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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神鬼亭外 第五章 戊辰岁终(4/5)

在地。

杨肃观指东打西,变幻无穷,竟无人挡得一招半式。

这“疯禅剑法”果然威力奇大,怪招层出不穷,锦衣卫众人纷纷倒退,身上溅满鲜血。

当年杨肃观曾为这套剑法难看丑恶,不愿学习,但天绝僧却道:“武学之道,正奇互变。

‘菩提三十三天剑’可算是正派的武功,这‘疯禅剑法’却算是奇门的武学,他日你融会贯通,平平凡凡的一招中,都能‘奇中有正,正中有奇’之时,你必可成为武林中的一大宗师!”直到此时,杨肃观方才明白天绝僧的用意,心感师恩,手中长剑更是如痴如狂,无人可挡。

胡媚儿笑道:“好好一个清贵隽雅的贵公子,这会儿却如同疯狗咬人一样,岂不可惜了‘风流司郎中’的美名?待我来会会你!”说着缓缓走下场中,笑吟吟地看着杨肃观。

杨肃观见她下场,登时戒备。

那日有韦子壮在一旁守护,尚且险象环生,今日自己独立御敌,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杨肃观见了胡媚儿手上的拂尘,立即想起江湖上的各种传言,都说这个拂尘机关重重,有时发射银针,有时喷洒毒粉,端看胡媚儿心意如何。

他心下发毛,一时不知该如何出招。

胡媚儿淡淡一笑,道:“弟弟你不过来,姊姊我可要过去了!”身形闪动中,已向杨肃观欺去。

杨肃观右足一点,向后跳跃,跟着举剑一封,护住中宫。

这招攻守兼备,严密无比。

旁观众人都是识货的,忍不住大声喝采。

胡媚儿见他长身玉立的模样,想要多看几眼,嗔道:“人家不许你用那难看的疯狗剑法,要用好看的!”杨肃观心道:“此战若不能胜得爽快,江湖上必会传得难听,说她放水云云,那时却要我如何做人?我可要打起精神了!”他言念于此,右手攒了一个剑花,连划三个圆圈,向胡媚儿身上削去。

这剑有个名目,称作“三入地狱”,出剑又快又狠,异常霸道,三剑连环,却是一剑快过一剑,若是杀伤敌人,必然三剑齐中,所谓“三入地狱”,便是这个意思。

胡媚儿笑道:“这招还真是好看,似你这样的人品,就要用这般的武功才好。

却不知是不是银样蜡头枪,中看不中用啊!”她笑脸盈盈,举起拂尘挡架。

却见那三个剑圈越转越快,几令人眼花撩乱,胡媚儿嘴上轻薄,脚下不敢托大,眼见这招威力惊人,慌忙间腰枝轻颤,往旁闪躲。

杨肃观清啸一声,剑尖又抖出了一道长虹,来势宏伟,气象万千,旁观众人登时惊呼出声。

此招名唤“帝释须弥山”,乃是“菩提三十三天剑”中威力次大的绝招,仅仅逊于“涅盘往生”的威力,已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杀招。

他见胡媚儿败象已成,便要一举将之击败,不再保留看家本领。

胡媚儿花容失色,要往后退,必无杨肃观的剑快,要往旁闪,又怕他会忽然变招,情急之下,使出她成名已久的“救命三连环”。

只见“百花仙子”手上一撒,无数细小毒粉直往杨肃观脸上飞去。

杨肃观急忙闭气,跟着猛往后闪,这毒粉只要沾上一点,必会肤烂目盲,惨不堪言。

好容易闪开,胡媚儿又撒出大把银针,银光闪耀中,不知多少暗器飞到身前。

杨肃观见暗器快绝,难以闪避,只好举剑快打硬拼,霎时闪出七七四十九点寒星,将无数银针击落。

但那银针实在太过细小,猛地从剑网中穿过,往他目中插来。

杨肃观眼明手快,急忙把头一偏,鼻中却闻到一股腐败的味道,当是从那银针传来的,可说惊险已极。

杨肃观脸色发青,正待稍歇,那“救命三连环”却是一招接着一招,不容他稍息片刻。

只见胡媚儿身形一闪,手上拂尘晃动,又朝他门面打来。

杨肃观举剑欲挡,忽然拂尘中喷出一股奇特至极的香味。

杨肃观略略闻到味道,脑中便已晕眩,连忙往后跳跃,但头晕脑胀之中,脚下居然一个踉跄。

胡媚儿算定了杨肃观闪避的去路,后发先至,趁着他头晕目眩、心神微分之时,竟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杨肃观啊地一声惊叫,深怕中毒,慌忙间伸手拭颊,只见满手红腻,不知是什么毒药,只惊得一身冷汗。

胡媚儿嫣然一笑,说道:“那是人家唇上的胭脂,你怎地抹去了?”杨肃观不由得羞愧交加,心道:“这女子如此待我,却要我日后如何在江湖行走?我师乃是少林第一高手,我今日如果败了,如何对得起少林千年武名?又如何对得起师父的教诲?”他狂怒之中,出手更不成章法。

慌忙之间,居然又被胡媚儿亲吻面颊,只觉软软的柔唇在脸颊上轻触而过,一阵香味飘入鼻间,虽在恶斗之中,心中仍是一荡。

锦衣卫众人多是好事之徒,一时哈哈大笑,叫道:“好香啊!”杨肃观勃然大怒,只是他越斗越是疲累,眼见这女魔头尚且脸带红晕,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真是情何以堪。

杨肃观羞愧之余,跳出圈子,提剑喝道:“大胆妖女!若还知道生死,便速速投降。

否则我绝招使出,休怪刀剑无眼!”胡媚儿面带柔情,笑道:“毕竟你还是疼惜奴家,说这番话与我知晓。

”杨肃观已无手下留情之意,摇头道:“无知妄人!‘涅盘往生’之前,尚要造次!”他一生清名,全在于此,当下不再隐藏,吞吐几下罡气,使出“少林天绝”所传的“涅盘往生”。

此招既出,已至最后关头。

长剑抖动中,只见杨肃观脚不动、身不摇,手中长剑竟一为二、二为三,瞬间幻化为七剑,彷佛千手观音降世。

转眼之间,杨肃观手中的七剑又各自抖出七只剑花,共计七七四十九朵之多,只见数十朵变换难测、冰寒若雪的剑花,径自在杨肃观身前摆动。

胡媚儿虽然屡屡作弄杨肃观,此时见了这个架式,心头也是一震,颤声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涅盘往生’么?”杨肃观不答,手上剑花又各散出七点寒星,共计三百四十三点蓝澄澄的寒星,满天星光照映之下,宛如一个大光罩,在他周身来回飘动。

这招尚且为难过“剑神”卓凌昭,区区“百花仙子”,如何抵挡这等高深的武学绝技?她花容失色,向后退了一步。

那“九尾蛟龙”云三郎是个见色不要命的浪子,此时顾不得强敌当前,一见到眼前的美人害怕,连忙抢上,将她搂住,笑道:“仙姑莫慌,还有我云三郎在此护住你哪!”胡媚儿娇声道:“三郎,替我出这口气,把他给我杀了!”云三郎大喜,先前见她戏耍杨肃观,似是对这个小白脸有情,心中醋海生波,如何按耐得下?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大喊一声,拔出双刀,竟然无视“涅盘往生”的威力,直挺挺的硬往杨肃观冲去。

杨肃观知道解药便在此人身上,心中大喜,光网一圈,将云三郎罩在里头。

云三郎尚不知死活,喝道:“我已冲破你的剑网,这就要中宫直入啦!”正要举起双刀,手腕却被长剑刺中,接着肩头、大腿等处无一不中,全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下。

杨肃观伸手到云三郎怀中一掏,找出了百花仙子所托的布囊,登时大笑数声,说道:“解药到手,如此少陪了!”跟着跳出圈子,便要往山坳奔去。

锦衣卫众人正待要追,百花仙子却缓缓走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气,说道:“这小子中了我的计啦!” 杨肃观奔出几步,忽觉一阵头昏眼花,脚下一晃,几欲软倒。

他心下大惊:“这布囊有鬼!”仗剑拄地,勉强立定身子,喘道:“你……在布囊上动了手脚?” 胡媚儿笑道:“杨郎中果然聪明。

我那布囊外抹着一层剧毒,凡是摸过的人,没有不死的,你看看那姓云的小子!” 众人依言望去,只见那云三郎满脸乌黑,已然僵毙,显然身中剧毒。

杨肃观大吃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毒?怎会这么怪?”刚才他见胡媚儿亲手将布囊交在云三郎手里,那云三郎拿着布囊,良久也不见有事,眼看如此,杨肃观才起意抢夺,哪知自己一沾上手,便即毒发。

胡媚儿微笑道:“我这毒药有些特别,名叫‘奇门鹤顶’,中毒者只要不动内力,再久也不会有事。

所以这云三郎虽然摸过布囊,不过他没有运使内力,自然没事。

但你杨肃观碰了布囊之后,却连番下场动手,血行加速之下,如何不发作的快?”她嘻嘻一笑,又道:“可惜云三郎太也好强,非要找你拼命不可,这么一动内力,便断送他的一条小命啦!” 杨肃观又惊又怒,大声道:“还敢说?若非要他向我挑战,他怎会毒发身亡?这人好歹也算是你的同伴,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杀?”云三郎是锦衣卫的好手,照理胡媚儿便是再狠辣十倍,看在锦衣卫的面上,也不能将之毒杀。

谁知她心狠手辣,只为了暗算杨肃观一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人的性命,说来着实凉薄狠毒。

胡媚儿哈哈一笑,道:“我若不叫他出手,这布囊要如何交到你杨大人手里?他这等低三下四的东西,能换得你杨郎中毒发倒地,也不算白死啦!” 须臾之间,杨肃观已然气喘连连。

眼看胡媚儿旁若无人地走来,杨肃观心念急转,只想找出脱身之计。

胡媚儿见他自眼神锐利,忍不住笑道:“你别瞪着我,怪吓人的,一会儿不跟你好啦!” 杨肃观听她调笑,只是撇开了头,不去理会。

正危急间,忽见锦衣卫众人面带不忿,都在低声议论。

杨肃观立时领悟,当场想了条计谋,他大声叫道:“安统领!” 安道京只等胡媚儿夺过羊皮,便算大功告成,自己也能交差了,哪知杨肃观忽然发声叫他。

安道京一愣,道:“你干什么?想交代遗言么?”杨肃观运起残存功力,大声道:“安统领!这妖女为了害我,不惜害死你的手下,你堂堂的锦衣卫六品统领,便这样算了么?” 安道京听他这般质问,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不知该如何回话。

胡媚儿知道杨肃观有意挑拨离间,便向安道京一笑,说道:“安统领啊,今夜杀了你一个属下,算是欠你一个人情。

日后姑娘必定报答。

”言语之间,竟把人命当作牛马一般。

杨肃观喝道:“安道京!她说这话,全不把你看在眼里,你还配做朝廷命官吗?”他说完这话,已没半点气力,当场摔倒在地,全无还手余力。

这厢锦衣卫众人听了这番责问,无不点头称是。

先前锦衣卫众人已与“百花仙子”有些冲突,但终究没闹出人命。

但此刻胡媚儿下手害人,把锦衣卫的性命当作粪土一般,却要众人如何吞下这口恶气?当下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安道京,要看他如何吩咐。

安道京见一众下属怒气冲冲,心知自己不能太不像话,否则日后要如何服众?可这胡媚儿身分非凡,又不能得罪,局面着实为难。

安道京心念急转,想找个法子混过。

他连咳了几声,含浑着嗓子,道:“百花仙子,你这般蛮干,却也太过分了些。

今夜胆敢杀害我安道京的部属,我安道京日后定会……会……”他会了半天,却不知道要会些什么。

胡媚儿见他嚅嚅,便啐了一口,道:“云三郎这种废物值得你费什么心?我杀了他,你还应该谢谢我哪!不然这种废物成日糟蹋食粮,什么时候才赶得出去啊!” 锦衣卫众人听得此言,纷纷怒喝:“大胆妖妇!说话小心点!” 安道京见属下满面怒气,连忙鼻中一哼,提声喝道:“是啊!这女子怎能这般说话?咱们锦衣卫有自己的规矩,这云三郎便算有些过错,怕也轮不到仙姑动手吧!如此逾越,放着安道京在这里,我……我定要……要……” 他原本声音提得甚高,待到后来,想起胡媚儿与江充非比寻常的关系,又如气皮球一般,越来越是软弱,终至支支吾吾起来。

胡媚儿哼了一声,道:“这区区一个云三郎,算什么玩意儿?你要真觉得可惜,明日我送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来,算是赔给你的。

这姑娘不只生得美貌,还使得一手高明的毒功,包管你锦衣卫重振声威!你说可好?” 安道京听得美女到来,心下大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深怕属下看他不起。

他急急打量,便想找个话头揭过,也好转移部属的注意,待得时日一久,大伙儿忘了眼前的这挡事,这桩生意也就水到渠成了。

众下属见安道京神色凝重,都以为他另有打算。

众人心中虽恨,但少了上司号令,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

众人不发一言,只等着安道京吩咐。

胡媚儿见安道京默然不语,知道他已动心,便朝杨肃观走去,要将羊皮抢夺过来。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喝道:“且慢!” 胡媚儿一愣,回头望去,却见一人怒目望向自己,脸上全是肃杀之气,正是“蛇鹤双行”郝震湘来了。

胡媚儿冷笑道:“又是你这人,这当口你还想怎样?” 郝震湘冷冷地道:“仙姑蔑视我锦衣卫的性命,随意下毒杀人,这等行径如何得了?在下要一只手还债。

”左手拢起,右掌一挥,一阵劲风扫过,正是“蛇鹤双行”的起手式。

原来这“蛇鹤双行”是个血性的,先前他见胡媚儿将布囊交给云三郎,已然看出她另有阴谋,待见事情果如自己所料,更感自责不已。

不待统领吩咐,便已自行出手,要砍了胡媚儿一只手还债。

胡媚儿丝毫不怕,只哈哈大笑,尖声道:“你要我一只手?你疯了么?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时大笑不止,纤腰乱颤,更显得媚态横陈。

郝震湘哼地一声,双手一握,真力流转,全身骨骼登时发出劈啪之声。

此人武功由外而内,可说是武林中的异数,这手功夫一露,更是威震当场。

他沉声道:“不必再说了,接招吧!”说着左掌虚圈,幻化为一只鹤嘴,正是湖南郝家的正宗绝艺“蛇鹤双行拳”。

锦衣卫众人见过郝震湘使刀使枪,却从未见过他使本门武功。

当日这人与“剑蛊”屠凌心激斗数百招,用的也不过是柄寻常的鬼头刀,此时见他这幅神气,看来真要杀人。

胡媚儿见他杀气腾腾,倒也不敢小看了,当下一挥拂尘,便要接招。

安道京知道此人武艺渊深,向来言出必行,出手极重,只怕这“百花仙子”立时要糟。

他赶忙抢到两人中间,低声向郝震湘道:“郝教头,江大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子,你可千万饶过她了。

要是你真的伤她肢体,我这统领也不必再干下去啦!你快快收手,向她道个歉,免得大家为难……” 郝震湘一愣,大声道:“统领,咱们死了个兄弟啊!我们若要吞下这口气,以后还有谁看我们得起?”适才他见安道京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碍着江充的面子,这才不便发作。

哪知这安道京心中念头全在江充身上,丝毫没为自己弟兄设想,言念于此,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安道京见他自犹疑,放低嗓子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那姓云的和你没半点交情,死便死了,你替他出什么头啊!快快撤手吧!” 郝震湘叹息一声,他低下头去,望着云三郎的身,摇头道:“安大人,不管这云三郎与我私交如何,只要这人身在锦衣卫,便算是咱们的兄弟啊!他今夜无端被杀,念在弟兄一场,你我怎可置之不理?若是他家里人问起来,咱们却要如何对人家交代?” 他手指云三郎的身,连着几个问题问下,安道京如何能答?众属下看着云三郎七窍流血的首,都觉郝震湘言之成理,一时大声附和。

安道京给他连连逼问,情急之下,竟尔口不择言,大声道:“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他死他的,却关你郝震湘什么事!你听我的没错,别再多管事啦!” 锦衣卫众人听得此言,只觉安道京说话凉薄至极,不免大吃一惊。

郝震湘也是为之愕然,一时之间,血性发作,怒目转头,便向安道京瞪去,目光中全是愤怒责备。

安道京吃了一惊,以为他要动手对付自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慌道:“郝教头你可想清楚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果然这句话正中要害,郝震湘一听之下,便已愣在当场,良久不动。

安道京低声道:“郝教头,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为了你救命恩人的乌纱帽,算了吧!别再为难自个儿啦!” 郝震湘听得此言,想起安道京解救全家的恩义,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让他为难。

郝震湘咬住了牙,迟迟不动,半晌过后,只听他终于长叹一声,放下了双手,显是屈服了。

安道京见他让步,忍不住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胡媚儿见郝震湘一脸垂头丧气,笑吟吟地走上几步,双手叉腰,有恃无恐的站在面前,娇笑道:“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教头啊,竟要我卸下一只手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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