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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吹花郎(2/5)

不用吹花郎了!” “哦!”庄老太若有所思。

“您还没用镜花符吗?” “嗐,那些假花假草有什么意思?咱们山里人,就图一个实在。

”庭院里杂草丛生,庄老太站在庭中,指东指西:“这儿开两树玉斑梅吧!一树朝东,一树朝西;这儿开天龙堇,一半深紫,一半淡银;这面墙挂凌霄花,白的、紫的,花朵越大越好;这里结一只花凤,羽毛用琼花,尾巴用满月草,花冠用银霜菊,眼睛嘛,用蛇眼兰好了!这棵白檀叫水蚕蛀坏啦,你先把它救活,如果再开一树小花,我可就谢谢你了……” 老太婆人老嘴快,说话如连珠放炮,要不是那一头白发,真不知她是个老人。

简怀鲁一边笑眯眯听着,一边将手伸向腰间的丝带,丝带上缝了几十个笑弥芥囊,里面装满花种。

简怀鲁不时摸出种子弹出,花种好似飞虫,嗡嗡钻进土里。

不等庄老太说完,简怀鲁竖起洞箫,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不经意间,庭中涌现星星绿意,仔细一瞧,竟是许多嫩芽。

箫声渐吹渐高,嫩芽生长如飞,两树梅花率先开放,红花瓣上白斑点点,恍若一片碎玉;跟着箫声飞高,凌霄花也应声冒出墙头,粉红姹紫,攀檐挂壁;这边还没开完,那边曲调下沉,天龙堇接连怒放,与凌霄花上下掩映。

箫声急促起来,好似推波助澜,只见庭中花浪翻腾,结成了一只绝美的花凤,花羽繁乱,眼如碧玉,辉煌绚烂得不可思议。

白檀树枝干枯槁,本来死气沉沉,随着箫声变化,树干里争先恐后地爬出了许多白色的蠕虫,成百上千地死了一地。

芸芸绿草自下蹿起,将虫尸尽数吞没。

白檀起死回生,绿叶间吐出霜白的小花,散发一股幽幽的香气。

一支曲子的工夫,庭院换了模样,方非看得如痴如醉,想不到小小一管洞箫,竟有如此魔力。

“庄道师,完了!”简怀鲁收起洞箫,微微一笑。

庄老太审视说:“这几朵天龙堇还是染成金色吧。

梅花太艳,淡一点儿好;花凤的尾巴太素,放不起凤尾的名声;白檀花么,跟树干太接近,换成淡黄色的更好!” “开花容易染花难,这可要费一点儿工夫。

”简怀鲁炸了眨眼,“庄道师,您的通灵镜还在吗?” “在,怎么着?” “借用一下,我来给花染色,您带这孩子进屋,查一查冲霄车失事的消息!” “对!”方非一阵心跳,“您有它的消息吗?” “随我来!”老太婆转身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气氛有些阴森,墙壁上可见大树的枝干,方非刚一进门,眼前白影乱闪,似有什么贴面飞过,他吓得倒退半步,定眼望去,满屋碗盘乱飞,瓷器彼此撞击,发出悦耳的响声。

“安静!”庄老太一声断喝,瓷器们一哄而散,逃窜间你冲我撞,茶壶碰缺了嘴,杯子挤掉了耳朵,一个瓷盘笨头笨脑,咣当撞在了一面墙上。

碗碟钻进碗柜,砰地拉上了柜门:没嘴的茶壶回到了茶几,周边环绕着几只破杯烂盏,活是一队士兵,刚刚打完了败仗;最可怜的还是满地的瓷片,碎片瑟瑟抖动,发出声声呜咽。

“唉!”庄老太符笔轻挥,碎片接连跳起,合成一个瓷盘,噌地钻进碗柜,柜子里哐啷乱响,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庄老太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方非,一想到刚才的情景,方非茶兴索然,趁着老人转身,连杯带茶地放了回去。

庄老太找出一面青铜古镜,铜绿斑驳,黑色的镜面暗无光彩。

“甲辰四二次车!”庄老太笔尖一抖,镜面出现了六个淡青小字,方非望着字迹,只觉口干舌燥,恨不能化身光线,自行投入镜里。

字迹化为了一只人眼,人眼连连眨动,跳出来一串图景——茫茫的山林里,冲霄车的残骸到处都是,残骸死而不僵,其中一片断翅,还在上下扑腾。

“太惨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道者站在残骸前方,神色无比兴奋。

“今天早上,风巨灵大鹏袭击了甲辰四二次车,这辆冲霄车刚从红尘进入震旦,据悉,超过十名道者遇难,还有三人不幸失踪,遇难者包括至人院新晋院士、兜率城的白虎干崭。

冲霄车彻底损毁,三劫门交通司宣称,该车修复无望,如要新车代替,斗廷必须增加拨款。

喏,现在让我们通灵一下巫史星官……” 镜子分成两半,下半截是水光光,上半截是一个阴沉男子,他年过四十,长了一张叫人心寒的马脸。

“巫、巫史星官……”女道者结结巴巴,“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巫史两手食指交错,轻轻抵住下颌:“放眼震旦,能降服大鹏的道者不超过四个!” “四个?”女道者变了脸色,“四位天道者!” “我没那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看法!” 女道者两眼放光:“我想,琢磨宫不会袭击冲霄车吧!” “当然!”巫史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意抬了抬手,“白王无上!” “白王无上!”女道者将手按上额头,“南溟岛呢?” 巫史一瞥左手字条:“据我所知,南溟岛有一名女道者也在车上……”话没说完,方非腾地站了起来,庄老太看他一眼,脸上露出讶色。

“不过!”巫史意味深长说,“她失踪了,无论生者死者,都没有她的名字!” 小裸虫浑身一软,扑通坐了回去:“失踪了?怎么会?”他的掌心冒汗,心中一阵迷茫。

“……巫星官,你的意思是说,南溟岛的人在支使大鹏?”女道者自作聪明,做出的推理叫人火冒三丈。

“我可没那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巫史的口气分明带着鼓励。

“天啦,我真不敢相信!”女道者夸张叫喊,“其余的天道者呢?他们有没有嫌疑?” “除了琢磨宫,一切人都有嫌疑。

”巫史锵锵地说,“这件事不算完,白虎厅将一查到底。

不管至道者还是天道者,也不管天道者是一位、两位、还是三位只要涉嫌此事,斗廷都将严惩不贷!” “鬼话连篇!”庄老太小声嘀咕。

巫史消失了,镜面闪动,又换一幅景象,先前的女道者手持符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是玉京通灵台的水光光,我要采访几位幸存者,首先,车长雪衣女……” 镜中冒出来一只白毛鹦鹉,毛羽凌乱,耷拉眼睛,鸟喙深深埋在胸口。

“车长……”水光光话没说完,鹦鹉掉过头去,尾巴占满了整面镜子。

“雪衣女车长……”水光光绕道雪衣女前面,雪衣女继续转身,又把尾巴对准镜头。

水光光悻悻说:“雪衣女车长受了很大刺激!那么下一位……”画面里出现一张女子面孔,脸上挂满惊恐,长长的绿发好似出水的海藻,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

“蓝中碧女士,说说失事的情形好吗?” “我不知道……”蓝中碧死命摇头。

“你当时的心情怎样?” “我不知道……” “蓝女士太紧张了!”水光光十分动情:“也难怪,这种事谁受得了呀!下一位……游牧人道者,你还好吗?” “不好!”警灯头冒了出来,眼露凶光。

“……游先生,说说当时的情形好吗?” “大鹏来了,车子完了!” “你流血了吗?” “不是血,难道是水吗?” 镜头转到水光光,她快速翻看一本名册:“下一位幸存者,凌霄子,一位死里逃生的元婴,嗐,凌霄子……” “凌虚子!”老元婴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为什么先采访道者?你们这是种族歧视,根据《震旦种族法》,我要控告玉京通灵台……” 画面急闪,水光光连连擦汗:“很抱歉,幸存者的情绪都很不稳定。

不过,我们将会跟踪报道,希望大家留意!” 画面一闪,亮出一则寻人启事,失踪者名叫巫夜,模样还算英俊,只是盛气凌人,瞧着叫人反胃。

庄老太一挥笔,镜面暗淡下去,方非一跳而起,大声叫道:“没有了吗?” “没有!消息就这么多!”老人轻轻摇头。

闹了半天,燕眉还是下落不明。

方非满心沮丧地走回院子。

简怀鲁已将花朵染好,花树浓淡相宜,更加明艳动人。

看见方非,简怀鲁问:“怎么样?”少年默默摇头。

简怀鲁一皱眉头,不再多问。

庄老太颇为满意,取出竹筒,倒出一点紫液金,交到简怀鲁手里。

吹花郎十分吃惊:“哪儿用得了这么多?” “你花吹得好,值得了这个价钱。

还有,你路过留云村,该是上京赶考吧?你大儿子天分有限,想要通过天试,只怕得要一副新甲,申田田的贪狼甲是好,可尺寸太小,不合他的身。

喏,收着,算我一点儿小意思。

” “庄道师……”简怀鲁怔了怔,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别的事用不着了。

”庄老太叹了口气,“我死了以后,你来我的坟上填杯土吧!”她一挥手,进了屋子。

走遍村中人家,花了两个时辰。

简怀鲁收工回家,脸上已有倦意。

众人离车尚远,忽听一声长长的狼嚎。

方非抬眼一看,迎面冲来一头巨大的苍狼,四米长,三米高,两只铜铃巨眼,仿佛一对亮闪闪的车灯。

方非吓出一身冷汗,瞪着巨狼两腿发软。

苍狼狂奔途中,将身一纵,蹿起十米多高,好似飞鱼出水,哗啦啦长出两扇翅膀。

翅膀阔大有力,下面青气翻腾,眨眼间,苍狼化为了一个人形,高大魁伟,正是简真。

大个儿披了一身苍青色的铠甲,翅膀扇动两下,飞到了众人头顶。

他身子一歪、闪电下降,翅膀大力扇动,卷起了一阵大风。

方非看得佩服,忍不住拍手叫“好”。

简真冲着他咧嘴一笑,不料乐极生悲,着地时两腿一绞,扑通一声,摔了个野狗抢食。

“笨蛋!”申田田的怒骂声远远传来,“说了多少次,落地前要先收两下翅膀,该死的,你当成耳边风了吗?” 大个儿灰头土脸。

左手拄了一把长刀,抖索索地爬了起来。

“把翅膀收了!”简怀鲁冷冷地说。

简真这才想起没收翅膀,一耸肩,铿锵几声,铁翅缩进铠甲。

“还有刀!”简怀鲁又说。

简真慌忙抖手,长刀也缩了回去,长刀和翅膀一样,都是从铠甲变化出来。

那副铠甲在他身上紧巴巴的,小了足足两号,不像一身甲胄,倒像一副镣铐。

“你们回来啦?”简真搓着双手,一脸兴奋,“怎么样,怎么样?” 简怀鲁眯眼瞧他,一言不发。

大个儿给他瞅着羞惭,默默低下头去。

这时申田田上来:“死酒鬼,怎么样?”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先听坏的。

” 简怀鲁摇头说:“没有点化人的消息!” “哦!”申田田面露失望,瞥了方非一眼,“好消息呢?” 简怀鲁取出金管:“十四点金凑齐了!” “什么?”申田田尖叫一声,手扪胸口,几乎难以置信。

正在欢喜,天空无端一暗,飞来一片雨云,顷刻间白雨如注,势如千万鞭子,抽得大地不住呻吟。

简真赶忙撑开气场,雨水一来,就被元气弹开。

简怀鲁皱了皱眉,巨头望天,浓云渐压渐低,云层中白光叱咤,似有闪电困在里面。

“快进车去!”申田田手拉简容,刚走两步,天光一亮,云散雨收,一眨眼,那雨竟又停了。

“逗人玩儿吗?”简真气哼哼收起元气。

“你们留下!”简怀鲁摘下洞箫,“我去办点儿事情!” “怀鲁。

”申田田迟疑说,“你认为是那个?”简怀鲁默默点头。

申田田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你看看就好,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我有分寸!”简怀鲁紧了紧腰带,迈开大步,向村西走去。

走了里许,一阵风来,带来一丝腥气。

地上雨湿未干,吹花郎俯下身子,捻起一撮泥土,泥土受热,渗出淡淡青气,若有若无,不易察觉。

简怀鲁抛开泥土,缓缓起身,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一股悲愤油然而生。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苦闷、压抑,可又透着高傲不屈。

简怀鲁一攥拳头,向前赶去。

叹息声袅袅不尽,化为悠悠的长吟。

吹花郎应声一纵,落在一丛灌木前面,拨开树叶望去,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一眼小潭就在前方,潭边顽石参差,蟠着两条巨龙——龙身蜿蜒,伤痕密布。

龙鳞残破凋零,处处绽露血肉;龙角折缺不全,其中的一条巨龙,只剩下了一只独角。

龙颈上系了一条火红的锁链,禁锢处深可见骨,那骨头酥黑如炭,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粉末。

巨龙趴在岸边舔水,活是两条落魄的野狗。

独角龙的鳞甲还算鲜活,长长的龙牙露出唇外,势如两支锋利的长矛;另一头老龙眼皮紧闭,宛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除了吐舌舔水,再也感觉不出它还活着。

独角龙向前一挣,似要尽力吸水。

这时电光一闪,咻地扫中龙头。

独角龙缩回头去,从额到颈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天青色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在石头上面,发出滋滋异响。

“呵!”树下传来笑声,简怀鲁瞪眼望去,树下坐了三个白衣男子——居中的年纪较长,脸膛宽大,鼻梁又窄又高,活是一只猫头鹰;左边的那人长了一双冷淡的蛇眼;至于右边那人,年纪最小,容貌还算英俊,可惜嘴角向下,添了一股子狠毒,他的右手挥舞着一条长鞭,鞭上电光闪烁,啪啪响个不停。

发笑的是猫头鹰,他大声吆喝:“老爬虫不听话,早该抽它一顿了!” 年轻人得了夸奖,又是一鞭抽中龙脊,独角龙痛得满地打滚,所过之处留下斑斑的血迹。

简怀鲁看得身子发抖,几乎要跳了起来。

“可惜!”蛇眼人冷冷说。

“可惜什么?”年轻人问道。

“龙血流了可惜!”蛇眼人瞅他一眼,“一升要卖十点金呢!” “小气鬼!”年轻人不大耐烦,“古老大,这两条爬虫死样活气的,也没有几分油水了,要不然弄死算了,再捉几条新的。

” 猫头鹰阴沉沉一笑:“这年头龙是越来越少了。

神龙变成了蚯蚓,统统钻到地下去啦!鲍残,龙要那么好捉,我早就捉了百八十条,还用得了你说吗?”年轻人听得气闷,狠狠一鞭,又向巨龙抽去。

鞭到半途,向左一偏,扫中一排岩石,电光四溅,石屑簌簌落下。

“鲍残!”蛇眼气急败坏,“雷鞭抽石头?亏你想得出来!哼,这鞭子抵得了你半年的薪水!” “我……”鲍残瞅着鞭子,心头一阵迷糊。

“嘿!”猫头鹰阴阴一笑,站起身来,目光射向树丛,“有朋友来啦,失迎,失迎!” 简怀鲁按捺不住,泄露了行藏,只好分开树丛,笑着说:“古运锋,久违了。

” “是你?”猫头鹰将手一拍,两眼放光,“星原一别,我还当你死了呢!” “对不起!”吹花郎笑笑嘻嘻,“叫你失望了!” “拦我鞭子的是你?”鲍残不由分说,冲简怀鲁就是一鞭。

雷鞭威力极大,神龙也难经受,人若挨足一鞭,马上化成灰烬。

一眨眼,鞭梢到了简怀鲁头顶,吹花郎笑容不改,袖中窜起一缕黑烟,轻飘飘地托住鞭梢。

雷鞭落不下去,鲍残吃了一惊,抖手想要夺回鞭子,可那鞭子生了根,随他怎么发力,就是一动不动。

鲍残心急抬头,只见吹花郎袖着双手,冲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还没消失,鞭梢的电光顺着长鞭,反向执鞭人冲来。

鲍残大吃一惊,想要丢下鞭子,这一丢他才发现,手柄吸住了掌心,居然摆脱不掉。

“糟糕!”他的念头闪过,脑海一片空白。

刺,虎口发烫,电光一伸一缩,停在了鞭子中央。

鲍残死里逃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回头,古运锋手持符笔,笔尖射出一缕白气,白气注入雷鞭,挡住了电光的来势。

“鲍残啊,你知道这是谁吗?”古运锋阴阳怪气地说,“玄武简怀鲁,那可是星原大战的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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