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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巳正(3/5)

排,光顾着陆路,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

他听到的,正是曹破延撞开冰面,落入水中的声音。

广通渠从西市流出之后,连通永安渠、清明渠,更远处还连着龙首渠和宫渠,流经的里坊多达三十余个,跨越大半个城区——换言之,只要曹破延潜水游过西市水门,就可以轻松脱出包围圈,在全城任何一个地方上岸。

崔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个错可实在是太愚蠢了。

情急之下,他也纵身飞跃朝水渠里跳去,可他却忘了自己披挂着沉重的明光铠,双脚刚一触冰面,冰面就咔嚓一声断裂开来,直接把这位旅帅拖入水底。

临入水前,他的右眼勉强看到,一道水花正向水门疾驰。

水渠和仓库之间,有高高的堤墙阻隔。

旅贲军的士兵只能从另外一端绕过去,花了不少时间,然后他们纷纷脱甲下水,七手八脚把长官拽上岸来。

这么一耽误,曹破延早已消失在水门的另一端。

崔器被救上渠堤,趴着大口大口吐着冰水,面色铁青。

在他手里,还攥着一根挂着铜钩的牛皮腰带。

这是整个行动里唯一的收获。

靖安司的殿内气氛凝重如水银,每个成员都轻手轻脚,不敢作声,生怕惹恼两位脸色不悦的长官。

谁都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次追捕,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刚才那一场突袭很完美,可是毫无意义,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崔器单腿半跪在殿前,浑身湿漉漉的不及擦拭,水滴在地板上洇成一片不规则的水痕。

在曹破延逃离后,他被紧急召回了靖安司。

上头急于弄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望楼旗语没法传递太复杂的消息,他只能亲自跑一趟。

面对靖安令和靖安司丞,崔器不敢隐瞒,跪在地上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然后把头低垂下来,听候审判。

老者拂了下衣袖,长长叹了一声:“本来是请君入瓮,反倒成了引狼入室……” 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

那个曹破延在刚才展现出了凶悍、狡猾和极强的瞬时应变。

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突厥人在上元节前夕闯入长安城,谁也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更要命的是,这头狼几乎可以说是被靖安司一路带进来的,这个责任若是追究下来,谁也担不住。

“卑职已派人沿渠搜捕。

”崔器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希望能冲淡几分失职的惭愧。

年少者铁青着脸,一摆拂尘:“这点人济得什么事!你知道广通、永安、清明、龙首诸渠有多长?去把各街铺的武侯和里守都调出来,诸坊封闭,给我一坊一坊地搜!” “长源,拂尘可不是用来砸人的。

”老人抬起手掌,温和而坚决地制止了他,“方才封锁西市半个时辰,已有越矩之嫌。

若是来一次阖城大索,整个长安城都会扰动不安——今天可是上元节灯会,现在街上处处都在扎灯布置。

你闹的动静一大,连圣人都要过问的。

” 年少者还要争辩:“贺监不任其事,可不知道!曹破延这十六人,只是最后入城的一批,他们有更多党羽早已潜藏城里。

若不尽快搞清突厥人的意图,恐怕这长安城会有大祸临头!” 他的语气已近乎无礼。

不过老者并未动怒,他伸出一根指头,朝东北方向点了点——那边是宫城的所在:“我没说置之不理,但公然搜捕绝不可行,可不能给那一位添麻烦哪。

” 一听到老者提及“那一位”,年少者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旋即又爆出更炽烈的火光:“既然贺监认为台面上动不得,那我若是只调遣少量精锐,暗中擒贼呢?” 对于这个建议,老者捋着胡须,似乎游移不决。

崔器一听得此言,突然昂起头来大声道:“崔器自知犯下大错,不求宽宥,只求能手刃仇敌,为阿兄复仇!”今日之败,他连连犯错,若不打出血亲复仇的旗号将功折罪,只怕下场堪忧。

可年少者和老人同时摇摇头。

长安住着近百万居民,汉胡百官诸教九流,各种势力交错纠葛,是一个明暗相间的复杂旋涡。

崔器半年前才到长安任职,上阵杀敌没问题,指望他在城中穿梭寻人,就不太现实了。

靖安司汇聚了各处的精英,有精通市易钱粮的能员老吏、有过目不忘的主事文书、有凶悍武勇的战兵,甚至还有一批深谙胡情的胡人属员——现在唯独缺少一条能游走于长安暗处、嗅觉敏锐的老猎犬。

本来他们有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崔器的哥哥崔六郎,可惜他已经殉职。

崔器知道长官在惋惜什么,他双目一红,一拳砸在地上,竟砸得砖块微微裂开一道细隙。

沉默片刻,老人拿起旁案上的幞头,端正戴好,又把算袋、手巾系在腰间。

年少者一愣,忙问贺监是要去哪里。

老人叹道:“宫里对突厥狼卫非常重视,今天的事瞒不了多久。

我进宫一趟试着拖延几个时辰,在这期间,长源你最好想出应对之策,弥补先前的错误,否则……”老人白眉一垂,没有说出口。

年少者肩膀微垂,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心生鄙夷。

这个老家伙滑不溜的,一见事情办砸,就找理由离开,不肯承担任何定策的责任——他这一走也好,省得自己束手束脚。

现在一刻值千金,他可没太多时间耗在对付自己人这件事上。

年少者把老人送至照壁,然后回转殿内,神情明显轻松不少。

他严厉地看了仍跪在阶下的崔器一眼,袍袖一拂:“非常之时,惩戒暂且押后。

接下来你不可再有分毫懈怠!” 崔器面容一肃,拱手退下。

他知道,那位姓贺的老头子只是挂名,真正掌管靖安司和自己性命的,是眼前这位叫李泌的年轻人。

别看这位上官年纪轻轻,手段着实犀利,杀伐果决,整个靖安司都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

处置完了崔器,李泌用力敲了敲案角,把各部主事都叫过来:“你们现在好好想想,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取代崔六郎?——记住,我要最好的。

” 殿中主事个个陷入沉思,没一个吭声。

距离灯会只有四个时辰,在这之前要找到曹破延,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差事做得好,未必有好处;做得差了,搞不好就成了替罪羊,连推荐人都要倒霉。

李泌看见部下们畏畏缩缩,正要开口训斥,忽然目光一凝,看到那个目力有恙的徐主事犹犹豫豫抬起了手。

他知道此人叫徐宾,本来在户部做书令史,记性奇佳,阅卷过目不忘,所以被调来靖安司担任主事,就是略有口吃。

李泌下巴一抬,示意他说话。

徐主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哎哎……在下倒有一个人选,不知是否合您的意。

” “讲!”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哎哎,叫张小敬。

从前在安西都护府军中做一个什长,后来叙功调回长安,在万年县担任不良帅已有九年。

我想或许合李司丞之意……” “哦?”李泌眼神一眯。

这份履历说来简单,细琢磨可是不一般。

不良帅乃是捕贼县尉的副手,流外官里的顶阶吏职,分管捕盗治安诸事。

一个都护府的小小什长,居然能当上一县之不良帅,已是十分难得,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县,是万年县。

长安分成东、西两县,西边为长安县,东边为万年县。

这万年县在天子脚下,王公贵族多居于此,关系盘根错节,此人居然能稳稳做了九年,李泌忽然产生了点兴趣。

“他人现在何处?” “哎哎……他去年犯了事,如今身在长安县狱中,已是待决之身。

”徐宾斟酌着字词。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徐主事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推荐了一个囚犯来?还是个死囚?这不是触上司霉头吗? 谁知李泌却面无表情:“我要的不是圣人,是能人——这个人是不是最好的?” 徐宾连忙提高了声音:“长安之内,缉事捕盗无出其右。

” 一枚银鱼袋从半空划过,徐宾慌忙伸手去接,差一点没接住。

李泌道:“用我的马去接。

两刻之内,我要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 徐宾愣了一下,才听懂长官的意思。

他先把银鱼袋系在腰间,又觉得不合适,连忙解下来捧在手里,匆匆忙忙跑出殿外。

李泌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抻着脖子往外看,不由得发怒道:“你们还闲在那里看什么?马上去给我查!东西二市的过所市状、城门监的检录、各处街铺的讯报,都给我彻查一遍,快!” 靖安司的官吏赶紧纷纷回到自己位子,埋头开始工作,殿内又陷入忙碌。

李泌从身旁婢女处接过一条开水烫过的缠花锦帕,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姚汝能,你去京兆府一趟,把张小敬的注色经历调过来。

” 一个年轻小吏立刻起身,飞奔而出。

李泌把外袍胸襟扯开,将双臂撑在沙盘旁边,身子前倾,继续俯瞰着长安城的沙盘。

他的犀利眼神扫视着每一栋建筑,似乎想用目光将那头狼生生剜出来。

殿角的铜漏,水滴仍在从容不迫地滴下。

无论世事如何急迫,它从来都不曾改变。

沙漠,废墟,还有浓烈的血腥味道。

无数黑骑在远处来回驰骋。

远处长河之上,一轮浑圆的血色落日;孤城城中,狼烟正直直刺向昏黄的天空。

他费力地直起身来,愤怒地大声示警。

可城垣周围是层层叠叠的尸山,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回应他的呼唤。

唯有一面残破不堪的龙旗耷拉在城头,旗杆歪歪斜斜,几乎要断裂中折。

咚咚咚,敌人进攻的鼙鼓响起,骨箭如飞蝗密集。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面对…… 张小敬猛然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西域,而是在长安县的死牢之内。

枷锁牢牢锁着自己的脖颈和双手,连从梦中惊醒都动弹不得。

梦里那战鼓的咚咚声,原来是有人在用鞭柄敲打木槛。

他抬起眼皮,看到牢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死牢的节级;还有一个人狭面短眉,下颌五缕乱糟糟的长髯,眼神关切。

“徐宾徐友德?”张小敬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想不到最后来送行的,居然是你。

”言语之间,竟听不出丝毫临刑前的失魂落魄。

徐宾知道他误会了,可也不好解释,冲节级拱手道:“麻烦请开牢门,卸枷锁。

”节级鼓着两只略凸的眼睛,像是一只不甘心的癞蛤蟆。

可当他扫过徐宾右手捏着的银鱼袋,又退缩了,只得掏出钥匙,哗啦一声解开牢锁,让两个牢头去卸枷。

两个牢头战战兢兢,似乎对张小敬很敬畏,紧张到怎么也拆不开枷锁。

张小敬冷哼一声:“笨蛋,这是三扭蛇锁,拇指得从下面扳,中间使劲。

”牢头遵其指示,咔嚓一声,枷锁终于裂成两块。

两人各执一块,惶急站开。

张小敬用余光扫了一眼节级。

后者打了个哆嗦,赶紧避开眼神。

张小敬身材不高,但结实得像块泰山磐石,额头微凸,下有两道短黑醒目的蚕眉。

他晃动发酸的手腕,环顾左右,大声道:“酒食在哪里?县里置办断头酒,成例是五百钱,你们可不要克扣。

” 周围的人避之如瘟疫,都不去搭话。

徐宾弯腰进入牢里,搀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有人要见你……” “嗯?” 张小敬一脸诧异。

原来徐宾不是来送终,竟是来捞人的?可他一个好好先生,哪儿来的神通从死牢里救人? 徐宾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催促节级赶紧办手续。

很快胥吏送下来一份文书,要徐宾签字。

张小敬一看那文书的侧封就知道,这不是赦免状,而是移调囚犯的文书,一般用于大理寺或刑部从县狱里提调犯人——这两处提调,可不会先给犯人除枷。

张小敬心中疑窦重重,不过此时还不是问话的时候,他保持着沉默。

徐宾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一干人等离开阴暗的死牢,回到地面。

阳光从入口照射进来,在最后几级台阶形成鲜明的光暗对比。

张小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忽然停住脚步,脸上浮现几许感慨。

这一阶,是阴阳分割的界限。

他本有向死之心,可没想到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

接下来是吉是凶,还不知道,但好歹多看了一眼阳光,已经值了! 张小敬旁若无人地走向一口水井,这多少有点不合规矩,但周围的囚卒都远远站开,无人呵喝。

张小敬铁钳般的双手交替拽着井绳,很快打上一桶带着冰碴的井水。

他高举水桶兜头一激,冰水浇在头上,让他打了个惬意的冷战,一扫地牢里的污秽和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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