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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 第一部 高手(1/5)

&ldquo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

&rdquo 如此用唐教坊的二十八调遗音中的十八调，唱了一段，由未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未色打浑，添一人作装孤，演起&ldquo黄梁梦&rdquo来。

这浑名&ldquo鼓子词&rdquo的杂剧，扛堂扛堂地在台上演，戏台稍嫌简陋，显得搭建匆匆，但戏服华贵，而且一排排、一列列，坐得满满，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聚神看戏，闲嗑瓜子。

或交头接耳，时哄然叫好。

有的孩童，在戏台旁嬉戏踢毽子，妇女桅子膏味道好一阵冲鼻。

在戏台前排，人群中望去，第一眼必被他神容吸引住的那人，正皱了皱眉，搐了搐鼻，仰天打了一个喷嚏。

这教千人万人中首先望得着的人，便是&ldquo君临天下&rdquo李沉舟。

李沉舟也并非专注在唱词上，他略带倦意的眼神游目四顾，时有父老妇孺来问好道平安，他也连忙起身，脸带微笑的招呼：&ldquo元大妈还有做饵块么，真是好手艺，吃过便难忘&hellip&hellip 庚四爷的风湿痛好了些么，回头叫秀山给四老爷上药去&hellip&hellip戴细官怎么了，上次给唬着的事，究竟压惊了没有？&hellip&hellip&rdquo如此一一相询，如煦煦暖暖家人语，谁也难以想象，在峨帽金顶以一人而对千百名武林一等高手的虎视眈眈下，谈笑自若、技压群雄的&ldquo权力帮&rdquo帮主李沉舟，在这里一样亲切如家长、笃诚如君子，温文识礼的慊慊淳儒。

李沉舟便是常常凑办些节目，诸如梨园、弹词、大鼓、参军戏等，给帮中家人娱赏。

李沉舟也偶出现其间，跟大家殷勤问候。

他对属下极严，对属下家人则视若至亲，放眼帮中上下，无不对之愿效死相报。

这时台上的戏开得正闹，一名白胡子白发白眉的老爷子持拐杖巍巍颤颤走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连忙搀扶，李沉舟也扶另一边，笑道：&ldquo汤公公越来越健朗了，再过几年，连我也自叹弗如。

&rdquo 那老公公想说话，张开手，嘴也呀呼呀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白胡都盖住了嘴巴，李沉舟笑着替他酪湿了胡梢，梳理了纹路，旁边的老头子笑道： &ldquo帮主，您提携我几个儿子，又迁升我几个孙子，连同那几个小反斗，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您待我们汤家五代，真是恩同再造，粉身难报啊&hellip&hellip&rdquo 李沉舟微笑道：&ldquo这是哪里话，汤家五代同堂，都为&lsquo权力帮&rsquo立过大功，是帮里欠汤家的恩典哩。

是了，您老今年三月才做过九十大寿，令尊大概也年龄过百了吧&hellip&hellip&rdquo那老头儿笑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说：&ldquo帮主您好记性，我爹他三十九岁生下了我&hellip&hellip&rdquo 李沉舟咋舌道：&ldquo老爷子福寿并昌，真了不起。

&rdquo那汤老爷子似老得连手都不灵便了，挠着头讲不出一句话，只能点头致意，李沉舟微笑表示了解，这时又来了帐房吉先生。

这老先生已喝得醉态阑珊，委顿不堪，手中犹执着秤锤，一摇一摆地打着酒呃，李沉舟笑道： &ldquo怎么，吉先生打起&lsquo醉拳&rsquo来哟？&rdquo 吉先生醉斜着眼，笑道：&ldquo&lsquo醉八仙&rsquo？我只会打&lsquo醉螃蟹&rsquo。

&rdquo吉先生不谙武功，帮中上上下下都知道，&ldquo醉八仙&rdquo是普通的武艺，吉先生在帮里住久了，多少也知道一些。

吉先生如此说，模样又怪形怪状，众下都笑了，李沉舟拍拍他的肩道： &ldquo吉先生，坐下来听戏吧，是兰陵王的破阵子呢。

&rdquo吉先生当下颔首，李沉舟拉了张紫檀木凳子叫他坐下了，又去搀扶汤老太爷和汤老头父子落坐。

这时戏正演到了&ldquo大面&rdquo。

&ldquo大面&rdquo又叫做&ldquo代面&rdquo，演的是北齐兰陵王，文才武略，骁勇善战，但容貌秀美若女子，因恐不足以威敌，乃刻木作假面，常着之以临阵。

曾破周师于金清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而作此舞，以模拟其指麾击刺之状，世称&ldquo兰陵王人阵曲&rdquo，在唐时已盛行。

戏者戴着可怕的大面具，身着紫衣，挥金妆刀，执鞭而舞。

这时台上的人，舞得正是激烈，随着交集的乐音，而且上盘旋着振翅欲翔一般的龙蛇，剧烈地旋转着。

李沉舟微笑地看着。

这时&ldquo兰陵王&rdquo忽地一个纵身，半空翻七个筋斗，人人一齐喝得一声彩。

这时鞠秀山匆匆走了过来。

鞠秀山是&ldquo权力帮&rdquo中&ldquo八大天王&rdquo中的&ldquo水王&rdquo。

&ldquo八大天王&rdquo中，&ldquo鬼王&rdquo阴公死于浣花溪中，&ldquo蛇王&rdquo老少死于伏虎寺中，&ldquo剑王&rdquo屈寒山殁于骑鹤钻天坡上，&ldquo火王&rdquo祖金殿逝于峨嵋山下，&ldquo人王&rdquo邓玉平被杀于鸿门，&ldquo药王&rdquo莫非冤浣花萧家丧命，&ldquo权力帮&rdquo中现只剩下了&ldquo水王&rdquo与&ldquo刀王&rdquo。

鞠秀山在权力帮是个儒生。

权力帮虽是武林帮派，但也亟需文藻之士、才识博洽的人来应付些事理。

帮里交给鞠秀山的差事，无不一一办理得妥妥贴贴。

日久之后，立了无数小功，又不以自居。

李沉舟知道了，便派他一些大差事，凡事交在鞠秀山手上，无不治理得一清二楚，又快又妥。

但此人行踪神秘，常无故不在，启人疑窦。

李沉舟便派给他极棘手的事，来考验他，鞠秀山虽遇凶险，但依然处理得稳稳当当。

李沉舟万般考较他后，试出此人任劳任怨，克勤克俭，而且谆谆谏言，耿耿忠心，便提升他为&ldquo八大天王&rdquo中的&ldquo水王&rdquo。

李沉舟知这鞠秀山向来稳重淡泊，遇事精明强干，而今见他手持一物，脚步稍有些仓急，知发生了事儿，当下问：&ldquo什么事？&rdquo鞠秀山道：&ldquo人头。

&rdquo李沉舟一皱眉，遂又展开，问：&ldquo什么人头？&rdquo 鞠秀山用身背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打开那布包的结，张开来凑近李沉舟，李沉舟一看，又一蹙眉道：&ldquo&lsquo虎婆&rsquo？&rdquo鞠秀山道：&ldquo是&rdquo &ldquo狮公虎婆&rdquo与&ldquo长天五剑&rdquo，俱是&ldquo权力帮&rdquo的要将，当日&ldquo五龙亭&rdquo、&ldquo古严关&rdquo、&ldquo海山门&rdquo之役，这七人均有参加，而且举足轻重。

而今&ldquo狮公虎婆&rdquo中，&ldquo虎婆&rdquo 首级在此，李沉舟也不禁要锁紧双眉。

换作往昔权力帮自是赔得起，但这些年来，权力帮损兵折将无算，连对朱大天王的攻势，都得改为自保，易反攻为守，步步为营，对萧秋水那一伙人也以连横而非对立，权力帮处境之窘迫，可想而知。

李沉舟当下问道：&ldquo她怎么死的？&rdquo鞠秀山道：&ldquo今日是&lsquo狮公虎婆&rsquo轮值，她的尸首是被送来的。

&rdquo李沉舟问：&ldquo送来的人呢？&rdquo鞠秀山道：&ldquo死了。

&rdquo李沉舟问：&ldquo怎会死了？&rdquo 鞠秀山道：&ldquo送这颗头颅来的人，早已被逼服毒，人头一送到我手里，立即就死了。

&rdquo 李沉舟道，&ldquo那对方断无可能为了送这颗死人的头，而费如此周章。

&rdquo 鞠秀山道：&ldquo是。

&rdquo 李沉舟目光闪动，道：&ldquo那么这颗人头定必有问题了。

&rdquo 鞠秀山道：&ldquo是有问题。

&rdquo 李沉舟问：&ldquo什么问题？&rdquo 鞠秀山用五只手指，轻罩住那&ldquo虎婆&rdquo的头盖骨，道：&ldquo这头壳曾给人用刀整个小心地剜去，然后掏出里面的东西，而塞入炸药，接缝得极其巧妙，若不留心，很难发觉得到。

&rdquo 李沉舟沉吟道：&ldquo这炸药能不能自燃？&rdquo 鞠秀山立刻摇首：&ldquo不能。

&rdquo 李沉舟道：&ldquo那么敌人之所以杀&ldquo虎婆&rsquo，是为了将她的头内安置炸药，这塞满炸药的人头，当然是为了炸死我&hellip&hellip&rdquo目光射向鞠秀山。

鞠秀山垂首道：&ldquo是。

&rdquo 李沉舟笑了一笑，道：&ldquo你以为那安排这道毒计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下手？&rdquo 鞠秀山道：&ldquo现在。

&rdquo 就在这时，那戏台上飘飞倏忽的&ldquo兰陵王&rdquo，呼地斗然翻出，纵刀斜削，金刀耀日，一刹那间，下了七记杀手。

同时间，左边的吉先生，秤锤忽然点打而出，疾戮李沉舟后心七大要穴！ 同一瞬间，右边的汤老太爷，白花花的胡子变作鞭子，&ldquo督&rdquo地迎头鞭下，左手&ldquo大韦陀手&rdquo，右手&ldquo小金刚拳&rdquo，双锋贯耳，连环打出！ 这刹那，直如电光石火，李沉舟蓦地不见了。

他已闪到了台上，那手握赤金鞭，执持紫金刀的&ldquo兰陵王&rdquo，与他正斗在一起，只见人影倏忽，如两只大鸟般此起彼落，看戏的人，无不因变起非常，愕然立起。

他们站起来的时候，汤老太爷已倒了下来。

汤老太爷的招数，突然打空的时候，便等于全打向吉先生。

吉先生居然以秤锤一一化解，但就在此时，他已发觉自己背后已多了一人。

汤老太爷狂嚎回身，尚未出手，那人已一刀刺中了他的心窝。

正中心房，那人飘然身退，汤老太爷倒了，喘息，神情又回到那病骨支离、老迈不堪，汤老头儿这时俯伏过去，哭道： &ldquo爹，你&hellip&hellip&rdquo泣不成声。

那青衣罗帽的青年双手放入袖内，也不为已甚。

吉先生的武功比汤老太爷要好。

他化解了汤老太爷的一轮急攻后，再要觅路而逃，已来不及，这时他可一点醉态也没有了，在鞠秀山的一双如水长袖下，失尽了先手，锤秤也丢飞了。

鞠秀山的武功，一如&ldquo道德经&rdquo中的&ldquo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坚强委下，柔弱处上。

&rdquo 吉先生左冲右突，仍然冲不出鞠秀山掌影笼罩之下，忽地&ldquo水王&rdquo将袖一卷，声势转弱为强，如一张大铁帚般迎面扫了过去。

吉先生见来势如此盛强，忙拍出双掌，想借势后纵，并乘机逃遁，忽觉来势陡缓，又化强为弱，水袖舒展，竟在他手中塞了一物。

这时吉先生的双掌，正全力一击，手中忽多了件东西，吉先生情急间翻腕亮爪，自然送出内劲，&ldquo波&rdquo地一声，那事物被他捏穿，&ldquo轰&rdquo地一声，火石硝烟，吉先生惨嘶而倒。

他抓的正是&ldquo虎婆&rdquo的人头。

&ldquo兰陵王&rdquo的刀光，耀眼生花，颜色夺目的戏服灿灿闪亮，三人之中，他的武功比吉先生还强十倍。

他初只求打中头颅，引起爆炸，与李沉舟同归于尽，但李沉舟一上来就把他迫回台上，使他远离了炸药。

他只好再求其次，想要伤敌，一上来就变了七八种武功，却连李沉舟的衣袂都没法沾到。

最后只求得脱，但李沉舟身形东倏西忽，&ldquo兰陵王&rdquo金刀霍霍，闯了十次，被化解了十次。

&ldquo兰陵王&rdquo长叹一声，回刀自刎，李沉舟轻哼一声，身影一闪，一出指，&ldquo嗤&rdquo地破空射出，击中他腕后三寸处的&ldquo会宗穴&rdquo，&ldquo兰陵王&rdquo金刀呛然落地。

&ldquo兰陵王&rdquo大喝一声，舞服上的金饰一齐急响，他人如大鸟般跃起，平飞掠出，掠到了一柱擎天的旗杆上，轻轻一点，宛似飞燕在天空一折，又掠了出去。

这轻功简直令人瞠目：但他掠出去的身子，却几乎撞到李沉舟！ 天空那么阔，他竟撞上李沉舟。

&ldquo兰陵王&rdquo一咬牙，身未回，身形却&ldquo味&rdquo地倒飞而出，宛若流星，斜挂纵落，在鸡蛋花树丫上一点，又疾地冲天而起，这次去势，比刚才更道劲急，他的舞服在骄阳下映耀，犹如孔雀开屏，破空而去。

可是天空那么大，李沉舟仍是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他。

就在这时，&ldquo兰陵王&rdquo的身子遽然急旋起来，这急旋之际，他茧绸长袍，竟然冒出一般白茫茫的浓烟来。

所有的人都怕那烟有毒，捂住了鼻子，&ldquo兰陵王&rdquo越旋越急，白烟也愈来愈浓，并发出啪啪火花，在浓烟之中，一倏淡淡的人影破空斜里射出。

他那令人神驰目眩的衣服，已置于地上，他的人着了一套窄身短打，急掠而出&mdash&mdash就象壁虎逃避敌人留下了断尾，来吸引住敌人的注意&mdash&mdash他的身法快如鬼魅。

李沉舟跃开，静静地说：&ldquo慕容若容，败了便败了，你不该逃走的。

&rdquo 这时&ldquo兰陵王&rdquo的身子已跃上了围墙，陡地一顿，在轻轻柳梢弯稍稍迟疑一下终于跃落，李沉舟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地一人自围墙外升起，倒落回墙瓦上，怔在当堂，背向众人，只听围墙上有人说： &ldquo是的，你不该逃走。

&rdquo 那去而复返的是&ldquo兰陵王&rdquo，他仰天倒下，跌落到墙内来，咽喉如喷泉一般涌冒着鲜血，喉咙格格有声，在脸具后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一落下，恰好来了一阵风，那柳丝在围墙外点头也似的，这时围墙上便飘来了一个人，身着青衫文士中，正在用一条洁白的手帕，抹揩自己的手，脸上带了个淡淡的微笑，是柳随风。

李沉舟没有再说什么，他蹲下来，俯视汤老太爷的伤势。

汤老太爷的伤当然是没救了。

他一面咳，一面咯血，一面挣扎起来，来握李沉舟的手。

李沉舟伸手让他握住了，汤老太爷展开了一个安慰的微笑，李沉舟用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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