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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线,扫个炕她都不看炕角的,就中间划拉一圈儿,做完她还得返工。
实在没办法,每天一大早,七茜儿就烤两个老太太能咬得动的饽饽,她有的是咸盐,再填一把咸香的豆子给老太太放袋袋里,牵着老太太的手把老太太送到郭杨氏那边吹牛去。
如今这个世道,七茜儿她们活的这个圈子,一个老太太里外穿三层没有一个补丁,她就是最牛的人。
如此,老太太最初每天得意洋洋出去,咸盐豆子都不舍得给人家分一粒,就让别人干听她吹牛。
按照一贯的规矩,老太太过去,会先坐下,恩,如今已经是不能随意就坐了,新衣裳呢。
要七茜儿给她放个拼布的小垫子才肯坐下,坐好之后,待七茜儿走了,她便撩起衣裳,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给人家看,看她的细布里衣,看她的夹袄,看她雪白的袜袜,看她的细布马面裙裙……太招人恨了。
看完衣裳,老太太嘴巴也不闲着,我孙媳给了一对红木炕柜,我孙媳给了我一个硬木衣柜,我孙媳给的我这个戒指美不美? 太招人恨了,如此每次等七茜儿一走,婶子们便各自寻了机会一哄而散。
没多久,老太太便委委屈屈的回来坐在炕上不吭气,“逼”问的紧了就抬起头嘟囔:“遭雷劈的不跟我玩,谁稀罕!” 七茜儿跟她不客气,每次都要训:“每次给你带了吃的,是做啥的?你不能先给人家吃点再吹啊!” 她这样一说,老太太更恨了:“凭啥,以前她们都不给我!” 好吧,没人跟你玩,就在家里呆着吧,要么跟孟全子放羊去。
然后老太太又跟孟全子吹牛,跟那些老兵吹牛,后来人家也不爱搭理她了。
就像今儿,咳,老太太被迫在家蹲着,死活也是不出去了,她躲羞呢。
这人嫌狗憎的劲儿。
今儿老太太头发也是抿的利利索索,带着七茜儿刚给她做的小如意花样的抹额,上身穿着对襟青“色”袄子,下身是青“色”袄裙,外面套了驼“色”嵌绿边的比甲,镯子也不带那么些了,就选了一个戴,茜儿说六天轮换一次,天天新花样这才贵气。
就是这个话。
倒是七茜儿,她现在每天头上顶着一个全罩的黑“色”副巾,旁人问起,七茜儿便说,是家里父亲刚丧,虽热孝出门,也要带一段素“色”头巾尽孝。
什么啊,老太太门清,那是她一头“毛”稀的胎头被她剃的干干净净,现在就像个小尼姑似的,屁嘞尽孝。
老太太不敢招惹掌权的,也就只敢嘟囔。
已经住下十多日,粮不愁,衣不缺,身不冷,加之前几日有人又送来七茜儿那些所谓陪嫁的红木大家具,还要“乱”七八糟老伯爷使人添的生活家用,老太太喜的头晕目眩,就每天唠叨一声,我明天就去死了。
七茜儿哪里舍得她去死,就每天打扮她高兴。
这些年,老太太整了一头骡子两头驴,外加三车破烂,那也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了。
破烂么,就是老太太路上捡的,死了的士兵身上扒拉的,进了没人的村子扫“荡”的。
穷人家的老太太,就是看到一片纸她都会捡起来。
如此,七茜儿便与她坐在炕上收拾,那些太脏的东西就拿到大锅那边先煮一次,再清洗一次,晾干了,该缝补缝补,实在烂的不像样子,就用剪子把好地方裁剪下来拼布做成门帘子,椅垫子,补丁块子。
甚至剩下来的破烂布条,那也不能丢,编布辫子,布绳子,缠牲口笼头,裹辘轳把子……这两人都是啥也不扔的那“性”子,就暖和和的坐在炕上,手脚不停做活。
七茜儿一边做一边嘟囔老太太。
““奶”!那块红的是配门帘儿的,您别往屁垫上缝!哎呦你给我放下!放下!!” 老太太不服:“我的东西,我爱往那就往哪!!” 没错,她的! 七茜儿生气:“那我炕柜还我……” 老太太一撇嘴,一堆红布块丢还七茜儿,正想叨咕呢,却听到外面有人急促敲门。
孟全子就在外面大喊:““奶”!赶紧出来,咱臭头大喜了!您大喜了,臭头媳“妇”大喜了!大喜了!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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