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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她,好吗?&rdquo 虽然筠凉的措辞十分客套,但语气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她的不耐烦,袁祖域识趣地让开,对我说:&ldquo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rdquo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会为了失恋去自杀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连对他点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回到公寓里,我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
筠凉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平静地自言自语:&ldquo想哭也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哭,想哭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rdquo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按照我平时的理解能力,我应该明白,这是筠凉在找一个台阶跟我和解。
但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按照平时的思考方式来消化她说的话,我脑袋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在嘲笑我! 被她这句话刺伤的我,一个&ldquo鲤鱼打挺&rdquo从床上弹起来:&ldquo你少说风凉话,刀没捅到你心上,你当然不痛!&rdquo 原本在整理桌子的她身子僵了僵,转过来仰起头看着我,满脸的坚毅和淡漠。
而我,因为极度气愤,整个人都在发抖。
唐元元这次学乖了,她拿起面膜悄悄地溜出了公寓,顺便带上了门,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完全交给我们两个人。
&ldquo宋初微,你别一副好像全世界你最惨的鬼样子!&rdquo筠凉也火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错,我想我没看错,她今天晚上也哭过,只是之前湖边光线不好,我又根本没有认真看她,所以才忽略了她微肿的眼睛。
&ldquo我,今天晚上在餐厅里,被陈芷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泼了一脸的果汁,我都没当着她的面哭&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给我闭嘴,你没哭是你的事,我要哭是我的事,关你屁事!&rdquo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爆发如此剧烈的冲突,比起上次兵不血刃的交战,这次我们似乎更是卯足了劲要置对方于死地。
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
我恶狠狠地冲着她喊:&ldquo你那是活该,谁叫你抢别人男朋友,你应该庆幸她今天是用果汁泼你,下次说不定就是硫酸了!&rdquo 她轻蔑地笑:&ldquo宋初微,你这么声嘶力竭地对我吼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对林暮色吼啊!又不是我抢了你男朋友,又不是我千里迢迢送上门去给顾辞远睡&hellip&hellip&rdquo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我和筠凉一面不自觉地极尽挖苦之能事刻薄着对方,一面在悲哀地想着,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我认识的汉字所能够形成的最冷酷的排列。
吵到最后,她摔门而出,整个公寓都为之一颤。
这一刻,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就算以后我们的关系还能够缓和,这个夜晚的交战也永远无法得到对方的宽恕。
在我和筠凉彻底撕破脸破口对骂的时候,顾辞远和袁祖域也在湖边打了一架。
是顾辞远先动的手,这口气本来在他看见袁祖域的第一秒就要出的,只是被后来发生的事情阻滞了而已。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狠,但说到底顾辞远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不上袁祖域,很快就落了下风。
袁祖域本来还想打几拳,可是突然,他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ldquo怎么不打了?你有种就继续打啊!&rdquo顾辞远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
也许是太累了,袁祖域往地上一坐,半天没说话。
&ldquo打啊,起来接着打啊!&rdquo顾辞远不依不饶。
袁祖域抬起头看着这个富家子,过了半天,他才说:&ldquo现在就是打死你也于事无补了,伤心的那个人还不是照样伤心。
&rdquo 顾辞远激动得像打了鸡血:&ldquo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是她什么人啊,你认识她才多久啊!&rdquo &ldquo我本来不是她什么人的,你要是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也确实轮不到我来说什么,不过&hellip&hellip&rdquo袁祖域站起来,看着顾辞远,&ldquo既然你不能好好对她,就别去烦她了。
&rdquo 黎朗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去玄关处换拖鞋,无意中看到沈言的高跟鞋跟他出去时摆放的方向不一样,他心里一惊,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沈言的名字。
沈言卧室里的灯是亮着的,黎朗走进去,看到她正坐在床上看书,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本黑色软皮封面的《圣经》。
见他进来,沈言露出一个微笑:&ldquo你回来了,去哪儿了?&rdquo 说不清楚为什么,黎朗忽然决定隐瞒自己今晚的行踪,他笑笑:&ldquo一个同事加班,我去给他送份文件,你怎么不睡觉呢?&rdquo 夜风吹起窗帘,沈言把《圣经》放到床头柜上,拉住黎朗的手:&ldquo我睡了一觉醒来,见你不在,就一个人下去走了走,顺便在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吃。
&rdquo &ldquo啊,那你现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rdquo黎朗丝毫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ldquo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快去洗漱吧。
&rdquo 盥洗台上摆着两套牙具,沈言的牙刷是橙色的,黎朗的是蓝色的,看上去十分和谐恩爱的样子。
黎朗正低头刷牙的时候,身影忽然像幽灵一样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说:&ldquo黎朗,我们结婚吧?&rdquo 像是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冲洗满嘴的泡沫,黎朗抬起头,看着镜子里一脸认真的沈言。
&ldquo我们结婚吧。
&rdquo不等黎朗发问,她又换了一种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她仰起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期待,黎朗低下头刷完牙,转过来抱住她,凝视眼前这张精致的面孔。
过了很久,他轻声说:&ldquo沈言,我可能&hellip&hellip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rdquo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筠凉不在公寓。
只有唐元元还是照例在对着镜子化妆,见我醒来,她体贴地问:&ldquo你要是没精神,今天就别去上课了吧,要是点名我替你请假好了。
&rdquo &ldquo不用了,我也不想再为难梁铮了。
&rdquo 自从陪着她去做了那次祛斑手术之后,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比以前融洽多了。
有时候我觉得世界真的很讽刺,你以为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也许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捅你一刀;而你原本认为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的人,却有可能在你失意的时候给你些许慰藉。
我用冷水冲了一把脸,看了一下课表,拿起书就跟唐元元一起去了教室。
路过湖边的时候,她偷偷瞄我,我却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继续吃我的早餐。
&ldquo宋初微,你跟苏筠凉认识很多年了吧?&rdquo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不得不承认,唐元元的五官其实长得还不错。
我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即使我跟筠凉决裂到尽人皆知的地步,也不代表我会向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并且,我相信她也一样。
这是一种奇怪的默契:曾经跟你最好的那个人是我,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指责你,他们的都不配。
第一节课下课,梁铮跑过来想跟坐在我旁边的唐元元说什么,可是还没等他靠近,唐元元就飞快地溜了。
他立马窘得满脸通红,为了找个台阶下,他只好跟我搭讪:&ldquo宋初微,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啊?&rdquo 其实整堂课我一直在发呆,根本没听进去老师说的一句话,知道梁铮在我旁边坐下叫我的名字,我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好奇:&ldquo问你啊,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跟鱼泡一样啊?&rdquo 其实不止是梁铮一个人对我这个鬼样子表示诧异,早上一路走过来,认识我的人看到我时全都是一个表情。
我真后悔没有像那年被我妈打了之后一样,戴墨镜来上课。
正想起我妈,她的电话就来了,我冷不丁地还被吓了一跳,看着手机不停地闪,我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
如果接了,她一听我的声音肯定就能听出端倪来,我正在挣扎着,电话挂断了。
没等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样的情况从我读大学以来还是第一次。
以往她有什么事情,要是我没接到电话,无非是补发一条短信。
这反常的情况令我在接电话之前,就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我妈在那头只说了一句话,我捂着嘴,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
她说:&ldquo快回来,你奶奶不行啦了。
&rdquo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书本和笔被我不小心弄到地上,我也懒得去捡了。
梁铮一边帮我整理书本,一边冲着我的背影喊:&ldquo宋初微,你注意安全啊。
&rdquo 没有多余的一分力气去说声谢谢,我甚至来不及回公寓去拿点换洗用品,直接在校门口拦了一辆的士就往汽车站冲。
因为从小就晕汽车,我平时极少坐大巴,可是今天我什么都不管了,冲到售票口,买了一张回Z城的车票,距离开车时间还有一刻钟。
这几乎是我所经历过最漫长的十五分钟,坐立难安的我看着手机左上角显示时间的数字,一股哭腔涌上了喉咙。
好不容易上车了,检票员开始磨磨蹭蹭地清点人数,戴着一根很粗的金项链的司机还很悠闲地在抽烟,换了平时,我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金项链上,猜测那是七块钱一米的还是十块钱一米的。
可是今天,我没有这个闲心。
在推迟了五分钟后,我忍不住了,我终于彻底崩溃了,我冲着他们脱口而出:&ldquo求求你们开车吧,我奶奶不行了!&rdquo 喊完这句话,我的眼泪潸然落下,整个车厢沉寂了两秒。
两秒钟之后,汽车发动了。
从Z城汽车站到达市中心医院,中间要经过五个红绿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倒霉。
第一个是红灯,第二个是红灯,第三个还是红灯&hellip&hellip 我坐在后排的位子上,眼泪泛滥成灾,可是止不住,我没有办法止住眼泪。
的士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也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ldquo小妹,你别哭,我尽力赶。
&rdquo 但是没有用,第四个路口,依然是红灯。
命运是一列不能回头的列车,在车轮摩擦着铁轨的轰隆声中,我已经看到了一些事情的结局。
到了市医院门口,司机一脚刹车,我从混沌中惊醒,连找回的零钱都;懒得要,打开车门直奔住院部。
可是为什么,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之后,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我忽然抬不起脚了&hellip&hellip整个下半身好像被灌满了铅,从楼梯间到病室,不过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可这似乎是我一生中走得最艰难、最缓慢,也最沉重的一段路。
到了病房门口,我看见一群人围着中间那张床,其中有个背影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那是我妈,她颤抖的背影告诉我,她在哭。
一股血腥的气息从胸腔里往上蹿,蹿到喉咙口,我原本想喊一声&ldquo奶奶&rdquo,可是牙齿舌头嘴唇,所有的发声器官都不由思维控制。
记忆飘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春节,我还很小,爸爸妈妈奶奶都在,那个时候,命运的冷酷还没有彰显。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奶奶夹了一个饺子给我,我一口咬下去,差点把牙崩掉。
妈妈连忙跑过来看我,原来是我咬到了饺子里的硬币。
那个时候,奶奶的脸笑起来就有很多的皱纹了,不过身体还好,所以看上去一团和气。
她拿筷子敲着我的碗说,吃到了有硬币的饺子,未来一年都会有好运气。
当时我真的很天真地相信,自己是运气好才吃到那个包着硬币的饺子的。
真傻啊,若干年后想起来,其实奶奶是特意的啊。
特意把好的给我,尽她所能,把最好的给我,哪怕只是一个饺子。
为什么不可以再等一等呢?我趴在床边,把脸埋在充满了消毒药水气味的被单里,我握着那双已经一点一点退去温度的手,手背上有褐色的老人斑,掌心里有粗糙的老茧。
我以前最怕私人,最怕鬼,可是这个时候,我怕握着她的手,我一点也不怕。
埋在被单里的脸扭曲得一塌糊涂,我不敢抬起头来哭,也没有力气抬起脸来哭。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做一只鸵鸟好不好?让我把头深深地扎在沙漠里,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好不好?不要让我经历这些,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强大的内心,我也不需要什么鬼人生智慧&hellip&hellip如果要获得那些,是必须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的话&hellip&hellip 我可以不要经历这些吗? 我可以拒绝长大吗,我可以固执地活在没有痛苦的回忆里吗? 《彼·得潘》是我不敢看两次的童话,那里面有一句让我一想起就难过的话:那地方我们也曾经到过,至今也能听见浪涛拍岸的声音,只是我们不再上岸。
朦胧中有很多双手来搀扶我,有很多人来分开我和奶奶的手,他们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用很大的力气把我从病床边往外拖。
我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力气反抗了,他们要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个世界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hellip&hellip 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奶奶,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为什么不多等我一下子呢&hellip&hellip 在亲眼目睹了护士将白布盖上奶奶的脸的那一刻,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我的身体里,我的灵魂深处,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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