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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瞳微微发蓝,映着阿富汗的天空那么美丽,却透着漠视一切的孤独。
我们是你的家人,你愿意回家么?忍者问樱。
樱说我愿意,只要你给我吃的。
她被从阿富汗带回来之后就被弃用,因为她跟日本格格不入。
她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长到了十六岁,反正在日本是人就有口饭吃,风魔家更不缺一个女孩的食物。
她发育了,像个大女孩,可是穿衣服邋里邋遢,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美。
她被分配了一份工作,在神社里充当武器保管员。
她每天给这些东西上油保养,浑身都是煤油味。
那天十七岁的源稚生在诸位家主的陪同下去神社里上香,结束之后他在走廊下抽烟。
他很小就会抽烟,把这看成叛逆的象征。
两个年轻的黑道职员从不远处经过,以某种猥亵的语调窃窃私语,他们说你知道么?那个负责收拾武器的女孩,她饿得很,你只要给她吃的她什么都会帮你做。
源稚生特别讨厌那句话,所以他狠狠地掐了烟,冷着脸把那两个人撞开,径直地去武器保管室找樱。
他就是要让那两个家伙知道,即便只是家族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收拾武器的女孩,也会得到少主的关注。
武器保管室设置在神社里很偏僻的位置,樱坐在太阳照不到的、长着霉斑和苔藓的阴影里收拾那些旧式武器,她那么年轻那么温润,本该像盛在精致盒子里的粉红色棉花糖那样美好,可她穿着沾染了油污的麻布衣服,扣子没扣严实,隐约露出胸部的轮廓来,她也不知道遮掩。
所以她只是滚上了灰尘的棉花糖,不会再被人捧在手心里,少女稚嫩的美丽就变成了廉价的欲望感。
源稚生走到她面前,默默地看她给一把破刀上了五分钟的油,她不知道源稚生是谁,也懒得抬头看他,在阿富汗时她也是这样。
源稚生说嗨,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做事么?那时候他刚刚得到权力可以有自己的几个跟班,用古代的话说就是自己的家臣。
樱慢慢地抬起头来,微微发蓝的眼睛中藏着与世隔绝的警觉,但她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你给我吃的,我跟你做事。
跟在源稚生背后不敢离去的那两个家伙被吓到了,他们觉得源稚生故意撞他们大概是因为他们私下里讨论了&ldquo少主有兴趣的东西&rdquo,所以惶恐地鞠躬赔罪。
作为内三家的年轻家主,又长得俊秀,源稚生想要蛇岐八家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何况这个散发着煤油味的仆役? 反正这种女孩是那种廉价的、你给她东西吃她就会为你做任何事的贱人,她自己也承认了。
源稚生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孩,忽然隐约觉得难过,但那难过又像是针一般尖锐,他觉得坐在阴影中擦拭武器的便是另一个自己&hellip&hellip如果他没有因为血统的缘故成为蛇岐八家的少主,如果他仍是那个深山小镇里的平凡学生,那么他是不是也会被看作某种廉价的东西?就像那个年轻人说的:&ldquo你只要给他吃的他什么都会帮你做&rdquo的廉价东西,然后被那些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廉价地消费掉。
源稚生想赐给这个女孩尊严,他很少那么庆幸自己拥有那样的权力地位,能够赐予这个女孩尊严。
&ldquo那就这么说定了。
&rdquo他冷冷地说,&ldquo从此你就是我的手下,你会做什么?&rdquo 樱警惕地看着他,缓缓地点头:&ldquo说定了,我只会杀人,你给我吃的,我帮你杀人。
&rdquo 源稚生被强烈地触动了,原来这个女孩能拿出来交换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并非她的美丽,而是某种肮脏的、血腥的技巧。
她认为这是她仅有的东西,所以如果你给她一口吃的,她就会老老实实地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跟你交换。
&ldquo不,我不需要你帮我杀人,我自己就会杀人。
&rdquo源稚生缓缓地说:&ldquo但我缺少一个漂亮的手下,如果我出门的时候有个漂亮女孩跟在我身后我会显得很威风,你愿意当我手下的漂亮女孩么?&rdquo 樱考虑了很久,&ldquo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漂亮女孩。
&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rdquo源稚生有点窘迫,但还是坚定地向樱伸出手,&ldquo但试试总能做到。
&rdquo 漫长的沉默之后,樱轻轻地握住了源稚生的手,这是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但却粗糙如砂岩,可以想见手的主人在过去的岁月里吃过多少苦。
&ldquo成交,你给我吃的,我当你手下的漂亮女孩。
&rdquo樱一字一顿地说,阳光里,她的眸子蓝得像是大海。
这是他们相遇之初,从那以后樱才渐渐地变成今天的樱,源稚生教会她说日常日语,风魔家开始用真正的忍者课程训练她,她学会了用风来控制更加精巧的刀刃,也学会了各种伪装变装的技法。
她每天晚上都看电视剧,模仿电视剧里的各种人。
源稚生参加会议的时候她会穿着套裙戴着眼镜扮演秘书,源稚生出行的时候她会穿黑衣戴白手套扮演司机,源稚生偶尔患病的时候她会扮作护士&hellip&hellip 很久以后源稚生才明白自己当年随口说的话被樱变成了现实,她变成了源稚生手下的漂亮女孩。
因为源稚生没说想要哪种漂亮女孩,她就变得每种都能扮演,反正总有一款适合您。
她就是那种一根筋的笨蛋啊,从订约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她的一切了。
因为源稚生喜欢开快车,所以她开车也是满分。
汹涌而来的往事冲垮了源稚生的意志。
他怎么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樱呢&hellip&hellip那是他的女孩啊,他给她尊严和地位教她生活,这些年她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和他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是一样多的。
他还拥有别的东西,而樱只有他。
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在一个男人身上花费了这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你又怎么舍得背叛他呢?他就是你的人生啊! 樱要的是他的血,死侍们会循着皇血的气味尾随她,气味在死侍群中的传导就像是信息素在蜂群中传导一样,很快很快,整个东京塔里的死侍都会追着她去了,这样他才能安全地撤走。
他要失去什么东西了,永远地失去了,不久之前他才做好准备要为这场战争不惜一切,现在却为失去了东西而几乎发狂&hellip&hellip是的,他准备好了要牺牲很多东西,可是偏偏不包括这一件,这是他支付不起的。
&ldquo稚生!振作!我们都是你的武士,要冒着枪林弹雨保着君主冲进敌人的大阵里去夺旗。
武士倒下,还有新的武士可以接替,君主倒下无人更换!&rdquo橘政宗抓着他的肩膀大吼,&ldquo樱现在倒下了,可你还不是一个人,由我来接替她的位置!振作起来!跟我走!&rdquo 源稚生什么都听不进去。
橘政宗是对的,在樱被撕碎之前,他们还有时间撤离,他们逃亡的每一分钟,都是樱用生命支付的。
他靠在墙上,想着樱那么轻易地就从他手中逃走了,她居然违抗他,而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女孩蛮呆的,有些时候甚至有点笨。
她是只笨笨的燕子,停在他手中不会飞走&hellip&hellip 其实只是不愿意飞走罢了,她一点都不笨,只是不爱说话。
现在她终于飞走了。
乌鸦站在暴雨中,觉得自己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雨水带走了他全身的热量,心脏疲倦得无法跳动,血液慢慢地凝结。
&ldquo预计还有13分钟抵达东京塔,暴风雨影响了我们的视野,请耐心等待&hellip&hellip&rdquo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回荡,乌鸦却摘下了耳机。
他不想听了,已经来不及了。
东京塔的塔顶,樱在风里微微摇晃,像是一株柔软的小树长在了坚硬的铁塔上。
她下方全都是死侍,青灰色的鳞片遮蔽了塔身。
被皇血的味道吸引,它们全都汇聚到了塔顶上,蛇躯互相纠缠,所有眼睛都盯着站在天线顶端的樱。
天线是大约十米高的细铁架,樱上来的时候用了射绳枪。
这是最后的十米,樱已经无路可退。
连续几次死侍都没能爬到天线顶端,它们太过沉重了。
每当死侍接近的时候,樱就沉稳地扣动扳机,炸出的水银蒸气形成了短暂的阻挡。
但这是在狂风暴雨的室外,很快水银蒸气就被雨水洗干净了,死侍们互相挤压着撕咬着,争夺往上爬的机会。
各种武器都够不到塔顶,她在绝境中独自作战,没人能帮到她。
唯一的例外是一个孤零零的枪声,远处一栋高楼的天台上,狙击手连续地开枪,用他很有限的火力支持着樱。
狙击步枪的子弹穿过水银烟雾,接二连三地洞穿死侍的喉咙,但洞穿喉咙还是杀不死它们。
西部守望偶尔轰响,两种枪声都显得有些孤独,倒像是男低音和女中音在旷野上合唱一首歌曲。
路明非机械地扣扳机,他希望自己的射速能更快,但那样就没有准头了。
唯一能够到塔顶的武器就是他手中这支狙击步枪,他打得准一点樱就多一点时间。
他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只能拖延时间。
瞄准镜里的樱真是很美,虽然她原本就是个美人,但她总是梳着马尾辫,把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没有一根多余的线条。
现在她的长发和风衣都在风中狂舞,有妖花怒放的感觉。
她是一朵一辈子都含苞的花,最终绽放的时候却这么肆意张扬。
每一颗子弹必然在一名死侍的头顶溅出水银之花来,为了追求最准确的命中她甚至等着死侍爬到自己脚下,然后用脚踩着它的脸开枪。
路明非并不觉得樱要死了,她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就像一位临阵的女将军。
长短枪交替轰鸣,配合默契无间。
几名死侍同时接近了樱,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换弹匣。
樱冷冷地看着那些苍白的人面越来越近,西部守望的枪口自由下垂,她总是这样,在极近的距离上开枪,把每颗子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弹匣更换完毕,路明非再度进入瞄准姿势,爬得最高的死侍正挥动金属刃斩向樱的脚踝,这一次樱没有用脚踹它的脸&hellip&hellip樱把西部守望砸在了它的脸上,那支枪翻滚着坠下东京塔。
子弹最终还是用完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路明非所在的方向,路明非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出了自己是谁,但他猛地揭开雨披跳起来对她挥手。
樱忽然笑了,就像是她发现芬格尔的时候露出的那种笑容,她转向路明非的方向,双手按着膝盖深鞠躬,用唇形说:&ldquo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rdquo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用敬语说的谢谢。
她飞身一跃。
皇血的气味早已刺激得死侍们要发疯,此刻看着这个活生生的血食从面前坠落,好些死侍竟然不由自主地跃出塔顶,在空中张大了嘴要去咬她。
一条条黑色的蛇影追逐着长发飞舞的女孩,从330米高的巨塔上坠落,像是群蛇被花的美丽吸引了,不惜追着她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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