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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进去,那么,我就再说一次——” “我们已经和离了,从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自安好。
”乐安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然后看着齐庸言的眼睛,问:“齐大人,你听清楚了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藕断丝连,后患绵延,烂肉就该及时剜除,而不是贪心着那一点好肉,任烂肉继续滋生,将剩余的好肉也全都祸害掉。
如此还可保留一些美好。
她并不想因为那一点不好,便让自己对于过去的美好回忆,也变得面目全非。
齐庸言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强装的镇定,也倏然消散。
良久之后,他才平抑住呼吸,叫她的名字: “臻臻。
” “我知道,你是想气我,我承认,我被你气到了,所以,其他人,可以走了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的声音渐高又渐低,拢在袍袖中的双手,也越握越紧。
乐安沉默了片刻。
“……还有必要谈吗?” “当然有。
” “好。
”乐安道,“最后一次。
” 她挥挥手。
侍女们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地纷纷退下去,也就初来乍到的睢鹭主仆二人,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得侍女们朝他俩打手势。
睢鹭看了一眼那两人,也跟着侍女们退到屋外,顺便拉着仍旧没反应过来的长顺。
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乐安与齐庸言两人。
没有了外人,两个曾经的爱侣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空气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日暮时分,昏黄艳丽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地两人的脸庞皆如油润的玉石,一动不动,便如两尊雕像,似乎只要不说话,便可以这样长长久久,直到天荒地老。
可哪有什么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齐庸言先打破了这一幕。
他说:“臻臻,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乐安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可一想,却又似乎不奇怪会提起这个,于是她恍惚了一下,才点点头。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正是七王之乱最巅峰的时候,她那在争斗中好不容易登上皇位的胞兄,却还没等把那个位子坐热乎,便被另一个她同父异母的兄长砍了脑袋,乱军闯入皇宫,入目皆是杀戮,后宫惶惶乱乱,死的死逃的逃,就连为胞兄诞下唯一子嗣的皇嫂,也一杯毒酒了却了自己。
乐安听到消息赶到时,就看到兄长的尸首分离,满是血污的头颅上,那双乐安熟悉至极的眼睛,瞪地如铜铃般大。
乐安看着那双眼睛,便觉得它们在死死地瞪着她。
乐安踉跄着又跑向后宫。
——却也只看到皇嫂余温尚存的尸体。
尸体的身边,是正要被宫人扼死的亲侄儿——皇后自己下不了手,便吩咐了心腹宫人,令其死后将稚儿扼死,以免遭贼人折磨。
乐安已经不记得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似乎只是下意识地拦下了宫人,换了宫女的衣服,在许多宫人掩护下,才抱着侄儿逃出了皇宫。
出了宫,她拼了命地跑,却没有回公主府,也没有回卢家,而是哪里偏僻便往哪里跑。
一直跑一直跑,跑不动了就走,然后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日落月升,走到人烟渺渺,走到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走到养尊处优的身子处处发出警告,双腿发抖,脚底生疼,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只能跄踉着、踽踽地,抱着怀里幼小的孩子,一边笨拙地安慰他不时的啼哭,一边强撑着走下去。
然后,在眼前模糊的最后一瞬,遇到了那个眼神温和的青年。
“姑娘?” 只来得及听到这一声唤,只来得及在失去意识前看到青年满含担忧的目光,她便再也撑不住,一头向前栽去。
栽到了青年的怀里。
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她起身,茫茫然看着周身,发现身处的是一间十分简陋的茅屋,而她衣服鞋子未动,只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正躺在茅屋里唯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新鲜的、明亮的清晨日光明晃晃地垂下,穿过茅草搭建的小屋,从无数缝隙里垂下,落在乐安脸上,也落在窗前那个小心抱着孩子,比她更笨拙地哄着孩子的青年身上。
起身的动静惊醒了青年,他扭头,看到她醒来,眼角便漾出笑。
“姑娘,你醒了。
” * 青年叫齐庸言。
本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却不走运地碰上七王之乱,当年春闱未开,他也滞留京城,等到盘缠用尽,只能在京城最偏僻的地方,寻了不知道谁遗留下来的一间破草屋,权作安身之地。
却没想到会遇到乐安。
他没有问乐安为何这么狼狈,甚至也没有问她姓名来历,而是发现她双脚受伤严重后,二话不说,拿出仅剩的些许银钱,给她买药治伤,还为了她带来的那个孩子,特地买了些小米白面,熬成细细的粥,才终于叫那孩子不再哭闹。
乐安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说,仿佛没了灵魂的木雕土偶。
有些伤痛,在刚刚发生时还不会痛彻心扉,往往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才觉得格外难以忍受。
在此之前,乐安从没遭遇过什么大挫折。
她是养尊处优的皇家公主,哪怕出嫁了,嫁的也是卢家那样的人家,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死人了,连刚屠宰的鸡鸭牛羊都从未见过。
甫一见到刚刚死去的生灵的惨状,便是至亲。
而导致她至亲死去的人…… 她是从卢玄起的书房,听到叛军要打入皇宫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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