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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燕山雪花大如席(5/5)

叶初雪又痛过一阵之后，这时精神反倒好了些，拉着平宗不让他发脾气，低声道： &ldquo接生本就不是他们的事，你发脾气也没用，快去让人找产婆呀。

&rdquo 平宗连忙吼着让人去找。

底下人却十分为难，推诿半天，还是焉赉过来汇报：&ldquo陛下，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更找不到产婆。

&rdquo 平宗一呆，这才想起燕然山寒冬之际并无人居住。

他低头看了看叶初雪，见她也正向自己看来，两入目光交会，一瞬间心境澄明，心意相通。

他们二人一起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早就无比熟悉对方的想法，此时久别重逢，竞似乎比以前更有默契一般。

平宗点了点头：&ldquo好，就这么办。

&rdquo 他一把将叶初雪抱起来，往刚刚搭好的帐篷走去，吩咐道：&ldquo焉赉带人去找产婆，无论多远，都给我找一个来，要最好的。

尉大夫你随我来，你给她治伤补气血，我来给她接生。

&rdquo 御医正要进帐篷，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ldquo陛&hellip&hellip陛下，您接生&hellip&hellip&rdquo 平宗头也不回地将叶初雪放在帐篷中搭好的床上，说道：&ldquo我给牛和马都接生过。

你照顾好她的身子要紧。

&rdquo 御医也不敢耽误，沉住气点了点头：&ldquo好，我需要热水、匕首、干净的布巾、疮药&hellip&hellip&rdquo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药箱中拣出几颗药丸一一塞进叶初雪的嘴里：&ldquo这是送子丹，帮助产妇补血补气，方便产门打开。

这还有一粒九还丹，补气益中，给娘子你补充体力。

&rdquo他沉吟了片刻又道：&ldquo现下臣要将娘子身上的箭起出来，本应喝麻沸汤止痛，但这样一来娘子就无法用力分娩，所以只能忍着痛了。

&rdquo 平宗听了这话比自己身上中了箭还疼，伸手紧紧攥住叶初雪的手，牙关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叶初雪在阵痛的间隙反过来安慰他：&ldquo没关系，那痛比起肚子疼差得远，我受得了。

&rdquo 平宗从怀中拿出一只四指粗的千年老参来，对叶初雪苦笑：&ldquo我带这个出来，本来是要找到你给你进补的。

现在却来不及烹煮了，叶初雪，我们丁零人也能生吃的，你也试试吧。

&rdquo 叶初雪知道自己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体力，点了点头接过来，见那人参洗得白白嫩嫩，已经生成人形，四肢俱全，头上仿佛还有弯弯两道笑眼，愣了愣，一时却下不了口。

平宗叹了口气，接过来自己咬了一口，在口中嚼烂，再俯过去送到她口中。

叶初雪被他的气息笼罩住，人参冲鼻的辛辣味弱了许多，被他一点点地哺喂着吃下一口去。

她却一时不肯放他走，唇舌纠缠，满心依恋。

她一直到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生怕自己是太过想念他，又在梦中与他缠绵，醒来时面对的仍旧是睢子含意分明的探究目光。

御医便趁此机会，飞快地将箭拔了出来，将调好的药膏糊上去。

叶初雪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口，平宗便趁机要后撤，她却不肯放他走，只是纠缠着，没出息地啜泣：&ldquo阿护&hellip&hellip别走&hellip&hellip我想你。

&rdquo 一声&ldquo阿护&rdquo几乎将平宗的心绞碎，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间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只能在她脸上雨点般地亲吻：&ldquo放心，我不走，我在这里，接咱们的孩子到这世间来。

&rdquo 又一阵剧痛袭来，叶初雪再也顾不得平宗，嘶声痛呼，浑身一用力，御医刚刚收拾好的伤口立时崩裂。

御医叹了口气，拿过布巾来为她止血，对平宗说：&ldquo陛下，得尽快将孩子生下来，不然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rdquo 平宗点了点头，不敢大意。

长夜漫漫，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叶初雪觉得自己几乎要死在这里了。

唯一支撑她不放弃的信念只有一个，不能丢下如此狼狈的尸身让平宗抱着哭。

为了他，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咬紧牙关苦苦熬下去。

在疼痛的间歇，平宗会用热毛巾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一生出生入死都没有这一夜这般煎熬。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被撑裂，看着她到最后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却还不能让她休息，还要一次次将已经合上眼睛的她唤回来，逼着她用力、努力。

平宗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间最残忍的暴君，才会如此折磨心爱的女子。

但是不如此，他就会失去她。

他又一次不禁想到，如果没有了她，他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好在叶初雪终于坚持住了。

当焉赉带着疲惫不堪的产婆从七十里外赶回来的时候，当大风雪终于停下、太阳隐约露出身影的时候，当霞光铺满半边天空的时候，叶初雪最后一次撕心裂肺地嘶吼着用力，终于将一个男婴交到了平宗的手里。

叶初雪突然觉得身体变得无比空虚软弱。

她已经顾不得所谓的狼狈还是体面，看见平宗捧着婴儿泣不成声，吓得几乎灵魂出窍，颤抖着声音问：&ldquo还活着吗？孩子还活着吗？阿护，你别吓我，孩子不会又死了吧？！&rdquo 平宗一个劲儿点头，顾不得眼泪沾湿衣襟，也顾不得脐带还连在孩子身上，起身将婴儿送到叶初雪的怀里：&ldquo好好的，活的，男孩儿。

&rdquo 叶初雪长长地松了口气，摔倒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平宗亲吻她的额头，与她的面颊紧紧相贴，不停地说：&ldquo叶初雪，你太伟大了，你太了不起了。

&rdquo &ldquo给他起个名字吧。

&rdquo她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觉得一时不会昏过去了，将孩子交给赶到的产婆去处理，也不管平宗满手血污，紧紧握住，仿佛完成了此生最艰巨的任务一样，浑身都松懈了下来，&ldquo你的孩子，你给起个名字吧。

&rdquo 平宗情绪仍然激动，哪里顾得上想名字，只是一边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又忍不住朝产婆怀中的孩子张望，一会儿看着哭声响亮的孩子咧嘴笑，一会儿又抵着叶初雪的额头默默流泪。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禀报：&ldquo陛下，山上已经清剿完毕，步六狐人都跑了，但是我们抓住了贺兰夫人。

&rdquo 平宗一怔，登时明白过来，看着叶初雪问：&ldquo青铜箭是她干的？她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rdquo 叶初雪连忙牵住他，虚弱地说：&ldquo别杀她！带她回龙城！&rdquo 平宗一怔，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ldquo你刚生完孩子，就不能老实休息一会儿吗？考虑这么多做什么？&rdquo &ldquo就当是给孩子积德，别在今天杀人。

&rdquo 平宗愤恨地哼了一声，十分不甘心，满心无奈，看着那孩子道：&ldquo好，今日不杀人。

藏戈于库，这孩子就叫阿戊吧！&rdquo 叶初雪苦笑，轻声责备：&ldquo你这是赌气。

&rdquo 平宗将产婆洗干净包好的孩子送回到叶初雪的怀中：&ldquo叶初雪，你看看吧，咱们的儿子，阿戊。

&rdquo 提前一个月出生的孩子小得不可思议，叶初雪捏着他几乎是透明的粉红小手，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油然而生。

她轻声地说：&ldquo阿戊？阿戊，你长得怎么像只虾子啊？&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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