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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古道腾驹惊白发 危峦快剑识青翎(2/5)

开之际,突然左掌“流泉下山”,五指已在他左乳下猛力一截。

陆菲青出于不意,无法闪避,竟中了铁琵琵的毒手。

但他究是武当名家,虽败不乱,双掌一错,封紧门户,连连解去焦文期的随势进攻,稳步倒退,一面调神凝气,不敢发怒,自知身受重伤,稍一暴躁,今夜难免命丧荒山。

焦文期得手不容情,哪肯让对方有喘息之机,“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铁琵琶手中的厉害招术一招紧似一招。

陆菲青低哼一声,白龙剑出手,刷刷刷三招,全是进手招数。

焦文期连闪带跳,避了开去,大叫:“并肩子上啊,老儿要拚命!” 贝人龙更不打话,一对吴钩剑分上下两路,左奔咽喉,右刺前阴,向陆菲青攻来。

吴钩剑名虽是剑,实是双钩,不过钩头上多了一个剑尖,除了钩法中的勾、拉、锁、带之外,还夹着双剑的路子。

双钩不属十八般武器之内,极为阴狠难练,初学时稍有疏虞,不是被月牙护手所伤,便是拗劲掣肘,发不出招,但练成了之后,招数却着实厉害。

陆菲青见双钩一出,当即留神,展开柔云剑术中的“杏花春雨”、“三环套月”,连连进击。

罗信取出七节钢鞭,也加入战团,力大招沉。

陆菲青不敢以剑刃硬碰钢鞭,剑走轻灵,削他手指。

罗信“啊”的一声,跳了开去。

焦文期铁牌一拍,铮铮有声,向陆菲青后脑砸去。

焦文期是在洛阳韩家学的武艺。

韩家铁琵琶手至韩五娘而达大成,除掌法外,兵器用的是一只精铁打成的琵琶。

这琵琶两边锋利,攻时如板斧,守时作盾牌,琵琶之腹中空,藏有十二枚琵琶钉,一物三用,端的厉害。

焦文期嫌琵琶是女子弹弄之物,在江湖上使用出来,被口齿轻薄之人损上几句可受不了,是以别出心裁,打造了一面铁牌,形状虽异。

使用手法和师门所传的铁琵琶并无二致。

陆菲青听得脑后风生,侧首向左,铁牌打空,回手就是一剑。

他柔云剑术连绵不断,焦文期横铁牌硬挡,白龙剑顺着铁牌之势又攻了过去。

不论拳脚还是兵器,一招既出,再次出招,自必收回再发,柔云剑术的妙诣却在一招之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跟着就来,如柔丝不断,春云绵绵。

贝人龙和罗信见焦文期被逼得手忙脚乱,忙从陆菲青后面左右击来,三人一牌一鞭一对双钩,将他裹在中间。

陆菲青这时胸口隐隐作痛,知道内伤起始发作,柔云剑术虽然厉害,可是刚将一人缠住,另外两人立即从侧面击来。

不得不分手招架,心道:“不想我陆菲青一世英雄,今日命丧鼠辈之手。

”自忖心存忠厚,反遭暗算,不禁愤火中烧,一个气往上冲,竟尔迭遇险招,念头一转,眼见今日落败,须当先脱此难,养好伤后,再找关东六魔报仇。

他打算已定,不求当场毙敌,反而心平气和,内家武功讲究的是心稳神定,这一凝神,一柄白龙剑四面八方把自身笼罩住了,任凭对方三人如何变招,再也攻不进来。

罗信叫道:“焦三爷,咱们缠住他,打不赢,还怕累不死他吗?”焦文期道:“对。

待会儿罗兄弟割了老儿的头去请功。

”贝人龙道:“他那把剑好,焦三爷,我要了成么?”他们三人一吹一唱,竟把陆菲青当作死人看待,明着是要激他个心浮气粗。

陆菲青向罗信刷刷两剑,待他急闪退避,露出空隙,白龙剑“满天花雨”四下圈挥,一个箭步,跳了出去。

罗信狂喊:“不好,老儿要扯呼!”陆菲青展开轻功提纵术,向山下跑去,既已脱出包围,料得这三人轻功不及自己,再也追赶不上。

焦文期一按铁牌上机括,三枚琵琶钉带着一股劲风向他背心射来。

陆菲青挥剑打飞射向上盘的两枚琵琶钉,双脚一跳,又躲开了射向下三路的一枚。

他知道琵琶钉上全是倒刺,一射进肉里,有如生根,如用力扯拔,非连肉拉下来一大块不可,若伸手去接,亦上大当。

他躲过暗器,正想飞奔下山,哪知一个踉跄,一口气竟然提不上来,同时胸口剧痛,眼前一片昏黑。

焦文期等三人见他脚步散乱,知他内伤发作,心中大喜,又围了上来。

陆菲青舞剑奋战,四人又拆了十几招。

陆菲青发觉右膀一用力,便牵连左胸剧痛,当下剑交左手,一路左手剑向焦文期逼去。

他这左手剑使的全是反手招术,和寻常剑术反其道而行,焦文期出其不意,连退数步。

陆菲青得此良机,左手剑“白虹贯日”向贝人龙刺去。

贝人龙识得此招,向右闪让,不料左手剑方位相反,他向右闪,左手剑顺手跟来。

贝人龙大骇,躲避不及,急中生智,一摔倒地,几个翻身,滚了开去。

陆菲青正待要赶,脑后风生,罗信的钢鞭“泰山压顶”砸了下来,陆菲青双脚不动,上身一让,快如闪电,伸手疾探,在罗信的“幽门穴”一点,罗信的钢鞭仍然砸将下来,但穴道被点,登时软倒,手一松,钢鞭余势不衰,打在山石之上,火花四顾,反弹起来。

就在此时,焦文期的三枚琵琶钉已飞到背后,陆菲青听得暗器风声劲急,不论向前纵跳或是左右趋避都已不及,随手拉起软瘫在地的罗信一挡。

“嘿”的一声,三枚琵琶钉两中前胸,一中小腹,罗信登时毙命。

焦文期见暗器反而伤了自己盟弟,急怒攻心,提起铁牌,狠狠向陆菲青砸去。

贝人龙挺双钩又攻上来,陆菲青长剑刺出,贝人龙见剑势凌厉,向左跃开,焦文期铁牌跟着砸到。

陆菲青眼见如回身招架,贝人龙势必又上,敌人虽已少了一个,自己伤处却也越来越痛,当下并不回头,俯身向前,将铁牌来势消了大半,可是毕竟未能全避,铁牌刃锋在他左肩划了一条大口子。

焦文期正在大喜当口,忽见白光闪动,白龙剑在面前急掠而过,直向贝人龙飞去。

贝人龙大惊,举吴钩剑一挡,虽然挡到,但陆菲青用足功力,以大摔碑手重手法掷出,吴钩之力未能挡开,白龙剑自他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竟将他钉在地下。

便在这一瞬之间,陆菲青突然回身,焦文期未及收回铁牌,只感到脸上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原来陆菲青甩出肩上受他铁牌一击,飞掷长剑,回手一把芙蓉金针向他脸上射去,这一下相距既近,出手又快,金针众多,万万无法闪避,焦文期双目全被打瞎。

陆菲青乘他双手在脸上乱抓乱摸之际,一个连枝交叉步,双拳“拗鞭”,当堂将他毙于拳下。

陆菲青施展平生绝技,以点穴手、大摔碑手、芙蓉金针,刹那间连毙三敌。

荒山上寒风凛冽,一勾残月从云中现出,照见横尸在乱石上的三具尸首,远林中夜枭怪声凄叫,他虽然艺高胆大,不禁也感惊心,撕下衣襟,包了左肩上的伤口,静立调匀呼吸,然后将宝剑拔起,拭净入鞘。

他生怕留下了线索,把焦文期脸上金针拔出藏好,然后把三具尸体抛入荒山岗下。

当时气喘力竭,全身血污,自忖如去投店,必定引人疑心,还是回到李家换衣洗净之后再行离去,哪知李沅芷清晨已在书房。

等李沅芷退出,他一倒上床,胸口奇痛,竟自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相推,听得有人呼叫:“老师!老师!”他缓缓睁眼,见李沅芷站在床前,一脸惊疑之色,旁边还有一位医生。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仗着他内功精纯,再加李沅芷央求父亲聘请名医,购买良药,内伤终于治好了。

这两个多月中李沅芷妥为护侍,尽心竭力。

这一日,陆菲青支使开了书僮,对李沅芷道:“沅芷,我是甚么样的人,虽然你未必清楚,但也不见得完全不知。

这次我遭逢大难,你这般尽心服侍,大丈夫恩怨分明,我可不能一走了之啦。

那手金针功夫就传给你吧。

”李沅芷大喜,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叩了八个头,她跟陆菲青读书学文,本已拜过师,这时是二次拜师。

陆菲青微笑着受了,说道:“你悟性甚高,学我这派武功原是再好不过。

只是……”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李沅芷忙道:“老师,我一定听你的话。

”陆菲青道:“令尊的所作所为,老实说我是大大的不以为然,将来你长大成人,盼你明辨是非,分得清好歹。

你拜我为师,就得严守师门戒条,可做得到吗?”李沅芷道:“弟子不敢违背老师的话。

”陆菲青道:“你将来要是以我传你的功夫为非作歹,我取你小命易如反掌。

”他说这句话时声色俱厉,李沅芷吓得不敢做声,过了一会,笑道:“师父,我乖乖的,你怎舍得杀我呢?” 从那天起,陆菲青便以武当派的入门功夫相授,教她调神练气,先自十段锦练起,再学三十二势长拳,既培力、亦练拳,等到无极玄功拳已有相当火候,再教她练眼、练耳、打弹子、发甩手箭等暗器的基本功夫。

匆匆两年有余,李沅芷既用功又聪明,进步极快。

其时李可秀已调任甘肃安西镇总兵。

安西北连哈密,西接大漠,乃关外重镇。

再过两年多,陆菲青把柔云剑术和芙蓉金针也都教会了她。

这五年之中,李沅芷把金针、剑术、轻功、拳技,都学了个全,所差的就是火候未到,经验不足。

她遵从师父吩咐,跟他学武之事一句不露,每天自行在后花园习练,好在她自小爱武,别人也不生疑。

大小姐练功夫,婢女看了不懂,男仆不敢多看。

李可秀精明强干,官运亨通,乾隆二十三年在平定伊犁一役中有功,朝旨下来,升任浙江水陆提督,节制定海、温州等五镇,统辖提标五营,兼辖杭州等城守协,太湖、海宁等水师营。

李沅芷自小生长在西北边塞之地,现今要到山明水秀的江南去,自是说不出的高兴,磨着陆菲青同去。

陆菲青离内地已久,想到旧地重游,良足畅怀,也就欣然答应。

李可秀轻骑先行赴任,拨了二十名亲兵、一名参将护送家眷随后而来。

参将名叫曾图南,年纪四旬开外,微留短须,精神壮旺,体格雄健,使一手六合枪。

他是靠真功夫升上来的,很得李可秀的信任。

一行人共有十几匹骡马。

李夫人坐在轿车之中。

李沅芷长途跋涉,整天坐在轿车里嫌气闷,但是官家小姐骑了马抛头露面,到底不像样,于是改穿了男装,这一改装,竟是异样的英俊风流,说甚么也不肯改回女装。

李夫人只好笑着叹口气,由得她了。

这一日时当深秋,陆菲青骑在马上,远远落在大队之后,纵目四望,只见夜色渐合,长长的塞外古道上,除了他们这一大队骡马人伙外,惟有黄沙衰草,阵阵归鸦。

蓦地里一阵西吹来,陆菲青长吟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心道:“辛稼轩这首词,正可为我心情写照。

当年他也如我这般,眼见莽莽神州沦于夷狄,而虏势方张,规复难期,百战余生,兀自慷慨悲歌。

”这时他已年近六十,虽然内功深湛,精神饱满,但须眉皆白,又想:“我满头须发似雪,九死之余,只怕再难有甚么作为了。

”马鞭一挥,纵马追上前去。

骡队翻过一个山岗,眼看天色将黑,骡夫说再过十里地就到双塔堡,那是塞外一个大镇,预定当晚到镇上落店。

正在此时,陆菲青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快马奔驰之声,远见前面征尘影里,两匹枣骝马八蹄翻飞,奔将过来,眨眼之间已旋风似的来到跟前。

马上两人伏腰勒缰,斜刺里从骡队两旁直窜过去。

陆菲青在一照面中,已看出这两人一高一矮,高者眉长鼻挺,脸色白净,矮者满脸精悍之气。

他拍马追上李沅芷,低声问道:“这两人你看清楚了么?”李沅芷喜道:“怎么?是绿林道么?”她巴不得这二人是劫道的强徒,好显一显五年来辛辛苦苦学得的本领。

陆菲青道:“现下还瞧不准,不过看这两人的武功,不会是绿林道探路的小伙计。

”李沅芷奇道:“这两人武功好?”陆菲青道:“瞧他们的骑术,多半不是庸手。

” 大队快到双塔堡,对面马蹄声起,又是两乘马飞奔而来,掠过骡队。

陆菲青道:“咦,这倒奇了。

”这时暮霭苍茫,一路所经全是荒漠穷乡,眼见前面就是双塔堡,怎么这时反而有人从镇上出来,除非身有要事而存心赶夜路了。

行不多久,骡队进镇,曾参将领着骡队轿车,径投一家大店。

李沅芷和母亲住着上房。

陆菲青住了间小房,用过饭,店伙掌上灯,正待休息,夜阑人静,犬吠声中,隐隐听得远处一片马蹄之声。

陆菲青暗想:“这时候还紧自赶路,到底有甚么急事?”追思路上接连遇到的四人,暗忖这事有点古怪。

蹄声得得,越行越近,直奔到店前,马蹄声一停,敲门声便起。

只听得店伙开门,说道:“你老辛苦。

茶水酒饭都预备好啦,请进来用吧!”一人粗声说道:“赶紧给喂马,吃了饭还得赶路。

”店伙连声答应。

脚步声进店,听来共是两人。

陆菲青心下思量,一伙人一批批奔向安西,看他们马上身法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在塞外这多年,这样的事儿倒还真少见。

他轻轻出了房门,穿过三合院,绕至客店后面,只听得刚才粗声说话那人道:“三哥,你说少舵主年纪轻轻,这伙兄弟他压得住么?”陆菲青循声走到窗下,他倒不是存心窃听别人阴私,只是这伙人路道奇特,自己身上负着重案,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

只听屋里另一人道:“压不住也得压住。

这是老当家遗命,不管少舵主成不成,咱们总是赤胆忠心的保他。

”这人出声洪亮,中气充沛,陆菲青知他内功精湛,不敢弄破窗纸窥探,只屏息倾听。

只听那粗嗓子的道:“那还用说?就不知少舵主肯不肯出山。

”另一人道:“那倒不用担心,老当家的遗命,少舵主自会遵守。

”他说这个“守”字,带了南方人的浓重乡音。

陆菲青心中一震:“怎地这声音好熟?”仔细一琢磨,终于想起,那是从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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