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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却是病人一心求死,以至生机自绝,却恕老朽无能,治不了令妹的这个危症。
”说完一拱手,掉头就往林外走,“公子、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竟是连诊金都不要,药方都不开,就自去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良久,昭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疾转身冲进房内,对晏荷影怒道:“荷影妹妹,说了这半天,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延年哥哥的确是没死,现正在泰山等着你,你不去见他,却在这里想死?你要死了,延年哥哥怎么办?我和远哥又怎么办?” 宁致远道:“昭阳,事到如今,再骗她又有什么用处?我们还是把实情都告诉她吧。
” 昭阳回头,看着已憔悴脱形、两鬓斑白的丈夫:“实情?什么实情?”宁致远黯然道:“晏姑娘,昭阳好心,编了一大套的谎,想让你活下去。
可天底下的事,假的真不了。
你料的不差,三弟他……的确是已经死了。
八个月前,狗皇帝下旨,说什么三弟意图谋反,篡夺帝位,按律当剐。
就在天牢中,把三弟他……”说到这儿,他声音发颤,“寸磔而死了。
” “啊呀!”昭阳尖呼一声,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往门外推搡,“你疯了?怎么对她说这种话?你还嫌她死得不够快呀?”宁致远轻揽住妻子:“昭阳,别再瞒了。
刚才顾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她既是决意求死,你我就算能哄骗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哄骗得了她一世?三弟死了那么久,人死不能复生,晏姑娘终有知道的一天,到时候,她还不是一样的活不下去!昭阳,这事要摊在你我的头上,你若死了,难道我一个人还能独活?” 昭阳泪流满面:“可是……可是,你也不能……” “唉!”宁致远长叹一声,面向晏荷影,“我这做二哥的无能,不但不能把三弟活着救出来,而且在他去了之后,竟连他的遗骨都没找到,最后,只找到了他的一袭被血浸透了的龙袍。
”他仰首向天,凄然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三弟活着时就如一阵清风,现他了无挂碍地去了,不留一丝痕迹在人间,倒也合他的脾性。
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抛舍不下他,我把那袭血袍当作他的遗蜕,葬在了泰山经石峪,好让他日日有山看,有泉听,有月赏,有花嗅。
只是他在九泉之下,定也十分挂念晏姑娘。
晏姑娘要是想和他一处做伴,我这做二哥的又岂能阻拦?你死后,我定会把你和三弟归葬一穴,以全你的心愿的。
可泰山距这儿有千里之遥,我们要是送你的遗体回去,一路上有诸多不便,莫如晏姑娘和我们同往泰山,在三弟的墓前哭祭后,晏姑娘再和三弟在泉下相见,岂不是更好?” 昭阳哽咽难语,扶住丈夫的手臂,只觉双腿发软,已快要站不住了。
这时,忽听晏荷影语气低微地道:“昭阳姐姐,宁大哥,有白粥吗?我饿了。
”两人一看,她已睁开了眼睛。
人间三月天,泰山脚下,早已桃李芳菲,一片春光烂漫,但山中的桃、李、梨等树的枝头上,花却仍打着苞,尚未绽放。
昭阳、晏荷影并肩在古木参天、奇石峻秀的山道上缓步前行,宁致远及其他人在后面远远跟随。
晏荷影大腹膨亨,行走起来极是不便,且从山脚到经石峪,路程也不短。
本来她可以乘软轿上山的,可她却更愿意一步步地走过去。
尹郎,马上就能再见到你了!她在心中高兴地叹了口气:走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总算就要和他团聚了,永远的团聚,永远也不会再分开。
想到这儿,她喜不自禁地笑了。
她的容貌本就美艳绝伦,现这一笑,更如春山远树般明丽动人,连昭阳也看痴了,不禁笑道:“荷影妹妹,你本就长得美,现在气色又这么好,等下延年哥哥见了,一定会十分喜欢。
”话才出口,她心中就是一痛,急忙指着山路右边万丈悬崖中一股从山间石缝中奔泻而下、喧跃翻腾的清溪:“这就是泰山泉,打经石峪的《金刚经》石壁上流下来的,延年哥哥现在天天都能听到它的声音。
” 晏荷影入神地凝望那一带清流:“是吗?那以后,我也能天天都听到它的声音了。
昭阳姐姐,你跟宁大哥待我和尹郎这样好,此恩此德,等我和尹郎日后化作了清风明月,再来相报。
到那时,你们热了,我们就来为你们送凉;要是夜间走道黑了,我们就来给你们照亮。
” 听了这几句天真至极的孩子话,昭阳不禁心荡神驰,强忍满眶热泪,哽声道:“这敢情好,到时候……我和远哥,就能跟你和延年哥哥常在一处了。
”话未完,疾扭头,一串清泪已洒落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
待到一个三岔路口,在昭阳的指引下,复向右行,直下龙泉峰。
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又走了盏茶工夫,到了西谷底,二人面前,突兀地耸起了一处高逾万丈的青石坪。
青石坪斜亘天际,一眼望过去,不见尽头。
清澈的泰山泉就从坪上缓缓滑落。
泉下石上,自东南而西北,镌刻着两千五百个隶书大字,每字一尺六寸余见方,铭深一至二寸,书法沉郁遒劲,气势雄浑,非泰山难与之匹敌。
这就是南北朝时,北齐人书写镌刻,号称天下“大字鼻祖”、“榜书之宗”的《金刚般若经》。
仰望这面石坪,只见在春日朝阳和泰山清波的映射下,整部经书无比的恢宏、庄严、肃穆、凝重。
但如此令人震撼的景色,晏荷影却视而不见,因就在还没看见石坪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一个人。
她瞠目结舌,刹那间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傻了、呆了、痴了、憨了。
只见在正对石坪,清流淙淙萦绕的一方大青石上,有一张软榻,软榻上仰卧着一个人。
这人着一袭浅灰麻衫,未系腰带,光洁整齐的发髻上只别着一支竹簪。
当晏荷影看见他的时候,他正闲雅幽独地躺着。
这人的侧影,如他眼前的春山一般沉静安详,又似围绕着他的晨雾一般清濛迷离。
这是自己魂里梦里、白天黑夜、花前月下、千山万水,看了不知多少遍,梦了不知多少遍,忆了不知多少遍,念了不知多少遍的那个人儿吗? 赵长安卧在那里,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本来,他正在剧烈咳嗽,可一听到人来的脚步声,他就立刻止住了咳声。
事实上,他是勉强自己用力忍住了那不能抑制的剧咳,他不愿让别人也感受到他的这份难挨的痛苦。
只因为他明白,他的每一声咳嗽,都会令宁致远的鬓边又增添一根白发。
虽然,这样强抑咳嗽,会令他的胸腹刀割斧砍般剧痛。
他费劲侧耳,想探知就在这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自己身遭忽然间一片静寂。
这一动,他不禁又咳了起来。
可他仍将身子转向来人所在的方向。
虽然这每一下轻微的转侧,都令他全身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痛彻心肺,好像马上就要碎裂开来。
晏荷影的心已停止了跳动,双眼已无法看清楚任何东西,随后是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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