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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也喜欢这样站在窗边抽烟, 可是今晚, 我看到这样的陆彦回, 总觉得这个背影慢慢浮现出一种孤独和苍凉来。
直到老袁出事,我才意识到,这火已经烧烈了。
老袁是个很和气的长辈,我看得出来,陆彦回对他极其信任。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作风极其简朴,夫妻感情也很好。
我记得他在他夫人生日时还说了一番感激妻子多年陪伴的话,挺感人的。
他会出事,是我始料未及的。
陆彦回告诉我这个噩耗时,我还不敢相信,拉住他的袖子问:“真的吗?他才五十多岁,也没有听说有什么重症,怎么说去就去了?”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他去得实在太突然了,我怎么也没预料到。
我知道他有心脏病,但病情常年都是稳定的,药也是一直都带在身上,怎么会突然出事呢?” 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那么好的人竟然不长命,真让人觉得遗憾。
” 过了好久,陆彦回才开口:“他的追悼会,到时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
他起身往窗边走,打开窗点了一根烟,只留一个背影给我。
他这个样子,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从前他也喜欢这样站在窗边抽烟,可是今晚,我看到这样的陆彦回,总觉得这个背影慢慢浮现出一种孤独和苍凉来。
台灯底座上的显示屏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陆彦回,不早了,睡吧。
”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明明是在看我,却又似乎是看向某个虚无的点,略微显得恍惚。
我又提高了一点儿声音对他说:“睡吧。
” 他这才回过神来,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关好窗,脱了衣服躺在我身边,又伸手把台灯关了,翻了个身面对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往他那里靠了靠。
这个动作仿佛是下意识的,没有受到任何大脑细胞支配就顺理成章地做了。
黑暗笼罩了一切,我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把手指微微拢起来覆盖住他的眼睛,低声说:“睡吧。
” 我发现,有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渗出来。
追悼会是在两天后,就在火葬场举行。
出席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眼望去,肃穆异常。
我看到老袁的夫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许多,上一次见面时,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丽女人,这时却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哭得直不起腰来。
我们鞠完躬就依次走到边上站着等待,这个时候,陆劲和许至进来了。
当他们对着棺材鞠躬时,我看到身边的陆彦回紧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因用力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怕他这个时候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最后他慢慢松开了拳头,什么也没做。
主持葬礼的是陆方公司的一个公关,声音不复往日的甜美,此时有些沙哑低沉,读完了追悼词。
我看着司仪手上的一张薄纸,心里有些感慨,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可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张薄纸就写完了。
老袁待人亲和,公司里的很多人都红了眼睛。
陆彦回他爸也来了,站在最前面,显然也很难过。
回去的路上,我和陆彦回都沉默着。
忽然,他开口说:“老袁一直都把心脏病的药带在身上,几十年如一日,怎么会突然猝死呢?何桑,事情一定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 我心里猛一跳。
他没有再说话。
又是一个下雨天,他去学校接我:“陪我去南郊的墓园,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靠近墓园大门的地方有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束白菊。
我们冒雨走上台阶,他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肩头和发梢都被雨水打湿。
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这里,墓碑前有一大捧白菊,虽然被雨淋得有些耷拉,但依旧能看出是今天送来的。
“看来你爸来过。
” “不,他从不来这里,只会打电话让花店的老板送来,每年都是这样。
”说着,他蹲下来,全然不顾身上一直淋着雨。
雨太大,我们没有留太久,开车回去的时候,他说停一下。
我看到对面就是裕喜湖,湖两边是两排环形弄堂,都是老房子,墙壁都有些黛青色了,这里是A市老城区的裕喜巷子。
他指着那里对我说:“我和小言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后来我妈身体不好,我读书的学校离这里又远,她一定要我和小言回陆家,最后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
” 我想了想才问:“你最近不高兴,是不是和这里有关?” “没错。
这里要被拆了,盖临湖的高级公寓。
你说讽不讽刺,陆方从这里起家,却也是陆方申请拆了这里,而这一次我居然还很难改变这个决定。
老袁一死,他的股份本来到了他儿子手里,谁知道有人先一步高价买了去,动作太快,你知道给人的感觉像什么?” “像什么?”我有些心惊地问。
“就像一个猎人在猎物必经之路上设了一个陷阱,睁大眼睛看着猎物掉下去,然后赶紧收网。
如果不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偏偏还是在这个决策至关重要的当口儿。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子,我还真的不习惯。
也许是从前的陆彦回在我看来太万能了,而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反倒让我心里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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