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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打量她的目光中带着五分不屑,五分可怜。
而后才是季明枫,季明枫依然蹙着眉,察觉到她停止了哭泣,他抬手揉了揉额角:“你今夜闹够了,回去吧。
”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别再像个小孩子。
你今夜闹够了,回去吧。
成玉怔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又令人厌憎。
她从前是那样难得忧愁的小姑娘,大多时候觉得世间一切都好,并不知厌憎是何意,今夜却突然想起来,这世上原有个词叫厌憎,而那正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静了半晌。
半晌后,她轻声道:“嗯,是该回去了。
”她恹恹地,“我今晚可能有些可笑,这样纠缠,太失礼了,大约是来路上喝了些酒的缘故。
”她抬起头来,“世子不必觉得烦恼,此时我觉着我酒醒了,今夜,”她微微抿了抿嘴唇,“让世子和这位姑娘见笑了。
”她不再说那些爱娇又任性的言语,这样说话的她前所未有地像个大姑娘,端严、得体、还客气。
季明枫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成玉并没有注意到,像是思考了一瞬,她百无聊赖道:“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真转身走了。
直走到楼梯处,她听到季明枫在她身后开口:“就这样,是怎样?” 她停下脚步来,却没有转身,但仰头看着房梁,像是思考的模样,最后她说:“就是世子希望的那样吧。
”然后她下了楼。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是高门贵女应该有的行路之仪。
她没有再叫他世子哥哥。
自此之后,成玉再也没有叫过季明枫一声世子哥哥。
后来当朱槿将她重带回平安城,她更是彻底忘记了这个称呼。
那夜菡城一宿风雨,成玉回府已是三更,回首才发现蜻蛉竟在后头不远处跟着她,大雨中两人皆是一身湿透。
开门的小厮惶恐地盯着她瞧,待视线往下时,吓得话都说不大利落:“郡、郡主这、这是……”她也顺着小厮的目光瞧了一瞧,瞧见自个儿半幅裙摆上全是泥渍,软丝鞋边上亦糊着稀泥,鞋尖上却沾着半片红花,花色被小厮手中的风灯一映,倒有些艳丽。
是在清远街上摔的。
她记得。
初夏的雨来得快,彼时她步出越北斋没多久,便有落雨倾盆。
出了清远街,她才发现竟走错了方向,于是又折了回去。
重走近越北斋时,却瞧见季明枫正携着那白衣女子步出茶楼。
她在雨中停住了脚步,遥见季世子撑开紫竹伞步出屋檐,然后将伞斜了斜,那白衣女子单手提一点裙摆步入伞下,那个小动作是还不习惯汉装的模样,季世子的伞朝着那姑娘又斜了斜。
两人共用一伞在大雨中徐行远去。
成玉在雨中打了个冷战,待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她才重新举步。
身子被冷雨浇得哆嗦,举步时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目光着地,她才发现街道两旁的榴花被这场四月落雨摧折下来好些。
入目可见的石榴花树们皆是被雨水浇得颓然的少年男女模样,而她能瞧得见的花朵,不过就是这满地的乱红落英。
如此萧瑟情境,衬得她也有些萧瑟。
她在地上坐了好些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打了个喷嚏,才站起来辨别方向,朝王府而去。
便是有这么个插曲。
当夜蜻蛉伺候着成玉洗了个热水澡,又灌了她满满一碗姜汤,还给她点了粒极有效用的安神香,她捂在被中一夜安眠,再睁眼时已是次日巳时。
室中唯有冷雨敲窗之声,蜻蛉坐在她床前,见她醒来,轻声向她:“世人有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郡主昨日委屈了一场,痛哭了一场,又被雨浇了一场,昨日种种,郡主希望它是生还是死呢?” 成玉打了个哈欠,平静道:“我希望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 天子成家,无论姑娘儿郎,性子都烈,有时候连娶回来的媳妇儿性子都烈。
成家性子最烈的是二十几年前的睿宗皇帝。
大熙开朝两百余年,自开朝便和北卫是死敌,历任皇帝在位时均和北卫有战有和,还派公主去和亲,唯有睿宗皇帝他说干就干然后和北卫至死方休干了一辈子;睿宗皇帝在位时,熙卫边境唯有王子埋骨,从无王女和亲,便是如此烈性。
而这位睿宗皇帝,是成玉她爷爷。
须知红玉郡主成玉她平生最崇拜的就是她爷爷,其次才是她老子爹。
秉续她爷爷的风骨,成玉虽然年不满十六,较真起来,也是相当烈性。
她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就真的死干净了,是绝不可能再抢救一下的了。
定义昨日种种已死干净的成玉在房中读了几天书,不晓得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一本皱巴巴的《幽山册》,里头说菡城城外好几座深山里都藏着玄妙的幽洞暗窟。
成玉对这本书爱不释手,读得如痴如醉,读完就拽着蜻蛉跑去访幽探秘了。
整个四月,她们都在深山老林里度过,战天斗地劈豺狼砍猛虎,影卫出身的蜻蛉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四月底,季世子找蜻蛉谈了次话,大意是说如果她再带着红玉郡主出门犯险就将两个人都禁足,算是给了城外深山老林里的豺狼虎豹们一条生路。
二十来日,成玉同季世子王不见王。
蜻蛉同她谈及季世子的干涉时,她也只是点了个头,道客居在此,主人有令,自当遵从,方是客居之礼。
然后规规矩矩去后花园看书喂鱼去了。
蜻蛉从未瞧过她这样一面,一时倍感新鲜。
她不知道她眼前这位郡主被自由的花妖们养大,也被威严的皇庭所规束,她天真时十分天真,任性时非常任性,规矩起来时,也可以做到极其规矩。
五月,成玉一径待在府中花园里溜达,因此碰到过好几回季世子以及季世子领回来的那位夷族姑娘。
季世子同她还是那样,倒是世子身旁那位喜着白衣的夷族姑娘对她很有些不同。
有时候这位姑娘同季世子一道,同季世子一道时她会学着季世子,目不斜视当成玉不存在。
有时候这位姑娘一个人,她一个人时,却会假装不经意自成玉喂鱼的凉亭前走过,将眼风轻飘飘扫到她的身上。
成玉是个逢年过节需在皇宫里讨生活的倒霉郡主,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女子的心机,她品得出来姑娘眼风中的探究和轻视。
但成玉觉得这其实也怪不着人家,谁叫她那夜在越北斋不顾体面地闹了一场又哭了一场。
白衣姑娘是个甚来历,府中有一些传说。
下人们嘀咕的版本,说这姑娘姓诺护,单名一个珍字,是季世子在十三夷部之一的月令部从一群马贼手里救下的;马贼灭了姑娘满门,世子怜她,故而领她回府,她若伺候得好世子,便要抬她做妾。
成玉觉得季世子他选朋友挺严厉,但抬妾倒是挺随意的。
不过蜻蛉在此事上和她意见不太一致,蜻蛉觉得,下人们口中这个版本,应是世子他特意放出来的障眼法,为的是迷惑有心之人。
季世子选朋友严厉,抬妾也不会随意。
成玉就和蜻蛉赌了五十两金子。
为了这五十两金子,蜻蛉很快探出了一个全新的版本。
说这位诺护珍姑娘的确是世子从月令部寻得,但并非是从什么马贼手里救下来。
这是四个影卫努力了七年才努力出的结果。
说珍姑娘乃是十五年前南冉国宫变之中唯一活下来的南冉先王遗珠。
因是南冉孟氏之后,真名其实该叫孟珍。
季世子将她带回来,为的是南冉古墓中所藏的集南冉整个部族千年智慧的南冉古书。
南冉人擅毒蛊之术,又擅奇门遁甲,故而在十五年前南冉政局飘摇时,那样好的时机之下,丽川王爷也没能将南冉收入彀中。
但若能进入南冉古墓得到那些古书破译掉南冉的奇方奇术,大败南冉却是计日可待。
打开南冉古墓需要圣女之血,而南冉国的圣女,乃是天选。
这便是季世子在孟珍身上花费如此多心血的缘由:南冉这一代的圣女,便是这位隐居月令部,化名诺护珍的孟珍公主。
而如今的南冉王自十五年前弑兄窃位后,也一直在寻找这位失踪的圣女。
讲完这个故事,蜻蛉替世子感叹了一句:幸好世子他抢先了一步。
又发表了一下自己的预测:可见下一步世子他准备准备便要去探南冉古墓了。
蜻蛉一席话毕,成玉稍稍掩住了口,有些惊讶。
为了五十两金子,蜻蛉她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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