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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5/5)

梅催促道,“哎呀,咱俩得动作快点,好像有人要去请他跳舞了!”叶满枝在人群里找到目标,不等她确认,身后忽地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闻声回头。

会场的玻璃门被拉开,一列身着绿色军装的青年军官有序地走进了会场。

打头那位是军代表室的小秦同志。

林青梅“哇”了一声,“之前没听说这些军官要来呀!”“苏联人都能来,军官们当然也能来啊,”叶满枝快速估算了一下人数,忍不住笑道,“军代室里的单身汉还挺多的……”她唇边的笑还没收住,军代室那位最著名的单身汉就跟在队伍后面走了进来。

吴峥嵘只穿了白衬衣和绿军裤,比前面那些戴军帽扎腰带的军官们,看起来清爽许多。

小秦还想在场边整队强调纪律,被吴峥嵘及时打断了。

他摆摆手,让大家放开手脚,抓住机会,各自寻找幸福去吧。

而后独自走向组织这次活动的工会主席,与人家在场边寒暄了起来。

叶满枝没忘自己今天的任务,瞧了会儿热闹就收回心思,带着林青梅与马克西姆同志打招呼。

虽是第一次邀请男同志跳舞,但她只是个传声筒,心里没有半分紧张,甚至还在“我的朋友可以请你跳舞吗”的问句后面,好心地加了一句“她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海水一样湛蓝深邃”。

女同志主动邀请几乎都会成功,林青梅如愿以偿,与这位年轻的苏联工程师跳上了舞。

落单的叶满枝也很快就被人邀舞了。

舞伴是三哥的朋友张闽,这阵子他们一起参加交谊舞学习班,已经在院儿里跳过好几次了。

尽管张闽也是新手,但在学习班里算是进度比较快的,叶满枝被他带着很快就找到了节奏。

不过,这种交谊舞会,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舞伴不固定,一曲结束以后,场边会有其他男同志上前询问能否邀舞。

叶满枝又接受了两个熟人的邀请,分心去看林青梅时,发现她竟然还在与马克西姆跳舞,两人有说有笑,马克西姆眼尾都笑出花儿来了。

整整跳了三支曲子才分开。

叶满枝以休息为由婉拒了一位陌生男同志的邀请,走到林青梅身边问:“你跟马克西姆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高兴?”“哈哈,我就夸他呗,先夸他眼睛长得好看,隔一会儿再说他鼻子好看,反正五官和身体的俄文单词我还挺熟的,挨个用一遍以后,算是把他夸成一朵花了,他就一直带着我跳舞。

”学校里教的是哑巴俄文,侧重读写语法,林青梅只能记起几种简单句型,轮换着用勉强能应付三支舞的时间。

叶满枝怀疑地问:“你只说这些,他就笑成那样?”“对啊,我哥也这样,被女同志夸几句就找不着北了,特别自信。

”林青梅完成了与苏联工程师跳舞的愿望,在场边喝了两口汽水,又被其他人请去跳舞了。

叶满枝不想跟陌生人跳舞,婉拒了几个邀舞的男同志后,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了吴峥嵘所在的位置。

军代室的军官们进门以后,已经播放四五支曲子了。

吴峥嵘竟然一直没进过舞池!他不主动邀请别人,也没女同志敢贸然邀请他。

最初还有工会张主席陪他说话,这会儿人家也找人跳舞去了,只留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场边。

一般人在人群中独处时,出于心理上的防护,会下意识双手插兜或背手。

但吴峥嵘的双手只是自然垂放在身侧,从容闲适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自在。

叶满枝佩服他的淡定,如果换作是她,可能早就找人跳舞去了。

她的打量并不隐蔽,吴峥嵘转过目光,与她对上视线时,冲她和煦地笑了笑。

叶满枝被这个笑容鼓励,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问:“吴团长,您不是去北京出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嗯,今天中午到的。

”叶满枝心说,你中午刚回来,下午就来参加交谊舞会,来了舞会又不跟人跳舞。

难道军官们出来跳舞,还需要领导盯着?她觑着吴峥嵘虽有疲态,但仍显精致的侧脸,莫名想起了青梅对马克西姆的吹捧。

如果她对吴团长说,你眼睛真好看,鼻子真好看,嘴唇真好看,不知对方会作何表情。

想到吴峥嵘可能会有的反应,叶满枝神情古怪了一瞬,再次与他对视时,笑着邀请:“吴团长,您想跳舞吗?要不我请您跳支舞吧?” 第27章街道办人事投票 吴峥嵘走进会场时,很轻易就找到了叶满枝的身影。

一身素净的白裙子,在满场的碎花连衣裙中,显得格外打眼。

无论是纯白柔软的裙子,还是乌黑微卷的长发,抑或是绑着长发的黄手绢,都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柔乖巧非常契合。

不过,这姑娘接下来的举动却并不如何乖巧。

她竟然主动去请一个年轻的苏联男人跳舞了……女同志可以主动邀舞,这是她们的权力和自由。

但苏联专家的舞伴通常是由厂里提前安排的。

放眼全场,几乎没有哪个女同志会主动邀请苏联专家跳舞。

除了叶满枝,嗯,更正一下,除了叶满枝的那个朋友。

吴峥嵘将目光收回,不再关注那个苏联男人了。

与她的朋友相比,叶满枝明显是个初学者,脚下有很多初学者的通病,但这并不妨碍她像只小蝴蝶似的满场飞舞。

现在,在换掉了三个舞伴以后,又飞到他的面前来了。

“你真要请我跳舞?”吴峥嵘垂眸与她确认。

“嗯。

”叶满枝迫使自己镇定,澄澈的眼睛里满含期待。

吴峥嵘沉吟良久。

他应该提醒这姑娘,两人单独去西餐厅的事,已经在一定范围内传开了,如果又在公开场合一起跳舞,那么有关他们的各种传闻基本就坐实了。

不过,想到这次去北京提交的那份报告,吴峥嵘又将提醒的话咽了回去。

见他迟迟没有答复,叶满枝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转而浮上几分无措。

她心里有点尴尬,但她这人很少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有问题肯定都是别人的。

结合吴峥嵘独自在场边站了许久的情况,她觉得对方不跟她跳舞,根本原因应该是不会跳。

“吴团长,您是不是不会跳交谊舞呀?”吴峥嵘瞟她一眼,没言语。

隔了几秒,牵起她纤细的手腕,走进舞池。

……好吧,叶满枝收回刚刚那句大不敬之语。

吴峥嵘挺会的。

男同志在跳舞时起着引导作用,需要及时准确地给予女伴暗示。

她之前的舞伴都是新手,偶尔会对脚下的动作迟疑,导致她跳舞的时候总要提心吊胆等提示,始终无法松懈精神。

与其他人相比,吴峥嵘的引导动作总是很果断,能让她轻松找准节奏。

现场播放的曲子是《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叶满枝感觉自己就像森林里的小精灵,被吴峥嵘带飞了。

“吴团长,您是不是专门学过交谊舞?”“在北京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学过一阵子。

”吴峥嵘在她背上轻拍,提醒,“你的腰太软了。

”“啊?”平稳的心跳突然失序,叶满枝怔愣片刻,脸唰一下就红了。

吴峥嵘语气微顿,刻意忽视她突然红透的脸颊,解释道:“腹背的力度不够,就无法维持上半身挺拔的状态,所以腰不能太软,腹部要跟着使力,否则你的姿态动作很容易走形。

”“噢噢,那我注意一下。

”回过味来的叶满枝佯装镇定地将目光瞥向别处,但她总觉得两人交握的手心热乎乎的。

不过,有个好搭档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只跳了两首曲子,叶满枝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了。

不必因为担心跟错舞步而时刻注意脚下,她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上身姿态和对面的舞伴身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穹顶的吊灯也很亮,灯光从上面洒下来,吴峥嵘长长的睫毛拢住了眼睛,在下眼睑处印下两片浅影。

叶满枝盯着这两瓣浅影欣赏片刻,语气极尽真诚地说:“吴团长,您的眼睛真好看!睫毛真长呀!”“……”吴峥嵘垂眸与她对视,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他对自己的长相有着清晰的认知,但在此之前,从没有异性会当着他的面,明确称赞他的某个身体部位。

叶满枝的眼眸清亮,神情坦荡,似乎称赞就只是称赞,并无其他含义。

他一时拿不准对方的用意,对视片刻后,礼尚往来地回道:“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与马克西姆的反应不太一样,叶满枝心想。

她愿将之归结为东方人的含蓄。

不过,从吴峥嵘牵起的唇角来看,他对这种夸夸应该也是受用的。

音响里的第三支曲子换成了《狂欢舞曲》,两人变换舞步,叶满枝做了几个漂亮的旋转后,望着他继续夸赞:“吴团长,您的鼻子也很好看,特别挺!”“……”吴峥嵘低头认真注视她,目光自上而下,饱览她精巧漂亮的五官,神情有些耐人寻味的复杂。

这姑娘今天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叶满枝。

”不是叶满枝同志,不是小叶同志,也不是小叶。

吴峥嵘第一次喊了她的大名。

“你是没有别的话能跟我讲了吗?”“不是不是,”叶满枝忍不住笑着说了实话,“刚才青梅跟马克西姆跳舞的时候,一直夸他好看,马克西姆可高兴了,一口气跟她跳了三首曲子!”“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会让这种称赞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东方人是相对含蓄保守的。

”吴峥嵘眸光专注地看着她,问,“夸完了眼睛鼻子,你接下来还要夸什么?嘴吗?”叶满枝弯着眼睛不说话。

计划里确实是这样的。

舞池里太过拥挤,吴峥嵘带着她转去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舞步没停,但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微妙的安静。

“叶满枝。

”吴峥嵘再次喊了她的名字。

“嗯。

”“如果你夸完眼睛鼻子,又要夸我的嘴,在当前这种环境下,”吴峥嵘眉宇间难得带出些侵略性,认真地对她说,“我会误以为,你是在邀请我吻你……”“!!!”叶满枝脑子里轰的一声,嘴唇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流速非常快,一股脑地涌向指节和大脑,好似被电流穿过一般,阵阵发麻。

“我,我……”她眼瞳恍惚,张口结舌,本能地想要后撤。

吴峥嵘的右手还搭在她的背上,那里距离胸腔太近了,她怕对方会感受到自己越来越汹涌的心跳。

脑筋转速达不到正常水平,叶满枝想了半晌只想到一句:“我,我还没夸你的嘴唇好看呢……”吴峥嵘掌心稍稍用力,没给她躲避的机会,继续用那副认真的,如同探讨学术问题的口吻说:“所以,我还没有吻你。

”没料到夸夸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叶满枝气息渐弱,被暧昧的气氛熏得两颊滚烫。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叶满枝。

”吴峥嵘停止脚下动作,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嗯。

”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点黏糊,叶满枝察觉以后,再不敢张口了。

他俩还保持着双手交握的状态,然而,没等吴峥嵘说出什么,一声气势汹汹的“叶满枝”,将她从这种醺醺然的状态中剥离了出来。

林青梅瞅准他们的位置后,浑身杀气地冲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跳舞呢?”林青梅心里焦急,指了指腕上的手表说,“这都几点了?再不回家叶叔该着急了!”虽然有点晕乎,但叶满枝的大脑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舞会是在下午开场的,这会儿顶多到了傍晚时间,老叶能急什么呀?她想狡辩,却被林青梅狠狠瞪了一眼,不许她再开口说话。

林青梅望向没什么表情的吴峥嵘,心知自己打断了人家的好事,只好勉强挤出一个假笑说:“吴团长,满枝家里还有事,现在必须回家,我先把人带走了,您找其他同志跳舞吧……”稀里糊涂找了一堆不知所谓的借口,也不管对方会是什么反应,拉着叶满枝就跑了。

被独自晾在原地的吴峥嵘:“……”*叶满枝被青梅拉出了舞会大门。

她跳舞本就消耗了体力,这会儿更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墙上问:“青梅,你拉着我疯跑什么呀?”“废话!我要是再不把你拉走,你俩都要亲上了!”“没有的事……”叶满枝红着脸嘴硬。

林青梅被她气得不轻,把她拉到更衣处的大镜子前,“目含秋水,面带桃花,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看看自己的脸,红得跟俩寿桃似的!”叶满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捂脸,反驳不出什么。

“舞会里那么多人,你俩这事全被人看去了!”林青梅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我俩只说了几句话,其实没怎么样啊!”叶满枝极力争辩,“而且你把我拉走的时候,我俩在舞池边边的位置,那里都没什么人。

”“我说你是缺心眼,你还不承认!舞会里那么多人,恨不得摩肩接踵,肩膀挨着肩膀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空出那么大一块空地来!那是人家看出你俩有问题,故意避开了!”“……”林青梅不再用吴团长这个敬称了,直呼其名道:“那个吴峥嵘!来了舞会一直不跳舞,人家都不去搭理他,只有你傻乎乎地往前凑。

跳一支舞还不够,竟然连续跳了四五支!现在好了,他只跟你跳舞,还一口气跳了四五首曲子的事,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能传遍整个大院!”吴峥嵘美名远扬,还是全厂著名的黄金单身汉。

要是能跟叶满枝修成正果还好,万一又像那个周牧似的半途散了,叶满枝在大院儿里的名声基本就完蛋了。

“要是吴峥嵘拍拍屁股走了,你以后咋办?你能跟他一起走吗?妹妹,你清醒一点啊!别被色迷心窍了!想想你爸妈,你给我清醒一点!”提起爸妈,叶满枝终于从美色中挣脱出来,脸不红气不喘,彻底清醒了。

她坐在台阶上,捧着脸问:“那我之后怎么办啊?”“我怎么知道!”林青梅在她身边坐定,不满道,“当初叶叔回绝你们相亲的时候,用的理由就是不想让你远嫁,那个吴峥嵘什么都知道,还敢诱骗勾引无知少女!”闻言,叶满枝又脸红了,推了推她的胳膊,“你小点声!他没勾引我,我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

再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是因为你跟马克西姆呢!”林青梅震惊了,“他勾引你,跟马克西姆有什么关系?”叶满枝就嘟嘟囔囔地把她夸吴峥嵘的话说了一遍。

“你傻呀!马克西姆是外国人,思维跟咱们不一样,而且,”林青梅没忍住说了实话,“他之所以会笑成那个傻样,可能跟我蹩脚的俄文也有点关系。

”叶满枝:“……”“吴峥嵘不会以为你在勾引他吧?”林青梅笑了一阵,又严肃起面孔说,“但他不给个准话,就跟你亲嘴儿,真是不要脸!” 叶满枝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住,小声纠正:“我俩没亲!”“我要是不把你拉走,你们现在就亲上了!大庭广众的……”林青梅又骂了一句,“吴峥嵘不要脸!”“……”叶满枝心情复杂地回了家,连续几天都在琢磨舞会上发生的事。

她是被青梅拉走的不假,但是在那之后的两天里,吴峥嵘也没再试图联系过她。

好像舞会结束以后就各归各位了,之前的事情只当没发生过。

好吧,确切地说,他俩之间确实没发生什么。

只是跳个舞而已,吴峥嵘在北京的时候应该跳过很多次的,如果跟人跳舞就能有故事,那他家娃这会儿都能打酱油了。

叶满枝在心里骂了句吴峥嵘不要脸,就把这个人强行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搞好工作,拿到街道办的正式编制,其他的都要排到后面!穆主任给四个新人安排的试用期是两个月。

距离第二次领工资的日子没几天了。

叶满枝估计,最终的试用结果,可能会在这两天公布。

昨天穆主任让他们每人交一份工作总结,叶满枝将自己这两个月的工作从头捋了一遍,先把主要工作和附加工作逐个列出来。

然后又在每一个大项之后,事无巨细地扩充。

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工作成绩都写了上去。

足足用了15页原稿纸,才把她丰富的工作成绩全部装下。

刘金宝见到她的工作总结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叶满枝同志,咱们是同一时间进的单位吧?你咋干了那么多活儿呢?”被人家这厚厚一沓总结对比着,他那三页纸的成绩显得特别微不足道。

原本已经交上去的工作总结,又被他收了回来,他打算照着叶满枝的版本,再扩充一下。

出于同事间的革命情谊,叶满枝没阻止他参考自己的工作总结。

就像老叶说的,功夫都用在平时,每人的票要投给谁,基本已经是定数了,与这份工作总结的关系不大。

叶满枝写了15页纸,无非是想好好梳理一下第一份工作的脉络,给自己一个交代。

四个人的工作总结交上去以后,穆主任什么也没说,只要求大家继续坚守岗位,做好各自手头的工作。

周六下午,给四个新人安排了外勤工作以后,穆兰在街道办内部组织了一次有关人事问题的讨论会。

“趁着四个年轻人不在,咱们把最终人选敲定一下。

按照我原本的计划,由我跟老张挑出来两个人选就行。

不过,老张提议让咱们街道现有的四名同志参与投票,进行集体表决。

我觉得这样也行,毕竟这两个月一直是老带新,传帮带,他们表现得是好是坏,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魏珍摇头感叹:“四个孩子其实都很不错,咱非得刷下去两个,那多让人难受呀!”“有上有下才是正常的,咱们街道办需要精兵强将,就是要把表现最好的同志留下。

”张勤简严肃地指出,“我强调一点,咱们的投票一定要公正公平!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能因为照顾面子投出人情票。

咱们在场的四个人,每人投两票,大家就写在纸条上,进行不记名投票。

”穆兰摆手打断道:“咱们总共只有四个人,彼此的字迹都很熟悉,就没必要搞什么匿名投票了。

大家一起写名字,然后一起亮出来吧。

”她先把自己的纸条亮出来,说了自己的投票结果。

“庄婷这两个月一直是跟着我的,工作完成度很高,也能配合其他同志的工作,我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

所以,我手中的第一票要投给庄婷同志。

”“至于第二票嘛,我打算投给叶满枝同志,这姑娘特别有干劲儿,在四个人里算是最积极主动做工作的,几项重要工作都做出了很亮眼的成绩。

最主要的是,叶满枝在咱们街道办工作期间还出了一本服装图书,平心而论,小叶是值得这一票的。

”光明街道办成立了好几年,叶满枝还是第一个有机会出书的同志。

虽然有些运气成分,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本单位的同志能出书,对街道办来说算是一项特殊荣誉。

凤姨也顺势亮出自己的字条,“叶满枝和刘金宝。

”所以,目前是叶满枝2票,刘金宝1票,庄婷1票。

穆兰看向魏珍问:“你那两票打算投给谁?”“刘金宝和庄婷吧。

”刘金宝是她带教的,其他的没必要解释太多。

有了前面的带头,张勤简也有样学样,言简意赅道:“刘金宝,庄婷。

”穆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四个人各自的投票结果。

刘金宝3票。

庄婷3票。

叶满枝2票。

陈彩霞0票。

第28章职场失意,情场得意 穆主任组织大伙投票的时候,四个年轻人被支出去检查铺户卫生了。

若不是陈彩霞被穆主任约谈后,红着眼眶过来道别,叶满枝还不知道投票结果已经产生了。

“我下周就不来了,”陈彩霞拉着她的手说,“小叶,咱俩这两个月一起工作,相处得挺愉快,你知道我家在哪,以后有空到我家玩去。

”叶满枝接连问:“怎么就不来了?投票有结果了吗?穆主任跟你说什么了?”“投票结果下午就出来了,穆主任安慰了我一阵,还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了我。

”陈彩霞叹了口气说,“小叶,你也有个心理准备吧,穆主任可能也会找你谈话。

”叶满枝脑子里炸了一下。

什么意思?“那我也得走了?”“没事,你还比我强点呢。

”陈彩霞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你至少还有两票,我却一票也没有!干了两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连一张安慰票都没有!”“彩霞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呀?”穆主任不可能把0票的事告诉她吧,这不是得罪人么!“没弄错,他们唱票的那个稿纸就在张勤简的办公桌上放着,穆主任找我谈话的时候,我瞟见了!”“……”陈彩霞负气道:“这街道办的工作整天加班,不来上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生气零票这件事!别人都能把票投给自己带的人,只有张勤简那个假正经、假道学、假大空,把票投给了别人!该干的工作我一点没少干,这两个月也没得罪过他,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她一连说了三个“假”字,可见心里有多恨张勤简了。

叶满枝心里乱糟糟的,但是见她被气的满脸通红,只能先安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以后都不用看张勤简那张老脸了!”“对!我可真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陈彩霞擦了眼泪,提醒她,“穆主任帮我写了一封推荐信。

她找你谈话的时候,你最好也提一提,拿着推荐信去找工作,也能更容易些。

”叶满枝连连点头,又说了许多安慰鼓励的话,才与她在路口分别。

刚才只顾着安慰0票的陈彩霞,叶满枝暂时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此时只剩她一个人站在路口,那股巨大的失落感便排山倒海似的倾泻而出了。

她不是没想过被刷掉的可能。

大家的工作能力终归不是天堑般的差距,有钱有人脉的同志当然更有优势。

就像刘金宝,他家的亲戚朋友几乎遍布整条街,光是叶满枝知道的,就有供销社、工商所、粮库、物资批发站。

在街道办这种单位,省里市里的关系,未必有街道上的关系管用。

可是,结果没出来前,总是心存侥幸的。

她想着自己毕竟是拿着军代表的推荐信入职的,如果连军代表的推荐都不能帮她留下,那她得差成什么样啊!所以,她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甚至把周末也给了工作。

连每周必去的国风音乐会都被她放到了一边,就是想一鼓作气把编制拿下来。

然而,全力以赴两个月,却只等到一个被放弃的结局。

叶满枝心酸又难过,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不被认可的失落、失败后的茫然,让她暂时忽视了身处的环境。

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机械地移动脚步。

“叶满枝。

”哭得伤心的时候,有辆吉普车忽地停在了马路边。

她听出那是吴峥嵘的声音,但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吴峥嵘。

叶满枝佯装什么也没听见,加快速度过马路。

吴峥嵘下车,快步追了上来。

但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在马路上落泪,乍然见到她这副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时,眼中露出明显的错愕。

“怎么哭了?”问话的声音比往常轻了三分。

叶满枝不想跟他说话,胡乱摇摇头就打算绕过他走人。

吴峥嵘再次将人拦住,“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

”用着轻松玩笑的口吻,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叶满枝身上有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旺盛生命力,能让她在马路上哭起来,定然受了不小的委屈。

“没什么,”叶满枝不想在他面前丢脸,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却总是徒劳,只好嗡声说,“吴团长,我今天情绪不好,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路边人来人往不适合询问太多。

吴峥嵘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攥住她一只手腕,将人带到了吉普车门边。

秦祥已经从驾驶室里出来了,不走心地找了一个烂借口,“我突然肚子疼,你自己开车回厂里行不?”“嗯,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吴峥嵘让叶满枝坐进副驾驶,与小秦点点头便发动汽车扬长而去了。

经过军工大院门口的冷饮摊子时,他放慢车速,下车买了根奶油冰棍给她。

“吃吧,从小学生手里抢来的。

”“……”叶满枝顾不得难过,下意识反驳,“小学生才不会买一毛钱的奶油冰棍。

”她都上高中了,零用钱才有五毛。

“嗯,小学生也不会在马路边哭鼻子。

”吴峥嵘找出一块干净手绢,想帮她擦擦腮边的眼泪,伸到半途又调转方向,将手绢放进她手里。

“今天怎么了?工作受气了?”街道有不少调解工作,在居民那里受点委屈是难免的。

吃了两口冰棍,叶满枝情绪缓和了一些,犹豫再三后,还是鼻音嗡嗡地跟他讲了下午的情况。

反正她没拿到编制的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虽然有点丢人,但由她自己说出来,总好过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

闻言,吴峥嵘的表情明显松懈下来,靠回椅背上笑道:“这也值当你在马路上哭鼻子?还不肯搭理我……”“当初是您给我写了推荐信,我才去街道上班的,现在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我都不好意思面对您了。

”吴峥嵘不以为然道:“如果凭个人能力录取,他们不选你,是街道领导的问题。

如果凭关系背景录取,他们不选你,是我的问题。

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哭什么?”叶满枝含着冰棍琢磨半晌才弄明白他的逻辑。

合着领导不录取她,要么是领导没眼光,要么是他没面子,反正与她没关系。

虽然不太符合正常人的思维,但叶满枝向来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这话还是狠狠安慰了她的。

她用那块手绢在脸上擦了擦,小声嘟哝:“我就是觉得有点丢人,前段时间,我还在帮人介绍工作、推荐学徒工呢,结果我把人家都安顿得挺好,自己竟然失业了!要是被人知道,大家肯定都要笑话我!”说到这里,刚被她憋回去的眼泪,又不自禁涌了出来。

她是军工大院的联络员,大家平时见了她都小叶干部长,小叶干部短的。

这回她被街道办刷了下去,肯定要被人说闲话了!吴峥嵘对上她被泪水冲洗过的乌黑眼眸,有点受不了她这副红着鼻尖、泪眼朦胧的情态。

于是,开口说了句从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那怎么办?要不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叶满枝擦了眼泪,连忙摆手:“我跟您说这件事,只是让您提前了解情况,毕竟当初是您把我推荐过去的。

绝没有让您帮我出头的意思!”她再也不想当关系户了。

这样说也许有些矫情,但她这阵子的大部分压力,其实是来源于那封推荐信的。

她总怕表现得不好,给自己丢脸,也让吴峥嵘跟着没脸。

吴峥嵘笑问:“街道办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单位吗?被打脸一次不够,还要凑上去第二次。

我可以帮你在其他单位想想办法……”当初是穆主任说街道办有人员缺口,欢迎推荐人才,他才把叶满枝推荐了过去。

若是早知街道工作竞争这么激烈,甚至还搞出了二选一的名堂,他根本就不会写那封推荐信。

叶满枝是高中毕业生,即使没有他的推荐,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了。

可是,叶满枝并不这样想。

街道办朝九晚五,离家近,还没有大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

虽然经常加班,但没有了编制压力后,加班的情况肯定会得到改善。

街道办在她这里就是好单位。

尽管最终没能留下,可她这两个月的大部分时光还是快乐精彩的。

“吴团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现在有了些工作经验,找工作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叶满枝重新擦掉脸上的泪珠,眉宇间带出的自信,让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嗯,不用了。

”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

之前只顾着为工作伤心,叶满枝一时忘了那天在舞会上发生的事。

这会儿情绪稍稍平复以后,她突然就不想跟吴峥嵘身处同一空间了。

“吴团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挎上自己的包,准备推门下车。

吴峥嵘却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说:“我今天绕路光明街,本来就是特意去找你的。

”“什么事?”吴峥嵘再次向她确认:“你工作上的事真不用我帮忙?如果需要我帮忙,那接下来的话就暂时不提了,否则会显得我趁人之危。

”叶满枝算是个聪明人,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脸上热腾腾的,嘴角翕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便要请他在工作上帮忙。

若是婉拒他帮忙,就是默认想听他表白……她眼里还残存着一丝水润的泪光,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让吴峥嵘下意识加深了攥住她手腕的力道。

他没等对方回复,率先开口说:“叶满枝,既然事业已经失意了,情场总该得意一回吧?” 第29章雄孔雀:把潜在情敌扼杀在摇篮里 吴峥嵘的表白非常直接,充满了军人的果敢、果断、果决,没留下任何被错误解读的余地。

直截了当地说,他想与叶满枝谈一场恋爱!是的,在时下大多数人,只敢含蓄地使用“成为革命战友”“谈朋友”“谈对象”来表达情感时,咱们的吴峥嵘同志,直白且目的明确地对叶满枝说出了“谈恋爱”这三个字。

叶满枝的感情经历,只有那段过家家似的娃娃亲。

在她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遇到过如此大胆的表白。

“恋爱”这个词听在她耳中,就是要比其他表达更旖旎更暧昧。

她不但羞得双颊滚烫,连眼皮都是热的。

“你干嘛要说这种话呀!”他好意思说,她都不好意思听!吴峥嵘坦言:“表白本就不是含蓄的,既然要表达喜欢,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少年时期的吴峥嵘是个非常自负的人,连他那位在大学里当院长的爷爷,都曾因为掌控欲过强,一度被他鉴定为笨蛋。

尽管随着阅历的增长,这种讨人嫌的自负已经有了明显改善,但后遗症仍然不小。

不过,无论他多么恃才傲物,都必须承认一点,有些机会是要主动争取的。

像叶满枝这样年轻漂亮又有格调的姑娘不缺追求者,只看舞会上那些前赴后继主动邀舞的男人就可见一斑。

她之所以还能保持单身,一方面是刚与周副厂长家退婚,周家那个小子似乎有意复合,有心人还在保持观望;另一方面是这姑娘近期一心扑在工作上,暂时顾不上谈婚论嫁。

吴峥嵘行事向来果断且从心所欲,他心里既然喜欢人家姑娘,就要及时表达、主动争取,把潜在对手扼杀在摇篮里。

而“恋爱”这个在时下看来略有些出格的表达,能在心理上对人产生冲击,打破从前的固有印象。

吴峥嵘觉得自己的表白方式选对了,叶满枝终于把用了几个月的“您”换成“你”了。

叶满枝脸上的热度一时半刻降不下去,她干脆放弃掩饰了,双手捂着脸说:“我前一刻还在为工作伤心呢,后一刻就听你说这种话!”“我怕你等不及了。

”叶满枝惊讶地反驳:“谁等不及了?”“你觉得我是个很轻浮的人吗?在舞会上对你说了那种话以后,就没有下文了?”叶满枝心说,你就是很轻浮呀,舞会之后好几天都不见踪影。

提起舞会,她又想起了带她跑路的林青梅,想起青梅,自然又想到了她与吴峥嵘之间最大的阻碍。

她对吴峥嵘,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吧,是有很多不可言说的鬼祟色意。

但是让她这种连工作都要选在家门口的恋家闺女,远嫁去陌生的地方,她也是不乐意的。

晕晕乎乎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突然被表白的羞涩和欢喜也如汐落般褪去。

“吴团长,您所说的谈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吗?”听她又开始用“您”在两人之间竖起屏障,吴峥嵘刚靠进座椅的后背,再次挺直起来。

“当然,在你愿意的时候,咱们可以正式成为彼此的爱人。

”叶满枝知道“爱人”这个词,只是向外人介绍自己伴侣时的一个称呼。

比如,“这是我爱人XXX同志”。

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心动了。

哎,这个吴峥嵘总要办一些不要脸的事,说一些不要脸的话!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说自己只是暂代的军代表,可能在656厂待不了多长时间。

而我是我父母结婚后生下的唯一的孩子,不可能长期远离父母。

您懂我的意思吧?”吴峥嵘与父母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不太理解她这种恋家的心情,只能按照他的理解问:“你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父母吗?”“……”叶满枝被问得语塞,考虑了半晌才说,“至少在我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我的时候,我是不想离开的。

”吴峥嵘把仪表台上的牛皮纸袋递给她,“我前段时间去北京开军事代表会议,顺便跟上级打了报告申请留任。

正式任命文件还没下来,但今天上午已经收到部里的电报了,以后几年会一直在656厂任职。

”想了想,他又如实交代:“在这件事上我不能骗你,即使现在留在了656,也不代表我会一直在这里工作。

如果上级哪天要将我调离,我是必须服从的。

不过,很大概率是在省内调动。

”闻言,叶满枝心里惊喜得咕噜噜冒泡泡,连忙问:“你这么厉害呀?跟上级一申请就被批准啦?”“我跟领导说,由于工作生活不稳定,遇到心仪的女同志不能表白,严重影响我的择偶,”吴峥嵘煞有其事地说,“领导也许觉得我确实年纪太大了吧。

”叶满枝知道这肯定不是事实,但还是弯眼笑了起来。

与之前的梨花带雨相比,吴峥嵘更喜欢看她这样眯着眼睛笑,他不由问:“怎么样,小叶同志,能接受我的追求吗?”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暗道不妙。

叶满枝果然故作踯躅道:“你还没追求,我就答应了,会不会显得我太不矜持啊?”两人望进彼此的眼里,吹进车内的晚风,似乎都比外面的浓稠几分。

吴峥嵘暗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说:“行,那我先追求小叶同志。

”*吴峥嵘想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但叶满枝今天的心情大起大落,五味杂陈,她想回家独自消化一下。

所以,第一次被人追求的小叶同志,很矜持冷酷地拒绝了对方的约饭邀请。

从吉普车上下来后,她就心情雀跃地跑回了家。

老叶刚下班回来,见她跟只小鸟似的扑棱棱飞进来,不由关心道:“小叶干部,你们那个试用期是不是结束了?看你这么高兴,这是留下来啦?”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满枝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情,立即“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心想,早死早超生,不带半分拖沓地向全家人通报了她被街道办刷掉的消息。

安静了两秒后,常月娥率先说:“没有街道办还有其他单位,高中生不愁找不到工作。

再说你马上就要出版图书了,出书的稿酬也足够你开支的。

上不上班都行,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鼓捣你那个画册,万一以后还能出一本呢!”她这话主要是说给两个儿媳妇听的,别以为来芽不上班,就是白吃白喝家里的。

叶家人对于叶满枝的失利早有心理准备,随口安慰几句就把事情翻篇儿了。

四嫂沈亮妹也趁着小姑子事业不顺的档口,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她在话剧团的学徒内容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动。

原本她是去话剧团学化妆和理发的,但她现在转去话剧团食堂学白案了。

全家人:“……” 从剪头的变成揉面的,这可不是小小的变动。

沈亮妹红着脸说:“哎,那化妆和理发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这双手干不了那么精细的活,幸亏我那个师傅关照我,把我推荐去食堂了。

”她其实已经在食堂学徒半个月了,但这事说起来怪丢人的,正好趁着小姑子失业的机会,跟家里说一声,两人相互分散一下火力。

叶满枝暗道,不去街道办工作也没什么,家里这些热闹就够她看一阵子了。

她这话是前一天说的,然后到了第二天半夜,老叶家就闹出了更大的热闹。

她当晚有点失眠,一会儿想工作的事,一会儿又想吴峥嵘,在床上蛄蛹来蛄蛹去。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睡着。

正准备出去上个厕所时,忽听隔壁三哥三嫂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

那叫声一听就是三嫂黄黎的。

叶满枝离得近,趿拉上拖鞋就往隔壁跑,敲了敲门问:“三嫂,你没事吧?”三嫂没回应,但是一直在尖叫:“啊啊啊啊,满堂满堂,快快快,有耗子爬到床上来了!”三哥迷迷糊糊地说:“这阵子一直除四害,咱家又没有耗子洞,哪来的耗子啊?”“真有耗子!我都听到它啃东西的咔嚓声了,而且它刚才就是从我头顶窜过去的!”说到这里,黄黎又受不了地“啊啊啊啊”了起来。

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一线城市的现代人,别说老鼠了,连仓鼠她都很少见到,更别提与之接触了。

只是想想耗子爬上床的画面,她鸡皮疙瘩就立起来了。

“啊啊啊啊,叶满堂,你赶紧起来抓耗子!”全家人都被她的叫声吵了起来。

常月娥因着闺女被刷掉的事也没睡好,这会儿就提着老四抓麻雀用的网兜跑过去支援了。

叶满枝也是受不了耗子的,她只敢站在门外听热闹。

没过多久,就听到三哥说:“哎,抓住了,不过我咋感觉床底下还有声音?”又过了一阵,常月娥惊讶地问:“老三,你们这床底下怎么放了这么多粉条和黄豆啊?粮食放在床下能不招耗子吗?”“哎,这都是小黎买的,柜子里放不下,就放到床底下了,我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呀!”“这样不行,你俩赶紧收拾收拾,这么多粉条,不是擎等着耗子来嗑嘛!”叶满枝从门缝里往三哥的屋里看了一眼,好家伙,床底下攒了足有二三十斤的粉条。

粉条这东西既能当粮食,又能当配菜,价格又贵又不好买。

不知三嫂从哪买来这么多粉条!她还想再看看情况,常月娥却拉着脸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看什么热闹,赶紧回屋睡觉去!”跟着进了女儿的房间。

房门一关上,她就哼了一声,撇嘴说:“这个老三媳妇可真行,买那么多粉条藏在床底下,从没拿出来吃过,不给家里人吃,她自己也不吃。

这不是浪费嘛?”“没事,粉条易存放,放上三两年都没问题,反正三嫂是用自己工资买的,人家想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你这个当婆婆的少管!”叶满枝知道,常月娥不太待见这个三嫂。

当初三哥结婚时,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常月娥是尽心尽力筹备了婚事的。

可是婚礼当天,新娘却迟迟没出现,硬生生将宾客晾了三个小时。

常月娥着急上火,跑出去往三嫂单位打电话时,一不留神踏空台阶,磕破了额头。

婚礼终究没办成,常月娥进了医院,老叶家也因此丢了大脸。

所以,常月娥时常偷偷跟她念叨,老三媳妇与她八字不合。

叶满枝能说啥,只能依靠她微薄的力量,在家里缝缝补补呗。

不过,三嫂买那些粉条确实太多了些,看她也不像是爱吃粉条的样子,不知她买那么多粉条是做什么的。

因着突然闹了耗子,老叶家全家折腾到后半夜,叶满枝次日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正好给了她借口,不用去街道办上班。

虽然已经接受了被刷掉的事实,但叶满枝心里还憋着一股闷气。

仿佛不去上班,就是对街道领导的反抗。

反正她已经被刷掉了,再按时按点地去上班,岂不是自取其辱!这一天她都没去上班,在家把被褥拆洗了,只等着找个时间去把第二个月的工资领回来。

然而,她刚端着洗衣盆从水房回来,就见到了笑嘻嘻坐在客厅里的刘金宝。

“刘金宝,你咋来我家啦?”“来看看你呗!你今天不去上班怎么不请假啊?好多工作都是我帮你做的!穆主任还问了好几次呢,大家都以为你生病了,派我来看看你到底咋回事!” 第30章小叶干部的新工作 刘金宝爱打扮,嘴又甜,很讨中老年女同志的喜欢。

叶满枝在水房洗床单的工夫,常月娥已经把自家的点心盒子拿出来请他吃了。

出于一些不好诉诸于口的嫉妒心理,叶满枝在心里翻个白眼,心疼自己的长白糕。

刘金宝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好几眼,叹了口气说:“看你这样,不像是生病的,哎,你今天没去上班,不知道咱单位有多热闹!”叶满枝不想捧哏,但架不住她妈愿意捧场。

“小刘,你们单位怎么了?”“今天又来个新同事,反正挺一言难尽的。

”叶满枝立即瞪大眼睛问:“街道办又来新人了?咱们不是没有编制吗?新来的是临时工吗?”“怎么可能是临时工!人家是从区里直接带帽下来的编制!”刘金宝扁扁嘴问,“小叶,你啥时候去上班啊?你跟陈彩霞不在,我聊天都找不到人。

”叶满枝不客气道:“我跟彩霞姐都被刷掉了,我还去上什么班啊?”“谁说你被刷掉了?穆主任不是只找陈彩霞谈话了吗?”刘金宝盯着她,长长地哦了一声说,“你不会以为自己被刷掉了,才闹情绪不去上班的吧?”“???”“放心吧,试用期结束,只有陈彩霞没能转正,咱们三个都被留下了。

”刘金宝笑道,“穆主任上个月就向区里申请扩编了,街道办人员编制与居民总人数是配套的。

一万六千居民的时候是6个人,现在将近一万九了,不能还是6个人吧?”叶满枝连忙问:“那咱们街道现在到底是几人编制啊?”“穆主任申请增加两个编制,不过区里没批,只给了一个,本来以为就是七人编制了,结果今天周一,那个赵二贺突然就来报到了。

”刘金宝再次强调,“人家那个名额是从区里带帽下来的。

”对于街道领导来说,这肯定是好事。

甭管这个名额是不是带帽的,终归是给街道增加了一个人员编制,哪怕以后那个赵二贺被调走了,这个编制仍是留在街道办的。

但是对他们这些小干部来说,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因为编制是带帽下来的,陈彩霞直接被淘汰了。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当初来试岗就知道只能留两个,如今能多一个编制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叶满枝消化了一下刘金宝带来的消息。

有点佩服他打探消息的能力,不由感慨道:“你怎么什么消息都知道啊?”她要是早点得到消息,也不会只听彩霞姐的一面之词,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了。

刘金宝摇头说:“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穆主任申请扩编,好像连张副主任都不知情,我看他今天也挺惊讶的。

穆主任说,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不想让大家失望。

嗐,谁知道领导是咋想的!”无论如何,叶满枝能留在街道继续上班,对叶家来说是个好消息。

叶守信在晚饭时喝了点小酒,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领导都没找你谈话,你先不去上班,这像什么话!明天去了单位跟领导好好解释解释!”老叶对闺女这工作挺满意的。

在家门口当干部,工资高,上下班不用打卡,工作时间灵活,中午甚至还能回家眯一觉。

家属院离工厂这么近,他还从没回家睡过午觉呢!军工厂管理严格,无论车间还是办公室,一人迟到早退,整个部门的奖金跟着遭殃,谁敢用中午那点时间回家休息!叶满枝辩白道:“关键是我不知道有扩编这码事呀!这么大的事,穆主任怎么一直瞒着呢?”叶守信嘬了口烧酒,哼道:“你们主任在投票结果出来的那天,只找了小陈,却没找你谈话,说明她至少在投票当天就知道了扩编的结果。

她明知已经扩编了,还同意副主任的提议,让大家投票表决,而且按照小刘那意思,当时还是明着唱票的,你说这是为啥?”叶满枝想到好几种可能,但还没缕清思路。

“如果张勤简提前知道增加了一个编制,也许彩霞姐就不会以0票收场了吧?”“呵呵,小陈是跟着他的,又没犯啥大错,他连自己人都不投票,这不明显有猫腻嘛。

知道这些细节的人,谁不说一句副主任不地道?”叶守信又嘬一口酒,感叹道,“这个副主任之前上蹿下跳的,但是出了这码事以后,肯定要消停一阵子了。

主任就是主任,副主任就是副主任,闺女啊,你学着点吧!”*叶满枝对老叶的分析半信半疑,翌日去单位上班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张勤简。

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他有个唱京剧的爱好,喝茶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哼上两句。

今天张勤简却安静地喝茶看报纸,像是没什么心情唱戏了。

叶满枝在心里暗暗佩服穆主任,只用一个编制,就摸清了每个人是人是鬼。

投票是张勤简提议的,他的两票也是他自己投的,怪不到别人身上。

所以,当穆主任询问她昨天为什么没来上班的时候,叶满枝没敢对领导撒谎,如实道:“我以为自己被刷掉了呢,不好意思来上班。

”“这事也怨我,周六跟彩霞聊完以后时间有点晚了,没能跟其他同志及时沟通,”穆兰拿出一个信封给她,“其他人的入职手续都办完了,你昨天没来,我帮你把该填的填了。

这是上个月的工资,还有你的工作证。

”叶满枝接过信封,先把红色的工作证拿出来,逐行扫过上面的个人信息。

姓名:叶满枝 性别:女 年龄:18岁 籍贯:滨江 职别: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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