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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四十四年秋,定公哀而不伤的丧礼如一层结在冬日冰湖上的白霜遮住了稀薄的冰层,也遮住了冰层下从未消失的危险。
周王四十四年秋,定公哀而不伤的丧礼如一层结在冬日冰湖上的白霜遮住了稀薄的冰层,也遮住了冰层下从未消失的危险。
新绛城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宁静,所有人都屏息而行,生怕一声高呼就会震落冰面上这座脆弱的城池。
半月前,无恤暗通史墨以晋楚两国共祭三川为由,请新君姬凿派我前往楚国。
晋楚边境,自今年夏末起就一直深受干旱所苦,入秋后多地更是滴雨未降,河道干涸。
楚人将干旱归结于贤人子西的亡故,而晋人则纷纷传言大旱是定公薨逝、公族衰弱的噩兆。
姬凿同意派我使楚,智瑶却严词反对,但楚王的信函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的名字,智瑶再不愿,最终也只能做出让步。
定公的棺椁停入宗庙后,我离开宫城回到了太史府。
此时的我与之前见肉就呕的模样完全不同,一坐到食案前就恨不得能一口吞下一头炙猪。
“再添一份。
”我将手中陶碗交给身后的巫童,巫童接过又给我盛了满满的稷羹。
史墨抬头看了一眼,将自己身前的黑陶高脚豆推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黑陶底上夹着翠绿色苗菜的鸡肉丸子暗咽了口口水,嘴上却道:“为主君守丧,年不过七旬,不可食肉。
” 史墨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径自夹了一颗鸡肉丸子丢在我碗里。
我盯着那丸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它一口吃进了嘴里,吃得太快,是咸是淡都没尝出来。
“后日何时出发?”史墨问。
“日出,从南门出。
”我又举箸夹了一颗鸡肉丸子。
“好。
到了楚国要替我问候楚国国巫,共祭三川的事,你也要尽心尽力。
” “嗯,徒儿明白。
” “都吃了吧。
”史墨见我狼吞虎咽,伸手将另一豆青梅羹也推到了我面前。
我应了一声,低头默默地吃着,寂静占据了整间屋子。
出宫后,我每日都会与史墨一起吃上两顿饭,说上几句话,这是我们之间奇怪的“和解”。
没有掏心挖肺的解释,没有涕泪横流的道歉,我在太史府住下,他亦没有再搬去竹屋。
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着。
“吃好了。
”我将一案饭食一扫而空,又用手指将黑陶豆里的最后一点儿青梅羹也抹进了嘴里,抬起头,蓦然发现史墨正望着我出神,苍老混浊的眼睛里隐约似有一片水光。
“师父,你哭了?” “人老了,眼酸。
”史墨转头,再看我时已一脸常色。
巫童撤了食具,离开时替我们带上了房门。
史墨洗了手,起身将水匜捧到了窗边的木架上。
师父,徒儿要走了,一去不回了。
我对着眼前步履迟缓的背影张了几次嘴,道别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此番离晋,机会实属难得。
楚国山水灵秀,既然去了,就别急着回来。
” “小徒明白。
” “生死有时,聚散有时,他日你若得以归绛,而为师已不在人世,切记得你与为师的承诺。
动土移棺,我不会怪你,还要谢你。
” “师父……”史墨背对着我,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听得我喉头发硬。
“好了,退下吧。
”史墨挥手命我离开。
我怔怔地起身,走了两步,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静室之中,史墨站在窗前,雪白的长发映了阳光,晴雪一般。
十四岁的我,第一次看见他就哭了;二十岁的我想要记住阳光下这张静默的面庞,然后微笑着离开,可泪,怎么忍得住?史墨年迈,这一转身是生离,抑或是永别。
“师父,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徒儿都会原谅你。
徒儿原谅你,所以也请你不要再那么自责。
徒儿不孝,求你等我回来,等我陪你终老,为师父你洗发换衣,戴孝送行。
”我抬手跪地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史墨没有回头,他的侧颜融化在阳光最温暖的光华里模糊不清。
半晌,他道:“不用原谅我,无妨的,这样已很好了……” 秋天大约是最适合离别的季节,阳光那样淡,天空那样远。
雁湖畔,我与无恤相拥了一整日,看南飞的群鸟从头顶飞过,鸣叫着,变成遥远天幕上的道道孤影。
无恤出奇地安静,他知道我不喜道别,道别的话就真的一句也没有说。
我躺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难过了在他衣襟上蹭一蹭泪,想他了便钩下他的脖子叫他细细地吻我。
“红云儿,我要走了。
我们再没有朝朝暮暮了。
” “不,我们活百岁,我们还有数不清的朝朝暮暮。
” 强忍悲伤的男人展开他漆黑宽大的袍袖将我团团抱住。
我抱紧他,想要留住这最后的温暖,可时间乘着枝头落叶从我们身旁翻飞而去,抓不住,留不住,终还是飘入了暮色下金红色的湖泊。
薄云散,寒雾聚,不道离别,离别却依旧会来。
“今夜在这里等我。
”无恤在我耳边呢喃。
“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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