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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买卖(1/5)

进了驻车场,众人刚刚下车,就听一阵爽朗大笑。

简怀鲁只觉耳熟,回头望去,一条凛凛大汉阔步走来,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熊抱。

“禹封城!”申田田跳了起来,“鬼东西!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咦,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哈,畜生抓的!”那人转过脸来说。

他国字脸膛,容貌英武,胡须又浓又密,两只眼睛亮得骇人,可惜一条血红伤疤,活是一条小蛇,从左额一直蹿到右腮。

申田田冲上去狠狠给他一拳。

那人退却半步,稳稳站住,笑着说:“女狼神,你的拳头还是那么硬!” “再硬也打不死你这混球!”申田田骂声粗野,眼里却漾起了笑意。

吹花郎也满脸是笑:“老甲鱼,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咦,葛笑兰呢?” “瞎!”禹封城满不在乎地说,“她攀上高枝儿变凤凰啦,眼睛长在顶上,哪儿瞧得见我们这些爬虫?” “你们分手了?”简怀鲁两眼瞪直。

“是啊!”禹封城随意笑笑,“她嫁给了个白虎道者,名儿叫什么来着?唉,反正就是踩轮子的那种,从此摆脱‘禁飞令’,做了一个天上人!” “没想到她是那种人!”申田田满心不是滋味,“笑笑呢?” “前几年跟她妈,这两年跟我。

对了!忘了说,我去过一趟天狱,数了三年的星星。

” 夫妇俩都吃一惊,简怀鲁说:“老甲鱼,你犯了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禹封城大大咧咧,“葛笑兰改嫁的时候,非要带着笑笑,说是孩子跟我没出息。

我一想也对,我这辈子走了背运,不能连带女儿受苦。

所以二话没说,就随她娘儿俩去了。

接着我一道烟去了西方,上亡灵海去采元胎……” “啊!”简氏夫妇同声低呼。

申田田叫道:“那可危险得很!” 禹封城笑了笑:“那有什么法子呢?我又不会吹花,别的本事也一窍不通,只有一身蠢力气,收拾两个海妖水怪,倒还轻轻松松。

就这么混了两年,有一天,我想念笑笑,就收拾行李赶到玉京。

结果女儿是见着了,她高了,也瘦了,说话的时候,有点儿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起了疑心,仔细察看,发现她的手肘,脖子都有瘀伤,扯开衣服一看,嗐,我这大老爷们儿,差点儿没哭了出来。

” 禹封城说到这儿,沉默下去,眼圈儿微微泛红。

简氏夫妇心知肚明,脸上也都透出怒容。

禹封城抽了两下鼻子,接着说:“那个狗畜生,把我女儿往死里整呐!葛笑兰那个臭娘儿们,一心投他的意,眼睁睁瞧着,就是不敢吱声。

你们知道我的脾气,这事儿绝不算完,可我一丝风声也没透露……” “好!”简怀鲁叫了一声。

禹封城冲他一笑:“我找上那狗畜生,和和气气,笑笑嘻嘻,比儿子见了亲爹还要恭敬……”简怀鲁又叫一声“好”。

“哈,狗畜生见我这样,得意得不得了,眼珠子翻得老高,嘴巴扯到耳朵边上,还以为我们一家子都是他的口中食儿。

他刚要开口训活,我的拳头就落到他的牙门上。

如果他上了天,我当然斗不过他,可在地上,他却输我一筹,再说又吃了麻痹大意的亏,这下子可乱了阵脚。

反正从头到尾,我都没让他起飞,地面的血一大半也是他的。

那畜生的狗爪子挺硬,在我脸上留了一道小伤疤。

呵,没关系,我也给他留了两个小记号儿,包他一辈子都弄不掉。

”禹封城说道这儿,咧嘴直笑。

“之后呢?”申田田急着问。

“不是说了吗?我上天狱数星星去了,一数就是三年,那地方真冷清,我可不想去第二次!” “谁问你了?你死了我也不管,我问笑笑,你进了牢,她怎么办?” “开打之前,我就把她送到一个远房的姑娘家去了!” 申田田松了一口气,点头说:“算你小子还有点儿头脑。

” 禹封城笑了笑又说:“我从天狱里出来,笑笑来接我。

我说,你怎么不跟姑奶奶呆一起啊,谁知道她一下子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我乱了阵脚,只问,乖女儿,是不是姑奶奶欺负你啦?她摇了摇头,问道,爸爸,我还是不是你女儿?我说怎么不是,你是我的宝贝疙瘩亲闺女。

她说,那你怎么把我丢到东又丢到西,我现在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你,你上天涯,我也去天涯,你到海角,我也跟着你去。

我当时听着就心酸,转念一想,管他的呢,接着把心一横,带着笑笑去亡灵海了……哎哟,女狼神,你干吗?” 申田田气得呼呼大骂:“蠢东西,把女儿带去采元胎?亏你想得出来,要有个闪失怎么办?” 禹封城一面招架来拳,一面笑嘻嘻地说道:“女狼神,我这女儿可没那么不经事。

比起我来,她还要机灵得多……” 正说着,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爸爸,你跟谁说话呀?”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浅紫衣服的女孩儿走了过来。

她个子高挑,双肩略宽,左肩露出一段剑柄,容貌十分秀丽,大约吹过海风,肤色稍显黝黑,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就跟月牙儿似的。

“笑笑!”禹封城大声嚷嚷,“你干吗去了?老半天也不回来?” “这驻车场可贵了,停十天要十粒金,我跟他讲了好半天,好容易才说到七粒。

” “过来!”禹封城招了招手,“这是简伯伯、申阿姨,你小时候都见过的。

” 禹笑笑人如其名,满脸是笑,冲二人各叫一声。

申田田走上去,把她搂入怀里,轻轻叹气:“小可怜儿,好些年不见,你可吃苦头啦!咦,你是羽士?” “没错!”禹封城摸着下巴,一脸得意,“我这只老甲鱼,可是生了一只飞天燕儿。

喂,女狼神,你儿子呢?你两口子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儿子也应该差不了。

” 申田田微微苦笑,回头叫:“小真,小容!” 简容蹦跳上前,简真本在门边偷看,这时扭扭捏捏地走出来,满脸害羞,细声细气的叫了声“禹叔叔”。

禹封城拉过简容,笑笑说:“看样子,小容是羽士。

小真,哈,你跟叔叔我是一路。

”他右手搭上简真肩头,轻轻一推,简真如受电击,不觉退了半步。

“根基还好!”禹封城想了想,“神形甲挑好了吗?” “还没呢!”申田田愁眉不展,“我的贪狼甲坏了,又不合身,打算给他买一副新的!” “庚丁款的金狻甲不错,飞得快,变身也快,防护牢固,力量十足……” 禹笑笑掩口直笑:“爸爸,你给人打招牌吗?”禹封城摸了摸头,笑着说:“我是走火入魔,见了好甲就眼馋!” “英雄所见略同。

”简怀鲁微微一笑,“我也看中了那款甲,攒了好多年的钱!” 禹封城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叹气说:“养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申田田见禹笑笑谈笑自若,大儿子偏是畏畏缩缩,心里好不有气,招手说:“小真,你还记得笑笑不?你们两个小时候还打过架呢。

笑笑,你别看他个头大,浑身上下软得像堆棉花。

人又怕羞,像个女娃娃。

笑笑,你打小儿就随你爹,跟野小子差不多,个头只有小真一半,倒能轻轻松松地摔他两个大跟斗。

这小子老没用了,趴在地上只会哭……” “妈……”简真哀哀号叫,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禹笑笑抿嘴一笑,摇头说:“那些事儿,我都记不清了。

”申田田搂着少女,又爱又怜:“谁像你这么争气,造化弄人,可惜我没这样的闺女,只有一个傻儿子!” “妈!”简真叫得更惨了。

“鬼叫什么?有叫的力气,还不如使到考场上去。

哼,玄冥可是转了左眼的,再考不上,你就不要怨天尤人!” 简真撅着嘴巴,不时斜眼瞅人,那眼神实在幽怨得很。

“禹封城!”简怀鲁冷不丁说,“你是苍龙人里的大甲士士,今天见了甲士同行,还有一个苍龙同道,你要不要也见见?” “谁?”禹封城目光一转,落到远处的方非身上,心头无端一跳,冲口而出,“苍龙度者?!”禹笑笑也转过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方非。

“吹花郎,这东西你打哪儿弄来的?”禹封城口无遮拦,女儿心里着急,扯他衣角。

大甲士急忙改口:“嗐,他不是东西,也不对!嗐,管他是不是东西,我就是想不通,这年头,还有人点化裸虫?” “老甲鱼,你嗓门小点儿行吗?你这么一嚷,玉京城也得听见了。

”简怀鲁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身世蹊跷,我们私下里说比较好!” 禹封城忙把嘴巴闭上,眼睛冲着方非连连打转。

停好了车,一行人走路进京,一路上畅叙别情。

禹笑笑也来参加八非天试,她一眼望去,神气清朗,道力不浅,申田田又爱又羡,少不了又把简真数落一顿。

大个儿老大没趣,他奈何不了母亲,就找方非出气,从驻车场走到玉京,也没跟小度者说一个字。

离开华盖车,众人只带了随身物品。

尺木长大累赘,方非本想留在车里,可是看那青木,心中又闪过长牙龙的影子,巨龙凄凄惨惨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哀求乞怜。

方非于心不忍,只好把它带在身边。

禹笑笑带的东西却很奇怪,像是一个鸟笼,遮得密不透风,里面不时传来剧烈的扑腾声。

简容猜是一只大角鹰,简真猜是一只鬼眼蝠。

兄弟俩打了赌,简真怂恿简容去问。

申田田却拉着禹笑笑说个不停,儿子一旦靠近,她就大吼大叫:“一边去儿,没看见我跟你笑笑姐说话呢?” 大个儿心痒难煞,使了个“巽地呼风符”,掀起一阵小小的旋风,想把笼子上的遮光布吹走。

谁知布料使了符法,紧贴笼子,纹丝不动。

禹笑笑有所察觉,转头冲他一笑,倒把大个儿闹了个大红脸,老半天也抬不起头来。

玉京有四大会馆,道者入住,价格便宜,条件虽说寒碜,可是两家人也都不宽裕。

会馆以道种区别,禹氏父女是苍龙人,苍龙会馆在勾芒城,玄武会馆在玄冥城,一东一北,各不相邻,所以入京以后,只好分道扬镳。

两边恋恋不舍,禹封城直叫“箕字组会了面,怎么也得喝两蛊”,简怀鲁深表赞同,两个老酒鬼定了死约会。

申田田抱着“小可怜儿”难分难舍,还弹了几颗老泪。

倒是禹笑笑年少豁达,笑眯眯地安慰说,安顿下来,就来玄武会馆找阿姨玩儿。

方非走在玉京街上,惹来回头不断,道者们不胜惊奇,一个个大呼小叫。

对于小度者来说,玉京的一切也很新鲜,头顶的飞车呼啸而过,飞剑、飞轮嗖嗖往来,其间还夹杂着甲士的扑翅声。

道路两旁尽是奇花异草,芳香阵阵袭人,这些花草无时无变,方非路过的时候,还是一大丛重瓣紫菊,走了不过十米,回头再看,只见满天星似的小花。

花朵儿一变,花香也跟着变化,总之变来变去,几乎没有一朵重样。

吹花郎大为不屑,跟方非说,这些花儿都是‘镜花符’变出来的幻象,没有一朵是真的,不过城里人向来浮躁,就爱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一朵真花儿,他们瞧不到两眼就生厌了。

山野里的道者,大多长发垂肩,至多用一根丝带挽起,一到玉京,发式千奇百怪,瞧得行人眼花。

有人头发高举,好似云浮半天,“云朵”形形色色,有悠闲飘逸的白云、电光闪烁的乌云、浓墨重彩的朝云、喷烧如火的霞云。

最离奇是一种冲天爆炸的蘑菇云,云里的亮色骇人眼目,像极了原子弹的闪光,设计它的理发师,没准儿来自红尘。

说到这儿,申田田忍不住纠正方非,震旦里没有“理发师”,只有“幻发师”,玉京人说到打理头发,不说“理一理”,只说“幻一幻”。

一路上还见羽毛幻发、龙角幻发、虎牙幻发、飞蛇幻发、海棠幻发、珊瑚幻发、水母幻发、虹幻发、花幻发、日幻发、月幻发——这一类幻发,可以阴晴圆缺,跟着天上的月亮变化! 申田田瞧得心里痒痒,很想也去“幻一幻”。

经过一间“爱吾爱幻发屋”女狼神犹豫了好一阵子,十粒金的价码还是叫她知难而退。

幻发屋旁边是一间“心随吾变文身坊”,不少道者进进出出,干干净净地进去,花里胡哨地出来,脸上、额上都是文身——云纹、雷纹、凤纹、兽纹,花纹……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据简怀鲁说,这叫“心情文身”,亮度色彩,可随道者的心情变化,忧愁时若有若无、欢喜时明亮鲜艳、悲伤时暗淡无光、愤怒时又炽亮耀眼。

简真瞧得又喜又羡:“我哪天也来文一个!”申田田一听大怒:“你敢弄这些花唿哨,我就剥了你的皮!”大个儿气恨交加,小声咕浓:“只许当妈的幻发,就不许做儿子的文身吗?”女狼神回答得倒也直截了当:“那又怎么样?你要做了我妈,你也可以这么干!” 玄武会馆地处东北,活是一个圆溜溜的大龟壳。

八非学宫大开山门,五湖四海来应试的学子实在不少。

会馆里房间紧张,一家人只分得了两间。

简氏失妇和简容一间,方非、简真合住一间。

简真记恨在心,板着胖脸,对方非不理不睬;方非想不透怎么得罪了他,碰了两次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也恼火起来。

两人瞪眼对视,好似一对斗鸡。

吃过午饭,全家人租了一辆龙马车。

那辆车半龙半马,昂首阔步,在心照渠上留下了一溜儿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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