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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积水。
行人和车辆都陷入仓皇状态,她和摄像大哥走到地势较低的立交桥下,被人潮和漫到腰间的洪流冲散。
手机被雨水浸泡到漏电,前后千余米都没有避雨之处,混浊的浪随时都有可能卷蚀过来,而雷雨还在不断地注入桥下。
流泪号哭没有用,疾呼求救没有用,只能一点点往前走,就算破碎的车窗玻璃扎破了脚板也要咬牙往前走。
此外,任何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浑身湿透,脚底鲜血淋漓地回到报社,却没有任何人嘉奖她,关切也只是寥寥数语。
相较之下,当时指导她的前辈更为急切地扑上来:“机器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机器呢?” 不管途中历经多少艰险,只要最终走到的是同一个结果,那么她多付出的辛苦就相当于没有。
如果最终没有到达希求的终点,那就代表一切都是没有。
“你今天很奇怪。
” “嗯?”谢光沂从座椅靠背直起身,下意识说,“没有。
” 还不是照常摆一张死人脸给他,照常不冷不热地跟他顶嘴。
“我们认识多久了?虽然说不出确切的证据,但情绪低落的气场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嗯,你我今天相处得还算和平吧……那就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该死的,这家伙身上哪里安装了雷达? 谢光沂死活不愿承认,自己是为总编把专访顾长庚的任务轻易放手交给别人这件事而不爽了整晚。
因为就算她自己听来,这也是一件纤芥般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出口无端给旁人留下小肚鸡肠的印象而已。
话虽如此,心中的疙瘩却没那么容易抹平。
“你总强调自己这些年来的变化,但在我看来最大的改变,你似乎还没发现。
”凌志IS停在冬木庄公寓正门前,颜欢忽然道。
谢光沂伸出去开车门的手停了一下:“什么?” “对工作怀有热情是好事,可你的态度会不会太执拗了?当记者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却连责编才应该做的事也不推让。
比如说我的专栏,如果你真的分身乏术,真的反感我到不想再见面的地步,完全可以远远推开的。
为什么要把找上门的所有工作都揽下呢?没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
” 谢光沂没有回头。
黑釉车窗倒映出她雾蒙蒙的影子。
“只有工作才是我永远坚贞不移的情人”,不少人如是说。
她没有那样极端,心里也很明白喊着“工作不会背叛我”口号的家伙最后多半会连工作也弃他而去。
至于总编挂在嘴边的褒讲之言,其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随口的漂亮场面话,她同样分得清楚。
不再爱上什么人,也不把工作当成取而代之的支柱,撑起自己的整个精神世界。
不要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因为,她曾经委以全部信任放入了所有鸡蛋的那个篮子,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工作不是非她不可,而她也只是与工作各取所需,以此填充空虚的自我,借此证实自己的存在而已。
虚悬在半空的手终究落下,谢光沂推开车门:“明晚还是五千字,今天就先这样。
晚安。
” “不请我上去坐坐?” 她可不想多给庄聿一次上哲学课的机会:“谢大福会发飙。
” “说不定我们会相处融洽。
”颜欢的嘴角悬在一个愉悦的角度,“那就明天见吧,晚安。
” 走进公寓大门,谢光沂站在楼道口等电梯。
庄聿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之前是布加迪,这次是凌志IS,我什么时候能考虑在冬木庄门口出租场地办车展?” 一向极少在二楼休息室以外的地方碰见房东大人,谢光沂惊得退了一步,看清后才拍拍胸口:“大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啊。
” “我去超市买酸奶。
你也知道大半夜……不过终于是被男人开车送回来了,我该说声‘可喜可贺’吧。
” “工作的事啦。
”谢光沂不客气地讨了房东先生一瓶养乐多喝。
庄聿拖长了一个诡异的单音:“总之还是拜托你给我节约一套302啦。
虽然答应过送你养老,但你也知道我事实上并没有很大方。
” 在P市开出两位数房租的房东,用“大方”的确不足以形容。
把养乐多空瓶精准地掷进垃圾桶里,谢光沂跟在庄聿身后走进电梯:“对了,你是不是见到丁小卯的未婚夫了?怎么样?”既然庄聿能说出布加迪,就代表与对方打过照面了。
“幼稚的小鬼一个。
”庄聿耸耸肩,“但还算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吧。
” “是哦,毕竟开得起布加迪。
” “能让我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头的一般等价物是什么吗?” “人民币啊。
”谢光沂回答得迅猛果断,“一般人都是吧。
” 庄聿以写满“无可救药”的双眼瞪了她半晌,才说:“反正,先处理好你的凌志IS,再管人家的布加迪吧。
我说过,你们之间的事无关输赢,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逃避的?该问的话问清楚,一切不就可以结束了吗?” 我没有当逃兵。
谢光沂很想像回答“人民币”一样果决地把答案丢给他,但嗓子里好像梗住了什么东西,良久发不出声音。
好像问到藏在最深处的那个答案,就会一语成谶地打碎什么东西似的。
她无言以对。
四 隔天谢光沂仍旧晚上八点去按响颜欢家的门铃。
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
两人相隔一张茶几,安静地各自埋头工作。
颜欢忙完工作便打开笔记本电脑写稿,她帮对方处理校对之类的杂务,或继续自己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颜欢的效率很稳定,八点多开始,大抵十一点左右就能完成额定的五千字。
她检查过字数后拷走文稿,第二天将进度报告给总编。
冷清的单身公寓里渐渐染上外人入侵的气息。
玄关多出一双明黄波点的棉拖鞋,茶几上出现了第二个水杯,冰箱里突然塞满她爱喝的养乐多。
这些东西无声无息却又挟带着爆棚的存在感,谢光沂极力让它们在自己眼中淡化再淡化,可终究在某天,当她借用颜欢家的卫生间,无意间发现洗脸台上藏蓝的漱口杯旁放着崭新的粉色漱口杯和牙刷,脑里那根弦绷到极致,终于铮的一声断裂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颜欢从茶几前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答道:“你每天来这里,相当于是在加班吧?万一哪天累倒了,我当然要考虑员工的住宿问题。
”言辞诚恳而真切。
谢光沂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不劳您费心。
” “别客气。
还是说,你在紧张什么?我家虽然不来客人,但客房还是有的,这点大可……” 一个抱枕笔直地砸过去。
颜欢施施然接住:“……放心。
” 谢光沂到卫生间接了把凉水抹抹脸,强迫自己清醒头脑,可她的目光不自觉又飘向那粉红到刺眼的漱口杯。
怎么可能让你派上用场。
镜前灯直白而明亮,晃晃地映在她脸上。
镜中那个人脸色暗沉,眼下两圈青紫。
谢光沂支住洗脸台叹了口气,弯腰又胡乱往脸上抹了几把。
白天一如既往地奔波,晚上还要打起全副精神来应付颜欢,这日子真难过啊。
但她才不会输。
颜欢说论坛的准备工作告一段落,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而她自己积压的工作也已经全部完成。
一时间无所事事,电视遥控器被递到眼前:“休息一会儿?” 谢光沂摇头。
作家在身边写稿,编辑却大大咧咧地看着电视制造噪音,这种严重缺乏职业素养的事她才不会做。
在包里翻了翻,从最深处掘出了《浮春之乡》来。
先前把样书交给了小周,但相隔不过数日,实习生就哭丧着脸扑过来:“光沂姐,这本书实在太难懂了……我、我看到九十六页,我真的尽力了!” 专访译者,连译作都没读完可怎么行。
她绞尽脑汁地鼓励小周,但小姑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坚持下去。
平白兜了个大圈,事情还是回到她手上。
但《浮春之乡》到底有多艰涩,连最勤勉的小周也举起了白旗? 谢光沂翻开书。
超过六百页的浩瀚篇幅,有名有姓的出场人物成百上千,读了后头就忘了前头,专有名词在脑海里打架打得天翻地覆。
昏昏欲睡,哈欠连连。
不行,不能投降。
不能让那傻乎乎的粉红漱口杯实现存在价值。
“砰。
”连日的睡眠不足,再加上一剂名为《浮春之乡》的猛药,她眼前一黑,像是脚下踩空了似的笔直坠落,不管怎么挣扎抗拒都无济于事,直接被吞进了无底深渊。
若只是打个十来分钟的盹儿也就罢了,等她总算从昏睡的深渊爬回人世间,支起千斤重的眼皮看向挂钟,惊得直接从茶几边跳了起来。
肩上的外套滑落到地板上。
一点半。
客厅的灯光被调暗了,颜欢早已不在茶几另一头。
这家伙,有闲心给她披外套,为什么不叫她醒来? 话说回来,颜欢人呢? 谢光沂狐疑地四下转了转。
两室一厅的公寓,厨房和客房都没人,那就只剩下主卧和卫生间了。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她犹豫地伸出手,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暗叫一声糟糕。
还没来得及撤退,隔间的磨砂玻璃门就被人从里头拉开,热腾腾的水汽涌出,两人隔着迷蒙水汽打了个照面。
“醒了?” 颜欢从洗脸台上扯过一条毛巾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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