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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
祝隐洲刚从宫里出来,神色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他今日原本可以像之前一样跟在沈晗霜身边,和她一起去为即将开办的女学择选女夫子。
但他被父皇叫进了宫。
因为齐氏死了。
齐氏中了玄蜂毒后一路往北逃,后来便一直藏身于北境一处小村落。
她想让北达国的三台吉派人来接她回北达国,所以会不时往外传些消息,想证明自己虽然身份败露了,但仍然是有用处的。
祝隐洲的人循着玄蜂毒一直掌握着齐氏的踪迹,且暗中监视着齐氏,顺势利用她送出去的那些消息让北达国吃了好几次闷亏。
再也收不到三台吉送来的消息时,齐氏便知道,她成了弃子。
齐氏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
她遣离了自己身边的所有手下,在那个小村落又住了一段时日。
祝隐洲的手下仍然监视着齐氏的动向,但她没再做什么事。
只是不分昼夜地做衣服。
她做了好几身既漂亮又柔软暖和的冬衣,又分别做了几套春、夏、秋三季的裙衫。
每身裙子上都有很精致的刺绣,合了不同时节的花叶景致。
做完那些裙衫后,齐氏便坐在窗边看着一场大雪落下又停歇,之后,她便从自己的袖箭中取出了一根短箭,用力将其刺进了自己心口。
遍寻不到解药,齐氏身中的玄蜂毒每日折磨着她,不断地消耗与蚕食着她的身体底子,让她一日不停地虚弱下去,却会在整整中毒两百日后才会要了她的性命。
祝隐洲很清楚,齐氏不会想活成这样。
她曾想用无解的梦欢散,逼祝隐洲终生沉沦于药瘾中或是不堪折磨,自戕以了结一切。
最终,祝隐洲戒除了原本十死无生的药瘾,齐氏也选了她自己的结果。
在今日之前,祝隐洲便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齐氏已经死了。
但他暂时没有告诉父皇和沈晗霜。
直到北达国特意派人将齐氏的尸体送来了长安。
那具尸体被保存得当,并未腐烂,看上去几乎会让人以为她是刚刚咽气不久。
在尸体的心口上插着的,是当初齐氏用来伤了祝隐洲的,带有梦欢散的那种短箭。
这是北达国送来的一份“礼”,代表着他们想要促成和谈的态度。
无论北达国三台吉当初将齐氏安插进平南王府时是怀揣着什么阴谋,违心也好,甘愿也罢,眼下的形势都让他必须做些什么。
而随尸体一并被送来长安的,还有齐氏死前日夜缝制的那些裙衫。
祝隐洲知道那些衣物是齐氏做给谁的,但他只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命人将那些东西烧了。
齐氏做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配被送到沈晗霜面前。
处理完那些,祝隐洲转而去见了祝寻。
祝寻之前收到沈晗霜写给他的信后,逐渐从那些让人颓丧无力的迷茫中缓了过来。
多年来的认知成了粉末,但祝寻的目标仍然没有变,他还是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大将军,将来和兄长一起守好他们的家国。
所以祝寻回到了军营,继续跟着林远晖的兄长林远溪学着处理军务。
齐氏的死讯迟早会传到祝寻的耳朵里。
但这次祝隐洲和皇帝没有让他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
是身为兄长的祝隐洲去见了祝寻,亲口同他说了这个消息。
除了在沈晗霜面前时,祝隐洲并不擅长说正事之外更多的话,他只沉默地在祝寻身侧站了片刻,待祝寻从那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后,祝隐洲才离开。
从祝寻那里离开后,祝隐洲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很轻的念头——齐氏自尽了,死前,她只为沈晗霜做了那些裙衫,没有给祝寻留下任何东西。
从身份败露到她死去,齐氏没有给祝寻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解释。
旁人或许会觉得齐氏待祝寻冷漠而残忍,皇帝和祝隐洲却清楚,这是齐氏以母亲的身份为祝寻做的最后一件事。
齐氏算计了许多,筹谋了许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的细作身份败露,只有断了与她之间的关联,祝寻才能一直是身份尊贵的二皇子,而不是身负嫌疑的细作之子。
亲手缝制那些裙衫时,断绝与祝寻之间的关系时,已入穷巷的齐氏应都只代入了“母亲”这个身份。
不是王妃,不是皇后,更不是细作。
祝寻或许会想到这些,也或许不会,但那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正视的事情。
祝隐洲不会多说。
他只是在这种时候,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想起她毒发身亡之前,曾看向他,朝他温柔地笑着,一如往常。
行至马车前时,祝隐洲已经敛回了心神。
瞥见不远处的近卫神色有异,踌躇着不敢上前,祝隐洲蹙了蹙眉。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名近卫浑身一僵——以前和太子妃有关的事,他们都是先向断云汇报,再由断云转告太子殿下。
但今日殿下进宫,将断云留在了太子妃身边。
近卫只得硬着头皮快步上前,禀报道:“殿下,今日有一队人从江府抬了很多箱匣去沈府,那些箱子上都系着红色的绸缎。
据领头的那人说,他们是要替江首辅去沈家提亲。
” 近卫不敢抬头,却敏锐地察觉了眼前的太子殿下周身气势骤沉,看向他的视线也添了几分阴郁。
但他不敢停,只能继续道:“城中疯传,称是太子妃已经与江首辅互通了心意,同意嫁与他为妻,江首辅才会命人去沈府提亲。
” 祝隐洲安静地垂着眸子,似是正耐心地听着近卫一一禀报。
近卫将今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完后,祝隐洲淡声问:“她在何处?” “回殿下,太子妃此时正在西市。
” 近卫自然不会觉得殿下话里指向不明的人会是在问江首辅。
“命人把江府围起来。
”祝隐洲语气漠然地吩咐近处的太子亲兵。
“没有孤的命令,江既白不能走出江府一步。
” “遵命!”太子亲兵肃声应下。
那名近卫以为殿下接下来应会让自己驾着马车往西市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走近马车,便见殿下已经翻身骑上了不远处的一匹骏马,径直打马离开了。
这段时日,因为殿下还在养伤,太子妃不让他骑马,只让断云每日安排马车供殿下出行。
看起来殿下似乎适应良好,当真一次都没有再骑马。
但看这会儿殿下策马疾驰离开时的背影和刚下的命令,近卫暗自猜测着,殿下此时的情绪应不似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冬日里寒冷锋利的风迎面向祝隐洲袭来,似是想要将他的心魂生生撕裂扯碎。
祝隐洲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很紧,手背上青筋鼓起,仿佛昭示着他紧绷得几乎断裂的心弦。
听见近卫说江既白派了人去沈家提亲时,祝隐洲当即便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古怪,能迅速传遍全城也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他仍然压抑不住地因此而觉得慌乱。
祝隐洲还记得沈晗霜和江既白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他不知道他们相识于何时,何地,何种情景。
对于他们之间的一切,祝隐洲几乎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即便沈晗霜和江既白这些年来并无太多来往,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绝不算多,可他们相处时的氛围总是融洽而舒适的。
他们之间从没有争执与矛盾,有的只是信任与那些看似淡如水却也满含真挚的东西。
所以像是在为女学编写书册这样重要的事上,沈晗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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