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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负责他们这一片的那个女邮递员,为她介绍了一个往市里送牛奶的工作。
但她爸妈嫌起早贪黑送牛奶太辛苦,她又不会骑自行车,万一把车摔坏了还得赔钱。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叶满枝觉得梳头是个手艺,应该能凭手艺赚钱,但她们需要先跟理发馆联系确认一下。
万一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反而更打击积极性。
*光明街上曾经有一家私营理发馆,公私合营的时候,与656厂的理发馆合并了。
因着厂里工人越来越多,理发馆的规模也越扩越大,光是理发座椅就摆了四十多张。
如今已是正阳区数一数二的国营理发馆了。
叶陈二人都觉得可以让郑东妹去理发馆工作。
这种大型理发馆有专门的收银人员,理发师傅只负责剃头烫发即可,对学历没有太高要求,不识字也不耽误给人理发。
要是手艺好,得到了客人的认可表扬,还能满足郑东妹的自尊心,提升自信心。
陈彩霞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靠谱,第二天刚上班就去了一趟六五六的理发馆,想把郑东妹推荐给人家。
然而,她上午出门时信心满满,下午回来后却垂头丧气。
叶满枝正在往购油证上啪啪盖戳,见状便问:“理发馆那边不愿意接收?”“嗯,理发馆的工作主要还是剪头,偶尔给女同志烫头。
但郑东妹只会梳头,连最基本的剪头都不行。
而且人家工作挺忙的,不带学徒,只要熟手。
”除了656的理发馆,陈彩霞还去了隔壁几个街道的理发馆打听,甚至还去了一家带理发服务的澡堂子。
可惜人家要么满员,要么就是不接收这种半生不熟的半吊子。
“不行就算了,反正咱们没把话说死,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事情刚有了些眉目,又重新退回原点,两人都有些沉默。
穆兰从外面回来时,在她俩的办公桌上敲了敲,“年轻人别总死气沉沉的!要拿出点干事业的朝气来!”她站在前面,拍了拍手,语气振奋道:“来来来,大家都把手上的工作停一停,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叶满枝打起精神,笑眯眯地问:“主任,什么好消息呀,赶紧说吧!”是不是要发工资啦?穆兰高声道:“我来宣布一下,经区里开会决议,‘中苏友好协会’马上就要在咱们光明街成立支会了!这对咱们光明街来说,是里程碑似的重要荣誉!大家鼓掌!”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终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刘金宝举手问:“主任,咱们这条街不是不让外国人进入吗?咋还能被批准成立支会呢?”光明街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辖区内有一家军工厂,进入光明街的路口旁特意竖了一块“外国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告示牌。
因为这块牌子,光明街居民的警惕性普遍比较高。
“成立支会与‘不允许外国人进入’不冲突啊!”穆兰说,“咱们的会员都是本国人。
”众人:“……”穆兰再次拍手鼓舞士气,“好了,中苏友协的宗旨是发展两国友好关系,增进两国文化、经济联系,上级能批准光明街成立支会,是对咱们工作的重视和肯定。
”“支会成立前,还需要组织一个筹备组,咱们街道办、派出所,还有各居委会都要出人筹备,我跟刘所分别是组长、副组长,咱们单位还要出两个人,有没有愿意加入筹备组的同志?”凤姨和魏珍这样的老资格,对各种协会啊组织啊,已经不太感兴趣了,自然不会抢着去筹备组干活。
干活的主力军,还得依靠新人。
因此,穆主任的话音落下后,只有四位新同志举了手。
穆兰笑着说:“还得是年轻同志积极踊跃!筹备组的工作不会很多,咱们挑两个同志就行,最好能懂一些俄文,方便翻译一些资料什么的。
”闻言,陈彩霞和刘金宝把手放下了。
陈彩霞是在乡镇上的学,乡镇根本就不开俄文课。
刘金宝倒是上过俄文课,但是成绩一般,真让他翻译资料的时候,恐怕会露怯。
“好,那就小叶和庄婷加入筹备组吧,对了,你俩俄文怎么样?我跟刘所都不会俄文,到时候要是有翻译工作,可就靠你们了!”庄婷毫不谦虚:“我俄文成绩从没低于90分过。
”叶满枝大言不惭:“要不是体检结果被人调包,我现在就去苏联留学了。
”中苏友协是时下最火的群众组织,大姐、三哥、林青梅都是中苏友协的会员。
外出的时候在胸前别一枚徽章,瞧着特别神气。
她先加入筹备组,距离成为正式会员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工作上又有了一点小小的起色,让叶满枝心里特别高兴。
临下班前,给大姐往话剧团打了一个电话,经过副食店的时候,又进去买了一根粉肠,给老叶下酒。
捧着袋子兴高采烈跑进家门时,却敏锐地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四嫂垂着头坐在板凳上,好像还哭过。
“嫂子,你怎么啦?”叶满枝把粉肠露出一截儿来,“我特意买了粉肠,一起吃点不?”四嫂不搭理她,负气地背过身去。
“跟我四哥吵架了?”“我可没惹她,这事儿怪不到我身上。
”叶满枝以为是四哥两口子吵架,随口劝了两句就想回房休息,等着老叶下班回来吃饭。
在单位见得多了,两口子吵架的事她已经不太爱掺和了。
谁知她这边正准备离开,四嫂却猛地回身,拉住她的手臂问:“来芽,我问你,你到底认不认你四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咋能不认亲哥呢?”“那你给老五弄那个大院子的时候,咋就不知道想着点你四哥?”沈亮妹抹着眼泪说,“四哥五哥都是亲哥吧?你去坟场巡逻的时候,是不是你四哥陪着你的?可是,有好事的时候,你咋从来不想着你四哥?”叶满枝心说,房子的事到底没瞒住,还是走漏风声了。
她惊讶地问:“嫂子,你跟我四哥想搬出去住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麦多越来越大了,我跟你四哥总不能一直把他交给咱妈带吧?”“那倒是。
”叶满枝点点头。
以前五哥住月牙胡同的时候,没见四嫂有意见,如今要搬去大车店了,她反而有了想法。
应该还是相中大车店的房子了。
“嫂子,你们怎么想搬出去啊?你们住在家里不用交房租,吃喝也是吃咱爸的,一旦搬出去,就要像五哥那样,全靠自己了。
不过,你们要是真想搬出去,我可以去房管所帮忙问问。
”不等沈亮妹答话,常月娥撩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问什么问?人家是想搬去你五哥那里,跟老五一起住!”沈亮妹不服气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一个月给两块钱还不行呀?再说,我还能洗衣服做饭呢,老五回家就能吃上现成的热乎饭,有什么不好?”叶满枝暗道,两块钱只是房租钱。
吃喝要如何算?四哥这边一家三口,五哥那边就一个人。
她扭头问四哥:“哥,你也想搬去跟五哥一起住吗?”“想啊!”四哥挺干脆地点头,“住大屋子总比窝在这小客厅里强吧?到时候我出门随便赚点,你四嫂负责家务,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常月娥眼里冒火,你们的日子倒是过起来了,那我家老五怎么办?她正想跟老四两口子掰扯掰扯,叶满枝却跨前一步挡住了她。
“嫂子,你想搬出去,我没意见,只要五哥同意就行。
你能做饭做家务,也算是帮了五哥的忙。
不过,”叶满枝蹙眉说,“你真打算以后就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啊?”沈亮妹睫毛上还沾着眼泪,“不做家务带孩子,还能干啥?”“哎,那就算了吧。
”叶满枝遗憾道,“我刚跟咱大姐联系过,她们话剧团的化妆师可以带学徒,虽然没有工资,但是能学一门手艺,我还想推荐你去话剧团当学徒呢!出师以后,也许能进理发馆、照相馆之类的单位当大师傅……”沈亮妹不哭了,眨着眼睛问:“小妹,你说的是真的?我没念过书也能去当学徒?”“化妆、理发,只要你能看懂、能听懂、手够巧就行了。
谁管你识不识字啊!”“……”望着三人如出一辙的惊讶面孔,叶满枝有些得意地想,维持家庭和睦还得看我的,这个家没我真的不行! 第19章吴峥嵘:小叶这孩子一直很不错 四哥结婚的时候,叶满枝还在上小学。
在她的印象里,四嫂跟常月娥一样,都是只在家做家务,不用外出工作的人。
因着最近与郑东妹接触频繁,两人相似的名字,让她突然意识到,四嫂和郑东妹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的。
她连外人的工作都尽心帮着找了,轮到自家亲嫂子这里,当然也要拉一把。
所以,打电话的时候,她请大姐帮忙留了两个学徒名额。
如果四嫂也想走出家门,这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然而,沈亮妹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吞吞吐吐地说:“来芽,我从没化过妆,剪头也只给麦多剃过平头,万一学不会咋办?”“学不会就回来呗。
要是人人都能学会,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化妆师了!反正不用花钱,你怕什么?”沈亮妹内心蠢蠢欲动,“那要不我去试试?”“嗯,试试吧,不行就回来。
”沈亮妹从没正经上过学,也没出门工作过,突然得到一个学徒的机会,让她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要是真的学成了,她以后是不是也能当大师傅了?她还想问问学徒要带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
可是,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叶来芽比叶梨花的身手还矫健,蹭一下就窜了过去。
“爸,你终于回来了!”叶守信问:“怎么了?”“我四哥又作妖了!他跟我四嫂想搬到五哥那里去住!而且每个月才给五哥两块钱房租!爸,你赶紧说说我四哥吧!他只听你的!”四哥四嫂:“::::::” 刚才还有说有笑介绍工作呢,这咋说翻脸就翻脸?这什么狗脾气?闻言,叶守信瞪着眼睛问:“老四,你要搬出去?行啊,那你干脆跟老五换换吧,让老五回家来住,你住他那五块钱一个月的房子去。
就你跟你媳妇俩人,那不是更宽敞!”“我寻思他那边有俩屋,我们去帮他分担一下房租,我媳妇能做饭,我还能伺候他那些鸡和猪,这不挺好的嘛!”“你觉得挺好,老五觉得好吗?”“有啥不好的,都是一个炕上睡出来的兄弟,在一起睡了快二十年了!”叶守信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好个屁!老五找对象本来就困难,好不容易换了个像样点的房子,你又要带着媳妇去添乱!你自个儿倒是娶媳妇生孩子了,咋不替老五想想?”四哥捂着屁股还想理论理论,但老叶不听,解下腰带,照着他的屁股就抽了下去。
四哥被打得满屋乱跑,嚷嚷道:“我儿子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打我?”“我看你还没麦多懂事呢!让你找个班上,你眼高手低,啥也不想干。
整天鼓捣你那些金鱼蝈蝈蝲蝲蛄!看我不抽死你!”腰带把空气抽得嗖嗖响,沈亮妹被吓得一哆嗦,躲在旁边不敢吭声,假装没她这个人。
叶满枝也有点害怕,缩着脖子回屋整理画册去了。
四哥两口子的事,就得由老叶来解决,万一四嫂学徒不成,回头还得惦记跟五哥一起住。
让老叶收拾四哥一顿,他们就全都老实了。
至于可能会被四哥夫妻俩记恨,叶满枝根本不怕。
她一贯如此。
三哥四哥作妖了,她就找老叶告状。
大姐五哥闯祸了,她就找常月娥告状。
二姐很好,她没告过状。
她以前还没有维护家庭和睦的意识,这样告状,主要是怕告错了人,打得不够狠。
她爹妈都是各打各的崽,从不冲对方小崽动手的。
*叶满枝给四哥四嫂告了状,但让四嫂去学徒的事不能耽搁。
她打算把两个“妹”一起送去话剧团,所以第二天中午,又跑了一趟郑家。
这次她们没那么幸运,郑家老两口没午休,正在院子里晾豆角丝。
叶满枝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事,于是以梳头为借口,将郑东妹喊了出来。
在胡同口的大树底下,她低声将学徒的情况说了。
郑东妹先问:“学徒能给多少钱啊?”“学徒是要给师傅买烟买酒、伺候茶水的,人家不收你的钱就不错了,现在不可能给你开工资。
”郑东妹拧眉说:“不开工资,我就不去了。
”陈彩霞替她着急。
“市话剧团可是全市最大的剧院!其他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这是小叶找了私人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你塞进去的!”叶满枝知道郑东妹有点轴,耐着性子给她算了一笔账。
“虽然没工资,但人家管你一顿午饭,有菜有肉有干粮。
你出去学徒就能给家里节省一份口粮。
而且理发是男女都能做的工作,万一你家哪个侄子侄女读书不行,你还能把手艺传给孩子,以后也算有个谋生手段,走出去都堂堂正正的。
”她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在了点子上。
一下子就让郑东妹态度松动了。
哥哥的四个孩子是被她一手带大的,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因为有个出身不体面的亲妈,几个孩子在胡同里总被欺负,尤其是两个侄女,没少被其他孩子说怪话。
她以前不爱想这些,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可是现在仔细想想,这俩孩子的以后,可能还不如她呢。
她一咬牙说:“行,那我去学徒!从哪天开始?”“明天吧,你早点学,也能早点出师赚钱。
”叶满枝想让她尽快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别总在家里钻牛角尖了。
不过,郑家父母那里可能会有些麻烦,她想了想,附耳与郑东妹低声交代了几句。
……送走街道干部,郑东妹快步返回自家。
进门就把要去大单位当学徒的事说了。
郑大爷不赞同道:“不赚钱,每天还要跑那么远,你不是白折腾吗?”“人家管一顿饭,我去了能给家里省点口粮,而且学了手艺以后,还能传给小东他们。
”“你这个想法好,以后教给小东他们也算是个出路。
”郑大娘跟她商量,“要不这个学徒就让你嫂子去当吧,给她换个轻省活,你也不用出去干活了。
”儿媳妇走不了,赚的钱好歹是自家的。
郑东妹心里暗暗吃惊,竟然真的被那个小叶干部说中了!小叶干部刚才就说,爹妈可能会让她把学徒机会让给嫂子!她不满道:“学徒没有工资,嫂子去学徒了,咱家喝西北风啊?再说,我嫂子的手比我还糙呢,人家街道干部说了,手太糙会刮头发,还会弄伤皮肤,这样的学徒人家不收!”郑大爷说:“既然这样,你们都别去了,学徒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看哪个当学徒的不受气?”郑东妹再次吃惊,竟然又被小叶干部说中了!“你俩这是老思想,跟不上形势了。
街道干部说,跟大师傅学本事都得受气,就当是交学费了。
哎呀,你俩没文化,又落伍了,不懂就别瞎指挥。
以后小东他们的学业由我负责,我学好了就教给他们,你俩把家里的活儿干好就行,其他的就别管了。
”郑大娘被她一口一个“街道干部说”气得头疼,也不知那街道干部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郑东妹这个人有些左性,一旦认定了,就非常固执。
以前觉得爹妈说得对,她就听爹妈的,现在发现爹妈跟不上形势,反而是街道干部说得更对,她就改听街道干部的。
郑家老两口劝了半晚上,她都不为所动,第二天早上,背着一罐头瓶子凉白开,去与叶满枝和沈亮妹汇合了。
话剧团在市中心,叶满枝平时都要搭乘公共汽车。
但学徒不赚钱,再搭上车票钱的话,成本就太高了,所以这两人以后都要徒步往返。
“东妹、四嫂,我再强调一遍,学不好挨骂都是正常的,我在街道办上班也经常挨骂。
咱可不能脾气一上来,就跟同事瞪眼睛动手。
东妹容易脾气急,四嫂,你帮我看着她。
”郑东妹只顾着闷头走路,沈亮妹倒是响亮地答应了下来。
“另外,东妹本来就会梳头,学东西也比较快。
东妹,我四嫂要是跟你说什么酸话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她那是嫉妒你。
你们是一起去学徒的,要搞好团结。
”这回换成郑东妹答应,沈亮妹不吱声了。
叶满枝事无巨细,把她能想到的都跟两人交代了一遍。
这两个名额太宝贵了,话剧团很少从外面招人,哪怕是学徒工,也大多是团里的关系户。
大姐能帮她求来这两个名额,要搭不少人情呢。
三人走到话剧团时,大姐已经在门卫室里等着了。
与弟妹和那个眼生的姑娘打声招呼,她就将亲妹妹拽到了一边。
“你怎么回事?要是早知道这个名额是给老四媳妇的,我才不答应你。
”叶满金抱怨道,“白白浪费我的人情!”“哎呀,你就当是为了咱妈吧,让四嫂出来当学徒,咱妈虽然干的活多了,但也能清静清静。
”叶满枝拍胸脯保证,“姐,等我拿到稿酬以后,请你吃大餐,地点随你选!”大姐虽然只是话剧团的演员,但演出时总能碰到这个局长那个主任,眼光被养得特别高。
家里这些人,除了三哥,她一个也瞧不上。
四嫂这样没文化,还经常给常月娥找不痛快的,她就更瞧不上了。
大姐将丑话说在前面,“学徒只是学徒,学完以后从哪来回哪去,我们话剧团没有招人的指标,她们留不下来!”“我知道!”叶满枝只想让郑东妹尽快走出家门,学徒至少一两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把郑东妹成功塞进话剧团,让叶满枝心里着实松快了不少。
哪怕又因为穿衣打扮被张勤简挑了刺,她也不放在心上。
为了给郑东妹争取学徒机会,叶满枝搭了大人情,她觉得自己应该多跟刘金宝学习,让领导看到自己的工作成绩。
刘金宝每天要跟张副主任汇报七八次工作,屁大点事,他都能找机会汇报一下。
因着赵家兄弟的事,刘金宝被罚打扫卫生两个月,每天早上拖完地,生怕人家不知道那地是他拖的,明明地上的水渍已经干了,他还要跟张勤简说,“主任,我刚拖完地,您小心地滑啊!”在这方面,叶满枝自愧不如,不好意思拿着蚊子腿似的工作成绩去向领导汇报。
但郑家的问题算是有了大进展,所以她还是拉着彩霞姐,去跟穆主任汇报工作了。
按照老叶传授的经验,汇报工作不能全说好的一面,还要给领导留有指点的余地。
所以,叶满枝介绍完大致情况后,又说:“主任,我们虽然送郑东妹去学了手艺,但话剧团没有招工名额,她学成以后,工作要如何安排,还得您帮着想想办法。
”这是她的真心话,工作确实太不好找了。
穆主任欣喜道:“你俩表现不错呀!郑家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能让郑东妹出门工作,那可太不容易了!只要她能学成手艺,后续工作我来想办法!”叶满枝笑着问:“主任,现在郑家的问题算是解决一半了吧?那个薛巧儿的案子怎么样了?”“捉奸捉双,这事只要没抓到现行,就是莫须有。
咱们派人去运输合作社查过好几次了,几个工资变少的车夫都说是自己拉的活少了,跟薛巧儿无关。
哎,别提了,”穆主任从桌后起身,招呼道,“小叶,还有庄婷,你俩准备一下,咱们一会儿去一趟区里。
”“主任,什么事啊?”庄婷问。
“区里要开个动员会,有关中苏友协设立支会的,咱们仨作为筹备组的代表,过去听一听。
”叶满枝立即高声答应。
她可喜欢出去开会了。
上次去市里开会就挺长见识,这回又能去区里见见世面啦!街道办每月的办公经费只有两块钱,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所以去区里开会不能报销车票,三个人是徒步走过去的。
叶满枝默默哀叹,自从来街道办上班,她鞋底都快磨漏了!赶到区人委时,会议室里已有二三十人到场。
叶满枝和庄婷心里都挺吃惊的,按照穆主任的意思,中苏友协支会能开设在光明街,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那肯定是因为稀少,才显得珍贵呀!可是,根据现场的人数来看,正阳区的九个街道办,至少来了一大半!会议正式开始后,通过领导的介绍,也证实了这一点。
正阳区九个街道,成立七个中苏友协支会。
之所以没有成立九个,是因为其中两个街道的人员太少,与其他街道合并成立支会了。
叶满枝和庄婷:“::::::” 穆主任真能忽悠呀!听她那天的口气,还以为全区只有光明街一个支会呢!穆主任被两人看得不自在,干咳一声说:“中苏友协成立支会是大事,刚才领导讲话时也说了,各支会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
你们也想一想,支会的第一次活动,要怎么展开,咱们集思广益。
”叶满枝很给领导面子地说:“对,区里有七个支会呢,咱们光明街一定要好好筹备,在七个支会中脱颖而出!”“就是这个理儿!”庄婷:“……”穆主任交代道:“咱们光明街的筹备组是第一个组建起来的,那咱们的支会也要第一个成立。
我跟刘所商量了一下,这周日就正式成立,成立当天要举行一个小型开幕式。
”中苏友协是群众组织,会员平时还要上班上学,活动只能组织在周末。
庄婷问:“要不要请区里的领导,参加咱们的开幕式?”“嗯,我一会儿尽量去请一请,如果咱们是第一个支会,区领导应该会出席。
”叶满枝最讨厌在开学仪式上听领导讲话了,她以己度人,觉得中苏友协的会员,未必愿意听领导在开幕式上讲大道理。
“主任,我觉得可以把开幕式和第一次活动结合在一起,让大家来参加活动能够有所收获。
我三哥是市友协的会员,听说市里会让曾经去过苏联的同志,介绍苏联的情况,比如生活啊,经济啊,工厂福利之类的。
”“小叶这个想法不错,咱们支会组织活动,主要还是想让大家有所收获。
”现在全国都在“以苏为首”“以俄为师”,学习苏联模式就是主旋律。
庄婷提议:“主任,其他支会只能请留过苏的同志介绍苏联情况,但咱们光明街有天然优势,656厂有不少苏联专家和家属,咱们可以请一个真正的苏联人介绍苏联人民的生活呀!”穆兰若有所思地颔首,请一位苏联人来演讲,应该能打响支会成立的第一炮。
“那咱们就试试。
”……然而,邀请苏联专家或家属参加支会的第一次活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656厂是绕不过去的。
当天从区里回来后,穆兰就跟656厂的张副厂长打听了邀请的具体流程。
据张副厂长所说,向厂里发一份带有受邀人名字的邀请函,再附上一份活动内容详情,厂部通常能够批准。
但是,只有厂部批准还不够,这事还需要军代室点头。
除了负责装备订货、军工产品的检查验收,军代室还掌握着厂内监控和保密工作。
邀请外国人参加活动,必须与军代室报备。
穆兰不是什么假清高的人,平时维护各方关系,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说得上话,方便开展工作。
街道办这四个新同志,当初都是递条子进来的。
谁是谁介绍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去军代室报备的那天,她把叶满枝也喊上了。
甭管有用没用,反正熟人好办事。
“小叶,当初还是吴团长把你推荐给咱们街道办的,我一直没问,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对于这个问题,叶满枝早就打好了腹稿。
从她第一天上班,就等着领导开口询问了。
可惜谁也没问过。
此时突然被穆主任问起,她心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主任,我爸跟吴团长认识,他俩在工作上有些交集。
”两人相过亲的事情不宜再提,老叶跟她交代过,要是被人问起与吴峥嵘的关系,就往他身上推。
穆兰听后点点头,与她之前猜想得差不多,大人之间有交情,才会帮着孩子办事。
她心里有了数,便不再多问。
在门口做过登记后,带着人走进了656厂的大门。
双方提前约过见面时间,她们来到军代室的时候,接到门卫电话的吴峥嵘已经等在办公室门口了。
穆兰感受到了对方的尊重,心中熨帖,快走几步,热情地与吴峥嵘握手。
“吴团长,好久不见,终于有机会来你地盘上叨扰了!”“穆主任是稀客,欢迎欢迎,快请进吧!”两位领导在前面握手寒暄。
而看着这一幕的叶满枝忽然惊觉,自己工作快一个月了,似乎从没与人握过手!平时在办公室里用不上,与街坊握手会显得太客气,但是与其他单位的同志见面时,她也没握过手啊!她恍然记起,大姐刚上班那会儿好像回家提过一次,男同志一般不会主动与女同志握手,男女之间握手,应该由女同志先伸手!她与吴团长几次见面,从没握过手,但刚才穆主任主动伸手,人家就握手了!这种社交礼仪,要么有人提点,要么全靠自己细心学习,否则根本就参不透。
她心里有点懊恼,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一个月的表现算不算失礼。
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因此,在两位领导寒暄过后,叶满枝也主动伸出右手,打招呼:“吴团长好!”他俩见面是从不握手的,吴峥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带着薄茧的手与她柔软的掌心相贴,笑着说:“小叶同志好。
”叶满枝心里莫名有些激动,不是因为握手对象,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正式握手!从这一刻开始,她感觉自己终于蜕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她正这样想着,就见吴峥嵘转向穆主任,语气熟稔地问:“小叶在咱们街道办表现怎么样?没给您添麻烦吧?”“哈哈,没有没有,小叶这孩子表现十分出色,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帮助群众解决了不少问题,同志们的反响非常好!”应对这种客套询问,穆兰也算驾轻就熟了。
刘金宝与小叶的情况差不多,有个叔叔是管粮库的,她每次从粮库附近经过,都要被问问金宝在单位工作咋样。
这与家长询问孩子在学校的表现是一个意思。
一是表示关心,二是想让领导多关照关照。
她们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小叶的父亲又跟吴峥嵘有交情,穆兰自然不吝多说些表扬的话。
“咱们街道马上就要成立‘中苏友好协会光明街支会’了,小叶这孩子工作热情很高,协助我负责支会成立的筹备工作。
”短短几句话,穆主任说过两次“小叶这孩子”。
吴峥嵘眉眼间有些微不可察的笑意,神情略显古怪地看向站在领导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叶满枝。
不知她是如何跟人解释两人关系的。
但她能用上的说辞,无非就是那一两种。
可以肯定的是,这姑娘并没透露两人相过亲的事实。
吴峥嵘微哂,再次看向穆兰时,一本正经地附和:“您说得对,小叶这孩子一直很不错,以后还要麻烦穆主任多指点多关照。
” 第20章以后就别用“您”了 由于工厂规模太大,关系错综复杂,厂子弟喊人时的称呼,是随着父辈走的。
也就是说,要看父母与对方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个人是父母的同事,那么无论对方年轻还是年长,厂子弟都要礼貌地喊一声叔叔、阿姨。
所以,上次偶然听见周牧喊“吴叔叔”的时候,叶满枝虽然觉得别扭又好笑,却并不惊讶。
周副厂长与吴峥嵘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这一声“吴叔叔”是他应得的。
但是,叶满枝跟周牧可不一样。
她跟吴峥嵘相过亲呀,这关系辈分可就不能从父辈那边论了。
听到对方说出“小叶这孩子”的时候,叶满枝觉得这人不但占了她的便宜,还是个促狭的假正经!她实在没憋住,站在穆主任身后,偷偷瞪了他一眼。
吴峥嵘瞥见后笑了,对穆兰说:“天气挺热的,咱们进去聊吧。
”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啦啦地转着,秦祥往办公室里多加了一把椅子,然后殷勤地问:“穆主任,您喝茶还是汽水?”“喝什么还能选啊?哈哈,在我们街道办全都喝大叶子茶。
”“嗐,我们平时也是大叶茶,这不是知道您要来嘛,领导特意让买的冰镇汽水!”“哎呦,吴团长太客气了,别破费了,我们喝茶就行。
”穆兰出来办事,还从没受到过这种礼遇呢!街道主任是科级干部。
而六五六的处长科长一抓一大把,把她放到人家厂里根本不够看。
若非两家单位合作密切,她又是街道办一把手,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出入厂长和军代表的办公室。
她要喝茶水,秦祥没有异议,继而问:“小叶同志呢,喝汽水吧,我们领导特意安排的,喝汽水解暑!”吴峥嵘实在看不得小秦那副殷勤样子,招呼道:“给穆主任和小叶拿两瓶汽水,你就出去吧,我们还有事要谈。
”秦祥敬礼称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腹诽,上次来还是小叶同志,这次就是小叶了。
他家团长肯定是有情况的!客套话说了,汽水也喝了,穆兰今天是为正事而来的,趁着气氛好,将她们想邀请苏联专家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
吴峥嵘接过申请表,扫了一眼就放到了手边,问:“穆主任,您有想要邀请的明确目标吗?”“没有没有,我们对厂里这些专家不了解,也没接触过,肯定不能绕过656厂与他们联系呀!”穆兰爽快道,“我们不挑,厂里给我们安排谁就是谁,只要是苏联人就行。
”吴峥嵘眉心微蹙,沉吟着开口:“这些专家是来支援656厂建设的,与咱们不是从属关系,厂里无权指派他们。
而且你们搞的这个活动要进行公开演讲,到时候听众可能不会少,这不只是656厂内的事情,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啊,那这周末之前能收到答复吗?”吴峥嵘摇头。
今天已经是周四了。
穆兰退而求其次,问:“要是只邀请家属介绍一下苏联风貌呢?也需要向上汇报吗?”她听说专家与家属不是一个单位负责的。
吴峥嵘没说是否需要上报,只问:“你们有人选吗?”穆兰连俄文都不会说,哪里认识什么苏联家属。
但她们来之前研究了两套方案,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请到一位苏联专家,但是如果厂里审查严格,他们就邀请家属。
“小叶,你不是认识一个苏联姑娘嘛,你跟吴团长说说具体情况。
”叶满枝忙道:“那姑娘叫奥利娅,她说自己是希格乔夫的女儿。
”吴峥嵘点点头,专家组里有一位叫希格乔夫的。
“奥利娅是拉大提琴的,好像挺喜欢咱们的民族音乐,经常来我们业余国风音乐会观看排练……”不过,她来街道办上班以后几乎每晚都有活动,这个月的几次排练都被她推掉了,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过那姑娘了。
吴峥嵘听着她的介绍,指节在腿上轻点了点,沉默一阵后,起身走出办公室,对外间的秦祥交代了几句。
重新坐回来后,对二人提议:“还是先确定这位奥利娅同志是否愿意出席活动吧,其他的咱们稍后再谈。
”叶满枝等的就是这句话,从挎包里翻出通讯簿,得到许可后,借用他办公桌上的电话,请总机帮忙接通了希格乔夫先生的宿舍。
吴峥嵘坐在她身边,隐约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目光所及,还能看到几缕湿发贴在白皙的脖颈上。
他轻咳一声将视线挪开,让肩膀靠到了椅背上。
电话被接通,叶满枝说出一串清脆又欢快的俄语询问,听语气似乎与对面的人非常熟稔。
吴峥嵘读书时学的是英文,俄文水平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虽然听不太懂,但口音是否纯正还是听得出来的。
小叶这外语水平不像是高中能教出来的,而且口音比较柔和,教她的老师可能是白俄或乌克兰人。
鼻息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馨香,吴峥嵘漫无边际地分析着。
而他身旁的叶满枝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放下听筒,笑着说:“奥利娅愿意参加周日的活动,出面介绍苏联的真实情况。
我跟她说到时候听众可能会非常多,万一紧张了容易忘词,所以最好能提前写一份演讲稿,她已经同意了。
等活动结束以后,我可以把这篇讲稿翻译过来,留给咱们军代室备案。
吴团长,这样行吗?”吴峥嵘尚未答复,被他安排去核实信息的秦祥探头进来,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是代表安全、可继续行动的军事手语。
吴峥嵘收回目光,笑着说:“行,小叶考虑得很全面。
”叶满枝被他这声小叶喊得有点不自在。
以前喊小叶同志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这次改成小叶了,总觉得对方在占她便宜。
“那您这是同意我们的申请了吗?”叶满枝向他确认。
吴峥嵘笑着看向穆兰,问:“既然是庆祝中苏友协支会成立的活动,现场应该会很热闹,穆主任不介意我们军代室一起参与一下吧?”“当然不介意啊,欢迎之至!”穆兰猜测他还要派人在现场跟进活动内容,自然不会没眼色地拒绝。
事情说定了,她又与对方客气几句就带着小叶告辞了。
成立仪式安排在周末,筹备组需要邀请领导和会员、布置会场,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叶满枝跟着穆主任走出办公楼,走下台阶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主任,我的通讯簿落在军代室了!”“那你快点回去取,我在这等你!”叶满枝答应着,转身折返回去,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重新来到了军代室。
像是知道她很快就会返回一样,吴峥嵘正背着手等在办公室门口。
等她走近了,便将手上的红色通讯簿递了出来,同时问:“来芽是谁?”“我、我啊,怎么了?”叶满枝有点羞耻,对方一定看到她写在通讯簿封面上的名字了。
这本通讯簿从她小学毕业前开始使用,因为能记录的人员不多,一直使用至今。
但是封皮上的名字还是她上小学时候写的,字迹圆咕隆咚的,比照着现在差远了。
漂亮的一手字相当于半张脸,叶满枝感觉有点丢脸。
“没怎么,挺好的。
”吴峥嵘问,“你回来是有别的事要说吧?”叶满枝赶紧点头,“周日的活动不知道要进行到几点,我怕到时候耽误了跟您约饭的时间,咱们要不要改个其他时间?”她故意将通讯簿落下,就是想回来跟他说说请客吃饭的事。
原本两人将时间定在了这周日,但是友协成立,既要搞开幕式,又要组织第一次活动,结束时间暂时不能确定。
吴团长也是个大忙人,她怕耽误人家的时间。
然而,无论她改不改时间,都会打乱吴峥嵘的计划安排。
为了她的邀约,吴峥嵘提前一周就把时间空了出来。
按照他以往的风格,这种情况下,他通常会同意另约时间,但不会再给确切日期,他本就不喜欢应付请客吃饭,三拖两拖也就拖黄了。
不过,在叶满枝仰头望着他等待答复时,他没什么所谓地说:“客随主便,那就换个时间吧,下周日可以吧?”“可以可以,那咱们说好了,就约在下周日!”准备离开时,叶满枝眼波流转,扭头问:“吴团长,我以后需要像院儿里其他人那样,喊您叔叔吗?”吴峥嵘愣了一下,好笑地反问:“你想喊吗?”“可以呀。
”“那你先喊一声,我听听。
”叶满枝:“……” 吴峥嵘太年轻了,长得比五哥还好看,她有点喊不出口。
吴峥嵘格外善解人意地说:“不想喊就别喊了,这事不强求。
”他周围的同事大部分是中年人,儿女比他小不了几岁。
如果任由小辈与自己称兄道弟,那他面对同事时自然就会矮一辈,而矮下去的这一辈,有时是会影响到开展工作的。
所以同事那些成年儿女别别扭扭喊他叔叔的时候,他一般都会答应着。
不过,这个称呼搁到叶满枝身上,就没什么必要了。
叶满枝笑眼弯弯道:“要是不让我喊您叔叔,那我可就不讲礼貌,没大没小了啊!”“真想没大没小,以后就别用‘您’了。
”“嗯,我考虑考虑,”叶满枝笑眯眯地挥手,“穆主任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先走了,吴叔叔再见!”“……”*成功邀请到苏联专家的家属后,支会成立的筹备工作立即紧锣密鼓地开展了起来。
叶满枝下班后,带着一份市中苏友协的会员名单,挨家挨户邀请会员们参加街道支会的成立仪式。
时下能够加入中苏友协的群众,以知识分子、干部和学生居多。
这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住在军工大院里的。
她走进大院时,布告栏后面的空地上挤了好多人,不知谁将一辆大卡车开了进来。
车门敞开着,一群人或坐或站,围在卡车外面,听着收音机里转播的评书。
时不时就会传出一阵惊叹和叫好声。
她侄子麦多也在人堆里挤着。
“麦多,回家吃饭了!”“小姑,我不吃饭,再听一会儿!”叶满枝不再管他,径自往自家楼道里走。
收音机、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是时下的四大件,收音机产量低价格高,整个大院里除了干部家庭,没几个有收音机的。
围着汽车听评书和新闻,是他们这院儿里的常态。
叶满枝在心里规划着今晚上门请人的路线,快要走到楼道口时,忽听隔壁门洞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她被这叫声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暗自腹诽,八成又是哪家夫妻吵架,下手没轻没重了。
然而,她这边刚一转身,隔壁楼道里就跑出来一个光着脚,几近浑身赤|裸,只穿了一件松垮裤头的年轻男人。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肩膀胸膛上全是血,单手捂着血淋淋的耳朵“啊啊啊”吼叫着。
叶满枝眼神好使,恍惚看见他那带血的耳朵好像被撕下了一半,毫无支撑地耷拉着。
这一幕不仅被她看到了,原本专注听评书的街坊们也都望向了这边。
有几个男人跑上来问:“齐茂林,你这是怎么了?”被喊作齐茂林的男人口中还在“啊啊啊”,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紧随其后跑出来的齐大娘,呜呜哭着恳求:“大家快帮我把茂林送到卫生站去!茂林的耳朵被那天杀的仇晓燕咬掉了!”“哗”他们这个大院建成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这么血腥的事呢!人群里顿时闹了起来。
叶满枝回过神,跑过去喊道:“大家先别打听了,司机师傅在不在?快把他送到医院去!他这种情况,送卫生站也处理不了,直接去市立医院挂急诊!”街道卫生站能打针开药,但他那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卫生站那些小大夫可看不了。
“哎,对对,赶紧来俩人,把茂林扶到车上去。
”司机跳进驾驶室,准备启动汽车,而齐大娘被吓得腿软,根本就爬不上卡车后座。
还好齐茂林的大哥及时赶了过来,随车跟着去了医院。
望着迅速驶离的卡车,齐大娘委顿在地,拍着大腿哀嚎了起来。
“这个天杀的仇晓燕,她的心咋这么狠啊!”齐大娘拉住距离最近的人,要求道,“快帮我报公安,我要让公安抓她坐大牢!”仇晓燕跟刚刚的齐茂林是两口子,两口子吵架没有报公安的,但齐茂林差点被咬掉了耳朵,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光明派出所很少处理刑事案件,接到门卫的报警后,刘所放下电话就骑车赶了过来。
痛哭的齐大娘、神情恍惚的仇晓燕,以及其他骂骂咧咧的齐家人,全被带去了派出所。
大院里有不少人都跟去看热闹了,叶满枝也挺想去,但她还要上门邀请友协会员,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夫妻吵架咬掉半只耳朵的新闻,只用一晚上就在整条街传遍了。
次日去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也全在讨论这件事。
让叶满枝没想到的是,这桩案子竟然又把薛巧儿牵扯了进来!仇晓燕之所以会一怒之下咬掉自家男人的半片耳朵,就是因为听说齐茂林跟薛巧儿勾搭在了一起。
夫妻俩在家吵架,闹得人仰马翻,结果吵着吵着就吵到床上去了。
如果能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件事也就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关键齐茂林是个车夫,累了一天,又回家跟媳妇吵架,有些事情发挥失常。
这就更加印证了仇晓燕心里的想法,怒火升级,夫妻相骂无好话,仇晓燕恨极了,被齐茂林推了一把后,报复性地咬掉对方半片耳朵。
“那仇晓燕也挺绝的,”刘金宝感慨道,“所有事情都主动交代了,她愿意承担后果,但也要求公安将齐茂林和薛巧儿绳之以法,她举报这两人卖X嫖X。
”叶满枝想到了穆主任的调查结果,犹豫着问:“不是说捉奸捉双吗,这事怎么调查?”“嗐,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刘所没下大力气查,现在都快闹出人命了,他肯定不能再让薛巧儿祸害光明街啊!”举报薛巧儿重操旧业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刘金宝正跟叶满枝介绍情况,刚从派出所回来的陈彩霞实时通报道:“仇晓燕这回是彻底撕破脸,破罐破摔了,在里面直接点了好几个车夫的名字,都是跟薛巧儿有关的。
刘所把这些人全都找来了,现在正在一个一个问话呢。
”几个年轻人上蹿下跳,隔几分钟就借口跑出去看热闹。
穆兰瞧着实在不像样子,索性道:“你们也别偷偷摸摸往派出所跑了,干脆一起去看看吧。
”能光明正大地看,大家当然愿意。
除了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凤姨,其他人全都去了隔壁派出所。
刘所已经带人询问了三个车夫,情况都不理想。
三人一口咬定,与薛巧儿只是同事朋友的关系,没有不正当勾当。
反倒是从第四个车夫赵强口中,问出了些东西。
“薛巧儿给你送手绢了吧?”刘所问,“她为什么给你送手绢?”赵强满不在乎道:“这能为什么啊?我出汗了,她拿自己的手绢给我擦汗,那手绢香喷喷还挺好看的,给我擦完汗不就埋汰了嘛,咱就把手绢买了呗。
”“用什么买的?工分吗?”“对啊,我把自己拉的一趟活,记她账上了。
”刘所一言难尽地问:“你买了她几条手绢啊?”就在大家以为卖X嫖X,即将走向投机倒把的时候,赵强又大大咧咧地说:“当然只买一条啊,手绢要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傻!”“有人看到薛巧儿去过你家,而且这几个月你账上的工分可不止少了一分。
”“哦,我让她去家里给我洗衣服做饭的,一个礼拜去一次吧,她帮我干一次活,我就把那天一上午的工分记她账上。
”赵强跷着二郎腿,说起来还挺得意,“虽然我没娶媳妇,但我那家里收拾得也挺利索!”刘所审视地望着对面的二百五。
以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赵强这番话没撒谎。
但这个结论听起来太扯淡了。
赵强是个无父无母的光棍儿,薛巧儿可以去他家打扫卫生,那其他车夫呢?其他人可都是结婚有娃的,根本用不上薛巧儿!赵强晃着腿说:“刘所,你就放心吧,我还没结婚呢,要是嫖的名声传出去,这辈子都不用娶媳妇了。
我跟郑东也算是兄弟,咋可能动他媳妇。
我不但不动她,车队里有人想对薛巧儿摸摸搜搜的时候,我还帮忙阻止了呢!”“薛巧儿跟齐茂林关系怎么样?齐茂林动过薛巧儿么?”“那我不知道,反正薛巧儿在我们车队里人缘挺好的。
她虽然是柳梢胡同出身,但是摊上了郑家,还愿意出来卖苦力,也挺不容易的。
而且薛巧儿说话多好听啊,温温柔柔的,车队里谁有了困难她都愿意帮忙开解,是我们队里公认的解语花,这不比家里那些母老虎强多了?”刘所:“……” 一个三轮车队,还整出解语花来了!“嘿嘿,不过,”赵强笑得有点猥琐,“那齐茂林被咬掉半只耳朵,也不算太冤枉,他还为了薛巧儿跟老孙打过架呢,要不是因为打了那一架,薛巧儿的事也不会被他老婆知道。
”刘所抬眼问:“他俩为什么打架?”赵强不屑道:“都想跟薛巧儿套近乎,争风吃醋呗,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想当年,那柳梢胡同里,看得着吃不着,还争风吃醋的傻缺多了去了,他俩算啥呀!薛巧儿越是让他们吃不着,他们越要抢着献殷勤。
我就不一样了……”对于这番话,刘所还是认可的。
这几个车夫,除了赵强,全都成家了。
即使对薛巧儿有想法,顾忌着家里那边,也不可能强买强卖,霸王硬上弓。
刘所以前办过类似的案子,柳梢胡同里的姑娘,大多很会看人眼色,学过如何拿捏客人,有的客人只是去聊聊天摸摸手,就要花出去大把钞票。
但这事不能只听赵强的一面之词,还要询问其他车夫,以及薛巧儿本人。
门外的刘金宝不可思议地问:“他撒谎吧?薛巧儿要是啥都不干,那些车夫凭什么给她那么多工分啊?”“谁说她什么也没干?她不是解语花吗?”陈彩霞白他一眼。
叶满枝暗道,也许这就是三嫂说的,提供那个什么情绪价值吧。
三嫂总说三哥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叶满枝原来还不太懂,现在有一点点懂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心里都是半信半疑的,刘所想把薛巧儿也喊来派出所,却被穆主任拦了下来。
“薛巧儿这些年从良不容易,一旦跨进派出所这道门,以后再想洗白就难了。
要不还是让我们上门去问问情况吧,实在问不出什么,再把她喊来。
”刘所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穆主任上门去做工作了。
穆兰选了已婚又熟悉郑家情况的陈彩霞同行,但叶满枝不敢对郑家的事掉以轻心,也申请随行了。
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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