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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2/5)

过花鼓舞了。

年轻女同志还是跳民族舞好看,蒙古舞和维族舞也挺流行的。

搞什么花鼓舞嘛!”叶满枝其实挺想建言献策的,但她刚到新单位不久,对单位领导的脾气秉性还不了解。

贸然反对领导的决定,万一把人得罪了,反而得不偿失。

就这样凑合着表演吧。

她这边没敢随意放炮,但单位里的人精子们从不让人失望。

花鼓舞刚练习了三天,人事处的刘文丽就带回了她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商业厅那边也在筹备花鼓舞节目,而且人家是男女同志都参加。

叶满枝一度怀疑,她是为了逃避跳花鼓舞,而杜撰了一个假消息。

但刘文丽说,商业厅的舞蹈节目是由他们赵厅主抓的。

叶满枝一下子就深信不疑了。

这个年龄段的女领导,似乎都很钟情花鼓舞呢!有了充足理由后,舞蹈队的队员们有志一同地建议领导换个节目。

郝春梅皱眉说:“再有一个月就要表演了,咱们能临时换个什么节目?”大家摘下腰鼓,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

有说跳《社会主义好》的,还有说跳《红色娘子军队歌》的,甚至还有人提了《让我们荡起双桨》。

叶满枝这会儿也不再猫着了,积极举手发言。

“郝主任,要不咱们跳维族舞吧?现在可流行跳少数民族的舞蹈了,咱们可以跳个《新疆好》,正好能响应省里动员广大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建设的号召!”跳新疆舞能穿漂亮的大裙子,舞蹈动作也优美。

她好不容易参加一次舞蹈表演,当然要跳个好看的呀!郝春梅这回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在舞蹈队内部搞了投票,《红色娘子军队歌》得了7票,《新疆好》得5票,《社会主义好》得2票。

不过,《红色娘子军队歌》是去年的新歌,很多单位都在用。

根据刘文丽带回的情报,财政厅的歌舞剧,基建委的女声小合唱,都用了这首歌。

所以,工业厅的舞蹈就选用了《新疆好》,大家一起把新疆舞学起来!叶满枝这回对练舞可积极了,午休时间还要跟彭佳音一起在走廊里复习一下舞蹈动作。

秦副处长刚从省基建委要了50吨钢材回来,哼着小调走上楼梯,在走廊里碰见她们,就乐呵呵地鼓励:“小彭,小叶,你俩好好练啊,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叶满枝兴致勃勃地答应着,心情挺好地准备再练两遍,可是,办公室的沈礼娜却带着一沓子人民来信找来了。

“这个月的人民来信不是已经送过了吗?怎么又有信啊?”叶满枝问。

“这是从省供销总社转过来的,你负责签收一下吧。

”叶满枝在登记簿上签了字,接过信就快速浏览起来。

十五封信都是从供销社转来的,而且时间跨度比较大,最早一封是去年十一月的,最近一封是上个月的。

信件内容全在询问奶粉能否加大供应。

有的产妇营养跟不上,奶水不足,婴儿无奶可吃,拿着特殊供应的奶粉票去商店和供销社购买奶粉,十次有八次被告知缺货。

婴幼儿吃奶难已经成了普遍存在的问题。

赵桂林接过信件翻看了几封,嗤了一声说:“群众让他们加大供应,供销社自己想办法就是了,把信往咱们这里送算是怎么回事?”作为家里有小崽的妈妈,又是分管食品工业的干部,叶满枝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咱们省内供应的奶粉基本是本地产的,奶粉在各省市都是紧俏物资,供销总社在外省采购不到奶粉,就只能指望咱们本地乳制品厂的奶粉了。

但这两年省内奶粉的产量只有59年的一半……”叶满枝如今也不得不马后炮似的感叹一句,难怪当年黄大仙着急忙慌地生孩子。

这两年出生的孩子,伙食确实不如从前。

赵桂林说:“奶粉产量低,那是因为奶源少了,牛奶供应不上!要是按照供销总社的逻辑办事,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信件转送去农业厅?让他们加大鲜奶供应?”叶满枝:“……” 不是不行,但一直相互推诿的话,奶粉短缺的问题最终恐怕会不了了之。

“……”赵桂林摆摆手说,“算了,别到处转手了,咱们想想办法吧。

”叶满枝接手了处理人民来信的工作以后,对市场上的商品愈发关注起来。

上次有人投诉火柴和标准粉的质量问题,她特意检查了自家的火柴和面粉,面粉看不出什么,但火柴质量确如信中所说,参差不齐。

由于没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叶满枝依照先例,转给地方工业局处理了。

这次的奶粉短缺,涉及婴幼儿口粮的问题,她还是想尽力想想办法的。

临近下班时,赵桂林从外面回来,问:“小叶,你明天能出差吗?”“能,科长,去多长时间啊?”“最多三天。

”赵桂林不愧是化轻工业处有名的干将,直言道,“我联系了农业厅农管处的熟人,再叫上滨江乳制品厂和德化奶粉厂的厂长,咱们明天去牧区搞一次调研。

”叶满枝接下了出差任务,当晚回家就跟闺女商量,去姥姥家或太奶奶家住三天。

最终去哪里玩耍,由她说了算。

吴玉琢先问能不能跟妈妈一起出差,得到否定答案后,噘着嘴生了会儿闷气,然后果断选择去太奶奶家住三天。

闺女几乎不在吴家老宅留宿,晚上除了跟着爹妈,就是跟着姥姥,叶满枝还以为她会选择姥姥家。

“宝宝,你怎么不选姥姥家啊?”被常月娥知道的话,八成要伤心了。

吴玉琢小朋友哗啦哗啦拆着九连环,理所当然地说:“太奶奶家离幼儿园远,去太奶奶家我就不用上幼儿园啦!”叶满枝:“……” 年纪不大,心眼儿还挺多的。

她跟幼儿园请了三天假,将孩子交给翘首以盼的吴家老两口,便跟着领导前往牧区了。

这还是叶满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奶牛,白云做帐地当床,黑白花纹的小牛在牧场里惬意地甩着尾巴。

“这个牧区水草肥美,奶牛的生长环境没受到什么影响,我们奶粉厂能坚持下来,全靠这里的奶源,但牧场的奶牛毕竟是有限的,还需要散养户补充。

”奶粉厂的李厂长解释说,“这两年很多散户都不养奶牛了,我们收不上牛奶来,奶粉产量自然无法提高。

”李厂长带领他们去了牧场附近的一个公社。

这里原本是奶粉厂最大的奶源供应基地,但今年的牛奶供应只有前年的三分之一。

严重影响了生产进度。

见了省里下来的调研组,公社书记特别热情客气,安排调研组一行去两个养殖了奶牛的生产队参观。

并且实话实说道:“这两年的粮食收成不好,我们得先让社员填饱肚子,原本用来种植牧草的土地,被社员种粮食了。

奶牛的口粮供应不上,一个个都瘦溜溜的,怎么产奶啊?”叶满枝拿着公社提供的材料走在后面,对赵桂林低声说:“科长,他们公社的奶牛病死率挺高的,去年病死10头,今年还没过完,已经病死9头了。

”赵桂林低咒一声,嘟囔道:“哪有那么多病死的?估计是被他们找个借口吃了。

”一行人在两个生产队转悠了一天,晚上回到招待所的时候,赵桂林将调研组的几人都喊过去开总结会。

其实没什么可总结的。

归根结底一句话,奶牛的粮食短缺。

牛羊跟猪不一样,猪是杂食动物,随便喂点吃的就能长膘,但奶牛得吃草啊!赵桂林说:“我看咱们暂时先不要指望散养户了,既然牧场那边的水草肥美,养殖条件跟得上,就扩大牧场规模,搞规模经济!”农业厅的钱科长笑道:“你说得倒是轻松,扩大规模,钱从哪来?他们地区财政局抠搜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是以粮为纲,又不是以奶为纲。

那牧场的草地有的是,可以随便批,但奶牛从哪里来?买奶牛不要钱啊?他们这边的信用社和银行搞短期农业贷款,半年就得还钱,半年哪能还得起?”“呵呵,”赵桂林给叶满枝一个眼神,“小叶,你是经济专业的高材生,你跟钱科长说说,应该咋办?”“牧场没钱,但奶粉厂应该有吧?即使没有,也可以从银行贷出商业贷款。

奶粉厂买了奶牛以后,可以由牧区代养,或直接在旁边开一个牧场,搞一个奶源基地。

短期内也许效果不明显,但长期看下来,能给奶粉厂上一道保险,以后散养户要是又出现了类似问题,奶粉厂不至于束手无策。

”两位厂长同时愣了一下,“我们搞工业的,允许开牧场吗?”叶满枝笑道:“滨江肉联厂也是食品工业吧?还不是照样开了养猪场?他们的生猪收购不上来,不自己办个养猪场怎么办?各市和专区早就说过了,多养多食,少养少食,不养不食。

你们收不上牛奶,就得想办法自力更生啊。

”两位厂长又同时沉默下来,一头成年奶牛几百块,牛犊子也要上百了,搞牧场需要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

看今天那公社里的奶牛病死率,他们要是真的把奶牛交给外人代养,万一他们的奶牛也病死了,他们找谁说理去?赵桂林说:“奶粉紧缺的情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要是哪个奶粉厂愿意想办法开拓奶源,我就争取跟厅里申请一笔技改资金给你们。

同样的,农业厅那边应该也会有相应的资金扶持。

老钱,你们农业厅那边有吧?”“可以跟厅里试着申请一下。

”李厂长为人圆滑,笑着点头说:“省里有这么大力度的支持,我们肯定尽心尽力解决奶粉短缺的问题,等这次调研结束,我立即回去组织开会,商量开牧场的事宜。

”至于开会结果如何,那就说不准了。

调研组在一个牧场和三个公社间调研了三天。

返回滨江的路上,赵桂林嘟哝:“我咋感觉那俩老小子靠不住呢?”“当厂长的嘛,给他们拨款,他们肯定高兴,但是往外拿钱的话,跟要了人家的命似的,何况还可能需要贷款呢!”叶满枝想了想说,“科长,开牧场或代养奶牛,都需要时间。

若想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我觉得还是得从散养户身上入手,先解决奶牛的口粮问题。

”“谁说不是呢。

问题的关键是这口粮怎么解决?没见人家公社都把空地种上粮食了吗?”叶满枝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提供一个大致思路。

“我在街道办上班的时候,在街道开过农场养猪,当时也为猪饲料的问题想过很多办法。

”赵桂林眯缝着眼睛笑,“难怪处长说你履历丰富,连农场都办过,你这履历是挺丰富的。

”“哈哈,街道办的工作杂,居民需要什么,我们就办什么。

当初我们用白酒厂的酒糟和榨油坊的豆渣喂过猪,我寻思喂牛这事,能不能跟喂猪似的,也弄点工业或农副产品下脚料?”赵桂林搓着下巴说:“我在那几个生产队观察了一下,奶牛不是必须吃草料的,社员从地里拔的胡萝卜和黄瓜,那奶牛也吃。

”“对啊,食品工业的下脚料还挺多的,有些水果罐头,蔬菜罐头,都能产生不少下脚料。

就是不知道奶牛爱吃啥,是不是必须吃新鲜的……”叶满枝对奶牛的习性一无所知,她觉得应该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

专业人士钱科长就在身边,笑着说:“草料可以吃青料,也可以吃干草,玉米、豆饼、瓜果都能吃,甚至是秸秆、花生秧、红薯藤。

不过这些东西人也能吃,生产队可不舍得喂牛……”叶满枝将他说的这些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回去以后帮奶牛们找找食品工业下脚料。

*她第一次出门调研,且一走就是三天,与两位领导分开后,急忙赶去吴家老宅接孩子。

吴玉琢小朋友从小就在太奶奶家待着,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为了安抚想找妈妈的重孙女,吴爷爷还给她买了一辆儿童三轮车。

叶满枝将人领回家的时候,顺便喜提一辆豪车。

之所以说它是豪车,是因为它跟涨价前的自行车一个价格。

小小一辆粉色小三轮,160块。

据说颜色还是吴玉琢自个儿挑的。

叶满枝觉得老两口有点太惯孩子了,她以后得对闺女严格点,培养她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她将调研资料整理了一下,准备明天去单位再写调研报告。

然后,让孩子在屋里骑小车车,她自己则将出差前洗好,又忘记收起来的新疆舞裙子挂了起来。

“宝宝,这裙子漂亮不?”叶满枝拿着衣服在穿衣镜前比量。

“漂亮!”吴玉琢蹬着小车溜过来,钻到裙摆下面说,“妈妈,你穿上看看。

”叶满枝依言将红裙子穿上,戴上新疆小帽,还在原地旋转了两圈,做了一个动脖子的动作。

“怎么样?”“好看。

”窗外的人答话。

闻言,母女俩同时扭头看向敞开的玻璃窗。

看清来人以后,吴玉琢小朋友瞪大眼睛,惊喜地欢呼出声,大喊道:“爸爸!”然后骑着她的小三轮,很拉风地冲出去迎接她久违的老父亲了。

叶满枝并没穿着舞蹈裙子出去招摇,她走到窗边,趴在窗台上欣赏了一会儿父女俩的久别重逢戏码,等男人看过来的时候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之前出差从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好在这男人还知道拍一个电报回来,让她放心。

吴峥嵘把闺女抱进怀里,又对窗内的人说:“你靠近一点再说。

”“什么事啊?这样不能说吗?神神秘秘的!”以为他有什么要紧消息要跟自己分享,叶满枝双手撑着窗台,将上半身探到了窗外。

吴峥嵘让闺女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单手扣住叶来芽的后脑,倾身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叶满枝惊讶地啊了一声,胆战心惊地与他在窗边接吻,视线快速扫过院外,红着脸推他肩膀,“刚回来就发疯,我以为你有什么正经事呢!”“你过来,我还没说完呢,真有正经事。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叶满枝不上当了。

“这回是真的,”吴峥嵘屈指在她的新疆小帽上弹了一下,笑道,“组织上可能要给我调整工作了,所以这次才回来得晚了。

”“啊!”叶满枝首先想到的是,“那咱们是不是要搬家啦?” 第121章吴峥嵘:宝贝的唯一性 吴峥嵘带回的意外消息,稀释了一家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叶满枝焦急地将人喊进屋里,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要被调去哪里啊?外地单位还是滨江的单位?”她连珠炮似的问,“咱们不会两地分居吧?”吴峥嵘将闺女放到地上,换上正经神色说:“是否分居,取决于你。

如果你愿意带着孩子跟我一起走,当然不需要两地分居。

但你要是想留在父母身边的话,咱们之间确实会产生一些距离……”“你真要调去外地了?去哪里啊?”叶满枝心里顿时就乱了。

吴玉琢小同志早已能听懂大人的谈话,这会儿也不安地揪住妈妈的衣角。

一双圆眼睛紧紧盯着亲爹,屏息凝神等着他的答复,像个等待宣判的小犯人。

吴峥嵘在母女俩的紧张期待中,严肃开腔:“上级要在外地成立一个新的研究所,会从全国各地抽调人手,我可能也会被调过去。

不过,调令没下来就不算数。

先讲给你听,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谁管你会被调去哪个单位啊!这个研究所到底在哪个城市?”听说他要去外地了,叶满枝那颗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忽悠一下就摔了下去。

这会儿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两地分居了!要是吴峥嵘能提前两个月被调走,她还可以跟学校申请一下,分配到他新单位所在的城市。

可她如今已经在省工业厅上班了,还没站稳脚跟就转去外地,能分到什么好工作呀?思及此,她生气地在男人硬邦邦的手臂上拧了一把,“我听说有的研究所建在深山老林里,这个新的研究所远不远啊?到底在哪里?你赶紧说呀!”她好琢磨一下是否有随军的可能。

见她真的急了,吴峥嵘不敢再招惹她,终于笑道:“可能在滨江军事学院附近,或是省军区。

”叶满枝:“……”“啊啊啊啊,”她气愤地扑过去,骑在男人身上捶他,“我看你就是欠揍!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了!”“是你自己说的,出了光明街就算远嫁了。

”吴峥嵘攥住她的拳头,失笑道,“军事学院和省军区,在你眼里不就是外地吗?”由于之前的街道工作经历,让叶来芽养成了自我介绍时,具体到市、区和街道的习惯,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光明街的人。

吴峥嵘曾劝她别总跟人家乱报户口册,叶来芽就振振有词地说,这是归属感!光明街以外,对她来说全是外地!被戏弄的叶满枝本该生气的,可是不用分居的结果又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抓起男人的手臂,撒气似的在上面咬了一大口。

“你被调去研究所是平调,还是能进步啊?”叶满枝不乱问他去新单位研究什么,但是否进步了,她总可以问一问吧?“调令没下来暂时说不准,大概率是要进步了。

”吴峥嵘在她的屁股上拍了拍,让她先从自己身上下去,孩子还在旁边瞅着呢。

想到孩子,吴峥嵘下意识看向女儿的方向。

这一看不要紧,他家吴玉琢小朋友,在父母没注意到的角落,跟个受气包似的,正站在地上抹眼泪呢。

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有言,你哭什么呢?”捅了篓子的军代表赶紧表达关心。

无人理会自己的时候,吴玉琢就偷偷哭,这会儿总算被大人关注到了,她不禁“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被妈妈搂进怀里时,哭得可伤心了。

她刚刚竖着耳朵偷听父母谈话,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捋清了大概她爸要去外地了,像这次一样离开很久!什么学院和军区,她听不懂,但妈妈不高兴,打了爸爸,还把她爸给咬啦!吴玉琢小朋友趴在妈妈肩头伤心哭泣,她爸肯定要去很远的地方啦!叶满枝赶紧抱着闺女哄:“宝宝,你爸开玩笑呢,他不去外地,还在滨江待着,不走……”“吴玉琢,你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吴峥嵘也跟着哄。

叶满枝心说,三岁小孩算什么大孩子呀。

你三岁的时候不哭啊?不过,她仔细想了想,吴峥嵘还真的有可能三岁就不哭了……叶满枝浑身是汗地将孩子哄好,把哭累睡着的小崽送回她自己的小床。

返回房间便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刚回来就把孩子惹哭了,哄孩子也不知道说几句软话!叫声宝宝能要你的命啊!整天吴玉琢吴玉琢地喊!”吴峥嵘嫌她给孩子取的小名喊不出口,从来不管闺女叫“漂亮”,也从不像她似的,喊孩子宝宝啦,宝贝啦,乖乖啦。

要么喊有言,要么喊吴玉琢。

搞得怪正经严肃的。

叶满枝其实早就发现他这个毛病了,只是之前觉得这是个人习惯问题,不算什么大事,而且男同志和女同志,在情感表达上确实不太一样。

但是她今天想报了被对方戏耍的仇,此时便正好借题发挥了!吴峥嵘换了军装外套,顾左右而言他。

“你身上穿的新疆裙子是哪来的?怎么想起来穿这种裙子了?”“我参加了单位的舞蹈队,国庆的时候要跟大家一起上台跳新疆舞,”叶满枝不许他转移话题,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你干吗对闺女那么严肃,还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是不是不爱宝宝?”吴峥嵘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两口干掉以后,仍不正面回答。

“我问你呢!吴峥嵘同志!”叶满枝死死揪住他的小辫子。

“叶满枝同志!”男人垂眸看向她,有理有据地说,“总喊她宝宝、宝贝,会给她一种自己是小宝宝的错觉,对她的成长没什么好处。

”“她本来就是小宝宝,”叶满枝昂着下巴颏,理直气壮地说,“三岁的孩子就是小宝宝啊!”吴峥嵘固执道:“你想喊就自己喊吧,我不喊。

”“你为什么不喊?”叶满枝将他的脸扳正。

吴峥嵘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凉白开,一边喝水,一边神色微妙地看向她。

叶满枝被瞧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问他看什么看,就见他将杯子放到桌上,用不大的音量问:“我已经喊过吴玉琢她妈了,还怎么喊吴玉琢?哪来那么多宝贝?”什么跟什么啊?叶满枝继续昂着下巴与他对视。

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飘忽了。

脸颊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渐渐升起热意。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吴峥嵘已经喊过吴玉琢她妈宝贝了,所以就不能再喊吴玉琢宝贝了?“……”叶满枝脸颊通红地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在他的注视下嘀咕了一句“不要脸”,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衣服,让他去厂里的澡堂子洗澡去。

那天夜里,当她听着上方的一声声宝贝,声音也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时候,情不自禁搂上男人的脖颈,娴熟地摸向他蓄势待发的背部肌肉。

然后在心里呜呜呜。

有言,你爹改造不好了,妈妈以后一定加倍爱你!*吴峥嵘回归以后,叶满枝再也不用早起了,不用着急忙慌赶去食堂吃早饭,不用给女儿穿衣服梳小辫儿,也不用送孩子去幼儿园了!生活终于恢复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叶满枝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事后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可能又被那个臭男人算计了,但她心情还是挺美的。

吴峥嵘若是跟她直说,要从军工大院搬去省军区或军事学院,她心里确实会十分不舍。

毕竟她已经在军工大院里住了七年,在他们那个小家也住了五年,而且她父母哥嫂都住在一个院儿里。

冷不丁离开熟悉的环境,她心里必定怅然。

但是,被吴峥嵘那个混蛋虚晃一枪以后,外调工作变成了在本地进步,好像确实更容易接受一些。

反正她现在已经在琢磨,搬家时要如何把她家那张两米宽的大床搬走了……坐在办公桌前,叶满枝又默默骂了句吴峥嵘那个混蛋,然后心情愉悦地继续工作了。

上次去牧区调研以后,叶满枝很认真地写了一份调研报告。

除了他们在牧区看到的情况,她还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全省的乳制品加工行业写了一份发展意见。

这份意见,相当于发展计划,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哪怕写了计划,也只能称其为意见建议。

赵桂林看过以后,带着她和报告,一起去了处长办公室。

他想跟处长讨个主意。

叶满枝这个报告,主要是想打破地方小山头主义,集中省里的力量和资金在西部牧区新建牧场和数家乳制品加工厂,充分利用草原的天然优势。

像滨江这样的城市,其实并不适合发展乳制品加工业,奶源有一半来自散养户,散养户们稍有风吹草动,加工厂就要跟着受牵连。

如果能把西部草原利用起来,大力发展奶牛养殖和乳制品加工,两三年内,不但能为省内供应充足的奶粉,还能将本省奶粉销往外地,解决外省婴幼儿奶粉短缺的问题。

夏竹筠收下报告以后,没说什么,在西部草原搞乳制品基地,需要大量资金,还得跟农业厅合作,这已经不是化轻工业处能决定的,还得由厅领导出面商议。

“这报告我再看看,回头跟厅领导商量商量,”夏竹筠放下报告问,“对于近期婴幼儿奶粉紧缺的问题,你们有什么快速解决的办法吗?”赵桂林说:“我已经跟省里几家大型乳制品加工厂联系过了,在技术改革上多下功夫,少生产成人的一级奶粉,奶源有限,咱们先可着婴幼儿需要的特级奶粉生产。

”“嗯,还有吗?”叶满枝收到科长的眼神提醒,接话说:“处长,我们最近在与畜牧研究所联系,了解过奶牛的饮食习性后,打算在食品行业中找一些可以再利用的下脚料,为散养户的奶牛提供饲料。

”见她面露疑惑,叶满枝解释说:“一些农村社员的生活条件很差,只要是人能吃的东西,他们都不舍得喂给奶牛。

比如榨油的豆渣、花生秧、红薯藤、新鲜瓜果,今年条件不好,这些都进了社员的肚子。

以防咱们找的饲料全被社员吃了,最好找一些人类难以入口的下脚料。

”“……”“嗯,你这个思路可以,先尝试一下吧。

”夏竹筠点点头,对赵桂林说,“奶粉的事先让小叶抓起来。

最近轻工业部要下来一个工作组,咱们要接待一下,你帮我跑跑腿。

”赵桂林赶忙答应着。

叶满枝从办公室出来时,还在心里咋舌,赵科长也只能去跑跑腿而已。

不过,整个化轻工业处有四个科长呢,能被领导选去给工作组跑腿,也挺厉害的。

若是换作她自己被领导点名,肯定也会屁颠屁颠答应去跑腿!叶满枝回去以后,将滨江市里属于食品工业的几个大型工厂勾了出来,然后以省厅的名义,从滨江市工业局临时借调了两名同志,又邀请了畜牧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组成一个调研组,去滨江的几个工厂调研了。

相比于坐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她其实更喜欢这种深入基层的工作方式。

就像她当初在街道办的时候,整天走街串巷,特别自由惬意。

她如今虽然还是小干部,但是省工业厅的小干部,去各厂调研的时候,再不用看大门了,只要提前与厂里电话沟通,基本能得到对方的热情接待。

三天时间,调研组去了一家食品公司,两家罐头厂,一家面粉厂。

暂时确定可以用麦麸、米糠和玉米芯喂奶牛,但是除了玉米芯,另两种都有被社员抢口粮的风险。

最后一站是滨江制糖厂,这是叶满枝最期待的一站。

南方制糖的原料大多是甘蔗,而北方制糖则用甜菜。

据研究员介绍,甜菜的营养价值很高,渗出糖以后,十公斤甜菜丝,相当于一公斤燕麦或高粱的饲养价值。

叶满枝对糖厂的期待值很高,要是能把这些甜菜渣送给附近的奶牛散养户喂牛,也算是解决了奶牛的口粮问题。

然而,接待调研组的副厂长却说:“我们制糖厂的甜菜渣早就有去处了。

”叶满枝了然颔首,这么大的工厂,每天产生那么多甜菜渣,不可能没有处理办法。

“陈厂长,咱们厂的甜菜渣是怎么处理的?”“一部分给了肉联厂当猪饲料,一部分给了附近公社当肥料。

”陈副厂长抱歉道,“真没有多余的了。

”叶满枝皱眉叹了口气,暂时没说话。

将整个工厂都参观一遍以后,她偏头与研究员商量了几句,而后又笑着问:“陈厂长,咱们制糖用的是甜菜的块根吧?”“对。

”“那应该还能留下不少茎叶呀?茎叶也有去处了吗?”“茎叶在我们的生产第一步就去掉了。

”叶满枝笑道:“茎叶虽然对糖厂没啥用,但对奶牛来说也算是宝贝。

”“哈哈,叶科长,这个我们还真考虑过,但这茎叶跟甜菜渣可不一样,甜菜渣没啥水分了,更便于保存,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多放几天坏不了。

但茎叶不行啊,一两天就烂了,那猪牛羊不爱吃烂菜叶子。

”叶满枝颔首,了解过情况以后,回单位跟赵桂林做了汇报,着重提了制糖厂甜菜丝的情况。

甜菜丝很好,但未必有能分给奶牛吃的。

“这有什么!”赵桂林指了指脚下的地板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吧?”“省工业厅啊!”“对啊,咱们是省工业厅!”赵桂林指点道,“这里不是街道办,也不是你们学校的工厂,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

咱们综合三科只有五个人,如果都像你这样干活,岂不累死了?”赵桂林觉得叶满枝这个新同志,有工作热情,有干劲儿,但是工作思维还没有转换过来。

叶满枝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科长是啥意思。

但赵桂林点到为止,挥挥手让她自己寻思去。

叶满枝被科长指点了迷津,但她似乎有些愚钝,暂时没能领悟科长的意思。

从下午琢磨到晚上,半夜睡觉的时候还在心里纠结呢。

跟她同床的吴峥嵘再次遭了殃,大半夜被媳妇晃起来,帮她分析赵科长的话是啥意思。

吴峥嵘迷迷糊糊地将手伸进她睡衣里,熟练地握住一只饱满。

“讨厌!我跟你说正事呢!”叶满枝按住他的手。

“你不是问我科长是什么意思么……”“我们科长才没这么下流呢!”吴峥嵘轻揉了两下,就将手拿了出来,然后背过身去说:“你们科长就是这个意思,需要的时候,使用调控的大手,不需要的时候,适时抽身,让有需求的人自己去解决需求,没必要亲力亲为做到最后一步。

”被捏得心浮气躁的叶满枝:“……”“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峥嵘被闹得没办法,只好重新转过来,将她箍进怀里,防止她再次作妖。

“你现在虽然是科室里级别最低的,但你以前又不是没当过领导,你站在省厅的位置,走出去也算是小领导。

当街道副主任的时候,你都知道支使刘金宝和赵二贺,如今当了省里的领导,怎么还凡事亲力亲为起来了?”叶满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开恩似的允许男人睡觉了。

自己琢磨了半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到了办公室就翻出通讯簿,给滨江乳制品厂的厂长打电话。

向他通报了最近几天的调研结果,将麦麸、米糠、玉米芯、甜菜渣、甜菜茎叶能喂奶牛的结论告诉他。

郭厂长还挺重视这件事的,放下电话就往省厅跑了一趟。

叶满枝便讲得更详细一些,并且向他透露,甜菜的营养价值很高,但滨江制糖厂的甜菜渣都被肉联厂把持着,现在只有茎叶没有去处,若想让附近的奶牛吃上有营养的甜菜渣,乳制品厂得自己想想办法,与肉联厂协商。

郭厂长感激地与她握手:“哎呀,没想到省厅的领导还一直关心我们滨江乳制品厂的发展……”“哈哈,应该的。

”叶满枝被他这声领导喊得头皮都麻了。

滨江乳制品厂的厂长是正科级干部,人家比她的级别还高半级呢。

郭厂长拍着胸脯说:“省厅已经为我们乳制品行业的发展做到这一步了,那我们肯定把之后的路走好。

散养户的奶牛喂养一直是大问题,我们厂可以负责跟面粉厂和制糖厂联系,帮他们提供边角料喂牛。

”至于具体要如何操作,那就是他们与散养户,以及他们与肉联厂之间的问题了。

送走郭厂长以后,叶满枝坐在椅子上愣怔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掌心,又想到昨晚那只大手。

看来有些事还真的不用她亲力亲为,她确实得换换思路了。

就像赵桂林所说,人家自己有嘴,不用他们嚼烂了再喂。

叶满枝又花了一周时间,了解了其他市和专区的乳制品生产情况,然后给赵桂林提交了一份让奶粉快速增产的报告,同时附上了畜牧研究所的一份营养价值分析报告。

这次厅里的反应非常迅速,叶满枝的报告只交上去一周,省工业厅和省农业厅就联合发文了。

要求全省的制糖厂,无论是大型糖厂,还是公社的土糖厂,必须保留制糖后的甜菜渣和茎叶,优先充当奶牛及其他牲畜饲料。

刚开始农业厅那边有人觉得这样不合理,毕竟甜菜渣可以沤肥,是很好的肥料,还能改良土质,如今已经大面积推广应用了。

夏竹筠在会议上毫不客气道,“地里可以浇粪肥,奶牛能用粪养吗?”对方识趣地闭嘴了。

周末的时候,叶满枝赶着五哥的马车,载上男人和闺女,一起去周边公社养了奶牛的生产队参观了一下。

发现奶牛们居然真的吃上甜菜渣了,叶满枝感叹郭厂长行动迅速的同时,心里又充满了成就感。

这是她来到工业厅以后,全程参与的第一项工作。

尽管时间太短,奶粉暂时还没有增产。

但是只要鲜奶供应量提上来了,奶粉增产就是早晚的事呀!叶满枝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挺满意,夏处长也在新一周的处室工作会议上表扬了她。

同时,催促大家好好想一想,全省轻工系统十周年庆典,要如何庆祝。

赵桂林当初口号喊得挺响,说什么全力支持领导工作。

其实回到综合三科以后,根本就没安排这项工作,不知是不重视,还是忙忘了。

叶满枝更倾向于后者,轻工业部的工作组刚坐上火车离开,听说这段时间给他们提了不少意见,厅里打算专门开个会解决工作组提出的问题。

赵桂林作为跑腿的,可能根本顾不上别的工作。

瞥见处长望过来的眼神,赵桂林乐呵呵道:“处长,十周年庆典的事,我们综合三科肯定是大力支持的,不过这不是马上就国庆了吗,我们天天练合唱,嗓子都唱哑了,还有小叶和小彭的舞蹈节目,也非常精彩!”“……”夏竹筠问,“小叶,小彭,你们那个舞蹈没问题吧?能给咱们厅里拿奖吗?”两人同时点头。

彭佳音习惯性地谦虚:“处长,我们尽量好好发挥。

”叶满枝习惯性地大言不惭:“处长,我们争取拿第一!”国庆汇演可以邀请家属出席。

自打吴峥嵘出差回来以后,她就没在家练过新疆舞。

她想邀请吴峥嵘和父母来观看演出,到时候非得让吴峥嵘对她刮目相看不可! 第122章国庆汇演 国庆演出的前一天,工业厅舞蹈队的成员们正式彩排了一遍。

郭副厅长要求大家穿上统一服装,看看演出效果。

叶满枝按照舞蹈老师的提醒,尽量把每个动作都做到位,跳得可认真了。

结果音乐刚一停下,她就被郭厅点了名。

“左数第二位同志、第三位同志,还有蒋小蕙,你们三位的表情稍微收一收,动作幅度也尽量收敛一些。

”叶满枝就是那个左数第三位同志!被领导点名没什么。

但是,被领导点了,却没喊出名字!这就有点尴尬了……好在还有彭佳音跟她做伴,她俩一个是左数第二位同志,一个是左数第三位同志。

都是领导眼里的无名小卒。

三人听话地点头,第二次彩排的时候,刻意收敛了表情动作,但彩排结束后,郭厅还是不满意。

她让左数第三个留在队伍里,然后让蒋小蕙和彭佳音出列,站到她身边,一起观看了第三次彩排。

“看出问题了吧?”郭厅问。

蒋彭二人颔首。

叶满枝在队伍里有点显眼,衬得其他人像伴舞似的。

老师说新疆舞的节奏很重要,叶满枝常年练琵琶,能把握节奏的抑扬顿挫,每个动作都不含糊,而且她神态上的一些小细节,很能体现新疆舞的那种灵动感。

她们仨在舞蹈队里算是表现比较突出的,放得开手脚,动作到位,经常被舞蹈老师表扬。

没想到跳得好的,反而让领导不满意了。

重新返回队伍以后,两人跟叶满枝介绍了情况,蒋小蕙嘟哝道:“不说让其他人提高水平,反而让跳得好的向跳得差的看齐,这是什么道理?”她被分配到工业厅三年,前两年的国庆和新年,省委都没组织活动,今年还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赶上文艺汇演。

她从小就能歌善舞,这次铆着劲想要好好表现呢,不料表现太好也不行!叶满枝与两人交换了位置,在领导身边观看了第四次彩排。

然后,在休息时对两人说:“佳音姐和小蕙都跳得特别好,但这毕竟是集体舞,不但要动作优美,还得整齐统一。

咱们仨如果还按照原来那样跳,确实会显得队伍不太和谐。

《新疆好》是奔着拿一等奖去的,个人服从集体,我看咱还是按照郭厅的要求,再收敛一点吧。

”她们不是专业舞蹈演员,没什么艺术上的追求,没必要跟领导死犟着顶牛。

等领导欣赏过没啥亮点的《新疆好》,兴许就知道她们仨的宝贵了!三人达成共识后,在最后一次彩排时,全都收着跳,让队伍看起来特别整齐。

但郭厅却抱着手臂皱眉站在一边,显然对这次彩排仍是不满意。

她扭头问身边的舞蹈老师,“王老师觉得这次排练怎么样?明天有望拔得头筹吗?”“那得看其他节目的水准了。

”王老师含蓄道,“这次彩排效果还可以,但新疆舞是热情奔放,灵活欢快的,演员要始终保持微笑。

咱们的同志看起来还是太拘谨了。

”郭副厅长又与其他同志商量了一阵,而后对还在休息的队员们说:“既然大家选择了新疆舞,就要尽量跳出新疆舞的特色。

我记得郝主任跟我介绍这个节目的时候,说的是为了响应省委动员广大知识青年支援边疆的号召。

既然如此,那咱们这支舞蹈就要把新疆的好,新疆人民的热情表现出来。

所有同志都别收着,敞开了跳!”但是跳舞跟个人的性格和天赋有点关系,不是领导说敞开就能敞开的。

郭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给队员们换了队形,把三个跳得好的年轻女同志放到了中间位置。

叶满枝对领导的决定还挺理解的。

让三人收着跳,是为了集体荣誉,把三人放到中间,也是为了集体荣誉。

可是,理解归理解,被换掉好位置的人,难免心生不满。

眼瞅着明天就要登台演出了,今天却被领导点名调整了位置,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六个人相互调换位置的时候,排练室里静悄悄的。

气氛有点微妙。

叶满枝与财务处的韩志英交换时,笑嘻嘻地说:“志英姐,你虽然是咱省直机关的财务标兵、模范会计,但在跳新疆舞这方面,你可不如我!嘿嘿,郭厅的眼睛是雪亮的,把我们仨安排到关键位置上来,咱明天肯定能得一等奖!”闻言,韩志英神色稍霁,顺着台阶走下来,故作生气地问:“你说得倒是好听,要是明天得不了一等奖怎么办?”“得不了就明年继续努力呗,”叶满枝亲自把她送去自己原来的位置,笑道,“总不能再让我唱首歌吧?我说得已经比唱得好听了……”韩志英被她逗笑,推着她说:“你赶紧回去站好,我不用你送!明天要是拿不了第一名,我就扣你工资!”叶满枝看向自己曾经的邻居,排在左数第四位的庞婷,“婷姐,你也是财务处的,可得帮我看住韩标兵,别让她真的扣了我工资!”几个女同志说说笑笑,算是把调整位置带来的尴尬和不快遮掩了过去。

*国庆节是国家法定节假日,放假两天,加上9月30号正好是周日,所以,今年的国庆节能连休三天。

国庆汇演被安排在29号下午,常月娥刚在省人委大礼堂落座,便感受到了那种欢乐的、充满期待的、躁动的气氛。

她低声对老叶说:“省里的大衙门跟咱厂里果然不一样,你看人家这精神面貌!”“嘁,当然不一样了!”叶守信酸唧唧地说,“我看完演出还得回厂里加班呢,坐办公室的干部又不需要加班赶生产进度!人家看完演出还能休息三天,换作是我,肯定也特精神!”“你可小点声吧!”他们的座位在大礼堂的中排,前后左右全是省里的干部和家属。

最前排还坐着省委省人委的领导,常月娥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做梦似的说:“要不是沾了咱闺女的光,咱这辈子也没机会坐进省人委的礼堂吧?”“怎么没有?”老叶家的自信是一脉相承的,“以后我当了全省劳模,你也当上先进干部,咱俩还能来这里领奖呢!”常月娥想想自己掌管的那个只有十人的肉制品加工厂。

算了,还是好好看演出吧。

“来芽的节目是第几个啊?”“第六个。

”吴玉琢小同志肯定地答。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绒布裙子,戴着一顶新疆小帽,坐在爸爸怀里,手上还很负责地攥着唯一的一张节目单。

常月娥偏头往节目单上瞄了一眼,果然看到第六个节目是舞蹈《新疆好》,选送单位是省工业厅。

她惊讶地问:“乖乖,你认识字啦?”“认识呀!”吴玉琢用短短的手指头指着那个“好”字说,“这是‘好’,后面还有一个节目带‘好’字,但那个节目有五个字。

我妈妈的节目只有三个字,肯定是第六个!”常月娥:“……” 合着只认识一个字,其他全是蒙的。

她在孙女的小手上摸了摸,蒙得好,能蒙对也挺了不起的。

报幕员上台后,礼堂里逐渐安静下来。

第一书记和省.长分别讲话后,国庆文艺汇演就正式开始了。

前五个节目除了一个相声,其他全是合唱或独唱节目,四首歌里,吴玉琢能跟唱两首。

《团结就是力量》和《歌唱祖国》是656厂广播站每天的固定曲目。

年仅三岁的吴玉琢同志已经能完整哼唱了。

人家单位的人在台上唱,她就坐在爸爸腿上,摇头晃脑地唱。

因着礼堂里很多人都会跟着台上一起合唱,倒也没人觉得这孩子捣乱。

但抱着闺女的吴峥嵘却心情复杂,说不清这孩子像谁。

反正不像他。

他没什么文艺细胞,小时候应该没这么活泼,也没这么捧场。

很捧场的吴玉琢小朋友,在听到第六个节目的报幕时,立即坐直身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舞台。

第一个穿着红裙子的演员登台时,她兴奋地喊了声妈妈。

等到第二个同样打扮的演员出现时,她愣了一瞬,再次兴奋地喊了声妈妈。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十几个红裙女子鱼贯而出,吴玉琢当场懵了。

吴峥嵘没理会蒙掉的闺女,目光定在第七个亮相的叶来芽身上,虽然隔得远,但是作为枕边人,他不可能连自己媳妇都认错。

前几个节目都是中规中矩地唱歌和相声,轮到第六个节目,一群身着红裙戴着小帽的女同志走上台。

立即就在会场里引起了轰动。

节奏欢快的音乐响起,十几个“新疆女子”依次散开,昂首、挺胸、立腰,只凭一个身段舒展的集体亮相,便显出了十足的少数民族风情。

观众们捧场地献上掌声。

工业厅的同志们更是带头鼓掌叫好,还有在观众席吹口哨的。

吴峥嵘盯着站在最前排,面带微笑,舞姿灵活轻巧的叶来芽,感觉坐在观众席里似乎有些看不清。

于是,他将女儿放到座椅里,独自起身离开观众席,走到了舞台跟前。

舞台上灯光煌煌,除了第一排的观众,叶满枝其实根本就看不清观众席的情况。

她们三个昨天被郭厅调到了领舞的位置,一直练到晚上九点多才解散。

舞蹈站位都是重新排的,她上台以后,一边告诉自己控制面部表情,始终保持微笑,一边默默回忆着走位,力求让每个动作都完美到位。

然而,她翻转手腕在原地旋转的时候,刚一扭头,便在舞台边的几个报社记者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峥嵘穿着白衬衫和绿军裤,混在那片记者群里。

叶满枝视线扫过去时,正好与他含笑的目光对上。

她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地完成旋转,心里却在吐槽,这男人咋那么能现眼呢!观众席还不够他坐的,非得跑到舞台边上欣赏!叶满枝忍不住往男人的方向瞪了一眼,但她还记着舞蹈老师的叮嘱,保持面部微笑,所以这个眼神就显得含羞带怯,似嗔似喜的。

吴峥嵘举起相机时,恰巧将这个带点妩媚的神态抓拍下来。

有时候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能让人记上一辈子。

而叶满枝的这个小表情,就被记性很好的军代表同志记了一辈子。

盛装打扮的叶来芽很美,但她看过来的那一眼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鲜活的灵气。

这张相片洗出来以后,构图和光影都非常出色。

而后的很多年里,一直与他俩的第一张合影,一起摆放在他书房的案头上。

几十年后回想起来,1962年,吴峥嵘唯一的遗憾是,他没能拥有一台彩色照相机,没能将这一年最鲜妍明亮的叶来芽定格在时光里。

那时的叶满枝,以及同样见证了这场演出的吴玉琢,早已记不清当年的情景了,只有吴峥嵘能独自翻一翻几十年前的记忆。

*今年的国庆演出一共评出了两个一等奖,一个是公安厅的合唱节目《黄河大合唱》,另一个就是工业厅的舞蹈表演《新疆好》。

不知是他们真的跳得好,还是正好响应了政策,反正辛苦排练了一个多月的女同志们都坚信是自己跳得好。

排练时大家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但是真正登台的时候,大家像是豁出去了,跳得特别肆意,反而抓住了新疆舞的精髓。

拿到奖状的郭厅非常高兴,不但将汇演的奖品茶缸、毛巾、毛毯票发给了大家,还由厅里出资,给每个队员发了一支钢笔。

钢笔是本省钢笔厂生产的,由工业厅归口管理,每年都有不少样品送过来,给队员奖励一支钢笔是小意思。

叶满枝正在使用的钢笔是吴峥嵘送她的派克钢笔,这回收到了厅里的奖品,她就将其转送给了吴峥嵘。

也算是有来有往嘛。

国庆节放假,夫妻俩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本省西部的牧区,叶满枝上次去调研的时候,就觉得草原牧场很美。

这次正好有三天公休假,便跟吴峥嵘一起带孩子去牧场散散心。

三天的短途旅行,让重新返岗的叶满枝神采奕奕。

彭佳音笑着说:“小叶,精神不错呀,是不是听到好消息了?”“什么好消息?”“郭厅说,舞蹈队要保留下来,算是机关工会组织的业余活动。

郭厅让咱们再编排几个舞蹈,她想带咱们去北京参加明年的全国文艺汇演!”“哇,真的啊?”叶满枝满脸惊喜。

她还没去过北京呢!上次去南方在北京转车来着,但时间太紧,她连火车站都没出!“真的!全国文艺汇演要求非专业人员参加,咱们的条件正合适!”有机会去北京演出,彭佳音也异常兴奋,还想跟叶满枝分享最新消息呢,却被隔壁办公桌的何平打断了。

“要组织十周年庆典的事,处长已经提过很多次了,今天下午咱们综合三科内部可能要开会商量这件事。

你们都有什么想法,咱先讨论一下。

”彭佳音说:“咱们轻工系统内,机关加上工厂,全省上下几万人,我想提议省里搞一次有奖征文活动,让大家谈一谈轻工业发展这十年的变化和感受。

到时候优秀文章可以刊登在省报和咱们的机关报上。

”“不错不错,这个想法挺好的,”何平颔首肯定,又看向叶满枝问,“小叶,你有什么想法?”叶满枝对处长屡次提到的工作挺上心的,这个月特意构思了一个方案。

只等着领导开会的时候,她来建言献策呢。

这会儿被何平问起,她便说了出来。

“我不是负责接收人民来信吗,最近两个月的人民来信,几乎一大半与产品质量有关,而且上个月轻工业部的工作组来咱们省里检查工作的时候,也屡次提到了工业生产只追求量,不重视质的问题。

所以我觉得咱们省工业厅可以策划搞一次,庆祝十周年的产品质量评比。

”“在各行各业中,评出省级优秀企业和省级优秀产品。

为优秀企业发牌,为优秀产品颁发奖状或者轻工业十周年的纪念奖章,允许他们将‘省优’字样和‘十周年纪念奖章’印在产品包装上。

一方面是帮老百姓筛选优质产品,见到‘省优’字样,就是质量的保证,大家可以放心购买。

另一方面,也能督促其他工厂向‘省优’看齐,改进质量,争取在下一次评选时获奖。

”何平点点头说:“小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们轻工大多是日用品,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严把质量关,也是咱们工业厅的重要工作之一。

我这两年作为巡视员,在基层看到了……”巴拉巴拉巴拉,开始讲他的基层见闻。

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皮子,叶满枝内心简直震惊了!天啊!她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推倒重建了好几次,才为提高产品质量,想出这么一个还算靠谱的方案。

然后又想办法把提高质量与十周年庆典联系到了一起。

她咋就跟何平想到一起去了呢?他俩凭啥能想到一起啊?除了去基层调研,何平这个“调研员”还分管着轻工机械工业,这部分的产品就是俗称的“三转一响”。

自行车,钟表,缝纫机,收音机。

一个个都死贵死贵的,哪个也不是容易出现质量问题的。

退一万步来说,何平既然能想到这种提高质量的好主意,之前为什么不跟厅里提啊?非得赶上庆祝十周年的时候才拿出来?他是工业厅的老人儿了,产品质量普遍偏低,也不是最近才冒出来的问题。

他之前干啥来着,非得等她提了,他才说一句,“小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叶满枝张了好几次嘴,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这种事怎么问?听何平发表了一番高论后,叶满枝笑着点点头,说了句“那咱们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便不再搭话了。

她现在只觉得,何平比赵桂林大了近十岁,却被赵桂林这个科长压了一头。

也许不只是学历和能力的问题。

除了叶满枝,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并没发现任何异样,好似真的是两人想法撞车了。

毕竟何平的年龄资历摆在那里,又是“巡视员”,隔三差五就去基层了解情况,能为提高产品质量想出这样的办法,其实是合理的。

王勤简单分享了自己的方案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午休结束以后,赵桂林果然如何平所说,在科室里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专门研究轻工业十周年庆典活动的策划安排。

距离元旦还有两个多月,开年就要有庆祝活动,处长对科长催得急,四个科长就得回来催手下的小喽啰们。

“像那种文艺演出啊,成果展览啊,都是老掉牙的主意了,”赵桂林摆摆手说,“咱们综合三科不屑出这种拾人牙慧的主意,咱们抓紧时间提几个新鲜方案,给处长送过去。

”作为赵桂林之下的第一人,何平率先发言了。

他所介绍的方案,就是叶满枝上午刚提到的“产品质量评比”,但是人家以前能当上副科长,后来又被调去当“巡视员”,其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何平把叶满枝的点子完善了一下,为“省优”产品进行了分级,省级优秀中又分了“特优”、“一等”、“二等”和“三等”,把更多质量还过得去的产品吸纳进来,让更多企业和产品参与评比。

同时也让没有达到“省级特优”的产品有个奔头,这样能有效防止省优企业和产品吃老本,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

何平洋洋洒洒讲了半个小时,最后加了一句,“小叶上午也提过这个办法,我俩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我这个方案对产品评级划分得更细致一些,各有各的优点吧。

”叶满枝:“……” 好话全被人家说了,大大方方承认两人想法重合,她确实无言以对。

像这种情况,只要没人闹到跟前,不影响向上级交差,作为科长的赵桂林不会深究这个点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既然何平先提了,还完善了方案,那这个方案就算是他的。

赵桂林一边听着和平的介绍,一边往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这个主意确实有一定可行性,轻工产品的质量问题一直无法得到有效解决,究其原因还是企业领导不够重视,整个系统内一潭死水。

要是能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自上而下的“产品质量评比”,将轻工系统内部的所有单位都调动起来,对提高产品质量兴许会有奇效。

赵桂林的脑瓜活络,记录的过程中就想到了这样办的另一个好处。

由于轻工系统的产品种类多,名目杂,评比战线必然会被拉得很长,甚至今年就可以启动评比程序。

这种活动也许能把轻工系统内的这潭死水,从今年一直搅到明年底。

这不正是夏竹筠需要的,有影响力和纪念意义的活动嘛!赵桂林越想越满意,顺便把自己想到的几个点子,补充进笔记本里。

想起刚刚何平所说,叶满枝也跟他一样想到了这个办法,于是直接点了叶满枝的名。

“小叶,你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年轻人脑子活,叶满枝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愿意再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叶满枝瞥了眼气定神闲喝茶的何平,点了点头。

第123章滴!女明星体验卡~ 叶满枝开口时,先把何平补充的那部分内容否定了。

“科长,‘省级优质产品’是一个行业标准,也是荣誉称号,我觉得不宜为‘省优’划分三六九等。

评出特优、一等、二等、三等产品,虽然能让更多企业和产品参与进来,但也大大降低了‘省优’这块金字招牌的含金量。

”“按照我个人的理解,省级优质产品,应该在技术上处于国内领先水平,在质量上对标北京、上海、南京、天津等地的名牌产品,是能体现我省最高技术和质量水平的轻工产品,贵精不贵多。

”“再者,‘省级特优’和‘省级三等’的评选条件肯定是不同的,但一般消费者并不会深究特优和三等的区别,在外包装上看到‘省级’字样时,已经从心理上认可该产品了。

以我作为消费者的眼光来看,特优和三等其实差别不大,反正都是被省里认证过的。

”何平放下茶杯说:“特优就是特优,三等就是三等,怎么可能差别不大?从企业方面来讲,在税收和技改资金支持上,享受的优惠政策肯定不一样。

”“何主任,在这一点上,我们女同志最有发言权了。

”彭佳音接话,“要是能在供销社见到省级优质产品,不论一等还是三等,我肯定都会买的。

有认证的产品,总比没有认证的好吧?可是,一旦被企业摸透了消费者的心理,即使给‘省优’分了级,也未必能刺激企业继续优化技术,提高产品质量。

反正消费者不了解内情,大家都是省级优质产品。

”叶满枝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咱们就拿这支滨江牌铅笔举个例子。

假设它是咱们省里的行业标杆,但是在全国范围内,无论从生产技术,还是产品质量来看,都不如外省的产品。

”“若是不分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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