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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匆匆,低声絮语些什么。
展昭置之一笑,正待折回,忽地听到“端木翠”三字,心中一凛,又顿了一顿,待二人步声去远了,这才披起外衣,动作极轻地开启门扇,沿着旗穆兄弟去往的方向追了过去。
行了几步,眼觑着旗穆两兄弟上了檐台,展昭心下略一思忖,暗运气力,轻身提起,一个倒挂金钩,将身子缀在檐台之下。
就听旗穆典低声道:“我才看见,就急急召你来了……城楼起灯,依你看是端木营的灯语吧?” 旗穆丁嗯了一声道:“杨戬、端木翠他们入夜惯用灯语进行军中传唤,高伯蹇那个草包想必也不识得这些。
听说他营中跟了两个端木营的副统,现在这灯语,九成是端木营的副统打的。
” 旗穆典奇道:“这就怪了,这一日城中安稳,有什么要紧事,这时辰向主营打灯语?” 旗穆丁压低声音道:“这一日你我看到城中安稳,可谁知是不是真的安稳,这灯语说的是什么,你是辨得出还是辨不出?” 旗穆典叹气道:“这是军中密语,隔些日子就变的,我哪能辨得出?这几日怕是要出事,你我都小心着些。
” 旗穆丁失笑道:“自然须得小心,何须你提……”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回,这才一前一后离了檐台。
候着两人走远,展昭才轻身跃将下来,疾步上了檐台,这才发现城楼方向高挂一串六盏明火灯笼,上三盏红光,下三盏绿光,隔了片刻旁侧又起一串,也是六盏明火灯笼,只是每盏灯笼都蒙了一半,只露半盏。
展昭知是军中密语,不同的颜色与组合代表不同的传唤,一时也不明所以,因想着:这旗穆一家必非普通邑民,因何连西岐军中的传唤方式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愈想愈是生疑,默立檐台许久,这才折返回房。
后半夜时,高伯蹇熬不住,打着哈欠回房,不忘交代丘山先生务必将虞都的丧葬牙帐布置得华丽大气。
“这样一来,端木将军看了,心里想必也会舒服些。
” 天蒙蒙亮时,隐约听到外间马蹄声响,高伯蹇一惊而醒,急问道:“是端木将军到了吗?” 外间传令兵嘟囔了句什么,高伯蹇没听清,翻了个身,鼾声又起。
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
懒洋洋披衣起床,在帐中踱了个来回,很是悠闲地掀开帘帐…… 高伯蹇忽然傻了。
只一夜工夫,城周及营内的牙旗旌旗,竟全换作了端木营的! 不对不对,细细看,好像还有杨戬营和毂阊营的…… 高伯蹇愣了半晌,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端木将军是不是已经来了?” “是来了呀。
”传令兵很奇怪,“将军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那那那……杨戬将军和毂阊将军……” “端木将军到了不久,杨戬将军和毂阊将军就到了。
” “你这个……”高伯蹇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他老早计划好,端木翠到的时候,他应该满目伤悲泪流满面,以示对虞都副统的不幸痛断肝肠,给端木翠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下砸了,端木翠到的时候,他非但未能如期出演,还在中军帐里呼呼大睡;更崩溃的是,杨戬和毂阊也一起到了,今次他真是一跟头栽到了姥姥家,再扳回谈何容易? 高伯蹇叫苦不迭,在虞都丧葬牙帐前踯躅再三,愣是不敢进去。
还是丘山先生出来撞见,没好气地将他拽了进去。
杨戬和毂阊正立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见高伯蹇进来,不咸不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端木翠单膝跪在虞都尸身之前,掀起尸布查看尸身,听见声音,缓缓转过头来。
高伯蹇只觉两道锥子般锐利的目光刺将过来,猛地想起丘山先生昨日对端木翠身世的那番讲述,一股凉气自脚底直透天灵盖,舌头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端木翠将尸布重又盖上。
毂阊上前一步,将手递给她,端木翠略略点头,扶着毂阊的手借力起身。
高伯蹇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
“虞都副统……年轻有为……实是一员将才……本将军与他一见如故……” “高将军。
” “……一见如故,情同兄弟,今次虞都兄不幸遇害,本将军恨不得以身相代……” “高将军!”端木翠的声音多了些许不耐烦。
杨戬忍住笑,略略别过脸去。
“端、端木将军……”高伯蹇结巴。
“虞都的头呢?” “头……”高伯蹇额头开始渗汗。
昨夜虞都的尸身被抬回时,的确是没有头的,他也曾跳脚了半天。
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总不能临时再长一个。
“什么人跟虞都有这样大的仇恨,连砍两刀斩首,要虞都死无全尸?” “咳……”丘山先生清清嗓子,准备打圆场,话到嘴边,被端木翠冷冷的一瞥给堵了回去。
“头……”高伯蹇硬着头皮开口,“虞都副统他……” “报!”帐外传令兵骤然发声。
高伯蹇吓了一跳,正待出声呵斥,端木翠冷冷道:“什么事?” “高将军帐下仆射长成乞求见。
” 端木翠皱了皱眉头,看向高伯蹇。
高伯蹇向帐门走了两步,怒道:“不知道牙帐内有要紧事相议吗?不见。
” “仆射长说……他知道虞都副统的头在哪里。
” 西岐军来得蹊跷而又突然,旗穆典当真是一点准备都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一批人登堂入室。
旗穆丁也全然失去了素日的镇定自若,随着成乞一干人在屋内屋外翻箱倒柜,他的脸色转作煞白,向着旗穆典惨然一笑,佝偻的躯干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最最得意的,莫过于成乞了。
他先前暗自将虞都的头颅掩埋在旗穆家的后院,而后奉命前来搜查,原本在屋内翻检一番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旗穆家竟是偌大一座宝山:且不说搜出的那些个寻常百姓家绝不会用的匕首暗器,单凭那几份暗通朝歌的密信,旗穆家已是全族都脱不了罪。
果不其然,密信送至中军帐,莫说端木翠怒了,连一向持重的杨戬和毂阊都大为光火。
这也难怪,前几日姜子牙丞相主持近期工作会议,还强调指出细作问题是重中之重,你旗穆家顶风作案,可不是逮了个正着树了个典型? 哪还有二话,一个字:抓! 令出如山,旗穆家顷刻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横竖脱不了一个死字,旗穆典和旗穆丁心意出了奇地一致:豁出去拼了! 只是两个人力量低微,蚍蜉撼树谈何易,三下两下,便被捆成了麻花一般。
原本,如果展昭加入的话,战局或许会被拖得长久一些,只可惜自始至终,展昭都未曾拔剑。
识时务者为俊杰,展昭纵是再愚鲁,也猜到这旗穆家不是普通人家了,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尽跟西岐军较劲? 当然,这一点不足以让展昭自愿受缚,真正的原因在于,包围旗穆家的西岐军众,打出的不仅有高伯蹇营的氅旗,还有端木营的。
这样也好,不管是偷入还是被绑入,总算是进去了。
只是…… 路漫漫其修远兮,被抓进军营,不代表就能见到主帅。
展昭,连同旗穆一家,以及旗穆家的一干下人,通通被丢到地牢里去了。
一夜无眠,旗穆典、旗穆丁兄弟被拉出去受审,归来时浑身血迹斑斑,只剩了半条命。
旗穆衣罗扑在父亲身上痛哭,展昭心下恻然,却无法出语安慰。
从牢头的冷言冷语之中,他多少也猜到了事情的情由,做细作的,不管是在西岐还是在北宋,下场大抵都是一样的。
只是可怜了旗穆衣罗,她委实不知自己的父亲和二叔竟是细作,但同处一室,牵蔓绕藤,若想不被连累,实在是痴人说梦。
他与旗穆一家,总算是有些交情,如果能见到端木翠,端木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旗穆家一条生路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他自忖是开不了口的。
而且端木翠既然身在将位,当明晓主将之责,军中尤其讲究令行禁止,怎么可能因为他而徇私? 展昭心下惘然,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牢门辄辄打开和镣锁的碰撞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过来认,是哪一个杀了虞都的?” 展昭循声看去,见一个面容俏丽的劲装女子缓步过来,正偏了头向边上的男子说话。
火光映跃之下,展昭看得分明,那男子一身仆射长打扮,一脸的谄色,却不是成乞是谁? 展昭心中忽地生出不祥预感来。
果然,成乞抬眼看向展昭,唇角抹过一丝阴鸷笑意,顷刻间就转作毕恭毕敬,抬起手往前一指:“阿弥姑娘,就是他!” 阿弥嗯了一声,向前两步,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略略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角色,想不到是这样干净利落的人,可见人是不可貌相的。
” 成乞忙道:“阿弥姑娘说得是,我初见到时,哪曾想到他是这般蛇蝎心肠的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阿弥姑娘须得提起十二万分小心。
” 阿弥冷笑道:“我要提起什么小心!犯下这样的大罪,哪还要问什么话,合该直接拉出去斫尸的!只是姑娘另存了心思,才说要见上一见。
” 成乞赔笑道:“也是,在下也猜不透端木将军的心思……” 之前成乞在端木翠等人面前一通拨弄,坐实了展昭的罪,只盼赶紧把展昭推出去斩了,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他心里摸不清端木翠要见展昭的意图,是以七上八下忐忑非常。
列位,你们不要对端木姑娘抱太大希望,真以为她是明察秋毫,杀之前还要细细审问以免枉杀无辜? 非也,她另有打算。
对于端木翠的打算,毂阊说不上是支持还是反对。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巨大的铜荆棘木笼,每一根木笼的栅棍都有手臂粗细,其上绕满尖利的铜刺。
“你当真是为了让你的副统偏将们练手?” “你觉得不妥?” “我觉得你是泄愤多些。
以六敌一,你的副统操刀持剑全副武装,而他手无寸铁,端木,这不是练手,是杀戮。
” “他杀了虞都,原本就该死,我只是给他选了另一种死法。
再说,我端木营的将士同气连枝,由他们为虞都复仇,合情合理。
” 的确是合情合理。
毂阊不再说什么,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开去。
那个被阿弥带进来的男子,实在不像是个颓丧失势的阶下囚,他的背挺得很直,蓝衣虽然沾尘,却绝无褶皱,面上微露倦色,眼眸却依旧清亮,看不到丝毫的恐惧或是慌乱,平和中带着看不到底的深邃。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来人是谁,毂阊简直会错当他是端木营的客人。
不过只瞬间工夫,毂阊就察觉到异样了。
因为自进帐开始,展昭的目光就胶着在一处,再未移开。
帐中这么多值得他关注的事物,比如杵在当地的自己,再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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