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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存心中微微一悚。
他高声问着“谁啊”,一面就掀开盖子,拎着铁壶就要一壶水浇下去,门口那人却静了静,放低了声音,笑道:“老于,是我。
” 是他在宫中偶然遇见的老乡,陈满的声音。
于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陈满原本是跟着七皇子在外头的,进了宫没有多少时日,却帮了他许多的忙,他心中怀着感激,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迎了他进来,又重新闩上了门。
他这样谨慎,倒让陈满露出些欣赏之色,道:“你最近可好,他们还排挤你?” 于存笑道:“托您的福,少受了许多罪。
” 他是贫贱子,走了泼天的大运进了龙禁卫,被那些出身大家的同僚有意无意地排挤,也是理中常有之事。
他们甚至也不是故意地排挤他,也没有刻意为难过他。
不过是大家没有什么话说,就只单纯地无视他罢了。
这些话,于存并没有主动同陈满说起过。
只是他这半年就在九宸宫中轮差,同在一处,这位大太监多多少少地见过而已。
他没有多说这件事,只是摸了摸那铁壶,炉火还没有全热,水也还是冷的,只比方才多少有了些温度,他就有些歉意,道:“我这里冷茶冷水的。
” 房中不过两把椅子,也没有什么宾主的规矩,他同陈满各自坐了,就关切地问道:“我那日没有当值,怎么后头就听说您去了昭仪娘娘那里,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 陈满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这话问出来原本就有些失礼的,陈满原本是皇帝从潜邸中带进来的旧人,又曾备受宠信,在宫中很是风光了些时候,便总不免树敌,这几日里这样的话有意无意地也听了若许回。
虽则于存这个人一向赤诚知恩,陈满不至于觉得他也是有意挖苦,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堵得慌,就含含混混地道:“原是陛下和昭仪娘娘生了些龃龉,神仙打架,这河里的鱼可不就跟着遭了殃。
” 于存原本不知道七皇子和秦大姑娘之间有旧,听了这话,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问贵主的私/密事是使不得的,他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炉中火烧了这些时候,铁壶里的水原本就不满,渐渐地有了些热气。
于存时时留意着,就俯过身去提了起壶,把倒扣在桌上的茶杯翻过来涮了涮,才重新倒了水送到陈满的跟前。
陈满见他不追问,也稍稍松了口气,很给他的面子,端着茶碗沾了沾唇。
但他今日来找于存,原本也是为一桩与此相干的事,却不能就这样把话题转开了,便道:“老于,你却不晓得,陛下和昭仪娘娘,那可是打小的情分,不比旁人的。
如今主子之间生了矛盾,我们做奴婢的,要懂得体察主子的心意才是。
” 于存就笑道:“您说的是。
” “昭仪娘娘想同陛下服个软,咱们陛下却是个心里软面上硬的性子,说不得中间要周旋周旋。
”陈满问道:“你明日仍轮白日的值罢?” 于存不知道话题怎么落到了他身上,就点了点头。
陈满看着于存,大抵因为这个人是知根知底的,晓得他并不十分懂得这些曲曲绕绕的事,只好挑明了说:“如今恰好有一点子小事,需要你从当中稍稍地行个方便。
” 他见于存面上有些犹疑,索性就压低了声音,笑吟吟地把最初就预备好的那项筹码说了出来:“解开了陛下和昭仪娘娘之间的心结,娘娘必能替你做主,把你家中那点子琐事处置了。
” 于存原本还有些闪烁不定,这时“腾”地一声站起了身,哑着嗓子道:“这话当真?” 陈满倒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反应这样大,不由得眯了眯眼,摸着下巴笑了笑,道:“主子亲口许诺的话,这还有假?” 他看着于存,将声音压得不能更低,慢慢地道:“也不要你做什么抄家掉脑袋的大事。
” 于存面目肃然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对方能被选进龙禁卫,必然是因为形貌出众的缘故,但他这样凝重地望过来的时候,陈满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年轻的同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地褪去了昔日刚刚从乡间走出来的畏缩之气。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但此刻有任务在肩上,他也来不及更深思量,于存倘若能稳重些,帮着他把差使做的漂漂亮亮的,于他也是件好事。
他们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想到这里,他面上的神色更和煦了,就从两层的夹袖中探进指头去,掏了一只缝的密密的布囊,向于存递了过去。
于存下意识地摊开手,那布囊就被压进了他的掌心里。
那布囊只有成/人一节手指的粗细、长短,捏着硬硬的,虽然被致密的蜡布紧紧裹住缝上了,依然有奇异的香味极隐约地逸散出来。
陈满就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指点机宜起来。
※ 半夜里起了风,屋檐底下的铁马叮叮咚咚地扑着窗棂,值夜的阿讷爬起来把窗屉合得严严实实的,又重新拢了一回炭,蹑手蹑脚地走到碧纱橱的床边上去探看容晚初的情形。
少女睡姿一向循规蹈矩,两只手折在身前握着被沿,锦缎面子掩映着葱管似的指尖。
她神态宁谧地闭着眼,修长的眉峰弧度和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全然没有被惊扰到。
侍女轻轻地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动作,重新退了回去。
容晚初这一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是依稀地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却连那梦的一鳞半爪也记不清晰了,坐在妆台前,对着水精妆镜里头容色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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