多。

我们那个肉制品加工厂总共才不到五十人,没那么多烦心事。

咱俩都是厂长,却不是一个层级的,我闺女比我能耐!”肉制品加工厂的规模小,职工都是附近的街坊,大家在一起工作了十来年,相处得跟一家人一样。

所以,市里很多大厂停产停工的时候,她们厂只按照公社要求开过几次大会,其实没受到什么影响。

当时商店采购不到产品,便将订单下到了她们这间小厂。

这几年,厂里哐哐搞生产,提高产量的同时,还研究出几种新产品,算是为数不多的扩大了生产规模的工厂。

常月娥用煤炉子煮了碗绿豆汤给闺女,“喝吧,给你去去火。

”“我就是有点生气,”叶满枝坐在小板凳上吹碗里的热气,“那个王造福来了厂里以后,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如今好不容易能用上他了,他还声称电视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一直不肯帮忙,什么东西嘛!”“九十九号人,有九十九样心肠,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办事?”常月娥捂着嘴小声说,“王造福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他娶了领导的女儿,又高升到你们厂里当副厂长,表面瞧着挺风光的,谁知道他私底下什么样啊?”“那倒是,之前我在街道办调解纠纷的时候,还听说过供销社主任的闺女,让她男人给她洗脚呢。

被她婆婆发现以后,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说高娶和高嫁,日子也未必好过。

”“所以啊,王造福很可能在他岳父那里说不上什么话,”常月娥讲着自己当厂长的经验,“以和为贵,你当厂长,还是要尽量团结其他同志的,理解一下人家的苦衷。

”“哈哈,行吧,那我理解他一下。

”叶满枝想象着又高又帅、派头十足的王主任,回家当受气包、耙耳朵的情景,心里终于释怀了。

她在娘家连吃带拿,吃完了晚饭,又接过常月娥递来的两个红烧猪蹄。

在四嫂快要把脖子抻成大鹅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扣上饭盒盖子,带回家给吴峥嵘和闺女开小灶去了。

*得到了妈妈的偏爱,又吃了吴峥嵘分给她的半个猪蹄,叶满枝的脑瓜子似乎也变得机灵了一点。

翌日上班的时候,她让厂办的小干事去县百货商店买了一袋奶粉。

然后,她就带着这袋奶粉,去了一趟曙光厂的家属院。

直奔王造福的老巢!曙光厂给王造福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王造福的亲妈也跟着住了过来,据说是帮儿媳妇一起看孩子的。

大门敲响,来开门的是王家大娘。

她一手把着大门,一手还攥着给孩子喂饭的小勺,很礼貌地问:“同志,你找谁啊?”自打搬进曙光厂的家属院以后,左邻右里都是厂领导,她已经在儿媳妇的多次提醒下,学会使用“同志”了。

“大娘,我找赵卫红同志,”叶满枝和气地笑道,“我是曙光厂的叶满枝。

”王大娘初时还有些愣神,反应过来以后,一拍大腿说:“哎呀,那你是叶厂长吧?”“哈哈,对,我跟王主任是同事,您喊我小叶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叶厂长快请进!”王大娘亲热地将人让进屋,又冲屋里喊道,“卫红,快收拾一下,叶厂长来了!”她刚来安阳县没多久,但也听说过叶满枝的大名。

整个安阳县仅有的两个女厂长之一,管着全县最大的工厂,还是她儿子的上级领导。

她不懂别的,但是领导上门了,那不得好好招待嘛!叶满枝进屋,与赵卫红打了照面。

对方二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中等,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与王造福的相貌并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赵卫红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审视。

叶满枝客气地笑问:“我冒昧上门,没打扰你们吃饭吧?”“没有没有,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这是给孩子喂饭呢,他这个月份的孩子不好带,我跟卫红哄了一早上,一碗饭还没吃完呢!”赵卫红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对婆婆说:“妈,你别追着喂了,让他自己吃吧。

”而后又看向叶满枝,疑惑地问:“叶厂长是贵客,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吧?造福不在家,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跟小宝宝挥手打了招呼,叶满枝将奶粉放到饭桌上,直奔主题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为了公事而来的。

”赵卫红更加迷糊了,她又不在曙光厂工作,找她能有什么公事?接下来,叶满枝向她简单介绍了那条黑白电视机生产线的情况,以及王造福对此事的态度。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主任刚来曙光厂履新,其实正是急需做出成绩的时候。

但我私下跟他谈过一次,想请他出面跟市革委会的赵副主任递个话,帮厂里争取到这条生产线,只可惜被他拒绝了。

”赵卫红:“……” 王造福回家不怎么提及单位的工作,她还真不太清楚厂里的事。

不过,听叶主任的意思,厂里已经摸清王造福的背景了。

“卫红,咱们都是工人阶级出身的,职工最想要什么,咱们最清楚。

王主任上任没多久,如果能帮厂里拉来一条电视生产线,那么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曙光厂的发展来说,都是十分有利的。

”赵卫红下意识点点头。

王造福年轻,又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如果能给厂里办一件大事,那基本就能在曙光厂站稳脚跟了。

叶满枝满脸真诚,语重心长道:“说实话,刚听说市里给厂里派了一个那么年轻的副主任时,我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不过,了解过王主任的情况以后,我反而觉得这个任命很妙了。

曙光厂以前是军工厂,与地方政府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前几年从省里下放到地方以后,能说得上话的市领导就更少了。

王主任来曙光厂,能增强我们与市领导的交流,对曙光厂来说是件好事,我举双手欢迎王主任……”闻言,赵卫红心里那点被人摸清底细的不自在,渐渐散去了一些。

叶满枝言辞恳切道:“我今天冒昧登门,就是想请你和大娘一起劝劝他。

主席同志也要天天看电视节目,省革委会和市革委会里都有供领导观看的电视机,电视机怎么能算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呢?”王大娘搓着手,紧张道:“对对,主席同志都要看电视节目,那保管没错的!”“其实我能感觉到,王主任内心还是想帮厂里争取生产线的。

但他之前在班子会议上说过反对的话,还保留了意见。

哈哈,男同志嘛,偶尔会比较要面子,让他突然改弦更张,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主张,可能在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王主任现在是曙光厂的党委副书记、厂革委会副主任,副厂长了,思维应该尽快转变过来。

与个人的荣辱得失相比,为广大工人阶级争取利益,保护咱们工人阶级的革命成果,不是更重要嘛!”叶满枝再次看向赵卫红,说:“卫红,我跟王主任是同事,也就不跟你虚客套了,说句最实在的话,厂领导若想在厂里站稳脚跟,那就得为大家争取利益,为工人办实事,让大家看到厂领导的能力和努力。

以厂为家,把工人们当成自己人,才能得到大家的拥护。

王主任刚来厂里没多久,很多工人对他还不甚了解,为厂里争取生产线其实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咱们妇女能顶半边天,如果王主任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我希望你能劝劝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替他做出正确的选择!”王大娘也望向儿媳妇。

她们家没啥背景,帮曙光厂争取生产线这样的事,还得由儿媳妇出面找她亲爸。

赵卫红内心纠结地坐在椅子上,拧眉想了一会儿,再次望向叶满枝时,干脆道:“叶主任,为厂里争取电视生产线是大事,等造福回来,我会劝劝他的。

这两天我也找时间回娘家一趟。

”这个叶主任说得对,生产线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要是能将这条生产线弄到曙光厂来,王造福也就能在厂里站稳脚跟了,比他找机会批这个斗那个更管用。

他是工人阶级出身,又有她爸在上面提拔,前途差不了。

得了对方的准话,叶满枝笑得轻松了些,与婆媳俩聊了半天的家常和育儿经,才起身告辞离开。

走出家属院,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也算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了。

绕过王造福这个绊脚石,直接与能拍板的人对话,果然效率更高。

她感觉赵卫红比王造福有魄力,有眼光。

那赵副主任真是糊涂,把女婿放到曙光厂来,还不如让亲闺女上位呢!*叶满枝感慨着,溜溜达达回了厂里。

结果,她刚走进厂大门,就看到民兵营的一队女民兵,大跨步地往厂区的方向冲。

她伸手拉住跑在最后的女职工,问道:“这次的军事训练不是脱产训练吗,你们往车间跑什么?”女职工焦急道:“是苗连长让我们连队过去支应的!听说王造福王副主任要销毁咱们车间里的洗衣机!”“他为什么要销毁洗衣机啊?”“哎呀,他非说咱们的洗衣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东西!”叶满枝:“……”这个王造福是咋回事?不搞点事他难受是不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松开对方的手腕,也跟着大家一起跑去电风扇车间。

厂里新来的几个大学生曾尝试研制过新产品,除了丰富电风扇的功能,单桶洗衣机也是一项。

不过,试生产了几台以后,社会上有人说洗衣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所以这个洗衣机项目也就胎死腹中了。

试制品都在仓库和车间里堆着。

不知王造福是怎么发现的,居然把前两年的洗衣机找出来了。

听着车间方向的喧哗声,她不由心头一紧,脚下立马加快了速度。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赶到车间,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去。

只见王造福被几名女民兵按在地上,民兵连长苗素芬正骑在他身上扇巴掌。

啪啪的清脆声响,听得人心头一激灵。

王造福奋力挣扎道:“你们快点放开我!我看谁还敢动手!”“洗衣机是国家财产,哪是你说销毁就能销毁的!谁给你的权利破坏国家财产?”苗素芬手上不停,又对压着王造福的一个女民兵说,“你那姿势不对,之前的军事训练都白练啦?再使点劲儿!” 第209章洗衣服务站,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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