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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血炎龙 9(4/5)

小姑娘还在自顾自说:“这是西陆人进贡的,刚够给淑容妃裁一条百裥裙的料,一幅也少不得。

一会儿师父起来了,知道我没把它晾好,叫风卷走了,肯定要罚我。

师父虽看不见,可她一摸就知道,用别的绡混充不来的……要是,要是您肯把它还我,我每天来给您浇水,还给您供最好吃的豆沙馒头……”一棵树要吃什么馒头?夺罕忍不住嗤地一笑,小姑娘惊恐地往上看,却只见浓荫随风摇摆。

她又疑又惧,想了一会儿,颤声说:“还是……您喜欢肉馒头?”夺罕不敢笑出声,只得憋着,四面的叶子震得簌簌发响。

他想,再这样下去可要露馅儿了,急忙将石子扣在食指弯里,拇指一弹,石子便打折了那条细枝。

鲛绡随着断枝滑落下去,仿佛一片云雾轻曼飘舞,乘着风,又要往远处飞去。

女孩起身追了几步,跳起来牵住了云雾的尾巴,把它扯进怀里紧抱着,像是怕再被风拽走了似的,欢天喜地一路跑开了。

夺罕躺回树干上,想起来还是不禁要笑。

忽然他又止住了笑,因为那小姑娘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往树根淋了一碗水,搁下什么东西,两手合十匆匆一拜,头也不敢回,就飞快逃开,眼看着是拐进了绣师的院子。

他屏息静听,而后悄悄顺着树干下滑,骑到离地最近的粗枝上,两腿缠住树枝倒挂下去,伸手捞起那东西,瞬间又无声隐回枝叶中。

油纸包折得方正整齐,一根细细红线从中间扎紧,挽了个漂亮的连环结,里头的东西温热柔软,熨帖着手心。

拆开油纸,是个饱实雪白的馒头,朵朵热气拂上脸庞。

咬一口,满嘴都是肉香。

从那以后,每天拂晓,夺罕都到北小苑去一趟。

秋天很快就结束了,冬意渐重,女孩的衣裳也厚了,穿得像个小棉花包。

有时她刚放下油纸包,那个盲眼的绣师就在院子里喊她的名字,她总是答应着“来了师父”,在树根浇下一碗清水,就飞奔回去。

她叫柘榴,与那棵树同名。

当柘榴以为四处无人的时候,她会对树娘娘说话。

她父母早已在八年之乱中离世,盲绣师流落民间时,收留了她。

绣师双目虽不能视,但走针如神,天享五年,她再次奉召入宫。

织造坊从民间买了三十名五六岁的女孩,跟随绣师习艺,柘榴成了这些学徒的头领,每日要早起给她们做饭洗衣,小女孩们争着玩一只陀螺,也要打到柘榴面前来。

她的烦恼无非就是这些絮絮的小事,夺罕总不能在她眼前钻出来走掉,只得躺在树上打盹,半梦半醒地听她唠叨。

等她诉完了苦,回去干活,馒头也早冷了,可夺罕还是会三两口把它吃掉。

第二年的夏天,柘榴的个子高了一寸,胸前有了雏鸟嫩嘴般的起伏。

她是绣师技艺最出众的弟子,已可以顶替她体弱的师父做些活计,绣坊里的女孩们也开始懂事了,不再需要她照料起居。

她的抱怨越来越少,来了也时常不说话,只是背倚着柘榴树,静静坐上片刻。

海市也在长大。

自出现在宫中的第一天起,她就是男装打扮,宫人从来不准近身伺候。

柘榴已完全长成少女身段的时候,海市依然瘦直笔挺,像一支纤细的矛。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凤庭总管方诸的第二个养子,没有人见过她幼小年纪女装的模样,只怕她自己也忘了。

夏天的午后常有骤雨,夺罕与方鉴明在廊下铺开紫蒲草席对弈,檐角雨水急落,汇成绵长白线帘幕,垂入霜平湖。

海市喜欢穿着男孩儿的宽大素锦单衣,赖在棋枰旁读一本闲书,呵欠不断,终于伏在方鉴明膝头睡去,嘴里还叼着半支没吃完的桂花糖,男人总是轻轻替她把糖从唇间拿开。

女孩指间的书页半开着,被湿凉的风簌簌翻动。

不下雨的日子,夺罕会在校场上与海市练习,他将刀剑之术倾其所有地传授给她,却始终不让她接触分毫使毒的技艺。

海市其实是怕血的,她扼死第一只兔子的时候是八岁,方鉴明不许她用刀,只准用双手。

兔子白净肥硕,毛茸茸的,在女孩两手虎口之间扭动踢蹬,吱吱尖叫。

海市的手在发抖,兔子使劲一挣,翻身就跑,撞翻了屋角一小篮鸽蛋,眼看就要窜出厨房。

方鉴明没有理睬那兔子,仍在门外静静看着海市,手里握着一柄玉色缎面折扇,连眉梢都不曾动上一动。

海市一咬牙,扑在方鉴明脚前,双手摁住兔子温热的身躯,抓紧举起,猛力往石板地上摔去。

兔子立刻不动了,厨妇赶上来把它提走,晃晃悠悠,像是用毛皮包裹的一小袋肥肉。

鸽蛋黄白横流的地上,留下铜锱大小的一汪血迹。

厨妇用黄姜与小尖椒把兔子炖了,汤汁鲜浓,是晚膳的一道好菜。

每当方鉴明的目光移到海市身上,她便伸出筷子去,夹起一块兔肉送进嘴里,努力咀嚼咽下。

夜里,海市悄悄溜进夺罕的卧房,挤在他身边。

夺罕醒了,掀开被子让她钻进来。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好像那兔子还在我肚子里扭来扭去,好像……好像它还活着一样。

”女孩小小的两手冰冷如石,不知在凉水里洗了多久。

第二次杀兔子时,她便学会一掌拍在兔子后脑,干净利落地让它断气。

四年后,海市开始与他们一同在夜间出门,有时一年两三次,有时一月一两次。

回到霁风馆时,夺罕的卧房里总是备有一缸清冽冷水,供他清洗血污,不论季节冷暖。

他知道海市的房里也是一样。

天享十二年春天,海市练箭时伤了臂膀,夺罕把伤药送去她的房间,撞见她正在炭盆上烘烤一匹刚洗净的白帛,才知道她早已开始束胸。

他恍然想起她都十四岁了。

也是这一年,盲眼绣师病得愈发厉害。

从头年的秋天起,她便只能卧床,不见再出来走动。

柘榴早过了及笄之年,许久不跟树娘娘说话了,可即便夺罕出门十天半月,回来时仍能在树下找到一只微温的油纸包。

柘榴偶尔坐在树下发呆,早起挑炭的剑师学徒见了她,脸会骤然红透,脚下打结,几乎连人带着挑子摔倒在地。

夺罕在树冠里往下看,却只能看见晨曦梳过柘榴低垂的浓密睫毛,像是他自己的乌金颜色。

“师父她,大概快不行了。

”柘榴低声说。

她把头往后仰,靠在树上,茫然盯着夺罕藏身之处,眼瞳是清澈明净的茶色。

一瞬间夺罕以为她看见了他,但他立刻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数层厚密枝叶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树娘娘,如果我求您,让师父不要死,您能不能答应?”少女停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自己苦笑起来,“您也只是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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