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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4/5)

峥嵘想象了一下她垂首拨弄琴弦的模样,点点头说:“以后有机会去给小叶干部捧场。

”叶满枝望着他,很认真地问:“您想听吗?不用等以后,我现在给您演奏一段吧。

”“现在?”吴峥嵘下意识看向餐厅前方的小舞台,那里倒是有一架钢琴。

“嗯。

”叶满枝放下餐叉,从随身的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塑料皮笔记本,以及一小把刚从供销社买来的皮筋。

然后把皮筋一根根套在了笔记本上。

“您想点首什么曲子?”“……”吴峥嵘望着她的动作,心下有些了然,但还是皱起眉,带着明显怀疑问,“你确定这东西真能弹出曲子?”“能啊。

”叶满枝黑亮的眼睛格外真诚。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铅笔,斜插进笔记本与皮筋之间,而后用拇指和食指在每个皮筋上快速拨动试音,不断调整皮筋的位置。

调整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音准没问题后,叶满枝终于抬头笑着问:“想听什么?”“都行。

”“那好吧,我自由发挥一下。

”叶满枝清了清嗓子,小声报幕,“接下来是为了答谢吴团长而准备的特别节目,请欣赏由叶满枝同志带来的独奏曲目《红莓花儿开》!”她停顿片刻,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不由问:“您怎么不鼓掌啊?”吴峥嵘失笑,抬起双手随意拍了拍。

掌声落下后,他们这一方小角落,很快便响起了一阵欢快的曲调,虽然音色没有真正的弦乐器清脆,但那确实是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的调子。

吴峥嵘眸光专注,盯着她用细白的指尖在简易琴弦上反复拨弄。

绿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很白,阳光照进彩色的琉璃窗,形成婆娑的光晕在她身上斑驳错落。

吴峥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她那截纤细的脖颈,很快又克制地收回。

曲调结束时,不等他开口,隔壁桌的苏联人已经拍手鼓掌,喊起了“Bravo”。

叶满枝礼貌点头致谢,连说了好几个“丝巴戏吧”,然后回身望向对面,期待地问:“怎么样?能听出是什么曲子吧?”吴峥嵘含笑鼓掌:“很有意思的设计,堪称奇思妙想!”“我们音乐会里有个弹古筝的师傅,他弹得比我好!”叶满枝觉得自己表现不错,但还是谦虚道,“献丑啦!”吴峥嵘笑了笑:“吃饭吧,菜都凉了。

”叶满枝用一首曲子打开了局面,之后的聊天就很轻松了。

她虽不在厂里工作,但她是厂子弟,两人在工作和生活上有很多交集,聊天不愁没有话题。

她觉得今天这次请客非常成功,算得上宾主尽欢,所以结账翻钱包的时候,也格外痛快。

吴峥嵘却先她一步拿出几张招待券,递给了服务员。

见状,叶满枝急道:“不是说好了由我请客吗?”“嗯,你下次再请吧,厂办每月都给我送招待票,我一次也没用过,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用了。

”吴峥嵘笑着调侃,“你不是给我准备了特别节目么,那个就当你的谢礼了。

”“……”叶满枝心想,原来有个一技之长真的能当饭吃啊。

第24章谁会不喜欢大美人呢! 叶满枝到家时,林青梅已经在叶家等候多时了。

见到女主角回来,她立即松开了揉搓麦多的魔爪,将叶满枝拉进了房间里。

“你俩今天咋样?”“非常成功!”叶满枝捧着下巴,一脸梦幻道,“二楼那个西餐厅比青年宫的剧场还豪华,天花板上的花纹是金色的,吊灯也亮晶晶的,还有长绒布的窗帘摸起来特别柔软。

我觉得《安娜·卡列尼娜》开舞会的地方应该就长成这样,富丽堂皇!”“真这么好?菜价不便宜吧?你请客花了多少?”“没花钱,吴峥嵘有招待券。

哎,他还挺节俭的,如果厂里每个月都给我发招待券,我肯定每个月都花光光。

但人家竟然愣是没去吃过,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用招待券呢!”“……”林青梅抱着手臂,半靠在书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说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恶心巴拉的!”叶满枝嫌弃地背过身去,换了件棉布睡裙,然后呈大字形仰躺到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林青梅趴到她枕边,小声说:“今天明明是你请客,结果西餐厅是人家吴团长选的,钱也是人家花的。

虽然用的是招待券,但厂福利也相当于真金白银。

你俩这事听起来怎么跟革命战友偷偷约会似的?”叶满枝侧过身子,枕着胳膊问:“你觉得像约会吗?”“嗯,像。

”“我也觉得像,”叶满枝遗憾摇头,“可惜还真不是。

”“怎么不是?虽说之前的相亲以失败告终了,但我觉得他这种高知家庭出身的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再与以前的相亲对象接触。

”“我们那是工作的交集。

而且那次相亲的时候他就明确说过了,他只是暂代军代表,在656可能待不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调走。

”林青梅无语:“这种话你也信!这明显就是他当时不想相亲,应付相亲对象的托词吧?”“这事他不可能撒谎!”叶满枝轻声说,“上次咱们街道的中苏友协支会成立,穆主任拟了一份邀请名单,当时她以为吴团长会亲自到场,就把他的名字也加在名单上了。

职务那一栏,驻厂总军事代表后面还有个括弧,代职。

”“啊……”林青梅面露遗憾,“我觉得吴团长条件不错,你俩站一起还挺般配的。

”“吴峥嵘长得那么好看,而且相貌那么英俊,还是个大美人,谁会不喜欢呢!他的睫毛是我见过最长的,跟成了精似的,可惜这样的美人,我只能看看……”叶满枝舍不得父母,父母也舍不得她。

她要守在爸妈身边,不可能远嫁的。

这年头通信困难,一封信走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都是正常的。

拍电报通常只有精炼的几个字,打长途电话的费用更是高到离谱。

她这样想也许有些自作多情,但是一旦她嫁去了外地,很可能几年都回不了家,见不到父母。

那她肯定不乐意呀!林青梅见她只是沉迷对方美色,但理智尚存,便不再提这个人了。

既然不可能,就别让叶来芽继续沉沦,否则后患无穷。

她很快转移话题,谈起单位里的事。

“我跟你说我们那个科长,长得人模狗样,但看人的时候总是色眯眯的,特别讨人厌!我回家跟我爸说,我爸还让我别非议领导……”巴拉巴拉全是骂科长的话。

叶满枝跟着附和:“我们那个副主任比你们科长强点,没有色眯眯,但是总要挑我的毛病!我烫个头发,他要挑理。

穿件稍稍带点花边的衬衫,就说我太爱打扮。

我跟凤姨是负责宣传工作的,要在宣传栏上写写画画,他嫌我们粉笔用得太多了,浪费办公经费……”巴拉巴拉也净是吐槽领导的话。

两人躺在床上各自发泄了一通,总算把这阵子在工作中积攒的不快疏解了。

然而,叶满枝前一晚刚吐槽了领导,翌日上班就被陈彩霞告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我今早来办公室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张副主任跟穆主任提议,用投票表决的方式,决定咱们四人的去留。

”叶满枝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连忙问:“怎么投票表决啊?咱们的去留,本来就是由他跟穆主任说了算吧?”“我听他那个意思,好像是想让现有的四个正式干部,每人投两票,让得票最高的两个人留下。

”叶满枝拧起眉毛没说话。

这样投票听起来似乎挺公平。

街道办现在是老带新,每个正式干部,带一个试用期新人。

个人表现如何,带教师傅是最清楚的。

如果大家的表现都能被师傅认可,那么每人至少会有一张保底票。

但叶满枝实在想不通张副主任如此提议的用意。

难道还真想把人事权分给别人?张勤简可是敢把苍蝇罐头送去区里邀功的人,他能舍得放权?陈彩霞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叹气说:“我感觉张副主任可能不会给我投票。

”她这两个月是跟着张勤简的,负责卫生、安全,以及危房修缮工作。

但张勤简最爱挑剔的两个人,一个是叶满枝,另一个就是她。

她把这件事告诉叶满枝,也是因为两人处境相似。

凤姨也不是好相处的人,叶满枝未必能拿到凤姨那一票。

她能想到的,叶满枝当然也能想到。

她觉得自己与凤姨相处得还不错,可是凤姨不是多话的人,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报纸和练字,很少与她交流。

她还真拿不准能否拿到凤姨那一票。

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叶满枝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感觉自己的正式编制有点悬。

尽管她是拿着吴峥嵘推荐信入职的,可是她有的别人也有,大家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穆主任为了不得罪人,八成会同意张勤简的提议,进行集体表决。

叶满枝觉得,以她目前的工作智慧,是想不出妥善办法的。

所以,她回家以后,向老叶家唯一当过官儿的叶工长请教了一下。

叶守信大半夜喝了女儿泡的茶,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指点江山。

“我问你,这一个多月你感觉自己工作做得咋样?”“挺好的呀,你看我们婚姻法宣传月活动搞得多热闹,大家了解了婚姻法,跟我学了剪裁图样,我还因此要出书了。

而且我们除四害工作做得也不错呀,穆主任都表扬我用苍蝇换耗子药,是开动脑筋办实事。

还有那个救济户的帮扶工作,我也做得很出色,送郑东妹去当学徒了,还给另外三户人家联系了在家就能做的手工活……”四哥本来已经在他那张简易木板床上躺下了,听了她的话又特意爬起来吐槽:“合着你干的工作都是最好的,你就没有表现不好的时候!”“我这也是实事求是,为了能留下来,我这段时间可努力了!”叶守信把臭袜子扔到老四怀里,“大萝卜不用屎浇,聪明人不用笨人教!你连个工作都没有,有啥资格嘲笑来芽?去给我把袜子洗喽!”然后又转向女儿说:“觉得自己表现好,那就别纠结。

票掌握在别人手里,人家愿意投给谁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好好工作就得了。

人眼是杆秤,干得好自然能被人看到。

”街道办池浅王八多,全是关系户。

推荐信只是明面上的关系,人家私底下还有什么关系,谁也说不好。

“街道办又不是省委、市委,留不下也没啥,实在不行咱们再找其他工作。

”然而,叶守信说完了大话,想到如今找工作的形势,又慌忙补充:“不过,你还是要在凤朝阳同志身上多下功夫的。

最起码要把她那一票争取到手!”“想当年,我13岁就从农村进城讨饭吃,去你姥爷家当长工。

最开始就是给你姥爷跑腿干活的,要不是我眼勤手快,什么都用心琢磨,也不可能被你姥爷相中,送我去学了手艺。

”“凤朝阳同志带着你工作,相当于你的半个师傅,按照过去的老规矩看,你这个徒弟当得不合格。

相处一个月了,竟然连师傅的喜好都没摸清!”叶满枝点点头,她对亲爹的建议还是很看重的。

毕竟老叶本身就是成功案例。

虽然二婚才能娶到常月娥,但他能从过去的长工,成长为拥有一技之长的工人,再摇身一变,成了曾经雇主家的女婿,也算是一步登天,走上人生巅峰了!她认真询问了亲爹当年是如何给她姥爷溜须拍马的,汲取了丰富经验后,去书店买了本字帖,开始学着练字了。

按照老叶说的,只耍嘴皮子没用,还要让师傅觉得她孺子可教,愿意指点她。

现在婚姻法宣传月结束了,除四害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继续,她能把更多精力放在民政和宣传工作上。

通过练字,也可以与凤姨有更多交流。

而凤姨对她突然开始练字,显得相当淡定。

偶尔会在她写得比较好的几个字上画圈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摇头,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块榆木疙瘩。

不过,叶满枝这块榆木疙瘩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这阵子光明街上最火的两个新闻,一个是瘫痪的郑东与薛巧儿闹离婚,另一个就是仇晓燕一怒之下咬掉了丈夫的半只耳朵。

街道办和派出所的办案人员,都知道那齐茂林不算无辜。

但外人不知道呀!现在夫妻吵架的时候,总有人说“娶你还不如娶仇晓燕呢”,或是“娶个仇晓燕那样的你就老实了”。

反正仇晓燕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容词。

如果只是咬掉耳朵这一件事,仇晓燕的名声还不至于这么如雷贯耳。

但齐大娘与这个小儿媳不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齐家所在的那栋楼,动不动就能听到这婆媳俩霹雳乓啷,摔摔打打的声音。

这天,穆主任给凤姨和叶满枝安排了一项任务。

“齐茂林要离婚,仇晓燕不同意,现在这事闹到咱们街道办来了,你俩管着民政工作,这事就由你们上门去调解吧。

”叶满枝瞅一眼皱眉的凤姨,连忙将事情答应下来。

如今没那么多闹离婚的人,她俩平时只做结婚登记,除了郑东和薛巧儿,这还是叶满枝处理的第一个离婚调解案子。

她俩接到任务的当天,便去了一趟齐家。

夏日午后的大院里很安静,走进齐家所在的9栋,除了窗外的蝉鸣,就是齐大娘骂人的声音。

齐茂林的耳朵上包着纱布,因着受伤最近一直在家休养,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看报纸。

见到街道来人,他连忙放下报纸,虚弱地说:“领导,你们可算是来了!”好像他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凤姨办事向来是直切要害的,坦言道:“齐茂林,你在处理与薛巧儿关系的问题上,并不无辜,你媳妇也不是完全冤枉了你。

”“哎呀,你这同志怎么这么说话呢!”齐大娘不乐意道,“茂林跟那薛巧儿什么关系也没有。

”“有没有关系,他心里最清楚。

”凤姨没啥感情地说,“这件事夫妻俩都有问题,如果把真实情况告知法院,法院也未必会判离。

”齐茂林叹口气说:“领导,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真是怕了我媳妇了,一想起她我就直哆嗦,你说这日子还咋过?”仇晓燕咬他耳朵的时候,他俩正准备床头打架床尾和呢。

他在关键时刻被对方咬掉耳朵,让他对仇晓燕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齐大娘恨声说:“茂林还没孩子呢,你说夫妻俩的关系变成了这样,以后还能生出孩子来吗?”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叶满枝这回是负责唱红脸的,安慰道:“大娘,他们两口子还年轻呢,孩子早晚都会有的。

您别哭了,先跟我说说他俩的基本情况,比如哪年结婚的,领了结婚证,还是只办了酒席,夫妻财产情况如何。

”“他们能有什么财产啊,这房子是单位分给我家老头子的,茂林蹬车那点钱,顶多够他们小两口吃喝。

”齐大娘从大衣柜最下面的藤箱里找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这是他俩当年领的结婚证,你自己看吧。

”叶满枝问她那些情况,主要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调解阶段用不上结婚证。

不过,她还是意思意思,打开看了一眼。

内容是从右往左竖着写的。

结婚人,男,齐成功。

结婚人,女,仇晓燕。

叶满枝顿住动作,抬头问:“大娘,齐成功是您家哪位啊?”“齐成功是我家老头子。

” 第25章街道交谊舞学习班 光明街道办成立以来,从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案子。

别说叶满枝糊涂了,连经验丰富的凤姨也跟着迷糊。

凤朝阳盯着这张被妥善保存的结婚证看了半晌。

首先,可以从公章确定,这结婚证不是光明街道办发出去的。

对她这个负责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用被问责了。

然而,坏消息是,这张结婚证是区长发出去的!齐茂林和仇晓燕结婚的时候,光明街还没设立街道办。

在城市里,如果所在地没有街道办,就要去市里或区里领结婚证。

他们这张结婚证就是当时的区政府颁发的。

区长XXX的名字还大剌剌地写在结婚证的末尾。

而据凤朝阳所知,这位XXX如今已经高升到市里去了……当然,区长是不可能亲自出面给新人办理结婚登记的,登记工作有专人负责,他只起到一个在每张结婚证上签字的作用。

但这事好说不好听啊!齐大娘像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街道干部。

齐茂林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被仇晓燕彻底咬坏了,他咋听不懂呢?望着表情呆滞的母子二人,叶满枝问:“齐茂林,当初你们夫妻办理登记结婚的时候,你在现场吗?”“这不废话吗,我结婚能不在现场吗?那时候是我跟仇晓燕一起去领的证!”叶满枝匪夷所思道:“既然是你亲自去领的结婚证,这证上名字不是你的,你没发现呀?”齐茂林顿感冤枉,“我不识字啊!”“呵,”凤姨瞟一眼床上的报纸,“不识字还能看报纸呢?”“我是在车队扫盲班学的识字,领证的时候真的不识字!”即便是当下,他也只能看看报纸上的图片和连环画打发时间。

他要是有文化,早就想办法进工厂上班了,谁还蹬三轮啊!叶满枝和凤姨都觉得事情蹊跷,详细询问了这对小夫妻的情况。

最终确定,齐茂林和仇晓燕当初都是文盲,结婚证领回来就被齐大娘拿去压箱底了。

要不是齐茂林想闹离婚,这张结婚证还没机会重见天日呢!事情的走向太过离谱,现场四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凤姨心说,结婚证上的名字不是本人,这婚还离什么离?如果要离婚,是齐成功去离,还是齐茂林去离?她以前遇到过写错结婚人名字的情况,但大多是工作人员写了错别字。

像这种把儿子名字写成公公的,她真是闻所未闻!这事还得回去上报一下。

因着有了这个离奇插曲,齐茂林闹离婚的事只能先放一放。

叶满枝和凤姨回到街道办,将事情通报了。

见到全员震惊脸以后,叶满枝心里终于舒坦了,这事真不是她大惊小怪,谁听了都得迷糊!然而,不等大家讨论如何处理后续问题,齐大娘带着儿子跑来了街道办。

她不是大大方方走进办公室的,而是站在门口,探进小半边身子,招手将坐在门口的叶满枝喊了出去。

齐大娘眼眶还是红的,鬓发也是散乱的,叶满枝可以想象,在她们离开后,齐家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此时的齐大娘只是拉着她的手,挤出一个笑说:“小叶干部,反正名字是写错的,你看这结婚证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行不行?”闻言,叶满枝默了一瞬,没回答行或不行,而是问:“大娘,齐茂林还想跟仇晓燕离婚吗?”“离啊!”齐茂林受不了地说,“我可不敢跟她睡一张床上,万一趁我睡着的时候又咬我耳朵咋办?”叶满枝耐心地解释:“如果你想离婚,那离婚的时候就要将当初的结婚证上交到区里,这是必须的……”齐大娘语气焦急:“小叶干部,我不是啥也不懂的人。

街道宣传婚姻法的时候,我也去你的班上听过课。

解放前的婚姻都是没有结婚证的,人家不是都离了吗?就当茂林和仇晓燕的结婚证丢了,你们按照丢了结婚证来处理行不行?”话落,她将手伸进裤兜,攥住一把什么,然后作贼似的快速塞进叶满枝手里,还体贴地用双手包住叶满枝的手,帮她把拳头握了起来。

叶满枝没看清手心里被塞的东西,但是凭手感也知道那是钞票。

她才上班一个多月,就被人贿赂啦?“大娘,咱有事说事,”叶满枝赶紧将钱放回她手里,“结婚证写错名字是大事,我们回来后就跟领导通报了,现在不只我俩知道这件事,我们领导也知道。

”这娘儿俩要是反应快点,当她们在齐家的时候就提出这个解决方案,兴许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但她跟凤姨回来后,已经跟大家介绍了情况,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呀!她只能尽力将事情按在街道办内部,不让这种公公和儿媳领证的丑闻传到外面去。

其他的她真没办法。

齐茂林揪着头发问:“领导,你说我们这事能怎么办?”叶满枝腹诽,她也不知道咋办,刚想跟领导探讨一下解决办法,你们就来了。

但她仍是故意做出一副很懂很专业的样子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们不离婚,如果不离婚,那就用不上结婚证,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只要当事人不闹,街道办也不会硬逼着人家去换结婚证,这事全凭自愿。

齐茂林苦着脸说:“不离不行啊。

”他本就害怕仇晓燕,再想到她和自己亲爹在一张结婚证上待过,心里就更别扭了。

他跟大哥都没孩子,父母还指望他尽快开枝散叶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生孩子?“如果这婚必须离,那你就要与仇晓燕沟通,这张结婚证不是你一个人的,想必仇晓燕也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

”叶满枝把母子俩暂时劝回去了,然后将刚刚差点被行贿的事跟领导报备了一下。

穆兰皱眉说:“他俩这张结婚证还真是个麻烦事,不知当初区里是谁负责的,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俩领证那时候,还不需要填写《婚姻登记申请表》,只要带上户口册、介绍信就能去区里登记,”凤姨皱眉推测,“也许是工作人员在填写结婚证的时候,误将齐家户口册上户主的名字写了上去。

”无论如何,这是相关工作人员的重大工作失误,如今被苦主找上门来,还是要尽快向区里通报的。

而且另一个当事人仇晓燕那边也需要沟通一下。

咬掉男人半边耳朵算是故意伤人,仇晓燕之前一直被关着。

齐家曾放话说,仇晓燕不离婚就不写谅解书,一定要让仇晓燕将牢底坐穿。

直到仇晓燕的大哥出面与齐家人交涉,答应让妹妹尽快离婚,才顺利将人捞出来领回了娘家。

仇大哥比仇晓燕大了将近二十岁,既当爹又当妈,一手将这个妹妹拉扯大,在齐家人的认知里,他能当仇晓燕的半个家。

不过,现在讲究婚姻自由,仇晓燕坚决不肯离,仇大哥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为了离婚调解工作,叶满枝、凤姨,以及区里的一个干事,跨越大半个城市,将弄错结婚证的消息带到了仇大哥家里。

仇大哥沉着脸听完后,一拍桌子骂道:“这个老不修,真是不要脸!”区里的干事低声解释:“齐成功同志也是不知情的,他知道的时候差点当场晕倒。

”这事要是被人传出去,还不知会被人曲解成什么样子,绝对是丑闻。

仇大哥回身去看自家妹妹,劝道:“闹出这样的事,就更不能在齐家待下去了,跟那老齐头在一个屋里住着,你不闹心啊?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留恋的!离了他齐茂林,哥再给你找个好人家,照样生孩子过日子!”齐家两兄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至今没能生出一儿半女。

大儿媳的亲哥是军官,齐家不敢逼得太紧,就冲小儿子两口子使劲,整天鼓捣些符水、药汁子让仇晓燕喝。

仇大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妹妹既然结婚了,那生孩子是早晚的事。

所以,之前一直没插手妹妹的婚姻。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姑爷必须是个好的!自打他知道齐茂林与窑姐儿不清不楚以后,他就不想让妹妹跟齐茂林继续过了。

黄赌毒戒不掉,齐茂林已经生了歪心思,以后也未必能好好过日子。

仇晓燕却没那么多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那我现在到底跟谁是两口子?”“齐茂林。

”“那我们之前领的结婚证就不算数了?”叶满枝瞅一眼凤姨,见她没有要出面解释的意思,遂主动说:“你公公齐成功在这张结婚证发放之前,已经与你婆婆结婚多年。

虽然因为历史原因没领证,但他们的婚姻关系是既成事实,被大家公认。

比如双方父母、亲戚朋友、领导邻居等身边的熟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这种事实婚姻,在习惯上和司法实践上是被承认的。

齐成功在此之前已经结婚了,再领证就是重婚,所以后面这张结婚证是无效的。

”仇晓燕问:“那齐成功现在是不是重婚了?能不能给他判刑?”“……”叶满枝认真道,“重婚的主要特征是在主观上故意的,明知故犯,但齐成功此前并不知情。

”经办人员工作失误,齐成功也算是受害者。

仇晓燕坐在炕上沉思许久,将手伸出来说,“你们把那结婚证带来了吧?先给我瞅一眼。

”区人委的干事手里有一份,另一份还在齐家人那里。

仇晓燕毕竟是当事人,他没多想就将结婚证递了过去。

“我只在第一天领证的时候碰过结婚证,之后就一直由我婆婆保管着。

难怪她总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仇晓燕将结婚证折起来,撩起上衣下摆,迅速塞进了裤腰里。

“……”叶满枝实话实说,“齐大娘不识字,她也不知道这结婚证上写错了名字。

”仇晓燕轻呵出声,对三人说:“你们回去吧,这婚我是不会离的!我这些年喝了那么多药汁子,用了那么多偏方,连生孩子用啥姿势都得受那老虔婆摆布。

明明是她儿子跟人勾勾搭搭被我发现了,她不教训儿子,反而到处宣扬我咬耳朵的事!这事儿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结婚之前都要量媒,双方的情况要了解清楚。

以她的名声,再嫁也未必能嫁给好人家,除非远远嫁到外地去。

但犯错的又不止她一个,凭什么要她远走他乡?街道干部做离婚调解,通常不会劝人离婚,毕竟他们所了解的都是人家表现出来的,真实的夫妻关系究竟如何谁都不好说。

万一离了以后又后悔,街道容易落埋怨。

所以,他们一般不说让人离婚的话,实在处理不了的直接送区里或法院。

可是,凤姨看看焦急的仇大哥,又瞅一眼犯拧的仇晓燕,难得说了一句:“齐家不是良配,炸粪坑,溅一身,你应该听听你大哥的建议。

”听了她的形容,叶满枝险些笑出声来,但仇晓燕并不听劝,当天就带着那张无效结婚证,杀回军工大院了。

齐家这个事不太光彩,按照齐家人的意思,最好能悄咪咪解决,不要传到外面扩大影响。

街道和区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这属于婚姻登记机关的工作失误,谁没事会宣扬自己的错误?所以,街道办这边都统一口径,将消息捂住了。

仇晓燕算准了他们不敢让人知晓,回归军工大院的第一天,就要把她婆婆和齐茂林从家里撵出去。

齐大娘担心被人听到,压着声音说:“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撵我走?茂林都要跟你离婚了,该走的是你!”“哈哈,”仇晓燕将结婚证甩出来,“这上面是我跟齐成功的名字,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你跟老头子的,随时能撵我跟茂林出去单过吗?行啊,现在这房子是我跟齐成功的了!”齐大娘被她气得眼前发黑,“人家街道干部都说了,这张结婚证不好使!”“那我就拿着结婚证去院儿里问问,到底好不好使!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你们搞臭了,我豁出这张脸不要了!”说到这里,仇晓燕突然心酸起来,强行压下那股涩意,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她在齐家闹了一个礼拜,非要将齐茂林和齐大娘撵出家门。

房子是厂里分给齐成功的,原本齐成功最有发言权。

但老齐夹在媳妇和儿媳妇之间,被儿媳妇骂一句老不修,就哑火不敢吱声了。

原本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可是被儿媳妇这样一闹,他反而成了理亏的那个。

齐成功缩在墙角不敢说话,实在没办法就卷铺盖去车间住了。

所以,齐家第一个被撵走的是齐成功。

仇晓燕大闹的时候没收着声音,左邻右里该知道的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叶满枝下班回家的时候,还被常月娥问起了这件事。

反正事情瞒不住,她索性点头承认。

但她其实想不通仇晓燕如此放肆的目的。

“两个老的是事实婚姻,两个年轻人虽然结婚证上写错了名字,但也是事实婚姻。

她怎么非要把齐大娘和齐茂林赶出家门呢?别说她赶不走,就算真的赶走了,对她能有啥好处啊?她又不能真的跟公公过日子,那成什么了!”常月娥正在钩袜子,头也不抬地说:“先出口恶气呗。

齐家求生子偏方的事,咱大院儿里不少人都知道。

这几年,为了跟齐茂林生孩子,仇晓燕连童子尿都用过,听说身体被祸祸得够呛,结果齐茂林竟然出去跟别人勾搭,她能忍得下这口气吗?”“那她不是已经咬了齐茂林耳朵了吗?”常月娥呵呵笑:“你看着吧,小仇不像是没心眼的,她整天胡闹,总得有点缘由。

”叶满枝想不出她这样作妖能有什么缘由,结果等了没几天,齐家的事情突然就有了重大进展。

由于仇晓燕把齐家闹得家宅不宁,齐老头躲出去了,齐大娘被气得晕倒好几次,齐茂林也被她撵出了家门,齐茂林的大嫂实在看不下去,单独找仇晓燕谈了话,问她怎么样才能消停下来。

仇晓燕倒也干脆,当场就说她要八百块钱!给了钱她立马与齐茂林离婚走人!全大院人都被她的狮子大开口镇住了。

八百块啊!谁家能有八百块存款啊?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才二三十块,7级以上技工可能达到上百块,但老齐就是最普通工人,领的工资还要养一大家子,怎么能存下八百块?不过,仇晓燕这样开价也是有原因的。

齐家没分家,齐茂林蹬车赚的钱,一分也没落到她手里,全都交给了她婆婆。

每月十几块,三四年积攒下来也有好几百了。

她这些年虽没给齐家生下一儿半女,但吃药看病遭的罪着实不少。

反正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她不可能空手从齐家离开。

齐家大嫂将价格谈到了350块,仇晓燕默认了这个数字。

但齐大娘死活不肯答应,明明仇晓燕将她儿子的耳朵咬掉了,属于过错方,如果两人离婚,她家一分钱都不用出。

现在却要从她家分走350块,她真是宁可把老头子送给仇晓燕,都不舍得拿出这三百多块钱。

老齐头回家来跟她商量:“200块行不行?”“给我300块,我什么也不说,直接走人,”仇晓燕呵呵道,“200块的话,那我就要跟大家说道说道齐茂林勾搭窑姐儿的事了,看看谁还敢把闺女嫁来你家!”*叶满枝听到的最新消息是,仇晓燕从老齐家狠狠咬了一大口,带着300块离开齐家了。

三百块是啥概念?她可以用这些钱,在郊区买个小院过日子了。

叶满枝再一次感叹,不能小瞧任何人。

别看仇晓燕没文化,还挺莽撞,但人家的智慧着实不少。

夫妻双方都同意离婚,就不需要街道调解了,让两人直接去区里离婚即可。

叶满枝和凤姨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仇晓燕实在太能闹腾了!“主任,这段时间咱街上的事太多了,总让人紧张兮兮的,”刘金宝提议,“咱能不能组织点娱乐活动,让大家放松放松呀?”魏珍身兼数职,既是福利委员,也是文艺委员,闻言就赞同道:“前段时间去文化局开会,区领导也提到了丰富居民业余生活的话题,要求街道主动开展一些文娱活动。

”“要不联系放映站,来咱们街道放两场电影?”穆兰想花小钱办大事,街道清理沟渠,修缮危房都需要大笔资金,所以,在娱乐活动方面,她就不太想花钱了。

像刘金宝和庄婷那样大手笔地举办曲艺演出,那是绝对不行的!穆兰还舍得花点小钱,轮到张勤简这里干脆就一毛不拔了。

“放电影还得花钱,有没有不花钱的活动?”众人:“……” 不花钱,谁伺候你啊!即使是熟人帮忙,你把人请来了,也得管人家一顿饭呀!叶满枝内心蠢蠢欲动,举手说:“我听说好多单位都组织跳交谊舞了,咱们能不能在各居委会组织开办交谊舞学习班呀?”她先强调:“跳交谊舞不花钱,到时候在各居委会找几个会跳的居民当老师,把想学的同志组织起来,每天晚上吃完饭在院儿里蹦恰恰一会儿,多带劲呀!”张勤简难得夸了叶满枝一句:“嗯,小叶这个主意不错,不用花钱,还能锻炼身体、陶冶情操!”叶满枝被表扬了,尚未来得及高兴,又听他继续挑剔:“不过,跳舞的时候要注意影响,女同志的服装要得体,不要穿得花枝招展的。

”“……”穆兰打断道:“小叶这主意确实很好,现在跳交谊舞风靡各大单位,咱们也不能落后了,魏珍出面组织动员一下,让想学的同志去各居委会报名参加。

最近居民们忙着除四害的工作都挺累的,确实需要搞些娱乐活动放松放松。

”她瞅一眼四个新同志,补充道:“尤其是咱们街道办的年轻人,最好都能学会跳交谊舞。

我听说656厂和周边几个单位准备联合组织几场交谊舞会,让未婚青年男女趁机联谊。

到时候咱们街道办也可以跟着参与一下,给你们这些未婚男女创造一些机会。

” 第26章我请你跳支舞吧 对于组织交谊舞学习班,街道办的四个新人,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尤其是刘金宝和叶满枝,他俩都属于爱凑热闹的“积极分子”,用张勤简的话说就是“不太安分”。

“小叶,你找到舞伴没?咱俩搭个伴怎么样?”刘金宝主动邀请叶满枝当自己的舞伴。

“我刚学基本步,还没有固定舞伴,不过,咱俩还是别组队了。

”“为啥?”刘金宝还挺想跟她搭档的。

他俩性格合得来,玩得到一起。

“咱俩男未婚女未嫁,整天一起跳舞,万一被人误会在谈对象咋办?”叶满枝直白且语重心长道,“用我爸的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吃饭的地方不拉屎。

咱俩还是去外面各自寻找舞伴吧。

”刘金宝被这比喻深深震撼三秒,气哼哼地走了。

叶满枝没理他,继续照着字帖练字。

没过多久,刘金宝又忍不住凑上来问:“哎,你学得怎么样?现在能完整跳一支舞不?”“不能,我以前不会跳,最近刚开始学。

不过我们院儿里有人学得快,已经嚷嚷着需要音乐伴奏了!”军工大院里组织了一个上百人的交谊舞学习班,每天晚饭后在布告栏前的小广场上教学。

但家属院的条件与机关单位不能比,大家跳舞时只能数拍子,没有伴奏音乐。

很多人觉得这样跳舞没劲。

刘金宝附和:“我们那边也没音乐,要不咱跟656的广播站商量一下,让他们晚上放一会儿音乐?”“656的广播辐射范围太广了,总不能为了几百人跳交谊舞,让全厂一起听音乐吧?”叶满枝嘟哝,“不知道能不能只开家属院那一片儿的广播。

”“我去他们厂问问。

”刘金宝跃跃欲试,当即就跑了一趟656厂宣传科,可惜他刚道明来意就被人回绝了。

广播站的每日播送时间是固定的,不可能为了他们街道的活动破例。

叶满枝也觉得这事比较悬,既然厂里不同意,那就只能继续数拍子跳舞了。

然而,她每天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数拍子数得挺起劲,其他人却不满意。

“小叶干部,咱啥时候能有伴奏呀?跳舞哪有没音乐的!”“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咱没有设备呀!”街道办连收音机都没有,其他播放设备就更别提了。

没有伴奏确实差了些意思,她回单位与穆主任商量了一下,然后带着介绍信和刘金宝,去了一趟656厂工会。

“广播站是宣传科管着的,咱来工会有什么用啊?”刘金宝刚吃过闭门羹,不太想来656了。

“交谊舞学习班虽然是街道组织的,但学习跳交谊舞的居民却是656厂的职工和家属。

现在为了他们厂的职工和家属,借用一下厂里的广播,他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刘金宝赞同她的想法,但他觉得前景并不乐观。

他去宣传科的时候,连负责人都没见到,就被一个小干事打发了。

除非是穆主任或张副主任那样与厂领导有交情的,否则像他们这种连职级都没有的街道小干部,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情况也确实如他所料,两人刚到工会说明了情况,就被门口的办事员拦了下来。

人家当然不会真的不让他们进,只说领导都在忙,这会儿可能抽不出时间招待,如果不着急,可以等一等。

这种上万人的国营大厂,工会规模也是很可观的,从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来看,工会的规模至少是街道办的两三倍。

叶满枝和刘金宝要办的不算急事,只能在外面的会客椅上干等。

“如果早知道今天要来办事,我就打扮得精神点了!”刘金宝后悔道,“这些办事员都看人下菜碟的,我要是穿了中山装,冒充张副主任,咱俩这会儿已经被请去里面喝茶了。

”叶满枝无语:“也可能被请去保卫处喝茶,领导岂是能随便装的?”两人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眼瞅着再有半小时就是午饭时间了,里面还没动静。

不过,在门口干坐的不止他俩,还有好几个外单位的哥们。

刘金宝觉得这样干等不是办法,起身与那个办事员套近乎去了。

“小叶干部,你在这儿干嘛呢?”秦祥瞥见等在工会门口的叶满枝,特意过来打了声招呼。

叶满枝笑道:“我来工会办点事,领导忙着呢,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等多长时间了?要不我进去帮你打声招呼吧?”秦祥很清楚工会里那些小干事的做派。

因着工会负责分发职工福利,经常进行大宗采购,所以每天都有一批外单位的供销人员跑来工会门口要求见领导。

不等上一天半天,是进不去这个门的。

叶满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没等多久,兴许一会儿就能进去了,你去忙吧!”借用广播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让小秦因此欠人情。

秦祥却笑嘻嘻道:“小叶干部,你别跟我客气,我们领导这几天去北京出差了,你有事就来找我,能办的我肯定帮你办了。

”“吴团长去北京了?”“嗯,临走前特意交代我,多关照小叶干部,有事一定要帮着跑腿。

”叶满枝好笑地拆穿他:“吴团长才不会说这种话!”“哈哈,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走吧,”秦祥偏头说,“我在工会里有熟人,我带你进去。

”叶满枝连忙摆手,“真不用!我同事在那边登记呢,一会儿就能进去了。

”见她真的不需要帮忙,秦祥便不再强求,让她有事就去军代室喊人,然后夹着文件袋快步穿越走廊上楼去了。

虽然没用小秦同志帮忙,但叶满枝也因此打开了思路。

若想提高效率,快速见到工会领导,还是得在厂里找个熟人引荐才行。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与刘金宝打声招呼,便独自去了厂妇联。

656厂的交谊舞会是由厂工会主办,妇联协办的。

她在工会没熟人,但在妇联有啊!当初推荐她与吴峥嵘相亲的刘姨就是妇联的干部,而且她爸与刘姨的丈夫算是朋友。

叶满枝快步走上二楼,在妇联门口喊了声刘姨。

刘姨见到她时愣了一下,很快就笑问:“满枝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刘姨,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是来求您帮忙的!”刘姨给她倒了杯水,“哈哈,什么求不求的,你先说说什么事!”叶满枝就提出想借用一下656厂广播站,在每晚7点到8点这个时间段播放几首舞曲。

“活动虽然是街道组织的,但受众是咱们厂的职工和家属,大家对参加交谊舞会的热情都挺高的,就是少了音乐伴奏,总觉得差一口气。

”“嗯,你们组织的那个舞蹈班我也听说了,同志们的反响很好,有些女同志中午休息时还在走廊上练习呢。

”刘姨喝了口茶,望向她问,“工会那边你去了没有?他们是怎么说的?”叶满枝面不改色道:“我同事还在工会那边等着协调呢,不过我听说妇联也是筹备交谊舞会的部门之一,我想先看看咱们妇联这边有什么想法。

”放音乐不算什么大事,刘姨没推脱,她坐直了身子,冲着办公室最里面的位置,扯着嗓子喊了声“姚主席”。

姚主席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了一跳,“怎么了?”“能让广播站每天晚上放会儿音乐不?给那些小年轻学跳舞用的。

”“有多少人学跳舞啊?还需要用广播站放音乐?”叶满枝忙说:“报名学习的有152人,但是最近又有不少人跟着一起跳,保守估计得有两百多人。

放音乐的时间不用太长,每天晚上能放半个小时就行。

”“这事不好办,”姚主席皱眉说,“咱们是军工厂,播放广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多少年都没打破过规矩。

”刘姨摆手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也算是丰富大家的业余活动,应该跟工会和宣传科协商一下。

”姚主席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请总机接连转接了工会和宣传科。

电话放下没多久,这两个部门的同志就相继上门了。

叶满枝在心里感慨,还得是领导说话管用。

他们在工会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连门都没进去,人家姚主席随手打个电话就把人喊到办公室里来了。

不过,姚主席刚提起晚上播放音乐的话题,宣传科的汪副科长就摇了头。

“前天有个小干部来宣传科提过这事,我们当时就回绝了。

姚主席,真不是我们宣传科不近人情。

但是跳舞的只有一两百人,咱不能为了这一两百人,把全厂的广播都打开吧?那得浪费多少电力啊!”见姚主席沉吟着没说话,叶满枝主动问:“汪科长,咱们厂的广播能不能只在家属院里播放?开一个喇叭就行。

”一个喇叭用不了多少电。

汪副科长不满道:“你们这些年轻干部总是想当然,那家属院里的广播,一打开就是一大片,没有单个控制的开关。

有些工人三班倒,睡得早,那个时间段正是人家休息的时间,要是广播里哇啦哇啦放起了音乐,还让人家怎么休息?搞不好是要被人骂娘的!”“……”这倒是大家没有考虑到的。

刘姨看向叶满枝,“小叶,汪科长说得也有道理,突然改变播放时间,可能会影响到一些同志休息。

要不你们街道办再想想其他办法?其实也可以找个带音响的室内场地。

”叶满枝默默叹气,大衙门不知小庙的苦啊。

张勤简连放电影的钱都不舍得出,咋可能乐意花钱租用跳舞场地?宣传科的副科长,在姚主席面前也是这套说辞,想来用广播播放音乐的办法是彻底被堵死了。

她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又提出了准备的第二套方案。

“各位领导,我们光明街道办举办这次活动的初衷,就是想丰富职工的业余生活,也想配合咱们656厂,把最近的几场交谊舞会办好。

不过汪科长说得在理,咱们确实不能因为几百人的活动,影响大部分职工的休息。

”她虽然只是个小干部,但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光明街道办,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要硬气一点的。

“既然广播不能用,我寻思能否请厂里派一名文艺骨干配合一下咱们家属院里的活动?”姚主席怔了一下,问:“什么文艺骨干?”“我们想请一位会拉手风琴的同志,每晚帮大家伴奏两支曲子。

手风琴虽然不如广播响亮,但也足够大家跟上拍子了。

”这个提议绝对不是什么难事,656厂有专门的工人艺术团,其中也算是能人辈出了。

随便安排一个会拉手风琴的同志,就能解了燃眉之急。

叶满枝当然也可以亲自上门去请人。

但这就跟组织曲艺演出和放电影一样,让人家出力是要给好处的。

与其回去跟张勤简磨经费,还不如请656厂直接派人来协助活动。

这对人家大厂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果然,听了她的提议,工会的那名同志,甚至都不用回去询问领导,当场就拍板说:“我回去安排两名会拉手风琴的同志,让他们轮班去学习班配合一下,回头给他们发点餐补就行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叶满枝代表光明街道办与各位领导道谢,高高兴兴地离开了656厂。

有了配乐以后,军工大院的交谊舞学习班更加火爆,每晚都有好奇的居民加入跳舞行列。

除了年轻人,许多上了年纪的工人和家属也被欢快的音乐和舞步吸引。

老叶在女儿和儿子之后,加入了舞蹈学习班,每天晚饭过后,都带着常月娥在家门口蹦恰恰。

叶满枝的乐感很好,在音乐的配合下,终于在交谊舞会正式开场前,记住了大致的舞步,可以随着伴奏完整地跳上几曲了。

*656厂近半个月要组织两场大型交谊舞会。

第一场的举办地点在工人俱乐部,只对本厂职工和家属开放。

第二场在市工人文化宫举办,是与化工总厂、缝纫机厂、毛织厂、煤建器材公司等单位联合举办的。

叶满枝原本打算参加第二场舞会,毕竟文化宫那边的规模更大,也更热闹。

不过,林青梅最近相中了一个名叫马克西姆的苏联工程师。

听说苏联专家会去参加第一场舞会后,她就动了邀请马克西姆跳舞的心思。

由于口语水平难以支撑她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任务,她决定带小叶翻译随行。

“哪个是马克西姆啊?”叶满枝踮着脚尖往舞池里眺望,那里确实有好几对苏联男女,但是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小了。

“他在场边站着呢,就是那个!穿灰蓝色衬衣,眼睛也是蓝色的那个。

”“是棕色头发的吗?”“不是不是,在四十五度方向,黑头发那个,”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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