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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牙……” 滚石降落,一瞬间山谷陷入铺天盖地的尘土之中,公孙子都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艰涩异常,他轻喊了一声。
“祭牙!!” 随即便是一声大吼,快速冲向滚石。
“公孙!” “快,快拦住公孙!” 虎贲士兵大喊着,去阻拦公孙子都,要知道公孙子都可是公孙,身份高贵,滚石还在降落,“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要将一切掩埋。
就在虎贲士兵拦住公孙子都,不让他冲过去的时候,“轰!!!”又一声巨响,山谷竟然坍塌了,祭牙被压住的地方突然塌陷,直接断裂了下去,伴随着巨响,尘土飞扬,血水混合着泥土,直接滚下山去。
“祭牙!”公孙子都嘶吼着,挥开身边的虎贲军,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啪!”一声,只是抓住了地上滚落的那把染血的残剑,而祭牙的身影根本没有看到,一切随着坍塌,全部消失在眼前。
“杀——!!” 山谷里混乱不堪,鄋瞒偷袭的军队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祁律溅了一脸的血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滑,头一次有些发懵,只觉得不真实,祭牙有说有笑的脸面还印在祁律的脑海中,下一刻却什么都不见了。
灰飞烟灭,一点儿也不剩下。
“嘎啦——”公孙子都将地上那把染血的残剑捡起来,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刻字,食指一弹,发出“叮——”的铮鸣,血水顺着“牙”字快速滚落。
公孙子都慢慢抬起头来,黑色的鬓发从面颊滑落下来,在漫天的尘土之中,他的眼神通红充血,往日里俊美的面容凸起着青筋,嘶吼了一声,一转残剑,快速冲上去。
姬林捂住自己的伤口,虽然冷箭没有淬毒,但正巧打在了肩膀上,伤了筋骨,右手吃力,抬不起来。
姬林忍受着剧痛,看了一眼身后塌方的山谷,沙哑的大喊着:“鄋瞒长驱直入,欺我周人,如今已无退路,诸位随寡人杀出一条路来!” 他说着,左手用力,“嗤——”的抽出佩剑,又转头对石厚说:“调遣一队虎贲军保护太傅,其余人……随寡人迎敌!” 石厚立刻拱手,干脆利索的说:“卑将领命!” 虎贲军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已经退入了绝境,身后的山谷被砸出了断崖,却没有慌乱,虢公忌父和石厚各自调遣了一队虎贲军,忌父留在原地,守卫众人,石厚则是带着人跟随姬林冲入敌群。
公孙子都手执残剑,飞快向前跑去,一个翻身跃上马背,鲜血从残剑上不停滴落,染红了他的衣摆,衣摆在昏黄的尘土中发出咧咧的响动,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入敌群。
很快,两边的军队交锋,是兵器相接和呐喊嘶吼的声音。
祁律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打仗,要比他想象中“真实”的多,脸上还挂着祭牙的血水,温热的气息慢慢散尽,变得如此冰凉。
獳羊肩护住祁律,眼看着祁律出神,心中也十分复杂,毕竟祭牙是为了救祁律和姬林才被滚石砸中的,而且山崖断裂,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在嘶吼声中,獳羊肩想要安慰祁律一句,却见祁律突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不再像方才那样迷茫混沌,眯了眯眼睛,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声音略微沙哑的说:“鄋瞒人数并不多,只是仗着奇袭,扰乱了我军的步调……獳羊肩。
” “小臣在。
”獳羊肩立刻拱手。
祁律说:“快,四周找找,有没有纛旗、牙旗!还有战鼓、火把,全都收集起来!” 獳羊肩一时间不知道祁律要做什么,但是听到祁律的嗓音,莫名觉得可信,根本无法质疑,立刻说:“小臣这就去!” 周公黑肩听到祁律这么说,似乎瞬间明白了祁律的想法,也让手下的亲随帮忙去寻找这些东西。
虢公忌父那边有一只牙旗,牙旗是立在主帐门前,足有合抱粗,代表军营威严的旗帜,方才因为鄋瞒军突袭,这么沉重的旗子谁也顾不得,凌乱的躺在地上。
虢公忌父抱住粗大的牙旗,手臂上肌肉隆起,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喝,轰然将牙旗举起,“嘭!”束在昏黄的尘土之中。
因为天色昏暗,还有滚石的缘故,四周根本看不清晰,祁律见到牙旗竖起来,立刻说:“点起火把,越多越好,让留下来的虎贲军每个人能举多少举多少。
” 虢公忌父立刻下令:“快!所有虎贲军听令,举起火把!” 火把一个一个相继连绵的亮了起来,虎贲军一个人至少举两只火把,甚至有人抱了一捧的火把,祁律又说:“敲起战鼓!使劲敲!” 轰隆隆隆—— 战鼓的声音犹如滚雷,在山谷里快速回荡,鼓声非常低沉,低音在昏暗中响动的时候,人的耳朵很难分辨是从哪一个确切的方向传达而来,仿佛千军万马,再加上黑暗中的火把和牙旗,鄋瞒军见到一定会乱了方寸,以为是增援的军队来了。
鄋瞒军队突袭,贵在精锐,人多必然露馅,所以祁律断定,鄋瞒的偷袭人数其实根本不多,只要鄋瞒人觉得周人的援军到达,必然会保险为主,调头撤退。
果不其然,山谷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鼓声雷动,惊天动地,前方的鄋瞒军瞬间有些散乱,祁律听不懂他们在交谈什么,但很快,鄋瞒军已经开始鸣金撤兵,潮水一般向后涌去,头顶上投石的鄋瞒人也撤了下去,山谷慢慢归为平静。
姬林、公孙子都和石厚在前方迎敌,公孙子都一人一马,也没有穿介胄,仿佛是从黄泉之中跑出来的恶鬼,他的头冠被打掉了,长发披散而下,脸上横着鲜血,衬托着白皙的皮肤,更像是一只恶鬼,手中只握着一把残剑,不要命似的冲锋陷阵。
“撤退!”鄋瞒人大喊着:“撤退——” 鄋瞒军队快速后撤,姬林眼看着偷袭的军队撤退,松了一口气,然而公孙子都已然杀红了眼睛,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立刻催马追上。
“公孙子都!”姬林大喝一声,眼看着公孙子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着肩膀剧痛,快速催马上前,他一路策马飞奔,一把拉住公孙子都的马辔头,大喝着:“公孙阏!你疯了不成!?眼下不宜穷追,你想让祭牙白白流血么?!” 祭牙…… 一听到这个名字,公孙子都握着残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横冲直撞的马匹这才慢慢停了下来,马蹄子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终于止住。
公孙子都坐在马背上,一张恶鬼一样的面容慢慢苏醒,如梦初醒,嗓音沙哑的说:“祭牙……” 姬林见他终于恢复了理智,自己却一口气没提上来,登时头晕目眩,“嘭!”一声猛地栽下马背。
“天子!” 祁律眼看着鄋瞒军退了下去,狠狠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前方传来大喊的声音:“天子昏厥了!!医官——传医官!” “天子!医官何在!” “快传医官!” 祁律等人快速冲过去,就看到前方一地的残垣断戟,火势还在零零星星的焚烧着梅山,姬林从马背上突然摔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呼吸也非常微弱。
医官大惊失色,冲过来跪在地上给姬林诊脉,肩膀有一处箭伤,胳膊上后背上都有几处伤口,均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知为何天子竟昏厥了过去。
姬林倒了下去,浑浑噩噩的听到大喊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不断回响着,非常混乱。
他努力睁开眼睛,“嗷呜?”奶声奶气的小狗叫声从给自己嘴里冒出来,原来不是箭伤突发,而是子时已到,自己突然变成了小狗子。
小土狗从地上爬起来,便看到远处石厚公孙子都抬着自己的身体快速往军营里送,方才鄋瞒军突袭,军营已然乱七八糟,如今众人重新回来,也顾不得混乱,赶紧去抢救天子。
小土狗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差点被跑来跑去的人群给踩到,赶紧退了几步,退到角落的地方,想要去找祁律。
就在这时候,突听一声怒吼“找!!什么叫做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土狗歪了歪脑袋,定眼看过去,原来那怒吼之人竟是郑国的国相——祭仲。
姬林认识祭仲不是一天两天了,祭仲身为郑国的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姬林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笑眯眯的,仿佛一只笑面虎,而如今,祭仲终于卸掉了自己伪善的面目。
祭仲嘶声力竭的怒吼着,吓坏了郑国的虎贲军,赶紧应声:“是!卑将这就去找,把梅山翻一个底朝天,也一定会……会将祭小君子带回来。
” 祭仲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很疲惫,摆了摆手,示意那士兵下去,士兵不敢再触国相的霉头,立刻小跑着离开。
等士兵离开之后,祭仲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惘,看向郑伯寤生的营帐,慢慢抬起脚步,步伐却很沉重,往郑伯寤生的营帐走过去。
小土狗有些奇怪,他很想知道这次鄋瞒人偷袭和郑伯寤生有没有关系。
按理来说,郑伯是个聪明人,引外敌入侵这种蠢法子,他绝对不会做,但是姬林难以想象,如果不是郑伯授意,身为长狄人的鄋瞒国,怎么能跨过强国老大郑国的边境,进入郑国境内的梅山呢? 要知道梅山距离郑国的都城老郑城已经不远了,如此长驱直入,如此悄无声息,到底是何缘故? 小土狗想要仔细去探听探听,但是又不好挨得帐篷太近,只能慢慢往前爬,稍微凑近一些,歪着头,支着小耳朵仔细听。
营地被毁得七七八八,虎贲士兵们立刻重新扎起主营帐,祁律随着医官冲入主营帐,天子还在营中“抢救”,其实天子此时此刻已然变成了小土狗,就是再怎么抢救,也醒不过来,除非天亮之后。
郑伯寤生的营帐也已经重新树立,祭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没有让人通传,“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低头走了进去。
郑伯寤生刚刚脱下带血的袍子,还没有换上新的袍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祭仲,祭仲和往常一样,拱手作礼,说:“拜见君上。
” 郑伯寤生眯了眯眼睛,祭仲的样子和平日里一样,但又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样,或许是因着……祭牙的事情。
郑伯寤生说:“起来罢。
” 祭仲拜见之后,却没有起来,反而“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郑伯寤生吃了一惊,说:“祭卿,你这是做何?” 祭仲表情还是很淡然,淡淡的说:“仲大逆不道,敢问国君一句……君上的不惜一切代价,便是引外敌入侵,令鄋瞒人长驱直入,大兵梅山吗?!” “放肆!!”郑伯寤生怒吼一声,说:“祭仲!可是孤平日里太宠着你由着你,是谁让你用如此语气与国君说话的?这就是你作为一个臣子,侍奉国君的道理么?” 小土狗趴在营帐外面,支棱着耳朵去听,但是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基本听不清楚,就在此时,蓦然传出一声大吼,似乎是郑伯寤生呵斥祭仲的声音。
“呵……呵呵……” 祭仲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抬起头来,轻声说:“君上,您的宠爱,便是要了我侄儿的命么?” 郑伯寤生眸子一缩,呼吸稍微有些凝滞,便听祭仲又说:“自从侍奉君上,仲不敢走错一步,唯恐给君上丢了颜面,但如今……但如今还是错了……” 小土狗只听到郑伯寤生的一声怒吼,其余又什么也没有听到,很快祭仲从营帐中退了出来,他退出来,“嘭!”一声直接跌倒在了营帐旁边,旁边的虎贲军看到祭仲,赶紧跑过去扶起来。
“祭相,您怎么了?” “要不要唤医官过来诊看?” “祭相?祭相?” 祭仲的表情有些浑浑噩噩,被扶起来,没有理会那些虎贲军,只是摆了摆手,往前走去。
小土狗看着祭仲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哪想到一国权臣竟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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