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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闲饮过新丰 心终南山寄 (3/5)

四周竟有三十多名官兵骑着马围将上来,距离十丈远近停住了,张弓搭箭瞄准一众汉子。

为首的将军喝道:“何方来的毛贼,竟敢无视禁令,在上林苑打猎,快快束手就擒。

” 一名汉子嘿嘿一笑道:“现在的官兵可越来越厉害了,不到河北淮西战场上露两招,专门来管大爷吃野猪的事。

漫别说不知道有啥子禁令,就是知道了,大爷们还不是照吃照喝?”柳家寨众人齐声喝彩。

那将军脸色阴沉,朝旁边丢个眼色。

旁边一名随从大声道:“将军有令,擅闯禁地偷猎者,按律当诛。

”“诛”字出口同时,手向上一扬,只听一阵嗖嗖声响,乱箭齐发,射向那些汉子。

柳家寨众人猝不及防,没料到官兵二话不说便动了手,连忙用刀剑拨打来箭,已有五六人中箭丧命,余下的也大多带伤。

又是一阵乱箭,眼看只留四五名武功较高的还在支撑,那大当家的红了眼,挺刀飞身冲向那名将军,将军身旁几名随从持长枪敌住。

唐宁藏身草中,眼见众官兵将柳家寨众人分散包围开来,那几人武功虽远高于官兵,却是一人要面对对手七八人,何况有的已带伤在身,虽然苦斗之下,伤了几名官兵,但终是不敌。

不多时,柳家寨已只留三人,那大当家的见弟兄伤亡殆尽,激怒之下大吼一声,刀光一闪,砍翻一名官兵,飞身上马,直朝将军冲去。

那将军急忙带马退后,两旁随从护在身前,那大当家的杀红了眼,大声呼喝,顾不得自身防护,招招用险,已是拼命的打法,挥刀将两名随从砍下马来,身上也挂了几处彩。

只见两支利箭直向那大当家的背心射去,他兀自不觉,眼见箭将及身,斜刺里冲出一人,扑在他身上,两支箭尽钉在那人背上。

那人狂吼不止,挥刀乱舞,被官兵一枪刺中肩窝,挑将起来摔在地上,离唐宁隐身之处不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见死了。

那大当家的和余下一人苦斗一阵,寡不敌众,不多时也尸横在地。

那将军大声命令:“留下几个人收拾,余下的弟兄,跟着本将军去领赏。

”那随从随声附和道:“将军今日剿灭盗匪,实是奇功一件,指日定会高升。

” 那将军道:“这都是众弟兄出力,上报朝廷,人人有赏。

今夜我做东,请众弟兄到太白酒楼喝酒去。

”众官兵齐声欢呼,分派人手打扫战场,余下众骑呼啸而去。

唐宁见尸横满地,惨不忍睹,心里叹一口气,便欲离去,忽见身前那人动了一动,脸转了过来,跟着又晕了过去,此人受伤极重,竟还未死。

唐宁认出此人正是适才劝说大当家的留意之人,看上去此人并不为那大当家的所喜欢,没想到他竟会舍身救那大当家的,却是个重义之人。

唐宁有心救他,见那几名官兵正在刨一个大坑,看来准备掩埋死尸,便悄悄爬前几步,将那人慢慢拖入草中,退出数丈,见那人流血不止,草中留下了一条血线。

唐宁心道须得尽快寻一个安全之所,四周看一看,见大树树叶繁茂,倒是不错的安身所在,便将那人轻轻抱起,奔出数十丈,攀上一棵大树,拨开树叶,见那些官兵将死尸的头颅尽数割下,再将无头的身躯抬到坑中掩埋了,乘马离去。

唐宁这才从树上下来,取金疮药为那人包扎伤口,见他仍是昏迷不醒,便负在背上向西南方向奔去。

奔得许久,一直到得终南山脚之下子午谷口,唐宁这才放慢脚步,寻了一个山洞将那人放下。

这山洞隐蔽在山坳,极是隐秘,洞里尘土很厚,却摆着两个小泥娃娃。

唐宁轻轻将泥娃娃的灰尘吹掉,再摆回原处,原本便是唐宁之物。

不远处便是唐宁家所在的村落,这洞乃是唐宁小时玩耍时发见。

唐宁那时只有八岁,梳两个总角,穿一身石青小袄裤,脸还是圆圆的,一日午间到村西的四爷爷家学拳脚。

唐宁出了门,见四下无大人,不肯走大路,反绕到房后,翻过一个荒园,抄一条林中的小路向西跑来。

唐四爷的武馆临近官道,唐宁还未出林,听得一阵马蹄声由北至南而来,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唐宁连忙躲到一片土坡后的长草中,见一辆马车狂奔而来,相距不到一箭之地,四骑马紧追不舍,马上各有一名劲装大汉,蒙面黑衣,手执强弓,向车中射来。

马车刚刚冲上坡,左边的马着了一箭,负痛一跳,车子一歪,摔下一件物事来,骨碌碌滚到道边的深沟里。

听得车里一声撕心的惊喊“儿啊……”,那马车直冲入子午谷里。

子午谷口有官军驻守,那四骑马齐齐停下,其中一名黑衣人沉声道:“三位贤弟,上次谷中突袭得手,今天恐怕要惊动官军,穷寇就莫追了。

我看从车里摔下的象一个小孩,应是逆党贼子,我们除了小逆子,也算一大功劳。

” 那三位应声道:“二哥所言极是。

只是这沟里草长,须分头寻找。

”四人下马各持长剑从三面向沟里打草寻找。

只听草中一阵轻响,为首的黑衣人发一声啸,扑将过去,“叮”的一声,草中伸出一支剑,将那黑衣人的长剑格开,一团灰影随之而起。

唐宁远远的伏在草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见草中站起一位道人,年纪四十开外,头扎三髻,颔下留一绺胡须,右手执剑,左手抱着的小孩看样子已昏厥过去。

那道人左右一瞥,已见被四人围定,淡淡一笑道:“你们四人,是哪门哪派的无名鼠辈,居然甘心为权阉作走狗。

今日遇见老道,还不快滚。

” 那为首的黑衣人眼珠一转,收剑回鞘,拱手作礼道:“终南前辈误会了,我们弟兄四人只是村中王员外家的护院,这个小孩是我们王员外的小女,刚在路边玩耍,却被车上人抱去,所以才追上来。

”边讲边移前半步。

唐宁离得四五丈远近,这些话听得清楚,这村里根本没有甚么王员外,那黑衣人分明说谎。

唐宁虽幼,也知道做人要以诚实为本,听那黑衣人说谎,打心里厌恶。

那道人也冷笑道:“老道活了四十几年,从没听过这样的鬼话。

若真象你所讲,又怎会在急着追人之时黑衣蒙面,打扮一番?那辆车里分明是韦大人的家眷。

你既然认识我老道,便不会是什么护院。

” 那黑衣人心中一颤,反更挺胸跨前一步大声道:“前辈只是远远看见,便一口咬定,岂不是欺压晚辈么?那辆车里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这小孩分明是我们王员外家小姐,她有颗痣长在左耳。

” 那道人不觉低头一看,才一低头兀自警觉,急抬眼见三道乌光袭来,一道奔胸口,却有两道是奔着那小孩,同时背后三支长剑已到,分攻背心和左右三处大穴。

若论那道人的武功对付这等突袭本不在话下,只是抱了一个小孩,颇为不便,那黑衣人用心阴毒,三支暗器倒有两支是打向小孩。

那道人避开了三支暗器,右腿却着了一剑,伤口黑色,原来那黑衣人连剑上也喂了毒。

为首的黑衣人见一击得手,顿时大振,拔剑助攻,高声道:“三位贤弟,今日结果了贼道,便是天大的功劳。

”四人团团围定那道人,轮番攻击,叮叮当当尽是长剑相交之声。

不消一刻,只听一声清啸,剑声顿止。

唐宁悄悄再抬起头,见那道人浑身带血,手中剑尖犹在滴血,身边倒下了两个黑衣人。

距离两丈开外,为首的黑衣人右耳被削去,半边脑袋全是血,手中剑已被击飞,止扣定三支暗器,另一名黑衣人腰部中剑,伤势极重,两人相互搀定与那道人对峙,一步一步退上坡去,骑马逃走。

那道人见两人逃走,也慢慢坐下,将手中的孩子放下,取药敷好腿上伤口,重新站起将剑挑开黑衣人的面罩,摇摇头显见不认识,回头抱起小孩吃力地向东走出沟来。

唐宁一直爬在草中一动不敢动,这时见那道人向这边越走越近,吓得扭身便跑,才跑出一截,听得哇的一声哭,不觉停下步来,回头看是道人怀中的小孩哭出声来。

唐宁望见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头顶两只小辫已散,白衣上沾满血迹,两眼是泪,看着道人才哭出一声便不敢再哭,只低声抽泣。

唐宁看着那女孩,也不跑了,远远的站定。

那道人招招手道:“娃娃,你过来。

” 唐宁迟疑着走近,离了一丈远不敢再靠近,向道人问:“大伯伯,小妹妹没有受伤吧?”那女孩见走来的是一个小男孩,脸上还粘了一大片土,不由得收住了哭,嫣然一笑。

那道人问:“娃娃,你是这村子里的么?” 唐宁一撅嘴:“我不叫娃娃,我叫唐宁。

我家就在那里。

”向东面家里一指。

那道人道:“好,我不叫你娃娃。

唐宁,方才的事你全看见了?”唐宁道:“大伯伯真是英雄,你一个人打败了他们四个人,还救了小妹妹。

” 那道人喟然道:“惭愧,惭愧,上了四个鼠辈的当。

”那女孩还小,听不大懂,抬头问道:“大伯伯,哪里有老鼠呀?” 那道人一笑道:“方才不是有四只大黑老鼠么?”唐宁与那女孩都嘻嘻笑起来,那女孩下地来,伸出小手拉住唐宁道:“小哥哥,你和不和我一起玩?”唐宁看她笑出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也拉住她的小手。

那道人道:“唐宁,今天的事你要保密,不能对人讲,不然会大祸临头,你懂么?” 唐宁点头道:“大伯伯,我一定不讲,对爹爹也不讲。

” 那道人点头道:“这就对了,你快回家吧。

这伙人可不会就此罢手的,知道老道受伤,一定会追来,我得趁早上山。

” 唐宁点点头,对小女孩道:“小妹妹,我走了。

”那小女孩扬扬小手道:“小哥哥,以后你会来找我玩么?” 唐宁待要回家,远远的听见有马嘶之声。

那道人中了毒,还带着一个小孩子,由不得脸上变色,唐宁虽小,也明白事态严重,带那道人藏身到这个山洞里。

时隔多年,唐宁又遇见了江湖人物,血腥厮杀。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待到唐宁回洞,那人已然醒来,见了唐宁挣扎着便要起来。

唐宁连忙制止,取一些清水喂他饮下,那人已能开口说话,谢过唐宁救命之恩。

唐宁淡淡一笑,问起他来长安的因由。

原来那人名字唤作殷宜,乃是川东柳家寨的一个小头领。

这柳家寨是川东一带最大的山寨,啸聚山林,专门劫夺过路客商的财物,当地官府也不大敢惹。

十几日前有一位白衣剑客前来投书,便是长安剑宫的信使,说道本月十二在骊山脚下举行江湖结盟比武大会,推选五名天下江湖高手中武功卓著、品德高尚者作为东南西北中五方盟主,处置江湖恩怨大小事宜,以避免江湖各门派相互争斗仇杀。

唐宁拍手赞道:“江湖上各门各派恩怨纷杂,一直相互争斗不休,这样的主意实在不错。

” 殷宜哼了一声道:“江湖上从没得啥子个盟主,长安剑宫偏偏要作这出头的椽子。

江湖门派拼拼杀杀,结怨太深,就为了一个盟主一句话,大家便有仇不报了?推选,推选,品德高尚有屁用,还不是要靠手头上比个高下,刀剑又不生眼珠子,嘿嘿。

” 此人言语粗鄙,唐宁本就不喜,听了这番言语,更是心道:“柳家寨本来就是鱼蛇混杂之地,此人也非善类,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不与他多言,道:“你那大当家的不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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