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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不期而遇的巧合,这是后宫女人惯用的伎俩。
但不可否认,某些缘分就是在处心积虑的安排下发展起来的。
今上对她们这些邻国公主并未另眼相看,入禁庭五日,不闻不问。
既然是和亲,好歹走个册封的过场,可是没有。
至今秾华和持盈仍旧顶着各自公主的头衔,和随王伴驾丝毫沾不上边,更像闲着无事,来大钺做客的。
日子水一样流淌,他想不起她们,自己却不能坐以待毙。
秾华站在窗前往西看,云翳深沉,隔着重重楼宇,龙图阁飞扬的屋角在天幕下渐渐变得朦胧了。
殷重元有个癖好,喜欢在雨天进三阁,伴着风声雨声读书,也许在他看来别有妙处吧! 快变天了,阁内勾当官打发小黄门送信给时照,说晚膳过后官家会去龙图阁。
时候差不多了,秾华坐在黄铜镜前让阿茸替她梳妆,要显得随意又不失端庄。
阿茸的篦子来去,绾出个精巧的螺髻,插上赤金凤尾流苏,换一身云霏妆花海棠裙,前后照照,样子很过得去。
春渥往她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年轻的皮肤被掩住了锋芒,愈发显得温润。
仔细端详片刻,取了花钿来,呵口气与她贴上。
春渥用力捏住她的手,切切叮咛:“千万要小心,如果那古怪脾气沾惹不得,见势不妙,一定想办法全身而退,记住了?” 秾华觉得开弓便没有回头箭,就像她说的,自己选的路要自己走。
如果甘于平凡,乖乖留在翔鸾阁,也许可以悠闲度日。
可是怎么能这样下去?云观的阴灵不远,也许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她。
既然进了宫,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只是不想让乳娘担心,点头说记住了。
然后故作轻松地旋了两圈,托着双臂问她们,“我美吗?” 她是绥国出了名了美人,稍加雕琢便艳冠群芳,美自然是美的。
“所以官家若不是个瞎子,就一定会被我折服,对不对?”她给自己鼓劲,心头依旧弼弼急跳。
上场慌,等到了那个环境也许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胸口拍了两下,不等她们应承,摇着团扇出门去了。
外间起风了,风很大,吹得画帛猎猎飞舞。
三阁离这片宫苑不远,时照在前面领路,她慢慢跟随在他身后。
侧过头看,宫苑中娘子们往来,闷热过后难得的凉爽,所有人都很松散惬意。
时照回身望她,“琴台公主今日去宝慈宫了,自来大钺起便常伴太后左右,也许是她的一种策略。
” 秾华轻轻勾起唇角,“我在民间时,听里坊的人说过一句糙话,叫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她讨好太后,就像我刻意接近官家是一样的。
时照,你说宫里的女人活着,是不是很可悲?” 时照说不是,“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果足够强大,可以驾驭得了它,那么就不可悲。
我在长公主门下几日,看出长公主和这禁庭中所有女人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意志,只要你愿意,你会过得很好。
” 是啊,选择放弃,也许就会很好罢!她对着广袤的天宇叹息,“官家的脾气莫测,如果遇上,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收场。
” 时照迟疑了下方道:“公主要留意,如果发现官家不停捻动手指,那么公主就要小心了,这是官家发怒的前兆。
”说着复一笑,“我们这些内侍,平常总会揣摩每位主子的脾气,不为别的,就为保命。
官家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有很强大的思想,可以轻易操控整个钺国。
也因为太聪明,等闲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但公主不一样,我听十贯说那天官家看了你好几眼,这宫掖中从来没人能留住官家的目光,你还是第一位,这不是好消息么?” 秾华嘲讪笑道:“真叫我受宠若惊。
你说今日去,会不会让官家觉得我工于心计?” 时照安慰她说不会,“官家并不常去三阁,也是极偶然的机会,到那里读书作画,待上半天。
那三阁是禁内的藏书楼,宫中娘子们若是爱读书,待画师们下了职尽可以去,官家并不限制。
如果遇上,绝不是阴谋,是老天的盛情。
” 时照善于开导人,秾华听了,心境也逐渐开阔。
边走边聊,过了溪桥往天街上去,时近黄昏,又因为云层太深,刚到酉时便暗得入夜一样。
时照挑着玉勾云纹宫灯引路,无边的晦暗中只有那猩红的一点,闪闪烁烁,飘飘荡荡。
渐至阁前,刚踏上台阶就下起雨来,雨点很大,砸在青石砖上劈啪作响。
她嗳了声,“我竟忘了带伞。
” 阁内勾当官出来迎接,笑着长揖下去,“见过长公主!没带伞不要紧的,臣这里有。
只是怕辱没了长公主,让时照打着回去,取了公主的伞来就是了。
” 秾华看这几位内官,面上带着谦恭,并不显得恐惧拘谨,想必今上还没有到。
她颔首致谢,入阁的时候心里又嘀咕,下这么大的雨,不知会不会来了。
如果不来,那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她一向爱书,看着这阔大高耸的书柜,一时把目的全忘了,欢喜得直搓手,立在地心不知从哪里看起。
这样的藏书量,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这只是其中一阁,面阔三间,进深约有七八丈,每排分左右两架,灯影绰绰中无尽往前延伸,一重又一重,就算花上一年也看不完。
她满心雀跃,简直按捺不住。
起先还端着,要展现公主的风范,待内侍们行礼告退后,她终于尖叫一声,提起裙角扎了进去。
这里的书画绝大部分是孤本,她寻了好几年都没有寻着,没想到被大钺君王收集起来了。
比方《神效集》,比方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还有大乘佛教的《维摩诘经》。
她捧在手里,不住地惊叹,边翻边思量,若是以后不能在这禁庭立足,那就请旨把守藏书楼吧!前后三座呢,死在书海里也值了。
黄门对书的整理做得颇好,书架上粘白条,分门别类都归置妥当。
秦汉时期的竹简翻找起来不容易,便在外面的锦袋上垂挂白绸,写上书名出处,但凡有需要,顷刻便能找到。
秾华想起崔竹筳提起的《温泉铭》,那时一味地可惜,说现今存世的都为拓本,不知原石还在不在。
这儿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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