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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屁股哇……” 方非快要哭出来,这时有人说:“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声音清冷,正是那位蓝衣少女,她皱着眉头,似乎喷愤不平。
“怎么?要动手?”司守拙哼哼冷笑,“这儿可是勾芒禁室,你的符法不管用!” “没关系!”少女冷冷说,“你总有出去的时候!” 话一出口,禁室里安静下来。
白虎人全都不吱声儿,司守拙嘿嘿干笑,狠话转来转去,就是说不出口。
“小子,摔醒了吗?”一个勤务走上前来,指着地上的桌椅,“挑一副,坐上去。
” 桌椅无色透明,方非刚一坐稳,身下大力抬举,飘然升到空中,他四面张望,人头密密麻麻,一眼四望不到边。
考生陆续进来。
无论人数多少,禁室总是不大不小,似乎能随人数多寡,自行缩小放大。
不久考生到齐,禁室里一片嘈杂。
忽听轰隆一声,众人的头顶上冒出来一团火球,好似烈日当空,长长的火舌四面飞舞。
方非就在火球下方,吓得脸色发白,只听火焰里响起一个声音:“道者们,幸会了!”声音瓮声瓮气,好似一面大鼓。
火焰向内一收,忽地无影无踪,空中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怪物——浑身圆圆滚滚,眼耳口鼻全无,长了四扇翅膀,可以任意东西。
怪物的身下垂了许多长丝,看似一丛胡须,可又缥缈透明,活是乌贼触手,自行扭来扭去。
“我是帝江!”圆东西发出如鼓声响,“如果你们进了八非学宫,我就是你们的道师——没错儿,那边的白虎小子,你说得对,我就是一只老妖怪。
你心里不服气,那也没关系,在我眼里,你同样一个子儿也不值。
你骂我没有眼睛,呵,老天爷没有眼睛,陆地块没有眼睛,四方大海也没有眼睛。
不客气地说,你的眼睛也是一件摆设,常言不是说——有眼无珠么?” 瘦高个儿的钟离焘坐在那里,脸红筋胀,目瞪口呆。
说句公道话,这位公子哥儿一个字也没出口,只在心里咕哝了两句,可是帝江非但听见了他的心声,还逐字逐句地骂了回来,骂得又刁钻、又恶毒,只把钟离焘气了个半死。
“开考以前,我得唠叨两句!”帝江接着说,“这间勾芒禁室,除了天道者,所有人的符法都会受到禁制。
所以考试的时候,你们大可随心所欲,爱写什么就写什么,不必担心笔下放了电、桌子起了火——可有一条,不要念出声音,你们只是学生,教人写字是道师的事情。
” 圆道师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活是一只黄色的眼珠,在虚空中溜溜转动。
“真谛门槛是个好东西,可是神妙如它,也未必万无一失。
它发现得了最奇妙的手法,却常常看不穿最简单的把戏,呵呵……”帝江发出一阵轰雷似的狂笑,笑声中,好几个地方响起凄厉的尖叫。
方非掉头一看,许多考生怀里、袖里、领口里、裤腿下,纸条儿雪片似得飞了出来。
这些小纸条飞到帝江面前,皱皱巴巴地裹成一团。
老妖怪伸出触须,拈了两张,在面前晃来晃去。
“字儿写得不错!”帝江嗡嗡怪笑,纸条燃烧起来,化为两道流火,射入那个大纸团儿,红光一闪,纸团儿化为灰烬。
“这是裸虫们常干的事!”帝江厉声高叫,“挟带字条儿?喝,我真替你们感到羞耻。
” 穿帮的考生面如死灰,身下的桌椅自行落到了地面。
舞弊者一个个站起来,任由勤务押着,从那道黑洞洞的小门走了出去。
帝江笑了两声,接着高谈阔论:“电光益神丸,吃了只会叫人拉稀;吞蠢妖的都是不怕死的蠢货,刃阴、不点儿会吃书,也会吃光宿主的魂魄。
可有一样东西,我看到了以后十分吃惊……”它拍了拍翅膀,靠近众人的头顶。
方非只觉帝江就在上面,一时屏住了呼吸,全身心趴在桌上。
大圆球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忽又向前飞去,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儿面前,圆身子悄然一顿,帝江拍打翅膀,身子上下翻滚。
对峙了十秒左右,女生尖叫一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跳下。
帝江的触须闪电伸出,将她拦腰缠住。
女孩儿手舞足蹈,又哭又叫,周圈的人望着这一对,无不莫名所以。
一根触须扬了起来,挥舞一下,悄没声息地插入了女生的眉心。
禁室里起了一阵骚动。
奇怪的是,眉心没有出血,触须好似虚无幻影,在额头里搅动了两下,接着慢慢抽了出来。
触须的尖端,挑着一颗莹白色的明珠,那珠子若有若无,还在勃勃跳动。
“天啦!”有人惊声尖叫,“这是一颗魂珠。
” 禁室里起了一阵骚动,后排的考生纷纷起身,眼巴巴朝这边望来。
“这颗魂珠是谁的?”帝江沉声喝问。
女孩儿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好吧!我想白虎厅会喜欢这件事。
”帝江将魂珠凑到面前,“要把魂珠藏入魂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若是平常的灵魂,也不能助你通过天试,从魂珠的光亮来看,这是一个至道者……” “那、那是我爷爷……”女孩儿抽抽搭搭地说。
“牺牲自己,成全孙女?”帝江摆来晃去,似在大摇其头,“哼!这都是一些什么事?”他将少女丢回座位,放开了那颗魂珠。
光团儿飞到女生头顶,女孩儿一伸手,光团从她指间溜走,到了禁室顶端,轻轻一闪,忽就消失了。
“爷爷……”女孩儿伏在桌上,哭得伤心伤意,方非一边听着,也觉心中酸楚。
桌椅落到地面,少女伤心太过,无法起身。
两个勤务扶着她,慢腾腾向外走去。
“好了!”帝江大声说,“考试现在开始。
规矩大家都知道——两个时辰以内,写完所有的定式,只要错上一个字,你们的禁室之行也就到头了。
” 老妖怪抡起翅膀,连拍三下,一片青光捺过禁室。
方非惊奇地发现,桌面上从无到有,出现了一行青色的文字:“聚灵引火符——” 方非心头咯瞪一下,若是“收笔符”、“梳头理发符”,他写起来十拿九稳,就是“吃吃喝喝”符,虽然不算熟练,倒也可以对付。
可这一道“聚灵引火符”,别说是写,连听也没听说过。
符法的“定式”他也并不陌生!传授“梳头理发符”的时候,申田田就曾说过。
符法定式,就是一道符法最常见的形式。
就好比数学的公式、打拳的套路,随你多么厉害的符法,都要从这些定式里变化出来,任何道者学习符法,首先必须记住定式。
比起公式套路,符法的定式十分繁杂,自古以来,新定式层出不穷、浩如烟海,要想全部记住,真是谈何容易。
如果光是记忆,震旦里有的是加强记忆的法子。
好比不忘草、强心花,吃过以后,相当时间内可以一目十行、过眼不忘。
还有一种“速记符”,也能叫人以最短时间,把一本厚书整个儿装进脑子。
这些东西遇上定式统统无用。
头脑记不住符法,符法的定式,只有魂魄才可记忆。
为了记忆,还要消耗大量的元气。
因为这个缘故,在红尘时,方非用“飞火召神符”召来燕眉,可是隐书的符字一旦消失,他就马上忘了个精光。
直到受了点化,打开灵窍,才写成了第一道“收笔符”。
要不然,连定式也记不住,又谈何书写符字呢? 方非只会三道符法,而这一科“定式”,从古到今,不知道难坏了多少渊博的道者。
任你饱读符书,记下无数定式,到了紧要关头,如果魂魄不坚,元气产生波动,要么记不起来,要么记得模糊。
这么一来,麻烦可就大了。
桌上的题目,答对了一题,下面的一题才会显示。
一题答错,满盘皆输。
如果第一道题就出了错,不用说,肯定是个光溜溜的大零分。
这些规矩,方非考前问过简真——三人中间,大个儿是三进宫的老鸟,他知无不言,顺带好心预测:“方非呀,你顶多能写两道符,呵呵,一道是‘来此一游符’,一道是‘收笔滚蛋符’,呵呵……” 大个儿一箭穿心,看样子,方非是非写这两道符咒不可了。
他咬着笔杆,一阵发呆,桌上一行青字,活是五只眼睛,一面恶狠狠将他打量,一面还在叫阵:“写哇,你这个蠢货,不怕死就写哇!” 方非又气又急,得个零分出去,可是怎么见人?一想到简真的嘴脸,心里就觉恼怒不甘,他忍不住发狠默念:“聚灵引火符怎么写?聚灵引火符怎么写……” 第三遍还没念出,左手一沉,无声无息,一块薄薄的石版冒了出来。
隐书!方非浑身一抖,差点儿跳了起来——这段日子,他几乎把这样东西抛在脑后,这时忽然出现,实在叫人震惊。
他下意识掉头望去,帝江高高在上,俯瞰整座考场。
这只铁面无私的老妖怪,谁也不沾亲,谁也不带故。
他没有一只眼睛,可比千百只眼睛还要厉害,众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几个考生探头探脑,受到了他的严厉警告。
老妖怪也没有耳朵,可比千百只耳朵还要了得。
众人的心声一字不落,全都进了那个圆滚滚的大身子,谁敢心怀鬼胎,那真是一桩飞蛾扑火的坏买卖。
“小子,看什么?”帝江一拍翅膀,长长的触须掠空扫来。
方非慌忙低下头去,谁知一眼看去,几乎昏了过去。
隐书还在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书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字迹——勃勃跳心光火照! 身边扑扑连声,红光一闪,老妖怪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圆球喷出的热气,直叫方非汗如雨下。
“好小子,你的心跳比谁都快!”帝江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像闻到了作弊的味儿。
” 方非傻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隐书神气活现,就在帝江的眼皮底下,石版光白耀眼,字迹的青色,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帝江逼得更近,活是一只大狗,用那看不见的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方非的心脏快要爆炸,面对帝江,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做声,要不是承诺过燕眉,他恨不得和盘托出隐书的秘密。
“好吧!”出乎意料,帝江向后一飘,“小子,当心一点儿。
哼,我会看紧你的!” 啪,星拂笔磕在桌上,笔直下落。
帝江触须一探,捞起符笔,凑在眼前看了又看,似乎有些困惑,沉默了一会儿,他将笔丢还给方非:“拿好你的笔。
唔,你还没答题吗?抓紧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 该死,过去了一个小时,剩下的三个小时,还能干些什么呢? 左近响起了一声哀叹,方非掉头看去,一张桌椅落到地面。
座上的男生呆了呆,默默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门外。
紧接着,一个女生也开始下沉,她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考试,到了地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到了见高下的时候。
后面的定式越来越难,下降的考生也越来越多。
有一阵子密如雨坠,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方非的心脏跳动有力,心里生出了一丝侥幸——帝江没有发现隐书,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难道说,这块石版隐身有术,瞒住了这个无所不知的老妖怪? 石版上的符文带了一个“火”字,“聚灵引火符”也有一个火字,莫非这一行文字,就是符法的定式? 他的心跳更快更急,抬头望去,帝江停在高处,俨然一无所觉。
两个小人儿在他心里吵起嘴来,一个理直气壮:“呸,呸,这是作弊,你真是不知羞耻!”另一个弱弱地辩白:“我试一下都不行吗?也许那行字根本就不是定式。
再说,只写一道符,也不会影响分数呀!总比、总比得个零分强吧?”前面的小人儿犹豫了一下:“好吧,就写一道,下不为例!” 软弱的念头占据上风。
方非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仿照隐书上的符字,一字字地写了起来。
刚刚写完,青光一闪,桌面上字迹消失,紧跟着又现出了一道题目:“巽地呼风符一一” 定式是真的!方非还没来得及高兴,隐书上的字符悄然生变,一变为——按东镇北开穴引风。
这一道定式再也直白不过了。
方非的内心一阵战栗,好像是饿人嗅到了美昧,久旱逢见了甘霖,溺水者抱住了浮木,寒夜里肴见了火炉一一这样的诱惑实在难忍,软弱的小人又一次得了手。
方非犹犹豫豫地抄下符咒,青光忽闪,下一道题目又冒了出来:“坎天唤雨符一一” 方非由衷满足,仿佛上了瘾的大烟鬼,吸了两口以后,再也停不下来。
桌上的题目一道接着一道,书上的定式也一条接着一条,每次抄写以前,他都自我告诫“够了,这是最后一次。
”可是写完以后,一瞧下面的题目,忽又忍不住心想:“算了吧,再试一次就好!” 这么写得越多,越是心安理得,软弱的小人大获全胜,正直的念头退到了阴山背后,随它怎么叫骂,就是没人理睬。
方非一手拿书,一手持笔,下笔如飞,抄得忘乎所以,主考官好几次路过身边,这小子竟也一无所觉。
帝江是震旦里数得出的老妖怪,天视地听,呼吸千里,还有读心术,可以听人心声。
他看方非,只觉处处可疑,从头到脚,无论神态动作,全都写着“我在作弊”四个大字。
可是任由他虚虚实实地耍尽神通,就是瞧不出方非的手段。
帝江虽是妖怪,可也深明大义,懂得“拿贼拿赃”的道理,眼看着方非挥毫舞笔,心中真是又气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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