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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天北京真冷,明明才十月,凉冰冰的风却直往骨头缝里刮,哪有金秋的影子。
缩着脖子走出地铁口的时候我想起严行,很久之前我以为严行是个不怕冷的人——谁叫他正月里飘雪的时候也露着脚脖子。
后来我才知道,他怕冷着呢,只是比起怕冷更臭美。
这小子。
那会儿我经常念叨他,把你那脚脖子遮住行不行,穿条秋裤行不行,你这样年纪大了肯定关节疼…… 现在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不知道他的关节怎么样。
(二) 我叫张一回,这名字我妈起的,她生我的时候是剖腹产,她说麻药劲儿过了伤口特别疼,疼也就算了吧,后来还在她肚子上留了长长一道疤。
所以叫张一回,一回就够了,可别二回三回的。
别的小朋友名字多潇洒啊,子轩啊,宇昊啊,听着就爷们是不是。
我这名……反正从小到大,不少人问过我,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我总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才不告诉他们呢,不得被笑死啊。
说到名字,我和严行第一次说话也是因为名字。
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们说话之前我就注意到他了。
原因有二,第一,他是我室友;第二,他实在太好看。
那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们上午整理内务下午就要开始军训,严行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当时我和其他两个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桌前寒暄,他们俩一个叫唐皓一个叫沈致湘,唐皓和我一样是本地人,沈致湘哈尔滨人,老家湖南,所以叫致湘。
严行推开门走进来,他穿着条深蓝牛仔裤,浅绿的T恤,一个人。
他冲我们三个笑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
于是我们也冲他笑笑。
严行拉着只刚到他膝盖的小箱子——我忍不住盯着他的箱子看。
开学报到,新生们都是又拉箱子又扛包的,这人,怎么就拉一只这么小的箱子?这么小,能装下什么东西? 我沉默地看着严行,他从箱子里取出块崭新的抹布,把床和桌子擦干净了,然后又取出床还没拆包装的小毯子——那可真是小毯子,目测也就严行头顶到腰的长度。
严行把小毯子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接着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红的蓝的揉成一团,他将衣服一件件叠好了,放进柜子。
然后就没了。
没有床单,没有枕头,没有暖壶,没有盆,没有……不是,这哥们真打算住这儿吗? 严行踮起脚把空箱子推进门上方放行李的台子里,他抬起双手的时候,浅绿的T恤也被带起来,露出一截很瘦很白的腰。
这时唐皓站起来,问我和沈致湘:“我去吃饭,你们去吗?” 沈致湘也站起来:“去,一起。
” 我的目光在背对着我们的严行的背上一晃,鬼使神差地说:“你们先去吧,我……还不太饿。
” 他俩走了,宿舍里只剩下坐得屁股发麻的我,和刚刚坐下的严行。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
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拖着个硕大的编织袋:“127是吧,你们的军训服。
” “哦哦,”我连忙站起来:“谢谢师兄啊!” “不客气,”男生笑笑:“每套上面有标签,写着你们的名字,看清了谁是谁的。
” 我手里捧着沉甸甸一沓军训服,我的,唐皓的,沈致湘的,然后我看见了严行的名字。
“呃,你的名字是……严xing还是严hang?” 严行像是正在发呆,猛地回过神来,目光躲闪了一下:“行……行走的行。
” “噢,”我把衣服递给他:“你的军训服。
” “谢谢。
”严行接过。
我刚要转身,严行开口了。
他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你叫什么名字?” “张一回。
” “一回?” “一个的一,回来的回。
” “张一回,”严行低声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记住了。
” 很多年之后每每回想起这个场景,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和唐皓他们去吃饭了,是不是就——就不会有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 但“如果”是没有意义的。
一切都发生了,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我自己,一清二楚。
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这样的话:如果这些故事在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无处倾诉,它就会像一扇黑暗中的门,无声地关上。
那些被经历过的时间,因此就会平静而深情地腐烂掉。
今年我二十八岁。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足够平静,或者足够深情,但我知道我没办法让那些后来和后来的后来像黑暗中的门一样,无声关上。
严行,严行。
(一) 下午开始军训,我们这届运气好,不用去怀柔,就在本校。
教官就是我们的国防生师兄,一共训14天,总的来说,这军训挺水。
但只有一点,军训期间不许夜不归宿。
军训动员大会上,穿着军装的院长在台上三令五申,我坐在下面昏昏欲睡。
唐皓坐我左边,沈致湘坐我右边——严行?不知道他在哪。
“诶,张一回,”唐皓小声说:“那个严行什么情况啊?” 我摇头:“不知道。
” “他也是本地的?看他那儿啥都没有,根本不准备住人吧。
” “噢,可能吧……”我是真的困。
“他放在床头那件T恤你看见没?莫斯奇诺的,两千多呢,”唐皓继续说:“还有他那双鞋,我开学前刚在专柜看见的,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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