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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
假如有这种想法,就只有等死了。
对视许久,这只勇猛的云豹终于矫捷地扑过来,而我不知从哪里滋生出无谓勇气,竟没有躲开,反而握紧匕首对准它的脖子迎了上去。
自然是没有刺中。
但无论它尖利的爪子在身上划出多么严重的伤痕,我不怕痛,这就没有关系。
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将我一口一口吃掉,执着地用匕首要去割断它的喉咙,全神贯注得只能听见耳畔一阵阵疼痛的怒吼,心中唯揣有一个想法,要快点杀掉它,别让它的咆哮引来其他猛兽。
匕首如愿扎进云豹喉咙时,血色喷薄而出,似一场红樱的怒雨,洒在我胸口,沿着纹路蔓开,一片刺目的殷红。
高阔的天,一望无际的雨夜,匕首摇摇欲坠跌落地上,血珠浸入泥泞土壤。
只能听见雨滴坠落,而我连呼吸声都不能发出,四围再没有一个活物。
恐惧终于沿着脚底缓慢爬上心头。
君玮一向觉得我胆子很大,什么也不害怕,那是小时候,慢慢长大后,觉得很多东西不能失去,胆子越来越小,那些英勇无畏只是装出来在他面前逞强而已。
用手蒙住眼睛,我想起一个月前,有一个遇狼的月夜,那夜有无边星光,耀得璧山遍地银辉,有个人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你该不会一直没发现背后跟了头狼吧?”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别怕,不是已经被我杀掉了么?你在怕什么?”明知道眼泪无用,却不能克制,终于,在这寂寥雨夜里失声痛哭。
泪水漫进指缝,我想着他:“慕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很害怕。
” 我很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却无一丝转小之势,打得密林沙沙作响。
隐约听到前方传来咆哮之声,像是一头猛虎。
费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想着以卵击石会有多大胜算,结果是没有。
以绵薄之力杀死一只未成年云豹已是老天打瞌睡,还能杀死一只成年猛虎,只能寄希望于老天长睡不起了。
显然不能抱有这种侥幸态度。
不知鲛珠被老虎吞下会有什么后果。
君师父说这颗封印了华胥引的珠子神秘莫测,仅以自身之力便能支撑一个死人足足活够三年。
我不晓得它能支撑一头猛兽多活多少年。
最坏的境地是,今晚以后世上将产生一头长生不老的老虎,而它还不是小黄,这对于大自然食物链及生态系统平衡的打击真是不可估量……向着虎啸声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其实,怎么样都好了,我没什么本事,可能已活不过今晚,可就算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也不能贻害苍生。
虽然有点怕,还是紧紧握住手中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匕首,颤抖地对准胸口的地方比了比。
如果被那头畜生发现,就将匕首狠狠扎进胸口吧,必须得毁了这颗鲛珠。
紧张地等待着,虎啸声却没有响起。
雨滴砸进泥洼里,溅起朵朵散落水花,随落雨而至的凌乱脚步声定在身后。
这样大的雨,却能听到急促呼吸,“阿拂”。
沙哑得都不像他的声音。
我怔怔站在那里,像等待千年万年,却没有回头的勇气。
眼角处看到他右手持剑,剑柄的宝石发出幽蓝光泽,映得衣袖处一抹显眼的红,似晕开一朵胭脂,风雅到极致。
这是他。
能感到他的手缓缓搭在我肩上,顿了一下,越过肩膀横在胸前,一把将我揽进怀中。
大雨滂沱,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天荒地老,沧海化劫灰。
他嘴唇贴在我耳畔,听见渐渐平复的呼吸,良久,极轻的一声:“你吓死我了。
”这是他。
明明什么也闻不到,却感到清冷梅香牢牢裹住自己,两只手颤抖地抱住他手臂,仿似看到茫茫冰原里万梅齐放的盛景。
这是他。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身体被更紧地搂住,却小心避开左肩处被云豹抓出的伤痕,冰冷手指抚上我眼睛。
前一刻还觉得活不过今夜,而此时此刻,慕言他就在这里,所有令人不安的东西都羽化灰飞,可更大的悲伤却漫溢上来。
本来想做出一副无谓模样,好叫他不能看到我的懦弱与悲伤。
却不能。
眼泪涌上来,抽噎地哭泣着,越哭越不能自已。
他静静抱住我,手指贴住面具,一点一点揩拭掉雨水和泪痕。
可这样做根本是徒劳。
半晌,他的脸颊贴住我额头,哑声道:“你哭得我没有办法了。
”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着,假如我有一个心上人,我要把我的愉悦和快乐全部弹给他听,把我的悲伤和难过全部哭给他听。
我的心上人,此时,他在这里。
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感到身体被慢慢转过来。
冰凉手指抚过鬓发,仍贴在我眼角:“能自己走么?”我点点头,顿了一下,摇摇头。
身体凌空而起,嗓音响在耳侧:“不知道你哪里还有伤,痛要讲给我听,嗯?”我摇摇头,顿了一下,点点头。
他一定觉得我很可怜,那种悲悯一只被顽皮孩童射中翅膀的黄雀的感情,多么希望会是爱。
我知道自己是妄想,可哪怕是妄想,就让我再妄想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被慕言抱回客栈,一路无话。
大雨未有一刻缓势。
客栈门前,阔别已久的执夙撑着伞等候在那里。
不知她为何突然出现,能想到的是,也许这一路慕言的护卫们都跟着,平时假装自己不存在,却密切关注主人的一举一动,等到主人遇险时纷纷从天而降,好似很拉风,但我真是好奇这和****狂有什么区别。
执夙收好伞欲将我从慕言怀里接过,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下来,却感到搂住腰背和腿弯的手紧了紧。
借着灯笼的一点暗淡光影,抬头时看清慕言抿得紧紧的唇,被雨水淋得透湿的发,苍白的脸色。
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冰冷神情,就像严冬里一潭冻结的深水。
我试着伸出手想攀住他肩膀,手指刚触到衣领,踩上楼板的脚步就停下来:“伤口疼?”雨水顺着他颊边发丝滴落,一阵狂风吹得执夙手中的灯笼摇摇欲坠,终于熄灭。
我在黑暗里小心翼翼搂住他的脖子,感到没有什么反抗,轻声回答:“不疼。
”想了想问他:“我很重吧,你是不很辛苦?”我已经知道他会怎样回答,一定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调侃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会辛苦?”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这样说。
有东西在额头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吐息温热。
我想到那是什么,脸腾一下烧起来。
走廊上留下一串木质地板喑哑的呻吟。
房门打开,看到紫鸢花的落地屏风后隐隐显出一只浴桶,有蒸腾水汽将青铜烛台上的三枝高烛笼得影影绰绰。
慕言将我放在地上,借着灯光查看我身上的伤势,发现只有肩膀上有些抓痕,唤了执夙一件一件嘱咐。
而后似要离开,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衣袖:“你要去哪里?”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去换个衣服,等你沐浴完就来看你。
” 尽管听说执夙在包扎伤口方面素质过硬,也只能对她的主动帮忙婉言相拒,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她将信将疑,可考虑到我们这种一身秘术的人哪个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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