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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的故事说完,栏外的夜雨已经停了,风过草木,簌簌作响,就好像是渐渐隐去的马嘶人声。
那些湮没于记忆中的萧杀影像,对于人的心智是一种折磨,这个时候,记性太好的人,不免会更痛苦一些。
龙涯取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下,方才问道:“以这样的方式倒逼天君就范,不可谓不绝,但天君高高在上,岂能任人摆布?就算为势所逼,事后难免秋后算账……” 鹰隼苦笑道:“这个是必然的,问鼎会上大殿下冲撞天君使者,力抗天君之威,势必为天君所不容。
这一点明眼人都能明白。
所以那两百年时间对帝女而言,已经是异常紧迫。
” 龙涯与明颜都是作声不得,两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还屁股朝天晕倒在回廊上的三皮,面面相觑。
他们听过关于三皮母亲白隐娘的故事,但当她以天君傀儡的身份出现在天道的故事之中,其中的悲哀与无奈,实在难以言喻。
鱼姬如何不懂他们的心事,只是叹了口气:“沦为棋子,非她所愿。
” 魇璃平视鱼姬:“谁又不是呢?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出类拔萃,自有一番作为,然而也不过是另一盘更早之前就部下的棋局中的一颗小小的棋子,避无可避,身不由己。
” 鱼姬摇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大格局也是靠这一颗一颗棋子连成。
他们避不开,但并非身不由己。
白隐娘能续天狐一脉留无穷变数,那位帝女能改天道格局,都是了不起的人。
而世事如棋局局新,她们的抗争可并非无用,反而是在为将来留下无限希望,这些努力,可不是虚无缥缈的。
接下来的故事,我来接着说吧。
”
眼前的景致满目荒凉,就跟七百年前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荒原之上开始出现零零星星的田地,不时可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人在田间劳作,只是那些田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想来收获并不丰厚。
魇璃微微皱眉,对魇暝问道:“暝哥哥,这里的土地……” 魇暝叹了口气:“六部戮原的土质除了沙幕外疆外,大部分贫瘠,不适宜种植庄稼。
这些人多是昔日沙幕、赤邺、藤州的遗民,滞留我梦川境内,凭一户一丁、以耕补役制安身立命。
但家中无壮丁可充兵役,又未能缴纳田赋遂不能获取土地耕作糊口的,也只好在这六部戮原之上来开荒辟土。
” 魇璃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看这田地庄稼,怕是糊口都成问题……” 一旁的魇桀冷笑一声:“贱民而已,早早驱赶出境还干净,偏有沽名钓誉的姑息养奸,若有一日饿极生乱,怕又要花力气剪除。
” 魇璃不再言语,伸手拍拍马脖子,继续前行。
心念百转,思量要解决梦川流民的问题,还是得从这耕地上入手…… 历经数日的行程,终于抵达梦川国门之外的最后一座关卡——惊涛城。
这里是梦川大皇子魇暝的封地,也是北冥大营驻扎的所在,一片无垠的牧马草场毗邻背后的梦川大洋。
惊涛城只是一个地名,并不见真正的城池,相传过去曾有一座城池,但毁于以前一千七百年前的天道大劫,之后便没有重建,但广袤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分布的雪白军帐已经构建了一个恢宏尚武的格局。
在所有军帐的中央耸立着一座十余丈高、数十丈宽的巨大圆帐,那是北冥大营的帅营,是魇暝平日办公起居的所在,军中临时的府邸。
风过后,前面翻滚的是绿色草浪,后面是层层叠叠的碧水白浪。
这几日对于魇璃而言,就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寻觅自己过往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所在。
这里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地方,她的故乡,她的家。
梦川的主体是没有边际的大洋,梦川的国民大部分生活在海上,层层叠叠交接的大船彼此相连,构建出多个流动的城市,分布在更遥远的海域。
然而在惊涛城,却看不到那些繁华喧嚣的城市,也看不到几个寻常的梦川子民。
因为一片连贯邻国,围合近海,顶天立地的巨大冰山簇拥着梦川的皇城澧都,将梦川的那些流动的繁华城市屏障在后。
而在澧都与惊涛城之间的近海上,也只有些运输船、渔船在劳作。
澧都是梦川的国门,自古天子镇守,庇护子民。
而惊涛城则是澧都的屏障,向来是重兵镇守之地。
刚入惊涛城地界,鹰隼就接到了寐庄大帝的召回令,于是拜别众人先行回了澧都复命。
魇桀旗下的南川大营军队开始朝着赤邺的方向分流,回归南川大营的属地,尚有一日的行程,而魇桀和璐王则与魇暝、魇璃一道,留在了惊涛城。
因为一路上已经派遣过军士回澧都报讯,所以也不断有澧都派出的使者沿路迎接。
明日澧都会有一个盛大的宴会,举国欢庆,以犒赏英勇奋战、为梦川带来安宁的勇士们。
而勇士们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整,明日以最英武的姿态展示在天子、百官与子民面前。
魇璃勒住了缰绳,心头突然翻起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得偿所望,却又觉得不真实。
她与这片土地已经阔别七百年,那熟悉的营帐竟然丝毫未变,就好像七百年前她刚离去的样子。
然而不同的是当时她还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而今已经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打通了回国之路,这七百年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场冗长又满是忧患的噩梦,到这一刻,总算过去了。
就在梦川大营的将士列队分流,各自回归那一片无边的军帐之时,最高最大的那顶圆帐处,一个窈窕的身形就像是一只追逐阳光的蝴蝶,翩翩而来,到了近处,只见眉目如画,风姿绰约,正是藤州帝女沅萝。
众人见得万军丛中这样一个妙曼美人翩翩而来,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魇桀的眼睛落在沅萝脸上,再也离不开去,惊艳之余心中寻思这大皇兄向来不近女色,也不知是何时收藏了如此美人。
魇璃发出一声欢快的尖叫,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与好友紧紧相拥,随后手拉手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多日不见的沅萝。
这一细看,才发现沅萝身上的是一件梦川贵族所着的国服,银纱素裹,雪缎修身,缀以璎珞珠宝,已非昔日的翠色藤州国服。
这一认知,魇璃虽觉有些不妥,但见沅萝面色红润,重逢的喜悦早已把这一认知抛到九霄云外,欢声笑道:“多日不见,阿萝的气色可大好了。
” 沅萝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不觉又湿了双目:“这些天来,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一直很怕你有事,每日向军中的军士打听,也只知道六部戮原之上已然开战,心里七上八下的。
后来听说梦川、忘渊盟军大败风郡,还在天君使者面前定下三分六部戮原的和约,我才放下心来,天天地盼着你们回来。
”说到这里,一双妩媚的双眼越过魇璃,落在了魇暝的脸上,四目交汇片刻,忽而脸上一红,羞涩地垂下眼去。
魇暝心头无限喜乐,微笑地朝着沅萝点点头。
他心知这话不仅是对魇璃说的,也是对他说的,戎马半生,到现在才知有人牵挂的甜蜜来,然而此时此刻,绝非私下相聚之刻,于是开口将沅萝介绍给众人:“这位是藤州的沅萝帝女,我梦川尊贵的客人。
” 沅萝对着众人微微欠身,盈盈下拜:“沅萝蒙大殿下福泽,总算脱离樊笼,重获自由,虽千恩万谢,不足以报答万一,不敢以贵客自居。
”她言语温柔,情真意切,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周围的人见了,莫不生出爱怜之心。
别说是一干军中将领,就算桀骜如魇桀,老成持重如璐王,也不例外。
魇暝赶紧伸手将沅萝扶了起来:“沅萝帝女不必如此,藤州与梦川历代交好,你又是我皇妹的至交好友,若是再如此多礼,可就见外了。
”随后将璐王与魇桀也一一引见给沅萝, 随后魇暝邀众人赴帅帐中用茶叙话,稍事休息。
早有管事安排停当,将众人一一引至各自下榻的所在。
沅萝暂居的帐房就在帅帐之后,此刻好不容易可与魇璃独处,原本就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
两人手拉手移步此地,魇璃怔怔地看着这顶十丈见方,高约六丈的四方大帐,心中思绪万千。
这顶大帐就跟七百年前一模一样,这是昔日大皇兄在军中抚养她的所在,即使这片营房的阵形曾经无数次挪移过,但这顶大帐都不偏不倚地驻扎在大皇兄的帅帐之后。
掀开门帘,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那张雪白的兽皮毯,那是幼时随兄长出猎,她第一次打到的猎物,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大体还是旧时模样。
帐顶高挑而通透,外面的阳光正温和地透进来,帐内既明亮又宽敞。
卧榻之侧的衣箱倒是比之七百年前多了几个。
衣箱边是一个偌大的妆台,一丈宽的绞金海棠浮凸纹边框的妆镜清晰透彻,是帐中最为惹眼的物事。
硕大的描金乌木兵器架上还有许多她幼时使用过的小刀、小剑和短枪,悬着的弓箭是昔日兄长教她骑射用过的。
角落的一口装玩意儿的大箱子上放置着一只镏金嵌玉的马鞍,到近处一看,虽然款式颜色和从前一般无二,但大小已经是成年人使用的尺寸。
魇璃抚摸着马鞍心头温暖,心想暝哥哥想得真周到…… 沅萝柔声道:“往日你说起你这位皇兄的好来,总是赞不绝口。
当时我还不怎么信,直到我真的到了此地,才发现你的大皇兄真的是一位极好的哥哥,你看看。
”她伸手拉开旁边的帷幕,露出一排专用于安置朝服的大衣架来。
约莫有十张,每一张都悬挂着一套素锦绣鳞的梦川皇室朝服。
只是这些衣服的大小长短依次见长见大,乃是不同年龄段所能穿着的尺寸,居然一件不少地都备得妥帖,只是因为岁月而留下不同程度的陈旧痕迹。
可想而知她的大皇兄是无时不刻不在惦记着她能回归故土,能够穿上属于梦川帝女应有的朝服。
只是时间流逝,她在一天天长大,身形也在不停地生长变化,所以也就留下了这十余套不同年龄段的华美衣裳。
魇璃抚摸着这些她早已无法穿上的朝服,内心又是温暖又是感动,不由得哽咽着、笑着抹去脸上滚滚的热泪道:“魇璃何德何能,也不知道应如何报答暝哥哥的这份心……” 沅萝笃定地笑道:“大殿下可没有想过要你报答什么。
他只是心里想着要对你好,也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在这些细节之上……可真叫人羡慕……”说到此处她脸上却有些暗淡下来,却是感怀身世,心有戚戚。
魇璃如何不知她的心病,伸手拉着她的手在榻边坐下,柔声道:“你也不用再多感伤,从此以后咱们就留在这里,好好地过日子。
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打猎,去梦川的浅海中泛舟撒网。
自此以后,便天高海阔,任凭咱们逍遥自在了。
” 沅萝叹了口气:“我很笨的,不会骑马,不会打猎,也不会泛舟。
不过能离开那个鬼地方来到这片乐土,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魇璃拍拍沅萝的手:“老记着过去的事岂不辜负了而今的美好时光?你不会骑马、不会打猎都无所谓,我会教你,还有大皇兄……”一提到兄长,就见沅萝的脸上蓦然浮起两朵红云,魇璃眨眨眼促狭地笑了起来,“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不简单,刚才眉目传情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呢。
” 沅萝言不由衷地否认着,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大殿下温文尔雅,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够拒绝他的好。
只是……我不配……”她的神情逐渐黯淡了下去,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魇璃如何不知道她心中的那一根刺?伸手扳过她的脸轻声说道: “过去的事都忘了吧,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当然值得暝哥哥对你好。
”沅萝点点头将额头抵在魇璃的额头之上,颤声说道:“谢谢!”两行清泪划过面颊,滚落在榻上。
翌日,天刚亮早有侍从前来伺候洗漱梳妆。
魇璃对着那面硕大的妆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梦川朝服尚白,银纱雪缎,绣满银灰色的鳞纹;一对高耸的木雕的银白色犄角在乌黑的秀发缠绕下固定在头顶,缀上璎珞珠网,雍容华贵不可逼视。
沅萝呆呆地看着镜中的魇璃,忽然开口道:“璃儿,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魇璃奇道:“暝哥哥吗?” 沅萝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像大殿下,眉眼之间有五六分相似,但现在看来,跟二殿下却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加上这一对角之后。
” 魇璃哑然,心中如同波涛暗涌。
沅萝只是无心之言,却一言道破关隘。
昔日因为一对木角触怒魇桀,闯下大祸,究竟是因为她把木角漆成紫色,触碰到了魇桀身为紫金帝嗣的威严;还是因为这副酷似的容貌本身,就是对魇桀的极大冒犯呢?毕竟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是命贱如泥的天族凡裔,云泥之别…… 沅萝并不知道魇璃的内心波澜,一边帮魇璃整理妆容,一边笑道:“这下可算看到帝女魇璃的庐山真面了。
以往总是戎装打扮,和现在比,可是过于朴素了。
” 魇璃笑笑,喃喃言道:“可这并不是我魇璃的本来模样,不过是衣冠装饰而已……”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方才伸手拆开好不容易固定的发髻,把那两只角拆了下来。
沅萝在一旁不解道:“好不容易才盘起来的,怎么好好又拆了?”魇璃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以真实的样貌回去,这角做得再精美,那也不是我的。
阿萝,你帮我绾一个简单的吧。
” 沅萝叹了口气:“可是今日是你父王召见,全国欢庆的大日子,太随便只怕失礼人前,这不太好吧?”虽然话这么说,手里的梳子已经轻轻地顺着魇璃头上流瀑一样的乌黑发丝,一边琢磨发式一边碎碎念, “是梳个灵蛇髻好呢,还是凤回头好呢?” “不如就简简单单盘个螺髻吧。
”魇璃笑了笑,“的确有些失礼,但这是我必须接受的事实,也是其他人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我要回去梦川,回去澧都,就必须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为人所接受。
这个,是那对精美的装饰角给不了的。
” 沅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的手很巧,即使只是普通的螺髻,也绾得雅致非常。
魇璃在妆台上的首饰里看了一遍,摇摇头,依旧拿起了那只陪她征战沙场的紫晶玉髓“流苏”,将发髻固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看来还是这个适合我。
” 沅萝笑道:“虽说仗已经打完了,但似乎璃儿还不能放下征战之心啊。
” 魇璃叹了口气:“非是我放不下,以后的仗还得继续打呢。
其实我并不想回去澧都。
自始至终我想回来的,就是这里,没有城的惊涛城。
这里虽然军威赫赫,但比起澧都来,可谓无忧之地。
而澧都……如果不是为了暝哥哥……”她摇摇头,转眼看看镜子里的沅萝,“阿萝,你跟我们一起去澧都吧,以藤州帝女的身份。
” 沅萝面露难色,踌躇半晌低声言道:“现在已经没有藤州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我这亡国的帝女。
但是只要能帮你,能够帮大殿下,无论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就算会招人笑柄也无所谓。
”她起身走到一口衣箱边,打开箱子取出一套翠色衣裙,“我本以为以后都不会再穿这藤州旧裳,不想这么快又拿出来了。
” 魇璃握住沅萝的手感激地点点头:“不会的,阿萝是暝哥哥的贵客,谁敢笑你,就算暝哥哥饶他,我也不饶他。
” 沅萝低头一笑:“是啊,有璃儿在,谁敢笑我。
”
当魇璃与沅萝手牵手走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是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刀锋,然后婉约的青蔓温柔了岁月。
在经历过残酷的厮杀战争,鲜血的洗礼,再看到如斯美人的时候,人人心底都不约而同地浮起四个字:活着,真好。
帐中三人依旧是戎装打扮,魇桀与璐王在客位坐定,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而魇暝的脸上也有几分隐怒,似乎刚刚有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然而这样的僵局也被魇璃与沅萝的到来所打破。
魇桀的眼前一亮,沅萝的美丽如同一湾春水,立时抚平了他脸上的不快,一双眼睛落在沅萝的脸上,再也离不开去。
就连老成持重如璐王也不由得暗自赞叹,然而看清魇璃的发髻之后,他的眉头又沉了下去,捻须言道:“帝女这般打扮,怕是有所轻慢吧。
” 魇暝见得魇璃与沅萝双双而至,舒心的笑意驱散心头阴霾,早已迎了上来:“本座的皇妹风华绝代,无论作何打扮,都是难掩尊贵气度,又何来的轻慢?”兄妹连心,他当然能体会魇璃的良苦用心,微笑上下打量魇璃,“这样很好,很美,璃儿是我梦川大洋之下最璀璨的珍珠,也是我梦川大洋之上最皎洁的明月。
”魇璃羞涩地笑了笑:“暝哥哥偏爱璃儿,当然溢美之词不胜枚举。
”魇桀的嘴角浮起一丝不屑,随后起身走到沅萝的身边,笑道:“大皇兄护短也不是一天两天,倒是让沅萝帝女见笑了。
自古藤州出美人,沅萝帝女之美已然集造化钟灵之神秀,却是再多的言辞也无法形容的。
”言语之间目光灼灼。
沅萝有些惊慌地朝魇璃身边靠,一边尴尬地回应魇桀的赞美:“多谢二殿下抬爱……沅萝只是普通女子,不敢当这等称赞……”自打昨日初次相见,她就能敏锐地觉察到魇桀的眼光,有贪妄,有惊艳,这样的眼光她并不陌生,就好像当初在瑸晖宫所有觊觎她容貌的男子一样,不同的是那些人畏惧时羁之威,故而只能停留于眼和意。
而眼前的魇桀则更接近于时羁,不仅有贪妄,还有把贪妄化为占有的侵略性。
这让她很不安。
魇璃能感觉到沅萝传递过来的紧张,只是稍稍挪移了一下位置,顺势将沅萝推到魇暝身边,故作促狭地笑道:“阿萝当然不是普通女子,阿萝是暝哥哥心头的珍珠,心头的月亮。
”她一句话挑明沅萝与魇暝的关系,便是不希望魇桀多作纠缠。
魇暝哈哈大笑,扶住沅萝,伸手在魇璃鼻子上刮了一下:“人小鬼大。
”他与沅萝早已互通心曲,原本打算带沅萝回澧都之后,再寻合适的机会向父皇禀报此事,不想却被魇璃一语道破,也就不打算再掩饰了,“时候差不多了,大家启程吧。
” 魇桀就好像让人给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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