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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痛哭得声嘶力竭。
她一直在哭,无所顾忌地像个孩子一样。
瘫坐在地砖上,荔枝白的妆缎裙散开,上绣的忍冬花被溅上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扑簌落下,她抬手不断抹去,却如何都擦不干净。
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抖地口中呜咽也变得嘶哑。
卫陵慢慢地蹲下了身,单膝跪在她散落的裙摆,伸出手臂,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的力气全耗在哭上,也一心一意地在哭。
并不能,也分不出精力反抗他。
他扣住她的后腰。
她便不能动弹地,只有埋头在他胸膛前抽噎。
温热的泪水浸透单衣,渗进了他的心口。
卫陵的手掌落在她瘦弱的后背,无言地从上到下,一下接一下地安抚她。
在蓉娘和青坠听到屋里的动静,犹豫走来,停在内室的隔扇前时,他哑声道:“你们先出去。
” 密密麻麻的夜雨坠在屋檐的鸳鸯瓦上。
“滴答,滴答……”,不停地在下雨。
她也哭了很久,久到困意上涌,靠着他睡了过去。
不时从喉咙里,泄出哽咽。
卫陵扶住她的肩,动了动僵硬的膝盖,另一只手抄住她的腿弯,躬身站了起来。
他抱着她走向拔步床,将她放在了床上。
给她脱掉绣鞋,除去外衫,又盖上被褥。
而后坐在床畔,低头看睡着的她。
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鼻尖也红了一片。
脸色却极其的白,是一种惨然的景象。
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未落的细小泪珠。
最初,他想的是,倘若她得知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定然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会立即回去津州。
可他没有料到,会有另一种更为残酷的现实在等待他。
脑中犹如有铁钉在猛凿进去,磨肉穿骨一般,疼痛难忍。
卫陵缓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出去唤青坠送来热水。
这一晚,他为她擦净脸上干涸的泪痕后,没有用饭,也没有沐浴,便上床去搂抱着她。
似乎头疼好了许多,他闭上双眼。
宫中哭灵的这七日,他困乏得精疲力尽,累地倒头就睡。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浑浑噩噩地不知过去多久,忽然被怀中的滚烫惊醒。
帐中,她的脸潮红地失常,口中呼出的热气吐在他的颈间。
那股热久久不散地,愈积愈甚。
他的手微微发颤地抬起,去摸她的额头。
一片烫热的温度。
“曦珠!曦珠!” 他骤然清醒,急切唤她的名。
* 半夜里,黄孟正睡得熟,猛然被小厮拍门叫起,连衣裳都没怎么穿好,就提起药箱,一路被拉着跑到破空苑。
折腾得人都快跑断气,原是三夫人又病了。
情形紧急,要他一个府医快些诊治。
进到内室,一番诊断开药后,又见人如何都唤不醒,用上针灸,才令人睁开了眼。
至于剩下的事,不过吃药修养,便用不上他了。
青坠提灯往膳房那边,叫人开门煎药去。
黄孟跟着退出内室,在外厅叮嘱三爷。
临近端午,潮闷雨繁,多有人病。
此前三夫人那一次昏睡,着实伤了根底。
今晚又是大动心绪,才会生病。
这两年以来,旁观郑丑治病,黄孟委实学到不少,医术更为精湛。
“你先退下吧。
” 卫陵闻言闭了闭眼,挥手让人送黄孟离开。
回到内室,他让蓉娘也出去,来到床边坐下,她已侧过了身。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回答。
“要不要喝些水?” 他又温声问道。
她只字不言。
他伸手碰她的肩,再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想吃什么?” 今晚,她什么都没吃。
但对于他疲累语调中透出的殷殷关心,她即便再头晕、再口渴、再饥饿,依旧无动于衷。
这种沉默,终究让他忍受不了,掰过她的身体,想要清楚地看见她的脸。
但轻巧的一个力道后,看到的是一双含恨眼眸。
晶莹的泪从她的眼尾滑下,顺着鬓发,落进胭红枕面的缠枝纹里。
目光一滞,连绵不绝的疼痛再次袭上心脏。
眼中泛起止不住的酸胀,他艰难张口。
“等我大哥回来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回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再等一等,好不好?” 他反复承诺,语气几近低入尘埃,但她始终没有回应。
甚至连之前的反驳和怒气,也不再有。
有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泪,让他无力再多加辩解。
她已经不相信他了。
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可又怎么样? 曦珠转过身,不再看到他虚伪的面目。
她的不想,却在煎煮好的药汤被端来时,彻底落败了。
背后是他故作柔和的腔调。
“乖些,起来将药喝了,发热才能退下去。
” 她之前要与他和离,再生气也不会枉顾自己的身体。
药再苦,她全都喝尽; 一日三餐,也没有缺少一顿。
但如今,他不断地恳求劝说,没有动摇一分她与他争执的决心。
直到药的热气快要散尽,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曦珠,起来喝完药再睡。
” 她仍然置之不理。
头疼一阵阵地发作,与身心累聚的疲乏交织,让他终于丧失了仅有的匮乏耐心。
将瓷白的碗搁在一旁的凳上。
“嗵”地一声,清脆磕碰梨花木。
他将执拗的她,从被子里强硬地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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