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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我与金阁共存的梦想便破碎了。
除此之外,原本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态开始了——美在那边,而我却在这边的事态;只要这个世界还没有灭亡,就将一直如此的事态……” 对我来说,战败无疑是种绝望的经历。
时至今日,8月15日那烈火般的夏日的光仍旧在我眼前。
有人说一切价值要毁于一旦了,我的内心却正好相反,“永恒”在觉醒、复苏,主张维护自己的权利。
这“永恒”,证明了金阁是永远存在于那个地方的。
这从天而降的“永恒”,将我们的脸、手以及腹部紧紧贴住,彻底掩埋了我们。
这种东西是可以诅咒的……是呀,停战这一天,我从崇山峻岭中传来的蝉声中也听到了这种可诅咒的“永恒”。
它用泥将我彻底封闭在了金色的墙上。
这天夜晚,就寝诵经以前,因为要特地祈祷天皇陛下的安康,悼念阵亡者的在天之灵,念诵了非常长的经文。
战争发生之后,各宗派所穿衣物都是朴素的圆领小袈裟,但是今晚,老师特地穿上了他珍藏多年的红色五福布袈裟。
他将微胖的脸,洗得非常干净,好像连皱纹深处都洗干净了。
他今日的气色的确非常好,表现出一种称心如意的感觉。
在闷热的晚上,能够清楚地听到那衣服的摩擦声,令人心旷神怡。
诵经结束后,老师召集寺院的所有人员到他的居室里,开始讲课。
老师选择了《无门关》第十四则《南泉斩猫》当作参禅课题。
《南泉斩猫》也可以参考《碧岩录》第六十三则《南泉斩猫》与第六十四则《赵州头戴草鞋》,这是从古至今公认的难解的参禅课题。
据说唐朝时,池州南泉山有一名叫作普愿禅师的名僧,因为山名,世人也将他叫作南泉和尚。
一天,全寺人员去割草时,在这座闲寂的山寺中发现了一只猫。
众人出于好奇,追赶这只小猫,而且还抓住了它,因此,东、西两堂发生了争执。
因为两堂都希望将这只小猫作为自己的宠物。
南泉和尚目睹这一情形,立马将小猫的脖颈抓住,将割草的镰刀架在上面说道: “众生得道,它便得救。
不得道,便斩掉它。
” 众人没有回答,南泉和尚斩了小猫,然后将其丢弃。
日暮时分,高足赵州回来了,南泉和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番,还征询了赵州的意见。
赵州立马将脚上的草鞋脱了下来,把它放到头上走了出去。
南泉和尚感慨道: “唉,今天要是你在,可能小猫就不会死了。
” ——以上所述便是故事的大概。
特别是赵州头顶草鞋这段,以难解而闻名。
不过,一经老师讲述,问题又变得不是那样难。
南泉和尚斩杀小猫,是将自己的迷妄斩断,将妄念、妄想的根源斩断。
通过冷血的实践,斩掉猫首,以此来暗示要将所有矛盾、对立、自己以及他人的争执斩断。
要是将这个称为“杀人刀”,那赵州的作为便是“活人剑”。
他顶着遭人鄙视的满是泥泞的草鞋,用这样无限的宽容实践了菩萨之道。
老师如此解释之后,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日本战败的事,然后结束了课题。
我们心中很好奇。
老师为何特地在战败这一天选择这个作为参禅的课题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返回房间时,我问鹤川。
鹤川也摇着头说道: “我也不理解。
没有经历过僧堂生活是不会理解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我感觉今夜讲课的重点就是在战败的日子里,不提及任何战败的事,就只是讲述斩猫的故事。
” 我没有因为战败而表现出丝毫的不幸。
可是,我却因为老师那张称心如意充满幸福的脸而忐忑不安。
一座寺院,往往依靠对住持的尊敬,来维持寺院的秩序。
在过去的一年中,虽然老师在很多方面都对我照顾有加,但我却从未对他产生过深切的敬爱之情。
只是如此还不算什么,自从母亲激起我的野心之后,十七岁的我竟然偶尔会用批判的眼光看待老师。
老师是毫无私心的。
这令我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如果我当了住持,也会那样毫无私心。
我感觉老师身上也没有禅僧那特有的幽默感。
虽然他那矮胖的身躯本身就有几分幽默感。
我听说老师非常喜欢玩女人。
我想象老师那时的情景,既可笑,又不安。
当他用那桃红色黏糕样的身躯紧紧拥抱着女人时,不知道女人会想些什么?可能她会觉得这桃红色的柔软肉体会一直覆盖到世界的尽头,好像被埋进了肉的坟墓。
禅僧也会有色欲,这让我匪夷所思。
老师十分好女色,或许是为了舍掉肉体,无视肉体吧。
不过,这被轻视的肉体却可以充分地吸收营养,得到滋润,包裹着老师的精神,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如同被驯服的家畜那般温和的、谦虚的肉体,对于和尚的精神而言,就如同侍妾一般…… 对我来说,战败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点非常有必要谈一下。
那并非解放。
绝非解放。
只是将不变的东西、永恒的东西与日常中的佛教时间相融合的复活而已。
从战败的第二天开始,寺院每天的功课又恢复如初。
起床、早课、早饭、杂务、斋座、晚饭、沐浴、睡觉……再加上老师不允许采购黑市米,只能依靠施主的捐赠,可能副司考虑到我们正在长身体,有时也撒谎说是施主的捐赠,买一些黑市米回来。
我们的粥碗里面只有沉在碗底的几粒可怜的米而已。
他还常常出门采购甘薯。
一天三顿饭,不只是早饭,就连午饭和晚饭吃的也都是稀饭和白薯。
我们从来没有吃饱过。
鹤川让东京的家里时不时地寄一些甜食过来。
夜深人静时,他偷偷到我的枕边,与我一起分享。
深夜,天空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
我问鹤川为什么不回到他那富裕的老家以及那样慈爱的父母身边。
“这同样是修行呀。
反正我早晚都要回去继承父亲的寺院的。
” 鹤川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这清苦的日子,就像老老实实待在筷子盒中成套的筷子。
我继续追问。
他告诉我:“可能我们即将面临一个出乎意料的新时代。
”此时,我回忆起停战之后的第三天,我上学时,听到大家议论说工厂的士官往自己的私邸运了满满一卡车的物资,而且士官还公开宣称自己从今以后要开始黑市买卖了! 我在心里暗想,这名胆大妄为、残忍的、有着狡黠目光的士官正朝着黑暗快速走去。
他穿着半长的筒靴奔跑在路上,前方好像存在着战争中死亡的如朝霞似的无秩序。
他的胸前飘荡着白色围巾,背上背着偷来的物资,背几乎都要被压弯了。
晚风吹过他的脸颊。
他将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毁灭。
不过,从那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无秩序的辉煌钟楼的钟声…… 所有这一切,我都被隔绝了。
我很穷,没有自由,未得到解放。
可是,当我说出“新时代”时,十七岁的我虽然还没有定型,但我早已做了某种决定,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认为:“要是世人以生活与行动来体验罪恶,那么我愿意尽量深地沉浸在内心的罪恶中。
” 可是,我首先考虑的罪恶,只是想着怎样讨好老师,以便有一天能够接管金阁,或者只是在想象中,毒死老师,然后我便可以取而代之了,这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当我确定鹤川并没有我这种野心之后,甚至感觉我的良心都因这场计划而得到了安慰。
“对于未来,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感到担心和有所憧憬吗?” “没有,丝毫都没有。
即使有,又有何用呢?” 鹤川这样回答,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阴郁或者自暴自弃的情绪。
此时的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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