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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脸。
康剑突然翻身向里,白雁一惊,忙缩回手,脸上一片绯红。
天色越来越亮了,白雁身子虚软得很,却没有睡意。
她坐了会,穿上棉风衣,裹了条围巾,走出房间。
外面没有风,江水只微微泛着一丝轻浪,朝霞在水面上洒上了一层金光。
这一刻,白雁才看到江心岛的美来。
她沿着小径慢慢地走,一抬头,发现陆涤飞从霞光里跑了过来。
他换了身运动装,矫健的步履,显得特别有活力。
白雁不知怎么,觉着陆涤飞是个危险人物,想转上另一条小径,已经来不及了。
“早啊,小姑娘!”陆涤飞朝她挥着手。
白雁无奈地停下脚步,“早!” “不会吧,康剑那小子还留了力气做儿童不宜之事?果真阴险!”陆涤飞凝视着白雁苍白的面容,啧啧说道。
白雁好一会才明白他话中意思,不禁有些微怒,冷冷地朝他点了下头,走上另一条小径。
“白雁,”陆涤飞的声音突然一低。
白雁回过头。
他的神情是少有的正经,“你和康剑登记结婚了么?” 白雁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如果没有,就找个理由分手。
你和他不合适。
我是看你投缘,才说这话的。
康剑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样,你太小,他的世界很复杂。
” 白雁礼貌地颔首,“谢谢陆书记。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是和你说真的,”陆涤飞拉住了她的手,察觉到她突然而至的僵硬,忙松开,“这个世界太冰冷,没有灰姑娘那样的爱情童话。
特别在官场,康剑那样的出身,婚姻只有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你如果执意坚持,只怕想哭都没地方抹泪……” “那又和陆书纪有什么关系呢?”白雁笑了。
陆涤飞看着她脸上两只俏丽的酒窝,有一刻的闪神,“我……怜香惜玉不行吗?” “我妈早就说过我是一颗顽固不化的石头。
” “看来我是表错情了。
”陆涤飞又恢复那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头发甩呀甩的,大声长叹,“本来想挑拨你离开康剑,这下我才有机会,没想到小姑娘冰雪聪明,识破了我的诡计,失败呀,失败呀!”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从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给了白雁,“如果康剑欺负了你,或者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以扮下知心哥哥。
” “不是知心大叔?”白雁挪揄地问道。
陆涤飞细长的眼眸一眯,“不,我只想做你的哥哥。
”“哥哥”这个词,他是用韩文说的。
这个陆涤飞,算是把白雁对共产党官员的印象彻底颠覆,这种人算是另类呢,还是败类呢?她真不好下定义。
康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那些书纪、主任和夫人们已经陆续离开了。
和白雁吃过午饭,便随陆涤飞一起坐汽艇离开江心岛。
简单和另一个秘书样的男子已经在码头上等了。
陆涤飞不知拉着康剑要说什么,白雁先上了车,简单也坐了进来。
白雁记得陆涤飞给的名片上的头衔是“滨江市开发区党委书记”,她搞不清这是个多大的官,“简秘书,这个陆书记到底是何许人也?” 简单扭过头,神神秘秘地一笑,“陆书记可是咱们省的风云人物,号称第一公子。
” “他是省委书记的儿子?”白雁抽了口气,又是一青年权贵。
简单摇了摇头,“省委书纪和省长,都生的是千金小姐,他是常务省长的儿子,和康书纪平级。
他现在任滨江市开发区的书记,分管开发区、江区这一带,也和康助平级。
他只比康助大了两岁,娶的是上海市某位名门之女。
不是分管城建的市长调到国土厅去了吗,现在这个位置,要在他和康助之间选一人。
其实不仅仅是这个位置,他和康助在许多地方都被人比较着,是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
两个人明里暗里都在争着,但咱们康助的风评比陆书纪好多了。
” 简单突然用手捂着嘴,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位陆书记,声色犬马,无一不好,红颜知已遍天下。
” 白雁明白了。
康剑拉开车门进来,陆涤飞还特地跑过来向白雁道别,毫不顾忌康剑的对白雁挤眉弄眼。
白雁抿嘴轻笑,合上车窗。
“康助,你是直接回政府招待所吗?”简单问道。
“先送白雁回去。
”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
车停在白雁的公寓下,白雁下车,扭身想与康剑道别,康剑跟着她下了车,抬步就往楼上走。
简单非常识趣,也没问什么时候来接,自顾把车开走了。
以前两个人所谓的约会吃饭最长不会超过二小时,这趟江心岛两日一夜游,算起来都二十多个小时了,破纪录太多,白雁吃不消。
这白日朗朗,康领导不去为党国效力,在这儿耳鬓厮磨的,真对不起纳税人辛苦缴上去的几个钱。
一开了门,白雁正想热情招呼康领导要喝点啥,一转身,只见康领导英俊的脸庞一沉,一脚踢上房门,伸出双臂,把她往怀里一带,俯身就啄住了她的唇瓣,而且在她惊愕时分,顺利地攻城掠地,吮吸住她惶恐不安的舌头。
“康……”领导两个字就这样被他火热的喘息给吞没了,她无措地举起双手,然后又挫败地放下,感觉到自已的身子在颤抖,大脑呈现空白,一股陌生的火焰从脚底升起,疯狂地向四肢蔓延。
她站立不住,不得不全副身心地依偎进他的怀里,无助地闭上眼,听到心跳如鼓。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剑才松开了她滚烫的双唇,把她的身子往后挪了挪。
她迷离地看着他,他并不比她好多少,脸红气喘,胸前起伏得厉害。
“白雁,你……爱上我了吗?”他颤声问道。
她咽了咽口水,“如果我说不,是不是很不识抬举?” 康剑眼眸一细,突又圈住她的腰肢,让两个人的身子近到不能再近。
“昨天,上岛时,我对他们说,我带未婚妻过去。
” “康领导,你这是在逼婚,我还没答应你呢!”白雁不知道自已此时有语气有多娇嗔。
“你不答应吗?”康剑突然一抬手,像拎小鸡似的,把她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就压了过去。
白雁真吃了一惊,“康……领导,你……想干吗?” “生米煮成熟饭。
”康剑很认真地回道。
不会吧!白雁直眨眼,挣扎着,“你……不要胡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现在很严肃,”康剑一板一眼地吻着她的眼睛、脖子,在她耳朵左右吻得特别的久,白雁不禁觉得有些痒痒,噗地笑了,整个人一软,忙求饶道,“好了啦,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话。
” 康剑却不听她的,修长的手指熟稔地从风衣下面伸了进来,一点点上移,停在她的乳房之上,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哆嗦了下。
房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炽热的气息飘荡在空中。
“白……雁……你爱我吗?”康剑眼神迷离。
白雁张了张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着身子热得像要蒸发了一般。
“我们把关系定下来,好不好?”康剑的吻轻抚着她柔嫩的双唇。
“我……”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白雁如蒙大赦,“我接电话。
”她麻利地从康剑身下挣扎出来,冲过去抓住手机。
“妈?”她拍了下头,忘了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白慕梅都会从云县过来看她,“你在哪里?” 白慕梅不爱到她的公寓,来了总住酒店,然后母女俩约了在外一块吃饭。
“爵士岛咖啡厅?好的,我马上就到。
”白雁合上手机,转过头,康剑深邃地凝视着她。
“对不起,我妈妈来了,我要去……” “我和你一块去。
” “呃?” “我该见见你家人。
”康剑上前替她抹平刚刚弄乱的衣衫。
“康领导,做事三思而后行。
你真的……爱我吗?”她抿了抿嘴,有点想笑。
和康剑谈情说爱,总觉着在背毛主席语录,怪怪的。
“当然,从听到你的名字……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很确定。
”康剑点点头,“我怕你怀疑我的真心,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把你带进我的生活圈。
” “那好吧!”白雁沉吟了下,娇柔地闭上眼,搂住了他,“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妈。
” 两个人打了车过去。
白慕梅已经到了,坐在二楼最里边靠窗的位置上,头发拢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穿一件墨绿色的宽松毛衣。
料峭寒意,她面容皎洁,托腮望着窗外,活生生是一幅油画,咖啡厅里的钢琴曲像是专为了配合她才播放的。
康剑问了白雁两遍:“她是你妈妈?” 白雁的同学和朋友,没几个人见过白慕梅。
以前,白慕梅跟着剧团到处演出,很少待在家里。
白雁的家长会都是自已去开的,老师们是当地人,见惯不怪,眼风扫过坐着一群大人中的小人儿,一下就过去了。
后来,剧团不太景气,没什么人肯去看戏。
白慕梅和别人合开了家礼仪公司,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
现在,不知怎么的,突然返朴归真,处处讲起传统来。
自然而然,白慕梅又回到了戏台上。
站在戏台上的白慕梅,满头珠翠,颤颤悠悠地,在灯光下面闪着夺目的光彩。
她身披大红斗蓬满场飞,手掏翎子露出雪白的双臂,又唱又跳,载歌载舞,钗环叮当,风摆杨柳。
她美得像只展翅翱翔的仙鹤,盘旋而来,飘然而去。
每到白慕梅上台,台下看戏的男人就起哄。
白雁非常难为情,头低着,唯恐别人知道自已是白慕梅的女儿,偏偏全世界的人好像都知道她就是白慕梅的女儿,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有幸见过白慕梅的同学,表情和问话都非常一致:眼睛瞪到脱眶,嘴巴半张,无法置信地问:这是你妈妈? 白慕梅不像个妈妈,而像是白雁的姐姐,还是一个被上帝宠爱到极点的姐姐。
在护专时,柳晶她们的妈妈都到学校来过,唯独白慕梅没有出现过。
有时,柳晶和其他同学好奇地问起白雁: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美人!白雁想了想,说。
白慕梅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她多么不施脂粉,可她永远是人们目光的中心。
“嗯,我妈妈。
”康领导这样问,证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白雁淡淡地一笑。
三个人先喝了杯咖啡,晚饭点的商业套餐。
出乎白雁的意料,饭吃得很热烈。
白慕梅说话并不多,但她总能引出康剑的话来。
同时让白雁没想到的是,康剑一反平时的严肃沉稳,笑声朗朗,妙语不断,不乏幽默。
白雁也曾带过几次同学回家,恰巧碰到白慕梅在,她通常是正眼都不看别人,不耐烦地把白雁使唤来使唤去。
“没出息的东西,也就只配和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一起玩。
”白慕梅娇美的嗓音压着,像条蛇似的发出咝咝的声音。
白雁眼皮抬都没抬,脸色平静,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白慕梅对康剑却是极耐烦、极买账的。
康剑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笑。
这笑,像雪白圣洁的桔梗花,含着苞,微风过来,花瓣悠悠绽放,那串香气便在空气中浮荡开来。
她又不是无知少女那种傻笑,而是极具韵味、默契十足,尤如一坛酿了多年的醇香女儿红。
康剑好像不太会欣赏对面的这份香醇,说话时,有意无意总拉着白雁的手,眼角的余光一直锁着白雁,看在别人眼中,就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阿姨,我想和白雁下月中先订婚,可以吗?”康剑终于点明了今晚的主题。
白慕梅脸上的笑意浅了些,撩起眼角看白雁,“姑娘大了,这事我做不了她的主,别问我,你们自已决定好了。
”语气温婉、惆怅,带着股幽怨。
白雁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有些发白。
康剑站起身,“白雁,你陪阿姨再聊会,我先走了。
”他礼貌地颔首。
白慕梅淡淡地回应,眸光悠悠长长,像粘在康剑的后背上。
白雁把康剑送到外面后,才回到白慕梅身边。
白慕梅脸上的笑意全部收起来了,一口一口地喝着养颜的玫瑰花茶,不发一言。
白雁拿了自己的杯子,在手中把玩着。
这时候的白雁和平时俏皮、可爱的样子,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白慕梅抬起眼,开口问道。
“三个月前。
” “你倒挺放得住话,为什么前二次见面时,没有吱声?” “那时我们还不太熟,没有说的必要。
”白雁把杯子凑到嘴边,抿了一口,觉得花茶的味不好受,又挪远了。
“康剑不是结婚的对象。
”白慕梅冷冷地拧了拧秀眉,“他看上去礼貌周到,骨子里却非常冰冷无情,而且……你也配不上他。
” 白雁笑了,“那谁配得上我?” 白慕梅优雅地双腿交叠,“我不知道,反正你和他不适合。
” “妈妈,你是不是在嫉妒我?”白雁慢条斯理地问道。
“白雁,注意你讲话的方式,我是你妈妈。
”白慕梅加重了语气,“我是为你好,才这样对你说的。
你和他不可能幸福的,你不要做梦了。
” 白雁把脸侧向另一边,看着窗外闪烁的五彩霓虹,“不做梦,怎么能往前走?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妈,那你知不知道,遇到一个我心里面喜欢又能接纳我全部、敢娶我的男人有多难?我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市长助理而接受他的,而是他了解我的全部,却仍然要和我在一起,他有担当,可依赖,我……不会遇到第二个他这样的,我真的想嫁人了,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 白慕梅愕然地看着她。
白雁继续说道:“你很享受你现在的一切,你是我妈妈,我不作任何评论。
但我也想过我想要的日子,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 “白雁,你以为结了婚就有了保障?你错了,结婚只是一种形式,很脆弱的,经不住外力的拉扯,一下就会断裂。
你反而还会因为这种形式而将自己锁住,错过许多选择。
” “像你那样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游走,就活得很开心吗?那是你,不是我,我和你是不同的两类人,我要比你活得有尊严。
” 白慕梅抬手给了白雁一耳光。
清脆的声响引得其他客人纷纷看向这边。
白雁愣怔了一会儿,转了个方向凑过去,“还有这边脸呢。
” “给你一点儿教训也是应该的。
”白慕梅老实不客气地扬手又打了一巴掌,“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给了你颜色,你也开不起染坊来。
你回去拿着镜子照照自已,掂掂自己的份量,康剑有可能爱上你吗?你有什么,高学历?美貌?一个侍候别人的小护士妄想攀上高枝,让别人笑喷了。
不要和我讲什么伟大的爱情,这世上没这种东西,你也不会遇到。
即使康剑娶了你,那也不是爱。
” “那是什么?” 白慕梅冷冷一笑,“一时的新鲜罢了!男人会头脑发晕,但只会一时,不会一世。
结婚、离婚,好玩吗?我可以给你相个面,你如果执意结婚,这份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
” “如果超过了呢?”白雁捂着脸,一字一句地问。
“我喊你妈!” “好。
”白雁脸上荡起一层笑纹,“那我们就看看吧!不过,妈,我能结婚,就已经比你幸福了,至少,还有人愿意娶我,你呢?” 白慕梅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白雁,你记住你今天所讲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掉一滴泪。
” 白雁娇嗔地弯起嘴角,轻声柔语:“妈妈,你有看过我哭吗?我是一个顽强的病菌,百毒不侵,抗药性特强。
” “白雁,你话说得太多了。
”白慕梅微闭下眼,拎起包,优雅地往楼下走去。
咖啡厅里灯光昏暗,桌上的水漂烛一闪一闪的。
白雁缩在沙发里,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突地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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