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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稍微大一点,叫做‘南赡部洲总狱’,各类百姓,各种闲杂人等,都在这个地狱中,黄巾力士不让我进入到里面去。
总狱北面的地狱叫‘剔镂’狱,把罪人绑在柱子上,用刀子雕刻成蓑衣的样子,然后拿小扇子一煽,那肉茸茸地直跳动,再把滚烫的醋浇上去,罪人立刻昏死过去,又苏醒过来,然后仍用水浇灌洗涤,肉又恢复原来的样子,这样要‘剔镂’十几回。
大凡尘世中凶恶并且虐待迫害良民的人,都要在这里受到惩处。
靠近‘剔镂’的地狱是‘秽溷’地狱,这个地狱全是大粪池,大粪像热水那样滚烫沸腾,发出的臭气使人无法接近,狱鬼用长叉子把罪人叉下去煮烧,罪人在粪池中翻滚,一会儿就溃烂化作了蛆虫。
狱鬼又用竹箩把蛆虫捞在锅中,细细翻炒,直到成为灰烬,然后又汲取粪汁洒在灰上,又变成了人,这样要反复十几回。
我问:‘这惩治什么事?’黄巾力士说:‘这些是尘世中的小人,是专门毁谤正人君子的罪人,要在这里受惩处。
’看完这个地狱,黄巾力士对我说:‘不需要全部都去看了,直接引你去那里看了就行了!’于是带我出来,走了百多步路,进入一扇大门,匾额上题着‘惩戒赃滥’,也是一个大地狱,有十多个全身裸露的罪人在地上,几个夜叉,相貌狰狞凶恶,用铁链拉着八九个饿鬼到地狱,夜叉拔出利刀在裸体的罪犯胸部、大腿处割肉,然后放到锅中煎烤,让饿鬼吃。
吃完,又割肉煎烤,直到最后只剩下几根筋骨才停止。
一会儿,地狱中业风一吹,罪犯的肢体又恢复原状。
又有铁蛇铜狗,专门吸人的血液骨髓,罪犯叫苦的声音惊天动地,这些罪犯原先都是人间地位显贵而政务不繁的官吏,但却玩弄权术,接受贿赂,欺世盗名。
有的在任所表面上很是廉洁,暗地里却接受纳贿给人的东西;有的在乡里依仗官势,操纵公事。
那些欺瞒世人只顾自己私利的人,都在这个地狱里,其中也有一二个与我相识的人。
参观完毕,回到省业司,把宝珠还给和尚,又到长官处回报使命完成情况。
长官又教训我说:‘从今后你要好好改过,再不要犯过去那种错误。
假如你再不悔改,那么,你的罪恶就不可赦免了。
’于是就命令黄巾力士送我回去,这样才去掉颈上的镣索,让我自由行走,前往冠服司取回寄存的衣服。
黄巾力士说:‘您在此等候,我们二人去领符牌后再来送你。
’大约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回来了,说:‘我们现在走一条捷径,不走旧路了。
’于是一同前行,出了好几道关卡,其中一道关卡是新建的,匾额上写着‘蜉蝣’两字。
守关的知道我是一个读书人,让我作一篇《蜉蝣关铭》,我请问题目命名的意义,那守关的说:‘凡是鬼投生到人间的,都从这里出去,但是不久又都要回到地府,就好像蜉蝣早上出生晚上死亡那样。
’我受命撰写几句话赠答,铭文为: 有崇者关,镇厚地也。
有赫其威,把关吏也。
名之蜉蝣,精取义也。
凡厥有生,自兹逝也。
去未逾时,旋复至也。
何殊此虫,一日毙也。
南阎浮提,光阴易也。
幢幢往来,曷少憩也。
请视斯名,悟厥譬也。
六道四生,早出离也。
逍遥无方,证忉利也。
举为天人,关可废也。
敬听余铭,发弘誓也。
咨尔幽灵,守勿替也。
守关的看了铭文很高兴,就放我出关,到二更天,我才到家,只见自己的尸身躺在地上,孤灯映照头边,妻子儿女门徒,在一旁悲啼痛哭。
黄巾力士猛然推了我一下,不知不觉我就跌入到尸体里面,恍然间我就醒了过来。
” 此后,何思明果然以七品知县终老,所到的地方他都以清廉谨慎自奉自守,并没有缺点和过失,号称廉洁,大概是有所戒惧吧。
两川都辖院志镇江吉复卿,是唐朝吉温的后代。
宋朝建炎年间,有一个避称其名的吉姓尊长,补缺做了润州金坛县尉,随后就在那里安了家,子孙世代为金坛人,以财产雄居乡里,人称吉半州。
吉复卿生来就有与常人不同的体质,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子。
他与常州的富户赵得夫、姜彦益是朋友,交情可说得上是莫逆了。
吉复卿胆气豪壮,见义勇为。
三个人曾经携带重金,在福建、浙江一带经商。
当时杭州妓女蒋秋娘、陶玉萧,在官妓中享有名声,赵得夫、姜彦益与她们关系亲昵,交情很深,吉复卿屡次劝阻制止,但他们仍往来自若,仅仅二年,钱财一空。
于是两人回乡,再次打点行装出门。
狎妓青楼,赠送妓女财物时挥金如土,一点也不吝惜。
又过了一年,钱财又用完了。
二人私下商议,准备变卖所有产业,装载财物再去杭州,家里老小都不管了。
吉复卿替他们忧虑,百般劝喻,他们都不听。
一怒之下,吉复卿准备到福州去,就摆设酒宴与他们话别。
席间,吉复卿又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们道:“我与你们既然是深交,怎么可以缄默不言呢? 古人说规戒的良言好比治病的药石,这是做朋友的责任;即使我人微言轻,不能使你们感悟,你们二人就不替妻子儿女考虑考虑吗?”两人假装答应他说:“老兄说得对,我们已经知道要警惕了。
” 吉复卿寄居福州,生意十分如意,光阴渐渐过去了三年,他方才乘船回归故乡。
船过钱塘,首先想到的是寻访赵得夫、姜彦益二人。
结果,不想在路中遇到他们,形貌憔悴,服装褴褛,几乎不认识了,大家在道旁手握着手,不胜唏嘘!吉复卿随即把他们拉到船中,让他们换上漂亮的衣服,用美酒招待他们,再三慰劳,情义礼数都到了。
二人流着眼泪说:“我们惟因不听老兄的话,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但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可恨的是烟花女子泼辣下贱,竟然如此无情,我们二人万金之财,因为她们而耗尽家产。
昨天经过青楼之门,她们竟然像从不相识一样,驱赶呵斥,让我们离开,害怕成为她们的羞辱。
这种人,非要杀掉她们才解心头之恨。
” 吉复卿劝他们说:“你们二人平生遨游花街柳巷之中,难道不知道妓楼门风就是这样,还何必发怒呢?人命关天,万不可就兴起杀人的恶念头,只可早早收拾行装回家。
假如你们要做生意的本钱,我都可以应付,古人说朋友有通财之谊,假如做朋友只是喝喝酒,游戏玩乐,有贫困不扶恤救助,遇到患难不相照顾,那么猪狗都不会吃这种人的肉,这还可以称得上是人么?”于是,吉复卿各借给他们二万银子。
二人拿了吉复卿借给他们的钱,又去了妓女家,妓女见他们衣饰整齐华丽,容光焕发,颇为惊讶,又像过去那样款待他们。
吉复卿催促他们回乡,二人哄骗他说:“容我们略为收拾一下行装,稍候几天,万一您有贵干,可以先走一步!”吉复卿说:“嘻,这是什么话!我如果一走,你们必然不会动身,就是一两个月,我也要等候,岂敢轻易放弃呢?” 没多久姜彦益生病躺倒在妓女家,赵得夫每天前去照顾,结果也感染了病症,还不到十天,二人相继死亡。
吉复卿前往哭灵尽哀,丝绸衣服,涂漆棺木,一切按照礼节装殓,另外杀羊摆酒设祭,将棺木暂时殡寄在灵隐寺僧房。
等到开船离杭的时候,又带着酒肴前往奠祭,赋诗悼念他们,诗为: 生死交情不敢亏,一杯重奠泪双垂。
游魂好共故人去,莫向东东怨子规。
人间急景似飞梭,枉费黄金买笑歌。
断雨残云休更念,相携莲座礼弥陀。
秋月春花闲妓馆,清风明月寄僧房。
欲知人世伤心事,浑似南柯梦一场。
名花两朵色偏娇,惆怅看花客去遥。
绝似章台杨柳树,别人手里舞长条。
泉路茫茫隔死主,江湖赢得派游名。
邻家怕听妻儿哭,断尽人肠是此声。
舞团歌阑未肯休,繁华不为少年留。
早知白骨无埋处,惜取黄金换土丘。
祭奠完毕,解缆启程。
回到家一个月以后,吉复卿就去常州,专门探望赵得夫、姜彦益的妻子儿女,告诉他们死亡的原由,叙述殡殓的详情。
又拿出四万贯钱给他们两家,求他们的族人替她们代为经营、商贩,使老友的妻子儿女不致于流离失所。
又安慰她们说:“尊夫的尸骨,等在下经过杭州,一定取回来,在贵乡择求福地安葬,不要担心。
” 过后不久,吉复卿果然又到两浙做买卖,获利十倍,他亲自前往灵隐寺,打开停厝的棺材,用小木盆盛放尸骨,带回无锡山中,买地安葬。
所有开支,都由吉复卿承担,他还请僧人来举行三天三夜水陆法会,为两人荐求冥间的幸福吉复卿高洁的品格,对朋友的深情厚谊,在江湖之间广泛传播。
过后不久,遇到元末战乱,人们都骚乱不安宁,吉复卿也无法外出做生意,只好默默呆在家中。
突然间,赵得夫、姜彦益竟结伴而来,吉复卿忘记他们已经死了,高兴的接待他们。
姜彦益问他:“老朋友为什么闲居深思,好像有很深的忧愁?”吉复卿告诉他们缘故。
两人同时回答说:“没关系,我们已经请求上天,率阴兵来护卫您的住宅家眷。
” 说完就隐形不见了,吉复卿这才想起他们已经死了。
自此以后,吉复的家虽然在兵荒马乱之中,但是很少遇到惊恐不安的事,就像平时那样安然无恙。
到明朝洪武二年,吉复卿年龄八十一岁,无疾而终。
又过了两年,同县的徐建寅做了四川苍溪县丞,出巡途中在山中看到旌旗兵马,随从者有一百多人,气派壮盛。
徐建寅以为是上司官员,就站在道路傍边,等候他们过去。
兵马过后,才发觉是吉复卿,他对徐说:“听说你到此邑担任县丞,早就想同你见一见面了。
”说完,就下马与徐叙话,详细询问乡里及自己家里的情况。
对吉复卿来说,徐建寅是姻亲的儿子,于是拜两拜问道:“老伯谢世以来已经三年,丧服已经解除,怎么会这样?”吉复卿回答道:“上帝因为我小有阴德,让我做两川都辖的主管,职事很尊贵显要,全四川的土地,包括没有载入祭祀典籍的神灵,都听从我节制管辖。
前村那座古庙,就是我的官邸,部下应该有四个判官,现在还少两名,已上奉天庭保举赵得夫、姜彦益了,他们早晚将要到达。
你应当为我修葺一下庙宇的外观,我就可以为国家祈福保佑百姓。
何况你一个年轻人,刚得官职,如果不是我暗中相助,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名声?”徐拱手向吉复卿请教做官的诀窍。
吉复卿说:“无非廉、恕两字而已。
只有廉洁,才可以约束自己;只有仁爱,才可以接近民众。
廉洁的话就能修养心神,仁爱的话百姓就容易和睦。
百姓和睦,教化施行,就能成事了。
”说完,鞍马而行,快得像飞一样。
徐建寅感到有点惘然,走到前面的村落,果然有一座旧的祠庙,高立在山顶。
询问当地的乡亲父老,都说:“这是都辖相公庙,已经坍塌多年了。
近来渐渐有人看到有骑马和引导随从的,出入庙中,很有点灵验征兆。
我们正打算翻新庙宇,但尚未动工。
”徐丞听了之后很高兴,就把刚才见到吉复卿的事告诉他们,鼓励他们动工翻新,同时又赞助部分经费,专门委派县吏邹忠监督这项工作。
不久,修复工作完成,仍然高悬旧日的匾额,在堂中雕立吉复卿的塑像,在东西廊屋分别雕有赵得夫和姜彦益的塑像。
还派人到夔州,求太守盛南金撰写文章,刻在碑石上,叙述吉复卿的事迹。
自此之后,这座庙的声威和恩泽震动天下,利益恩泽昭著,远方的百姓,碰到水旱灾害或疾病瘟疫,只要到庙里祈祷,就会有求必应。
后来,徐建寅任期满了,便道经过老家,访问吉复卿的两个儿子元礼和元信,特别说到了这件事。
吉元礼说:“我们兄弟过去梦见二个人说:承蒙令尊大人举荐我们担任两川都辖院判官,来日就要起程,所以前来拜别。
近来有来自常州的人,能说赵得夫、姜彦益家中的事,也说得到这样的梦,但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今天听您所说,才知道亡父早已为神,对于赵得夫、姜彦益二君来说,家父也可以说得上是让死人复生使白骨长肉的人了。
” 第二年,徐建寅再任县丞,前往都辖相公庙谒拜,只见庙宇金碧辉煌,灯烛辉耀,祭祀所用的牲畜、酒肴、纸钱,从不脱空,处处村庄,家家户户,没有不虔诚礼拜的,都希望能得到福利。
听说直到今天,这个庙宇中灵异的现象仍然十分显著,香火仍然一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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