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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如果你心意已决,具备足够的力量踏过炼狱重返红尘,那就证明你堪当此任。
到时候,由我再来告诉你吧。
” “好。
”时影不再追问,点了点头,便回头继续踏上了刀锋。
那些利刃狰狞地从断崖上一把把刺出,参差闪耀、组成雪亮的天梯。
然而,这些刀剑却故意做得有些微的钝,踏上之后双足血肉毁损,却不至于锋利到瞬间削断。
时影沉默着,一步步往上,每一步都如在地狱里行走。
他能感觉到脚底的刀剑,每一把竟然都各自不同:踩踏上去之后,有些烈烈如火,有些寒酷如冰,有些甚至在微微蠕动——他知道,这座山上的每一把刀剑里都封印着一个恶鬼,由历代神官从云荒各处擒获、被封印在这座神山上。
那些恶鬼已经饿了几千年,唯一的血食只有这些寥寥的破誓罪人。
所以,它们是嗜血而疯狂的,令每一步都是极大的煎熬。
所以,一步一劫,谓之万劫。
时影 踩踏着刀刃,忍受着剧痛,一步步往上,鲜血从足底沁出,染红白袍的下摆,渐渐变成了红衣,看上去触目惊心。
梦华峰下,无数人一起抬头看着那个披发跣足、踏着刀山火海走入云中的人,眼里露出敬畏不解的神情——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承受比死还痛苦的煎熬、去走这条路? 忽然,有人看到了那一点红,脱口,“看啊……大神官流血了!” “大神官居然也会流血?他自幼修行,不是不死之身吗?” “无论灵力多强也是人,哪会不流血?” “可他走得好稳啊……好像丝毫不觉得痛一样!” 在议论声里,只见那个白袍的人一步一步从刀山之上走过,慢慢隐入了云雾之中,越来越远,身形看上去已如一只白鹤。
然而,眼看他已经接近半山的云层,就在那一瞬间,风云突变、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云中而降,唰地劈落在了独行者的身上! 大神官猛然一个摇晃,便朝着刀锋倒了下去。
“啊!”底下的人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却见下一个瞬间,大神官的身形忽然定住,伸出一只手唰地扣住了刀刃边缘,硬生生地阻止了下坠。
——在万劫地狱行走时,是不许使用任何术法的,所以他只能赤手抓住了刀刃,任凭血一滴滴从手掌边缘流下。
雷电在他身体上萦绕,锁住他每一寸骨骼,痛得仿佛整个身体粉碎。
然而时影还是用手攀着刀 刃,缓缓重新站了起来,双手鲜血淋漓。
他吸了一口气,默然抬头凝视着前方无尽的刀山,眼眸是黑色的,沉沉不动。
行至此处,才不过一万步,而前面的每一步、都是在雷电里穿行。
这就是所谓的天雷炼体,将全身的骨骼都寸寸击碎! 时影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抬起了脚,再一步踏了上去。
他身形一动,云中的电光随之而动,再度从天而降,击中他的后背——然而这一次因为有了准备,他只是踩着刀刃踉跄了一下,膝盖抵上了利刃,不曾下坠。
等剧痛消失后,他撑起身体,抬手擦去了唇角沁出的血丝,继续往前。
而下一步刚迈出,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底下所有人怔怔地抬着头,看着那一袭白袍在云雾中越走越远,渐渐隐入了无数的雷电之中,再也看不见,一时间议论纷纷,感慨万千。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幕!” “唉……离上一次有人踏上这条路,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吧?” “应该是善纯帝在位时候的事情了。
据说那个神官爱上了一个藩王家的千金,横下一条心要脱离神职,不顾一切走了这条路。
” “哪个藩王家千金啊,这么有本事?” “唔……好像是赤王府的?” “赤王府?那些大漠来的女人,就是妖精!” “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大神官这次肯定不会是为了女人——要知道他从五岁开始就在神庙里修行,只 怕这一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女人。
” “那又是为了什么?吃这么大的苦头,抵得上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天知道……” 当走到三万步的时候,脚下的那些议论声已经依稀远去了,再也听不见。
耳边只有雷电轰鸣,眼前只有刀山火海,妖鬼冷笑、魔物嚎叫。
那一条通往云中的路,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 重明神鸟展翅往南飞,朱颜却忍不住地翘首北望。
回头看去,梦华峰上云雾萦绕,云间穿梭着无数的闪电,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惊雷一声声落下,密集如雨。
她远远地听着,都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抖——那些闪电,那些霹雳……是不是都打在了师父身上? 他……他现在怎样? 她心急如焚,双手结印,在眉心交错,瞬地开了天目,唰地将视线穿入了那一片云雾之中,努力寻找着那一袭白衣的踪影。
然而,一睁眼,她只看到一袭鲜红的血衣! “师父!”只看得一眼,她便心胆俱裂,失声大喊——那……那是师父?那个在刀山火海之中遍身鲜血、踉跄而行的人,竟是师父! 师父……师父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四眼鸟……四眼鸟!”她不顾一切地拍打着重明的脖子,厉声,“回去……快给我回去!去梦华峰!” 重明神鸟在云中飞行,听到这句话,翻起了后面两只眼睛看了看她,并没有表示——重明乃是上古神鸟,奉了时 影的指令要送她回赤王身边去的,又怎肯半路听别人的指令? 然而,当朱颜几乎急得要掐它的脖子强迫它返回时,重明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雪白的巨翅迎风展开,瞬地在云中来了一个大回转,朝着梦华峰的方向飞了过去! — 一步,又一步。
踏过万刃,时影终于从云雾之中走出。
模糊的视线里已经能够看到梦华峰的顶端,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如同来自彼岸的召唤。
他默数着,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八万三千九百六十一步,已经即将穿行出天雷炼体的云层,进入妄念心魔的区域。
行到此处,他一身的白袍血迹斑斑,全身上下的肌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
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刀刃切入他的身体,刺穿了肋骨,将他卡在了悬崖上。
然而,幸亏这么一阻,他才没有直接摔入万仞深渊。
他躺在冰冷的刀刃上,急促地呼吸,默默看着脚下的深渊。
那里有一具枯骨,被雷电劈开,只剩下了半边的身体,挂在悬崖上穷奇的巢穴边,黑洞洞的眼睛朝上看着,似乎在和他对视。
能一路走到八万多步的,应该也是修为高深的神官了吧?在云荒历史上ye是屈指可数——又是什么让那个人也走上了这条路,义无反顾?在那个万丈红尘里,又有什么在召唤着他呢? 说不定,就是那些侍从口里说的、百年前赤 王府的另一个千金?那些赤之一族的女子,真的是有着火焰一样、让飞蛾扑火的力量啊…… 时影的脸贴着冰冷的刀锋,定定地和那具枯骨对视了片刻,神智居然不受控制地涣散了一瞬,分不清过去和未来。
幻觉之中,他甚至感到那具枯骨忽然幻化成了熟悉的脸,对着他笑了一笑,无邪明媚,如同夏季初开的玫瑰。
“阿颜……”他忍不住失声喃喃。
刚说了两个字,又硬生生咬住牙。
停了片刻,时影收敛心神,终于还是缓缓用手臂撑住了刀刃,将被贯穿的身体一分分地从刀上拔了出来。
神袍上又多了一个对穿的血洞。
从这里开始,前面的每一步都间隔巨大。
他提起一口气,从一道刀刃上跃起,踩住下一道刀刃,人在绝壁之上纵跃,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立刻坠落深渊。
头顶的天雷散去了,化为千百支利剑悬挂在上方,如同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只要一个轻微的震动就会唰地落下! 他努力维持着呼吸,不让神智涣散,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
这最后一段路,不再像前面一样只是折磨人的身体,却转而催生了无数的妄念心魔。
每一个走在上面的人都会看到各种幻象,被内心里最黑暗的东西吸引——精疲力尽之下,只要踏错一步,便会化为飞灰。
他在这条路上孑孑独行,所有肉体上的痛苦都已经麻木。
然而眼前一幕一幕展开的,却是 无穷无尽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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