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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厂长经理专修班 从省工业厅回来后,何光平把秘书喊了进来。
“上个礼拜是不是收到一份从省大发来的什么函件?”“是啊,省大要开办一个专修班,让咱们五金公司派员去上课,您说没时间……”何光平:“你把原件拿来我看看。
”小王站在原地没动,觑着他的眼色说:“那通知上要求五个工作日内回电确认,逾期不回复的视作自动放弃进修资格,这都过去七八天了。
”“上个课而已,哪有那么严格!你给他们回个电,就说我会按时去上课。
”小王按照他的要求去秘书室打电话,没过多久便返回来讲:“领导,省大那边说这一期的专修班已经满员了,现在不接受报名。
”“那边是谁接的电话?”“工业经济系的一个教师。
”何光平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没再说什么。
他前几个月刚参加了省委党校的学习班,脱产学习三个月,落下了不少工作,所以听说省大开了什么专修班,他没多想就拒绝了。
不过,他今天去省工业厅开会才听说,那专修班是省大和工业厅一起办的,总共只有三十个名额,省里几家大型企业的领导都进入了学员名单。
省五金公司的规模不小,但是与钢厂、重型机械厂、发动机厂这样的重工业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进修名额由工业厅安排,省五金公司归属轻工业,这次并没有拿到学习机会。
他在工业厅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就不太高兴。
大家都是省字头的单位,平时称兄道弟亲亲热热,因为一个专修班,反而要被划分三六九等了。
何光平径自琢磨了一阵,拿出联络簿,在上面找到苗继耕的办公室号码,抓起桌上的电话就给对方拨了过去。
苗主任客气得很,听他提起专修班,就笑着说:“这次的专修班是由我们工业经济系出资主办的,主要是响应号召,尽可能地协助各大企业实现管理上的跃进。
这是省大第一次为企业干部开班,校党委和省工业厅都相当支持。
”何光平问:“苗主任,这学习班的名额到底是工业厅分配,还是你们省大分配的?”“我们给了省工业厅三十个名额,自己留了十个名额,”苗继耕哈哈笑道,“这十个名额主要是给合作单位准备的,这两年省五金公司没少支持我们工业经济系的工作,我们要办厂长经理专修班,肯定要给五金公司留一个名额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们处于重要的领导岗位,时间可能不好安排,所以这学习的事全凭自愿,没时间的话,我们就把名额安排给其他单位。
”何光平打哈哈说:“提高业务水平是大事,再忙也得挤出时间来提高自己。
苗主任,我上周去分公司出差了,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报名,现在报名确认还可以吧?”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苗继耕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水,才不紧不慢地说:“系里可能已经往其他单位发函了,一会儿我去问问,尽量拦下来。
要是已经发出去了……”何光平抢白道:“那你老苗就想办法追回来,苗主任,咱们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你那十个进修名额,无论如何得给我们五金公司留一个吧?”苗继耕这回答应得爽快,笑着说:“行,这事我来安排,明天让人给你邮寄一份正式的入学通知。
”放下听筒,他就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工业经济系是搞财经的,不可能关起门来搞教学,他一直督促系里的老师们,多与业务部门联系,每个人都要在业务部门交几个能经常联系的朋友。
但是这种关系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必须双方都能获益,才能持续发展。
高校教师有点社会地位,却没有实权,无法给人家带去什么实际的好处。
尤其从去年开始贯彻党的教育方针以后,高校师生陆续去工厂劳动实习,整天给人家添麻烦。
高校这边渐渐就成了经常求人的一方。
叶满枝提到的这个厂长经理进修班,倒是给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工业经济系原本有个类似的进修班,学制十个月,学生全是来自工业部门的县处级以上干部。
但这种进修班是由政府出资,委托省大开班教学的。
什么时候开班,招收哪类学员,以及教学内容,全由业务部门说了算。
这次由省大主导开班,邀请各大企业领导,尤其是与学校有过合作关系的企业领导来学校进修,总算让他们的腰杆挺直了一回。
*苗主任忙着与业务部门拉关系的时候,叶满枝已经回家放寒假了。
除了刚结婚那会儿去南方探亲,她还是第一次享受这么长的假期。
每天除了听收音机,就是鼓捣吃吃喝喝。
兴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她感觉自己最近简直胃口大开,而且特别馋。
做梦都能梦到吃的东西。
昨晚她在梦里吃爆米花了,今天上午她就提了一小袋大米,准备出门蹦一锅大米花。
结果她挺着肚子绕了两条街,始终没见到每年冬天都出来蹦爆米花的师傅。
经过街道办的时候,她特意进去问了一嘴:“金宝儿,街上那个蹦爆米花的师傅怎么没出摊啊?”刘金宝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没精打采地说:“上个月出了几天,但公社搞大食堂的时候,他去后厨炒菜了,估计没时间蹦爆米花了。
”光明街最终没能逃脱成立公社的命运,在这个月正式响应号召成立了人民公社。
而且为了把更多妇女从繁琐的家务中解放出来,公社在每个居委会都成立了大食堂。
反正粮食限购已经放开了,可以不限量随便吃,居民们都愿意花点钱,拖家带口地去食堂吃饭。
每年冬天都出来蹦爆米花的刘师傅,今年没出摊,被居委会征召到食堂炒大锅菜了。
“我昨晚做梦都想吃爆米花呢。
”叶满枝遗憾地感叹一句,重新戴好帽子围脖,对刘金宝招呼道,“金宝儿,你送送我。
”“你又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咋还得让人送啊?”刘金宝口中抱怨着,但还是把她送出了街道办的院子。
走出了其他人的视线,叶满枝才问:“你怎么回事啊?上次见你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之前那股奋发向上的劲头去哪了?”“哎,现在没啥奔头,还怎么奋发向上啊?”刘金宝如今倒是挺理解从街道调去工厂的庄婷。
叶满枝去上大学之前,向组织推荐了他当街道副主任。
他抓特务受伤立功,前半年的工作表现也可圈可点,有很大概率能升官。
叶满枝离开后,副主任的位置空了两个月,他以为组织可能还要考察他,所以那段时间工作特别卖力,凡事都冲在前头。
结果上个月初,光明街道办突然空降了一个副主任。
四十多岁的女干部,之前在其他街道当过妇女主任。
这回主任副主任全都配齐了,而且都是刚被任命不久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干部调整。
刘金宝的期待落空,又看不到升迁希望,最近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叶满枝睨着他问:“你以后就一直这样半死不活啦?”“不然呢?”“我发现你这人功利心也太强了点,之前为了当正式干部,后来为了当副主任,你都能可劲儿表现。
一旦没了好处,你立马就松懈了。
要是被领导知道了你这个毛病,以后哪个领导还愿意提拔你啊?”叶满枝劝道,“你赶紧打起精神来吧!”刘金宝偏头望向她,满眼羡慕地说:“我要是有高中学历,现在也跟你似的考大学去了,谁还在街道办里窝着啊?”“现在是人民公社了。
”叶满枝纠正。
“换汤不换药,都是那么回事。
”“那能一样么?去年七月份,区里就想让光明街当公社试点,但老张不太愿意,”叶满枝低声问,“你知道为啥不?”“为什么啊?”“街道办的领导只有主任副主任,人事并不复杂。
但是成立公社以后,除了书记社长,还要吸纳其他委员。
”叶满枝问他,“咱们公社目前还没任命其他委员吧?”“没有啊。
”叶满枝呵呵了两声,不搭理他了。
半晌,刘金宝那泄气的皮球又重新鼓了起来,连声问:“小叶主任,你觉得我能混个委员当当不?”“不知道,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够呛。
”叶满枝挑剔道,“我要是领导,我就不选你。
”她跟刘金宝关系不错,还想让他长期驻扎在光明街呢。
要是跟庄婷似的一言不合就调去其他单位,那她以后找谁办事啊?叶满枝鼓励了小刘干部一番,让他快快振作起来,然后就被重新振作的小刘干部从街道办,一路送到了家门口。
知道她是为了吃爆米花才特意出门的,刘金宝离开后,又去门口的供销社买了两大块米花糖给叶主任送了过来。
叶满枝拿了两个能酸倒牙的国光苹果,送给他当回礼,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两块米花糖。
不过,也许是心理作用,虽然已经吃了米花糖,但她当晚做梦的时候,又一次梦见了爆米花。
于是午夜时分,沉睡中的吴峥嵘被嘴馋的媳妇摇醒了。
“怎么了?”他在黑暗中睁眼,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小腹,“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上厕所了?”“吴峥嵘,我想吃大米花!”“吃什么?”他没听清。
“大米花!”叶满枝提高声音说,“我刚才做梦,梦见我坐在一个浴桶里吃大米花,随便吃!”吴峥嵘往漆黑的窗外望了一眼,叶来芽只是想吃个大米花,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这真不算什么离谱要求。
只是这大半夜的,他确实变不出大米花来。
“你是不是饿了?要不我给你泡个奶粉喝?”叶满枝原本只想吃个大米花,这会儿听他提起奶粉,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还敢提奶粉!我在柜子里攒了六袋奶粉,你怎么趁我不在家送人一大半!”她前几天清点库存才发现,奶粉只剩两袋了。
“出租车是你亲侄子,又不是外人。
”吴峥嵘把人家孩子抱得直哭,总要给点补偿的。
叶满枝小心眼地想,那四袋奶粉八成都进了三哥三嫂的肚子里。
出租车是喝母乳的,人家根本就不喝奶粉。
但这话又不好跟吴峥嵘说,她便气呼呼地趴在他怀里不吱声了。
吴峥嵘以为她是饿了,哄道:“要不把你的糕点盒子拿出来?让你先垫垫?”“……”“我给你煮个河粉怎么样?”吴峥嵘补充,“再配个豆豉鲮鱼或者午餐肉罐头。
”叶满枝咽了下口水,还是不吭声。
“那想吃八宝饭么?”男人继续哄,“我看你柜子里还藏着八宝饭罐头,我热一热给你吃。
”叶满枝暗道,她上学不在家的时候,这臭男人倒是把她那些存货都摸清了。
她摸黑在对面胸膛的凸起上拧了一把,听到嘶的吸气声才放松力道,敷衍地在上面揉了揉。
吴峥嵘攥住她的手沉默下来,眼见有越哄越生气的趋势,他突然福至心灵似的说:“先吃你放在柜子里的东西,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新的给你补上。
”叶满枝心说,这还差不多。
“那我想吃八宝饭,还想吃午餐肉。
”吴峥嵘嗯了一声,下床给她热八宝饭去了。
半夜两点多,叶满枝吧唧吧唧吃了一罐八宝饭,半罐午餐肉,还翻出糕点盒子吃了几块蛋黄片。
折腾到快三点,才重新洗漱躺倒床上,临睡前还嘟哝着:“我明天想吃大米花。
”“嗯,睡吧。
”叶满枝前一晚吃饱喝足,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军事学院也放寒假了,吴峥嵘周末不用去见导师,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忙活。
室内的玻璃结了冰花,叶满枝没看清他在做什么。
等她套着棉袄走进院子,才发现刚扫净积雪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爆米花炉子。
见状,她立即就兴奋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炉子呀?”“跟爆米花的刘师傅借的,他去食堂当厨子了,今年过年前都不摆摊。
”见她睡醒了,吴峥嵘将炉子生起来,坐在院子里摇爆米花机。
“你真会蹦爆米花啊?”叶满枝凑过去问。
“我第一次弄,只听刘师傅讲了大致流程。
你站远点,回屋里等着吧。
”叶满枝没动,接过手柄自己动手摇了几下。
“一会儿爆米花蹦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吓到葵花和那一窝小鸡啊?”吴峥嵘往狗窝里瞅了一眼,“你把葵花弄屋里去吧。
”然而,即便如此,当爆米花机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时,他家院子里仍是鸡飞狗跳的。
葵花本就是个门铃,被这声巨响吓住以后,叫得就更欢了。
左邻右里也跑出来探查情况。
没多久,十六号院门口就围了一群端着碗,等着蹦爆米花的小朋友。
叶满枝捧着一盆爆米花回屋,趴在大床上哈哈笑。
这年头的小孩子没啥零食,爆米花算是常见又好吃的。
每年冬天都有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去爆米花摊子上排队。
今年刘师傅没出摊,不知惹哭多少小朋友。
这回好了,走了一个刘师傅,又来一个吴师傅!哈哈哈。
叶满枝坐在床上吃大米花,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已经可以想象吴峥嵘的脸有多臭了。
吴峥嵘在自家院子里蹦了两锅爆米花,给那群孩子每人都分了一碗。
与刘师傅商量后,将机器送去了居委会的便民服务站,以防孩子们被馋哭,请他们派个人在大院外面出摊做生意。
*1959年的年夜饭,叶满枝是在公社食堂里吃的。
今年吴峥嵘的父亲和三叔都没回滨江,只有吴爷爷吴奶奶,带着两个小年轻过年。
叶满枝的肚子快六个月了,吴峥嵘不让她到处采购,也不用她准备年夜饭。
正好居委会主任来家里做动员,邀请所有居民一起去公社食堂吃年夜饭,过个大团圆的春节。
吴峥嵘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居委会组织的年夜饭类似于联欢会,每家每户都要上台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叶满枝向来喜欢凑热闹,她想跟吴峥嵘一起演唱一首《九九艳阳天》,可惜吴峥嵘不会唱这种男女对唱的小情歌。
她只能遗憾地独自登台,作为全家最有文艺细胞的成员,代表老吴家演唱了一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赢得满堂彩以后,还得到了吴奶奶包给她的一个大红包。
“小叶唱得好,台风也好,以后再有这种活动,就让小叶代表咱家出面!”叶满枝感受了一下红包的厚度,估计里面至少有十块,于是狠狠点头。
要是每次上台都能得到大红包,她巴不得天天登台唱歌呢。
晚上临睡前,她还在数今天收到的红包。
吴爷爷吴奶奶每人给了五十块压岁钱,她代表全家表演节目又得了十块钱。
吴小姑出发去婆家之前,给了她五块钱压岁钱。
一天进账115块!见她兴致勃勃地摆弄那几个红包,吴峥嵘下床,也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一个红包给她。
“给你的压岁钱。
”“你的工资都在八斗橱里,你哪来的压岁钱给我?”他俩的工资都是放在一起的,吴峥嵘给她压岁钱,就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完全是走过场。
不过,这人能想着给她发压岁钱,还是值得表扬的!吴峥嵘将红包拍到她掌心上,“稿酬。
”闻言,叶满枝的双眼霎时就亮了,匆忙将薄薄的红包打开,从中倒出一张汇款单来。
她将那汇款单放到台灯下面,看清了其上所写的金额,560元整!五百多块不是小数目了,但她还是疑惑道:“这是你哪本书的稿酬啊?怎么才这么点?”她出一本时装书还有七百多块的稿酬呢。
吴峥嵘那些书的字数都不少,而且都是实用的工具书,后续加印怎么才给这点稿酬?“稿酬制度好像刚改革了,今年的稿酬没有以往的高,”吴峥嵘不太确定地说,“给多少咱们就拿多少吧。
”“也对哦,这笔钱算是意外之喜了,我以为咱俩出版的那几本书都是一锤子买卖,只出版了一个定额就算了呢!”她心满意足地将汇款单和红包收好,只等着春节之后跟他一起去邮政所取钱。
家庭收入有了一大笔进账,让叶满枝神清气爽。
她心情好,胃口也比同是孕妇的四嫂好了很多。
等到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她那肚子明显大了一圈。
边鹊桥从老家回来,甫一与她见面就笑着感叹,“两个月不见,你终于有点孕妇的样子了。
”“嘿嘿,咱们放假的时候,我才怀了四个多月,现在已经六个月啦!”边鹊桥给她抓了一把从老家带来的大红枣,低声分享:“你听说没有,大三的两个师兄好像已经确定分配去向了。
”“不能吧?”叶满枝惊讶道,“他们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咋这么早就定了?”“他们是工业经济系的第一届毕业生,而且在校表现很出色,有单位提前相中了呗。
”“哪两个被定了?”“黄志强和马洪亮,一个是炼钢时的小高炉炉长,兼任系办机械厂的财务科长,另一个是咱们系办机械厂的厂长。
”叶满枝皱眉说:“咱们系办工厂还没开工呢,目前还没做出什么成绩,不可能因为当了厂长就被人家挑中吧?我听说马洪亮的成绩很好,一直是他们班的前三名。
”“成绩是一方面,当厂长也是一方面。
”边鹊桥透露道,“送大三的学生去实习工厂当学徒,就是他的主意。
今年过年他都没回家,一直在实习工厂那边盯着。
而且过完年以后,咱们系的机械厂就开工了。
”叶满枝感叹:“难怪人家能被挑中,真是狠人呀!”“嗯,他俩一个省工业厅,一个省计委。
这事在大三那边都炸锅了,他们属于全校最早被定了去向的大三学生。
”听着这两个大衙门的名字,叶满枝只有羡慕的份。
与舍友们一起唏嘘一阵也就算了。
人家是工业经济系的第一届毕业生,自身表现又很出色,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其他人羡慕不来。
她在宿舍里呆了一会儿,收到通知后,又组织同学去办公室领教材和讲义。
本以为开学这两天会像往常那般平稳度过,结果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她就被通知去机械厂谈话。
若是大家一起的,会直接通知她开会。
用了谈话这个词,那就是开会对象只有她一个了。
她按照要求溜达到机械厂办公室的时候,厂管理层的几个人都在。
陈莹的神色不太好看,点头打招呼时也紧皱着眉头。
她分管生产计划科,有什么事应该由她先跟叶满枝沟通。
但这次陈莹却没开口,另一位副厂长不顾她难看的脸色,与叶满枝进行了谈话。
“叶满枝同学,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工作的问题。
你看你现在有身孕,咱们厂又是新办厂,事情千头万绪,工作强度会很大。
你要不要先把生产计划科的工作放一放,等你生了孩子,有了更多精力以后再回厂里工作?”叶满枝:“……” 这是想把她辞退吗? 第103章反击 望着对面的副厂长,叶满枝先是疑惑问:“石磊同学,你现在是以师兄的身份,还是副厂长的身份跟我谈话啊?”石磊还想维持体面,笑着打感情牌,“我既是你的师兄,又是机械厂的副厂长,但现在是在厂里,那就以副厂长的身份谈话吧。
”叶满枝点点头说:“如果是师兄的话,我不太方便跟你一个未婚男同学谈论怀孕的话题。
”“……”“不过,既然你是以副厂长的身份跟我谈话,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虽然怀孕比较消耗女同志的精力,但我身体挺好的,并没耽误学习和工作。
厂里开工半个月,赶工生产的五金订单,还是我在放假之前从省五金公司拉过来的。
”叶满枝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瞎话。
其实五金公司的订单不是她拉来的,但是系里能拿到这笔订单,肯定与厂长经理专修班有些关系。
订单的事只有苗主任知道,老苗应该不会戳穿她。
石磊不了解那笔订单的内情,只是接着她的话道:“你拉来那笔订单的时候,身体的各方面条件都比较不错,但是,随着你怀孕月份的增加,势必消耗你更多的精力,影响厂里工作……”叶满枝皱眉打断,直截了当地问:“石副厂长,你是想辞退我吗?”“你别误会,我们没有要辞退你的意思。
厂里只是考虑到你身体的实际情况,想让你暂时把工作放一放,专注身体和学业。
等你生了孩子,过了这段重要时期,再重新回来。
”石磊找她谈话之前,心里是很有把握的。
叶满枝毕竟是个孕妇,怀孕加上生孩子,没有个一年半载恢复不过来。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可以让大三的学生担任计划科长。
等大三这一届的学生毕业离校,她再重新回厂里担任职务。
这是双方获益的事情。
大三的学生能因此积累工作经验,为毕业分配增加砝码。
叶满枝也能趁此机会好好生娃养娃。
石磊虽然有私心,但也算是为了叶满枝好。
然而,叶满枝却根本不领情。
她难道不知道在机械厂兼任职务很消耗自己的精力吗?要是有其他选择,她也不想挺着肚子给自己找事。
但现在高校要贯彻党的教育方针,把学习和生产劳动结合起来,全校师生都要参与劳动。
叶满枝要是不挺着肚子当科长,就得挺着肚子下车间了。
她可以因为怀孕暂别科长的位置,但学校会因为她怀孕,就不让她参加劳动吗?显然不可能呀!再说,她现在把职务交出去简单,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等大三这届学生毕业时,厂管理层全部大换血,前朝的令箭放在本朝就是鸡毛。
她要是回不到原来的岗位,找谁说理去啊?叶满枝这会儿主意挺正的,石磊就算把好处说出花儿来,她也不可能同意把计划科长的职务让出去。
被劝得急了,她就看向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正厂长马洪亮。
“厂长,咱们系办工厂是正规工厂吧?”“当然。
”“哪个正规工厂会因为女职工怀孕,就让女职工休息一年半载?”叶满枝压着脾气说,“滨江市人委在1956年公布过‘保护女职工暂行办法’,在怀孕和哺乳期的女职工提出要求时,用人单位要按照调轻不调重,调近不调远的原则安排工作。
”“我之前在街道上班,街道办的工厂都是按照这个暂行办法严格执行的。
石副厂长为我着想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咱们既然是正规工厂,那么在我没有提出调岗申请,工作也没有出现纰漏的时候,厂里不能因为我怀孕就给我调整岗位,或让我无限期休息。
”“……”在场一共四个人,除了主导谈话的石磊,另外三人都是有一定工作经验的调干生。
叶满枝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但三个调干生心里都清楚,大多数企业对“保护女职工暂行办法”并不是严格执行的。
执行情况全看企业领导的态度。
当初叶满枝为煤炉厂招工时,按照男女对半的比例招聘,三八便民服务站更是全员女同志。
但大多数工厂给街道办分配招聘指标时,都明确要求只招男工人。
女工有孕期和哺乳期,厂里还要适当照顾,招了女工以后,要增加定员,不合经济核算原则。
因此,那个“保护女职工暂行办法”,其实执行得马马虎虎。
马洪亮在老家的县工业局工作过四年,对这种情况很清楚。
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叶满枝已经明确提到了执行“保护女职工暂行办法”,他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对,拿那些不执行“暂行办法”的企业举例子。
马洪亮之前觉得叶满枝只是大一的学生,还是个精力有限的孕妇,所以石磊提出为计划科换人的时候,他保留了意见。
要是换一个大三的同学上来,知识储备量更高,他也能因此收获同学的人情。
可是,看叶满枝这个样子,明显不是普通的大一学生,也不像是能轻易撒手的。
马洪亮刚被省计委调档,不想为了同学的事情节外生枝,于是笑着说:“咱们厂虽然只是初建,但确实是正规工厂,会严格执行‘保护女职工暂行办法’。
叶满枝同学要是觉得身体还能负担,那就先当着这个计划科长吧……”石磊蹙眉还想说什么,叶满枝却抢白道:“厂里让我当科长的时候,我就已经怀孕了,大冬天还挺着肚子出去为厂里拉业务呢。
如果石副厂长觉得孕妇不适合当科长,那当时为什么不反对?现在马厂长和黄志强被其他单位调档了,你突然说我不合适,难免让人多想。
”陈莹的表情仍然不怎么好看,对叶满枝说:“你现在身体能负担,那就继续当计划科长,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也不要硬抗。
咱们是正规工厂,对女职工的‘四期’会有特殊关照,你该休息就去休息。
”所谓的四期,是指经期、孕期、产期、哺乳期。
既然陈莹和马洪亮都让她继续当科长,那叶满枝也不再与不知所谓的石磊纠缠。
与三人招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机械厂。
*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回家以后就当着爹妈的面,把那个石磊臭骂了一顿。
叶守信放下锄头说:“人家说得也不全错,你现在怀着孩子,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工作的事先放到一边。
”“那不行,我就要死守着这个科长!就不给他们让位置!气死他们!”叶满枝坐在小马扎上啃苹果,“虽然当了科长也得劳动,但体力活能少一点。
我们这个系办工厂,几乎没有人力成本,从领导到工人全是学生,劳动和学习结合,连工资都不用发。
等大三这一届学生毕业的时候,机械厂早不是如今的小作坊了,到时候厂长副厂长的位置肯定更加炙手可热,我要是不提前下手,哪轮得到我当厂长啊?”常月娥从后院的鸡窝回来,闻言好笑道:“科长都快保不住了,你还想当厂长呢?”“当然要争取当厂长了!我本来对系办工厂的职务无所谓的,但你看他们抢我这个职位抢得跟乌眼鸡似的,说明在这个厂里任职,还是有些好处的。
我还没坐过大衙门的办公室呢,我也想去省计委和省工业厅上班!”“你少说点大话吧!”叶守信把地上翻起的土重新整了整,交代道,“这一片地我已经翻完了,你自己在家不要乱动,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来撒菜籽。
”叶满枝伸手说:“撒菜籽的活我也能干,你把菜籽给我,我自己撒吧,我在街道农场也种过菜。
”这几个月市里买粮食不限量了,但她心里总是放不下来。
跟吴峥嵘商量以后,决定学一学隔壁的苏工,在小院里种点菜。
尤其是豆角茄子之类能晒干的蔬菜,她打算多种点。
有个菜园子,常月娥也不用每天出去买菜了。
叶守信把她的手挥开,“我信不过你,到时候我自己来种。
对了,峥嵘哪天回来啊?”“就这两天吧,按照计划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不过他那工作说不准。
”“那我把你妈带回去了。
”叶满枝点点头。
吴峥嵘去邻省出差了,一走十来天,这些日子都是常月娥来陪她住的。
她把父母送出院门以后,独自站在院子里视察领土。
她爹不愧是从小干农活的,这院子的空地,凡是能种菜的地方,几乎全被他翻了一遍。
动作又快又利落,连篱笆和墙根的空地都没放过。
叶满枝沿着篱笆院墙溜达了两趟,觉得这个墙根的位置可以种一圈向日葵。
街道办的院子里就种了不少向日葵,夏天长高以后能遮挡外人的视线,葵花籽成熟后,还能有源源不断的瓜子吃。
她在街道上班的那两年,家里从来没买过瓜子,每天从单位抓一把就够她吃了。
叶满枝越想越觉得种向日葵好,然后回屋抓了一把瓜子,沿着篱笆墙,撒到了小土坑里。
吴峥嵘提着行李进门时,她正全神贯注地用脚扒拉泥土,掩埋葵花籽。
她扔几粒,就喂给葵花一粒,葵花特别会嗑瓜子,咔咔两下就把瓜子皮吐出来了。
见到吴峥嵘出现在门口,葵花忙里偷闲,吐掉瓜子皮,汪了一声。
叶满枝回头望了一眼,欣喜道:“你居然按时回家啦?”吴峥嵘瞄向她满是泥泞的棉鞋,“你藏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我俩种向日葵呢!”叶满枝站起身,挽着他的臂弯指点江山,“以后咱家院子里这一圈就全是向日葵了!外人也很难透过篱笆缝隙,看到咱家院儿里的情况。
”吴峥嵘往葵花吐出的瓜子皮上看去,无语道:“你种的葵花籽是炒熟的吧?熟瓜子还能发芽么?”累得腰酸的叶满枝:“……”吴峥嵘将她带进屋里,一边从行李包里掏东西,一边胡诌:“没关系,孩子也许要从你那里汲取智慧,你现在越傻,孩子就越聪明。
”“凭什么是我变傻呀?你的智慧那么多,咋不从你那边分点?”叶满枝瞪他一眼,又拿起一罐军用罐头瞅了瞅,“这上面怎么没有标识啊?怎么分清里面是什么罐头?”“全是肉罐头,不用区分。
”吴峥嵘出差这几天,对方单位每天给他补给一罐肉罐头。
他这次行程紧张,没时间给叶来芽买礼物,就把这些肉罐头全都带回来了。
一共八罐,他一罐也没吃。
滨江这边不许活猪外流以后,肉罐头都算是紧俏物资,叶满枝对这个礼物还是很满意的。
把七罐放进她的小仓库里,另一罐当做今天的晚餐,由她跟吴峥嵘一起分享了。
她感觉那罐头里全是肉,特别扎实,一罐顶市面上的两罐。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还在回味:“你以后可以多去这个单位出差,他们的肉罐头好吃。
”吴峥嵘嗯了一声,放下正在看的书说:“洗澡水快凉了,你洗得差不多就出来吧。
”“那你把毛巾扔给我。
”吴峥嵘起身下床,从大衣柜里拿了条毛巾被,把她上半身裹住,将人从大洗澡盆里抱了出来。
叶满枝裹着毛巾被坐在床上,等他给自己擦头发。
自打她怀孕以后,洗澡桶就从外面的浴室,搬进了卧室。
以防她进出浴桶的时候被绊倒,她只要站在那里,等着被吴峥嵘抱进抱出就行了。
吴小工给她擦干了头发,又去外面倒水,收拾浴桶。
终于能上床睡觉的时候,吴小工本人没有任何怨言,但叶满枝这个被伺候的先叹气了,搂着他的腰说:“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不是为了伺候你才慢的么。
”吴峥嵘将手贴到她的肚子上,静静感受掌心下的动静。
“你终于回来了,我这几天可想你啦!”眼见放在肚子上的手移到了胸上,叶满枝慌忙找补,将她在学校的遭遇又跟吴峥嵘告了一遍状。
“你们学校的同学之间,感情倒是挺好的。
”“怎么了?”“那个石磊已经是副厂长了,他把你这个科长撸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那他这么卖力是为了什么?”吴峥嵘重新将手掌挪到肚子上,补充说,“还是在厂长和另一个副厂长都不太赞同的情况下。
”“我也纳闷呢,按理说,他当了副厂长,已经具备被其他单位调档的条件了,那他盯着我这个科长的位置有啥用啊?要是为其他人筹划的,那他可真是大好人。
”关系得铁成啥样,才能让石磊这么卖力地冲锋陷阵呀!吴峥嵘停下动作,沉吟少顷说:“你是大一的学生,又是孕妇,算是最薄弱的突破口,异位而处,如果我想在厂里捞一个位置,也会盯上你。
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不可能轻易松口,估计还会找你的麻烦。
”想到自己媳妇还是个需要他抱着去洗澡的孕妇,他又不放心地叮嘱:“机械厂是学校开办的,虽然厂长副厂长都是学生,但系主任和老师们还成立了生产管理委员会,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跟老师沟通,别跟他正面冲突。
”吴峥嵘没劝她别干了,叶来芽在新婚的三天假期里都能惦记工作,事业心强得离谱。
让她放弃在机械厂任职,显然不太现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跟他正面冲突呢……”*叶满枝没把石磊放在心上,照常去学校上课写作业,每天还要抽出两小时到机械厂工作,安排生产计划任务。
与大三的学生在厂里接触得多了,她也渐渐了解了石磊的情况。
高考复读两年考上的大学,但他入学以后的成绩很不错,能排进班级前五名。
与同年级另一个班的学习委员,似乎是一对。
学校不鼓励在校生谈恋爱,两人没公开关系,但叶满枝在图书馆、操场、食堂碰见过他俩好几次,男女之间经常出双入对,那十有八九就是谈对象呢。
而且那个女生没在系办工厂担任任何职务。
连科室下面的办事员都不是。
叶满枝感觉自己被针对的真相应该就是这样了。
毕业分配是校园情侣的一道难关,一旦被分去了不同城市,就是各自安好的下场。
石磊也许是想给对象增加点砝码,让两人一起留在滨江。
叶满枝这人有点感性,还喜欢听爱情故事,看爱情电影,发现他可能是为了帮自己对象才那样的,心里对他的反感,稍稍淡了那么一丢丢。
虽然还是有点烦他,但不会在背地里翻他白眼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然而,她看在爱情的面子上,打算息事宁人,对方却为爱情不管不顾冲昏了头。
机械厂正式开工两个月的时候,苗主任终于大发慈悲,关注了一下系办工厂的发展情况。
以生产管理委员会主任的身份,组织了一次委员会议。
听取厂长、副厂长、车间主任,以及各科室小干部的工作汇报。
厂管理层对汇报都挺重视的,把这次汇报提到了毕业答辩的高度。
马洪亮的汇报比较全面,主要对厂里的管理制度、组织结构、产品的生产销售情况做了汇报。
叶满枝觉得马厂长言之有物,还挺有水平的,难怪能被省计委调档。
轮到石磊时,讲得也挺好,因着他是主抓生产的副厂长,工作与生产计划科有交集,叶满枝还着重记了他的发言内容。
但是,这人讲着讲着画风就不对了。
“在这里,我想批评一下生产计划科的工作,”石磊没看任何人,目不斜视地说,“咱们厂已经开工两个月了,但生产计划科至今没有做好年度和季度的生产计划工作,除了订货卡片和每周临时的生产计划,我还没收到生产循环期指示图,也没有年度季度产品出产计划进度表,主要零件车间之间的衔接计划进度表也没见到……”说到这里,他终于瞅了一眼叶满枝,图穷匕见道:“不知是叶满枝同学刚上大一,知识储备不足,还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精力跟不上厂里的工作进度。
”话落,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老师和同学们的视线都落在叶满枝身上。
苗主任轻咳一声说:“既然石副厂长提到了计划科的问题,那咱们有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
叶科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提前发言。
”叶满枝起身说:“石副厂长所提到的问题全部属实,这些都是生产计划科存在的问题。
”众人:“……” 好干脆就承认了,难道都不狡辩一下吗?叶满枝当然要狡辩一下的。
“但我也希望厂里能正视生产计划科的实际情况,生产计划科要负责订货管理,安排年度季度生产任务,控制车间之间的生产步调,还要进行核算统计。
全厂的计划工作,目前只有我带着我的一个舍友在做,别说我是孕妇,哪怕换了苗主任亲自来当这个科长,也不可能在学习之余,完成一个工厂的生产计划。
”苗主任看向几位厂长,“为什么不给计划科增加人手?”马洪亮说:“学校要求学生尽量参加体力劳动,系办工厂的干部编制不宜过多,所以经过厂里研究决定,留给每个科室的编制都是两人。
”“其他科室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但生产计划科的进度太慢了。
”石磊接着补充。
叶满枝呵呵:“工厂刚开工不久,连回款都没见到,除了我们生产计划科和车间忙得团团转,你看哪个科室的人员来厂里坐过班?”“咱们申请得晚了,厂里的产品并没有被纳入国家计划,咱们机械厂又属于单件小批生产的企业,既要随时接受订货,又要做好复杂的生产准备工作,所以年度、季度计划并不好做。
”“也许像石副厂长所说,我是大一的学生,知识储备不如大三的充足,但也请大家明确一点,咱们的系办工厂是三结合基地,是让学生学习、劳动和搞科研的地方。
既然是学习的地方,就应该给大家成长时间。
毕竟车间里那些工作也有人磕磕绊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生产熟手,一上来就什么都会。
”罗老师认可地颔首:“叶满枝刚刚提到的这一点,我是比较认同的,咱们车间里的那些学生,对产品生产也不是很熟练,每天的废品率都居高不下,大家都需要时间学习。
”“另外,我还想跟委员会提个建议,”叶满枝也学着人家那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咱们的工厂有教学任务,生产安排要与教学任务结合起来,但咱们如今的情况是,教学由系里领导,生产由厂长和车间主任安排,这样很难统筹规划。
尤其咱们三个年级的课程时间存在冲突,偶尔有老师还要调课、加课。
主抓生产的副厂长,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课程调整通知,导致车间里经常出现几个班级撞车的情况。
所以,我提议,请系里认真考虑一元化管理的可能,厂长或生产副厂长,以及车间主任,应该由系主任或教师兼任……”众人:“……”大家又把目光从叶满枝身上,转移到了厂长马洪亮、生产副厂长石磊身上。
要是真的让系主任或老师兼任厂长、副厂长,那他俩岂不是要被撸了? 第104章再反击 叶满枝的发言结束后,会议室里沉寂了很长时间。
大家喝水的喝水,做笔记的做笔记,暂时无人接话。
她这个问题提得挺不客气,搞不好就要把厂长和生产副厂长全都拿下了。
学生之间很少遇见这种真刀明枪,火花四溅的情况。
但她提的问题,又是真实存在的。
工厂开工两个月,生产安排与教学任务确实结合得不太好。
在场的师生都有切身体会。
尤其是几位技术课老师,对此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技术课虽然注重实践,但也不是每堂课都要下车间的。
有时在教室里讲理论,有时在车间现场教学,具体安排由教师根据教学进度灵活掌握。
如果厂里有个教师坐镇,大家只需要每天早上在教研组会上提一嘴教学安排,就能合理分配车间的使用权了。
可是系主任想锻炼学生,系办工厂的所有重要职务都由学生把控。
双方对接不及时,难免耽误教学进度。
动力学的许老师不理会学生之间的暗流涌动,既然已经有人点出了问题,他当然要趁机提一提。
“教学撞车的情况发生不止一次了,几乎每个礼拜都要上演一出抢车间的戏码。
抢到了还好,抢不到的班级就要原路返回教室去上课,既耽误时间又影响心态,系里确实应该管一管。
”“许老师说得对,”另一位老师跟着发声,“我上个月就跟石磊和一车间的刘爱国反映过相关情况,石磊说派个专人给教研室,每天询问教学安排。
刘爱国也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系里给工厂安装一部电话机,以后有事电话联系。
”“这俩主意一个要浪费人力,一个要浪费物力,”许老师与他一唱一和道,“我看都不如从教研室挑个教师在厂里兼任职务划算,人力物力都省了。
”又有一位老师加入讨论说:“既然已经提到车间的问题了,那我也说一嘴。
机械厂目前的管理还是比较混乱的,工具材料乱丢乱放,废品率高,有的学生连自己每天有多少生产任务都不知道……”叶满枝听着几位老师的讨论,没再接话。
她是负责安排生产计划的,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车间里的问题,但她一直没提过。
一方面,车间的工作不归她管,她贸然给人提意见,有挑事的嫌疑。
另一方面,就像她之前说的,工厂刚成立,大家都是新手,应该给大家留出足够的学习和适应时间。
系办工厂与校外工厂相比,对学生要更包容。
但是,她包容了别人,别人却不肯包容她!石磊是副厂长,没有身份上的顾忌,可以对所有科室和车间提意见。
他如果真的出于公心,就应该提前与计划科沟通,而不是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公然在会议上挑她的刺。
这让她有种对方一直在默默搜集她把柄的感觉。
既然石磊不给她留面子,那她也不用给石磊留面子了。
反正情况已经挑明了,就看系里打算如何决定吧。
苗主任记录了师生们提出的意见,但并没有当场给答复,只说还需要去厂里亲自调研,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会议结束后,马洪亮有事率先离开了,石磊只能找另一个副厂长陈莹商量。
“苗主任不会真的让老师兼任厂长吧?”陈莹:“不好说。
工学院机械系那边也开了工厂,厂领导全部由系主任和老师兼任。
咱们工业经济系有专业优势,调干生又比较多,苗主任才让学生负责管理工厂的。
”听了几位老师的发言,石磊直觉事情的走向不太妙,忍不住低声抱怨:“这个叶满枝也太能搅事了,让老师兼任厂长,对她有什么好处?这不是把她自己当厂长的路子也堵死了吗?”陈莹心说,你公然向人家开炮,要是连科长的位置都保不住,还谈何厂长?她敷衍地挤出一个笑,说了句还有工作,也随着其他人离开了。
她觉得石磊过于自负了。
这似乎是没出社会的学生的通病,总觉得高年级能压制低年级,系办工厂的副厂长就可以压科长一头。
石磊在学生中算是有些手腕的,面对他这样的明显针对,但凡换个没什么经验,或是懦弱一点的学生,恐怕早就被他得逞了。
但叶满枝不是普通学生,整个大一年级只有她被选入了系办工厂管理层,总归是有原因的。
陈莹边走边回忆刚刚在会议室里的场景。
如果换作是她,在那种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石磊当众挑出工作中的毛病,她可以做到防守,向委员会做出合理的解释,却未必能当场想到反击的办法,十有八九要在事后找石磊算账了。
其他人不知石磊早就找叶满枝谈过话,只当他是针对工作提出意见。
但了解前因后果的陈莹却觉得,石磊行事又坏又直白,目标明确又有行动力。
放在普通大学生里,算是佼佼者了。
不过,他若是真的被委员会撸下去,也未必是什么坏事,陈莹内心并不想与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共事。
*那天的汇报会结束以后,苗主任去机械厂实地调研了一次。
隔了两天,就把叶满枝和石磊喊去了办公室。
叶满枝进门的时候,石磊和另两位老师已经坐在里面了。
她刚刚在门外隐约听到石磊说什么不是有意针对。
所以,当苗主任向她询问情况时,她当着石磊的面,给他告了一状。
“主任,我怀疑石副厂长就是刻意针对我!”苗主任和石磊:“::::::”之前感觉叶满枝办事挺成熟的,这会儿听她像小学生似的直白告状,苗主任又对自己的判断犹豫了。
叶满枝没看几人的脸色,继续告状:“石副厂长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我麻烦了!刚开学的时候,他就找我谈过话,在马厂长和陈副厂长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以怀孕为由,要求我离开机械厂……”石磊辩白道:“我只是照顾她的身体,提了一个建议。
”“我身体挺好的,可以兼顾学业和工作,所以我当时没接受这个建议,”叶满枝瞅他一眼说,“我之前没把那次谈话当回事,但石副厂长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老师同学的面,又指出了我们生产计划科的毛病!主任,我不是不能接受批评,但厂领导做事得有点章法吧?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不能先跟我沟通?我要是屡教不改,他再当众批评我也不迟呀。
”苗主任在心里点点头,如果石磊之前没与叶满枝沟通过,就在汇报会上当众批评她,那确实不太地道。
叶满枝不给石磊辩解的机会,又继续说:“因为马洪亮和黄志强被其他单位调档,最近系里的议论声不断,大家都觉得人家被调档跟系办工厂有点关系,毕竟他俩都在工厂里任职了。
我一开始也觉得石副厂长针对我,可能与人家被调档有关。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不对呀,石磊已经是副厂长了,他针对我这个科长有啥用啊?兴许是我想多了!”除了当事人石磊,另外三人都下意识颔首。
“主任,您也知道,我以前是在街道办工作的,给新人写了两年的结婚证。
我实在找不出石副厂长针对我的理由,所以这脑子就不自觉往男女关系上联想了。
我寻思石副厂长会不会有了对象,想给对象在厂里安排个职务啊?不过,这是我的猜测,我对石副厂长的情况不了解,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对象。
”叶满枝就像个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把她知道的情况全都当着老师和正主的面说了出来。
随着她抖落得越来越多,石磊那脸上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这完全是你的猜测,男女关系的事,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学校不提倡在校生谈恋爱,石磊与对象从没在外人面前承认过关系。
石磊矢口否认她给自己扣的大帽子,强调道:“我绝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但是你怀着身孕,既要读书又要工作,一些工作就是很难兼顾!我指出你的问题,只是针对事实。
”叶满枝觑着他说,“石副厂长,今天当着苗主任和两位老师的面,我想开诚布公地批评你几句。
你第一次找我谈话时,说我是孕妇,可能影响工作,第二次针对我的时候,又拿我是孕妇的事情攻击我,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孕妇怎么了?我是孕妇,但也没耽误学习和工作吧?你不是孕妇,但工作也没做到十全十美啊!为什么要对其他人那么苛刻?我觉得你对待女同志的态度很有问题,应该接受系党支部的思想教育!”眼瞅着两个学生又要争执起来,已经心中有数的苗主任,抬手压了压还想反驳的石磊。
直接公布了生产管理委员会的答复教授《统计学原理与工业统计》的欧阳老师,兼任系办工厂的副厂长。
教授《动力学》的许老师,兼任一车间主任。
生产计划科一分为二,成立生产科和计划科。
石磊担任生产科长,叶满枝担任计划科长。
苗主任喝了口茶说:“机械厂属于单件小批生产的企业,品种多,批量小,任务又不固定,承接订货的工作也分给了生产计划科。
考虑到生产计划科的工作强度确实比较大,所以委员会决定将其分成两个科室。
”“生产科负责生产作业计划工作,计划科负责技术经济计划工作。
虽然两个科室分开了,但是分工不是分家,在计划工作上,这两个部门是一个整体。
”苗主任喝着茶,头发又是花白的,像个劝和不劝离的热心大爷,苦口婆心道:“你们既是同事,又是同学,在工作上要搞好团结。
孕妇确实需要多关照,石磊,你既然知道孕妇的难处,那就在工作上帮叶满枝多分担一些。
”巴拉巴拉讲了五分钟,核心意思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俩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合作搞生产。
叶满枝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
将一部分工作拨出去,能减轻不少工作量,还不影响她当科长。
而石磊却从生产副厂长,变成了生产科长。
若是在外面的工厂里,这种调整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机械厂初创,很多工作还在摸索阶段,他们这些管理层也在试用期,岗位调了也就调了。
石磊自己的工作没做好,即使被调整了,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叶满枝回头望一眼脸色不好看的石科长,在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上摸了摸说:“石科长,我来大学读书是为了学知识提高自己的。
总搞那些小手段既耗费精力,又没啥意思。
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别总针对我一个孕妇,咱们真刀真枪在工作上见分晓……”石磊:“……” 他虽然目的直白,但行事还是比较迂回的。
没想到叶满枝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遮羞布扯开了。
*石磊很意外,听了她转述的吴峥嵘也挺惊讶的。
“你跟他说当个爷们儿?”“对啊!”叶满枝嘻嘻笑,“这也就是在校园里了,要是在单位,我哪能跟领导和同事说,‘你要是个爷们儿’这种话呀,那也太没水平了。
”吴峥嵘笑道:“这样也好,你毕竟怀着孩子,跟他冤冤相报确实没什么意思。
开诚布公地把事情摆到台面上,他要是再这样针对你,那就真不是个爷们儿了。
”叶来芽行事不拘一格,这办法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应该是最管用的。
叶满枝心里挺得意的,翻出副食品购买证,催促道:“你快换衣服,咱俩现在去供销社买鸡蛋,应该不用排队。
”吴峥嵘按照老丈人的交代,给菜地浇了水,一边在水桶里洗手,一边劝道:“只有两个鸡蛋,你就别往市场跑了吧?”“咱家的蛋券再有两天就过期了,两个鸡蛋也不能浪费呀!”叶满枝提上篮子说,“权当是饭后散步了!”临近五一,城镇居民都领到了节日票。
每户一张禽券,可以买半只鸡或半只鸭,另外每人还有一张蛋券,凭券可以购买一个鸡蛋。
她跟吴峥嵘就是半只鸡和两个鸡蛋的配置。
劳动节的节日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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