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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夷光你……” 我推开他,只扬臂拂手掠过明姬的面庞,空中飘过一丝淡淡的花香,转瞬却不可闻。
明姬大骇:“你……” 我伸手捂住她的口,在她耳畔轻轻道:“别怕。
我只要你给我真正的解药,今夜你还我解药之时,也是你方才中的毒解去之机。
如何?” 她一把扯落我的手,低声恨道:“恶毒!” “啊!”我低声笑道,“如此说来,我身中之毒原不是你做的?” 她闻言轻冷冷一哼,不再吭声。
事发突然且动作不大,灯火突然熄灭满殿的人也忍不住慌乱喧哗,此时唯有我们三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不思正高喊着内侍挑灯明火,殿侧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绵绝的琴声。
琴声幽幽然,近在耳畔,又荡在远方,弦声铮咛似流水,音色滑逝如行云,静谧安宁,却又悲伤无助,带着痛入血肉的不甘和哀挽,凄凄然,冰冰凉,虽悄然,却又仿佛有着穿透天地间一切纷扰浑浊的力量,一丝一缕地,轻轻地,缓缓地,流入人心,扣人心扉。
诸人不自觉地噤声下来,听着琴声,坐在原位静默不再动。
好似已沉醉,好似还清醒。
乐中之伤,疼入心神。
少时,待殿里安静唯余琴音,方闻爰姑的声音在角落里慢慢响起:“我家公主,一舞幽昙贺豫侯大婚。
” 一殿静寂。
纵使灯火不明,满目昏暗,我也知此刻这殿里千双眼睛又都重新看在了我的身上。
无颜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指尖,十指相缠,冰凉的温度自两人肌肤间来回传递。
他的手在不断用力,而我的手却僵硬着,仿佛已失去知觉。
不知何时他终是放开了我,不知何时我就这般走下了金銮、步至了殿中央。
四面孤清,唯我一人独立在黑暗中,长袖低垂若冷月寒光,裙裾逶迤如银练长泻,轻风飞动衣袂,我只站着,动也不动,然那长长曳地的衣带飘髯却一缕一缕地悠然扬起,寒色幽芒笼罩周身似欲翩起舞的皑皑飞雪,一片一片,浪漫萦绕,在追忆,在挣扎,在流连,在苦苦徘徊。
在等待那乍然盛开的华美一瞬。
一瞬,也是凋谢和枯萎。
幽昙一现,只在刹那。
我不知舞,不懂舞,不会舞,只知夕颜夜露下那拥有着绝美芳姿、苦心守候千年却唯求韦陀一顾的雪昙之苦。
千年,也是我和他的羁绊和牵挂。
爰姑的琴声愈发激昂澎湃,先前的凄婉悲伤全然不见,代之连绵不绝的缠绵和浓到极致的爱恋。
心随声动,我下意识地抬眸,想要寻找到那双熟悉的凤眸。
黑暗挡不住他的光华,清朗如月光般的眸子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我,温柔的,悲伤的,疼惜的,自责的,深深的无奈,长久的铭记…… 看着他,我突地浅浅一笑,脚下终是迟疑地迈出一步,手臂微转,姿影旋飞如年幼记忆中樱花坠落的悄然和柔软。
这不是爰姑所授的步法,只是舞随心动,因为我想起了年幼相伴的无忧时光,他的宠溺,他的爱护,无论我在哪儿,他的胸膛总在我的身后依偎着我,将我紧紧护在他的怀中不受一丝的伤害,更无谓如今独处空庭的孤独和寂寞。
那个时候,那紫衣倜傥的绝美少年,朝朝暮春陪着我看樱花开、樱花败,媚阳柔风下,他微微凝起狭长的凤眸,总不忘在我耳畔轻轻呢喃着:丫头,二哥陪你一辈子,可好? 那个时候,我总是笑得没心没肺,虽点着头,却全然不知他语中的承诺和依恋。
那个时候,他在等我。
琴声渐渐轻缓,音波相传宛若微风相送。
我随乐也变了脚下步法。
足尖轻点,危危俏立若窈窕蜻蜓颤伫初荷。
拈指扣花,姿态妩媚似芙蕖盛放。
后来他长大,容貌出众得惊羡天下美色,风流公子,位高权重,行径却狂诞不羁,言辞犹是浪荡无忌,偏生如此,恰欢喜得一众红颜情深眷顾。
长庆殿胭粉香浓,嫔妃如云,多情公子流连温柔乡不知图谋奋起。
那个时候,我总以为他已离我远去,心中也更无法将那群莺莺燕燕看得顺眼。
那个时候,他总在故意疏离我,守礼寻常的话语再不见幼时的痴缠和疼爱。
然而四年前那夜太掖池畔,也是今日,我的生辰,明月清风下,他却带着微微醉意再一次搂住了我。
那时他的怀抱和幼时不同,宽广厚实的胸膛,炙热如火的肌肤,熟悉的琥珀香气中隐隐夹带着陌生的成熟男子气息,闻得我一瞬脸红若烧。
那夜一池荷花娇色正好。
那夜酒醉的人用颤抖冰冷的薄唇细细勾画着我的面颊,嘴里痴痴呢喃着:丫头,丫头,我的丫头…… 那夜,羞愤成怒的我狠狠甩了他一耳光,而后落荒逃跑,整整一年不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是那般地灼灼深沉,宛若千丈之渊,我怕看多了,当真就此沦陷而没有救赎。
那个时候,我隐隐明白了他的心,却又不敢懂。
那个时候,他还在等我。
琴声骤然停歇。
殿间流转着余余回音,千人摒息无声。
我的舞,却仍在继续。
一阵风吹,带来远处液池上清浅芙蓉香。
风钻入绛月纱,宽袖隆起似银色花朵叠瓣欲发,腰间璎珞上铃铛轻轻作响,沙沙的声音宛若花瓣在夜下静静开展,裙裾飘扬,流曳丝滑,冷香郁结其上。
娉婷起舞,请君记得此夜昙花恰放胜雪。
眸间泪雾涌起,随着舞姿自眼角颤颤滴落。
花上凝露,清澈照其魂,纯净显其魄。
譬如我心。
再几年后…… 如今的我,如今的他。
一朝身世大白于心,他的情,我的恋,辗转反复,逃避顾忌,却终是忍不住执手相依。
“纵若天下倾歌,亦不及你我携手。
” 国危家欲亡,狠心送我北上之前,那夜他抱着我,什么都不说,凤眸暗沉深邃,千言万语仅剩得这一句。
这话他只说了一次,唯一却是永远,海枯石烂,纵是千年之诺,怕犹徒自遥望而不能及。
为了这一句,我忍得,我信得,我等得。
一世芳华,我甘愿为君倾心绽放。
你要记得。
心绪缈缈,神思遥遥,收足敛袖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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