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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才走了几步儿,你就乏了,这还有二十多里呢,走吧。
”白脸儿狼道:“坐下,听我告诉你个巧的儿。
”傻狗只得站住,二人就摘下草帽子来,垫着打地摊儿。
白脸儿狼道:“傻狗哇!你真,你真个的给他把这书子送去吗?”傻狗说:“好话呢!接了人家两三吊钱,给人搁下人家信吗?”白脸儿狼说:“这两三吊钱,你就打了个饱嗝儿了。
你瞧咱们有本事,硬把他被套里的那二三千银子搬运过来,还不领他的情呢。
”正说到这句话,只见一个人骑着一头黑驴儿,从路南一步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白脸儿狼一眼看见,便低声向傻狗说:“噶!你瞧好一个小黑驴儿,黄墨儿似的东西。
可是个白耳腋儿,白眼圈儿,白胸脯儿,白肚囊儿,白尾巴梢儿?你瞧外带着还是四个银蹄儿,脑袋上还有个玉顶儿,长了个全,可怪不怪?这东西要搁在市上,碰见爱主儿,二百吊钱管保买不下来。
”傻狗道:“你管人家呢。
你爱呀,还算得你的吗?”说着,只见驴上那人把扯手往怀一带,就转过山坡儿过山后去了,不提。
那傻狗接着问白脸儿狼:“你才说告诉我个甚么巧的。
”白脸儿狼说:“这话可‘法不传六耳’。
也不是我坏良心来兜揽你,因为咱们俩是一条线儿拴俩蚂炸,飞不了我,蹦不了你的。
讲到咱们这行啊,金仗的是磨搅讹绷,涎皮赖脸,长支短欠,摸点儿,赚点儿,才剩的下钱呢!到了这趟买卖,算你我倒了运了。
那雇骡子的本主儿,倒不怎么样,你瞧跟他的那个姓华的老头子,真来的讨人嫌,甚么事儿他全通精儿,还带着挺撅挺横,想沽他一个官板儿的便宜也不行。
如今他是病在店里了,这时候又要到二十八棵红柳树,找甚么褚一官。
你算,他的朋友大概也不是甚么好惹的了。
若然这么是一道儿到了淮安,不用说,骡子也干了,咱们俩也赔了。
”傻狗说:“依你这话,怎么样呢?”白脸儿狼说:“依我,这不是那个老头子不在跟前吗?可就是你我的时运来了。
咱们这时候拿上这三吊钱,先找个地方儿,潦倒上半天儿,回来到店里,就说见着姓褚的了,他没空儿来,在家里等咱们,把那个文诌诌的雏儿诳上了道儿,咱们可不往南奔二十八棵红柳树,往北奔黑风岗。
那黑风岗是条背道,赶到那里,大约天也晚的时候了。
等走到岗上头,把那小么儿诳下牲口来,往那没底儿的山涧里一推,这银子行李,可就属了你我哩。
你说这个主意高不高?”傻狗说:“好可是好,就是咱们驮着往回里这一走,碰见个不对眼的瞧出来呢,那不是活饥荒吗?”白脸儿狼说:“说你是傻狗,你真是个‘傻狗’!咱们有了这注银子,还往回里走吗?顺着这条道儿,到那里快活不了这下半辈子呀!”那傻狗本是个见钱如命的糊涂东西,听了这话,便说:“有了,咱就是这么办咧。
”当下两人商定,便站起身来,摇头晃尾的走了。
他两个自己觉着这事商量了一个停妥严密,再不想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又道是:“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听。
”这话暂且不表。
且说那安公子打发两个骡夫去后,正是店里早饭才摆上热闹儿的时候,只听得这房里浅斟低唱,那屋里呼么喝六。
满院子卖零星吃食的,卖杂货的、卖山东料的、山东布的,各店房出来进去的乱窜。
公子看了说道:“我不懂这些人,定这样的长道儿,乏也乏不过来,怎么会有这等的高兴?”说着,一时间闷上心来,又惦着嬷嬷爹此时不知死活,两个骡夫去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找得着找不着那褚一官;那褚一官也不知究竟能来不能来;自己又不敢离开这屋子,只急得他转磨儿的一般,在屋里乱转。
转了一会,想了想这等不是道理,我静一静儿吧!随把个马褥子铺在炕沿上,盘腿坐好,闭上眼瞧,把自家平日念过的文章,一篇篇的背诵起来。
背到那得意的地方,只听他高声朗诵地念道是:“罔极之深恩未报,面又徒留不肖肢体,遗父母以半生莫殚之愁。
百年之岁月几何?而忍吾亲有限之精神,更消磨于生我劬劳之后”正闭着眼睛,背到这里,只觉得一个冰凉挺硬的东西,在嘴唇上哧留了一下子。
吓了一跳,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当地,太阳上贴着两块青缎子膏药,打着一撒手儿大松的辫子,身上穿着件月白棉绸小夹袄儿,上头罩着件蓝布琵琶襟的单紧身儿,紧身儿外面系着条河南搭包,下边穿着条香色洋布夹裤,套着双青缎子套裤,磕膝盖那里都麻了花儿了,露着桃红布里儿。
右大腿旁,拖露着一大堆纯呢的白绉绸汗巾儿;脚下包脚面的鱼白布袜子,一双大掖巴鱼鳞伞鞋,可是趿拉着。
左手拿着擦得镜亮二尺多长的一根水烟袋,右手拿着一个火纸捻儿。
只见他噗的一声,吹着了火纸,就把那烟袋往嘴里给送人。
公子说:“我不吃水烟。
”那小子说:“你老吃潮烟哪?”说着,就伸手在套裤里,掏出一根紫竹潮烟袋来。
公子一看,原来是把那竹根子上,钻了一个窟窿,就算了烟袋锅儿;这一头儿不安嘴儿,那紫竹的竹皮儿,都被众人的牙磨白了。
公子连忙说:“我也不吃潮烟,我就不会吃烟,我也没叫你装烟。
想是你听错了。
”那卖水烟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爷是个怯公子哥儿,便低了头出去了。
这公子看他才出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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