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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失落(4/5)

大绚烂的翎尾。

鸟背上骑着一个小人,身背亮银小弓,手挽金色长藤,金藤的一端系在大鸟的脖子上。

背弓人看见方非,双目一亮,跳下鸟背,冲着持剑小人高叫:“依依,哈多泠,金丝冬英……”一面说,一面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方非一看,正是失落的魅剑,他心中高兴,上前说:“这是我的东西。

”把手一摊,想要讨回失物。

两个小人掉头望他,持剑的跳了起来,扣住了方非的手腕,他个小身轻,气力却很惊人,一拧一甩,少年扑通摔在地上。

方非痛得哼了一声,还没还过神来,喉咙刺痛,一把生锈的银剑抵在了他的喉头下方。

抬眼望去,小人碧眼阴沉,苍白的面孔上透出一股杀气。

“你……”方非刚一出声,剑尖又深了半分,他一口气憋在嘴里,再也吐不出来。

背弓小人大声说:“努亚,太各布,芒阳千朝幽丝!” 持剑者迟疑了一下,想想说:“英冷!”背弓者取出一团金色的细藤,把方非捆绑起来,绑完双手,又绑双腿,捆完以后,持剑者纵身跳开。

方非得了机会,大声说:“你们做什么?我什么也没……”持剑者一脚踹中他的腰眼。

方非痛得一阵痉挛,心中又愤怒,又糊涂:“这些人疯了吗?一会儿救我,一会儿又抓我,他们想干什么?为了隐书吗?奇怪,他们怎么知道隐书在我身上……” 持剑者婉转发啸,跟着拍翅声响,树冠里又钻出来一只彩羽大鸟。

两只鸟儿照面,立刻举起翅膀、扬起尾巴,长颈相互交缠,就地跳起了圆舞。

小人连声喝叱,分开大鸟,将方非绑在鸟腿上,跟着跳上鸟背,双双飞了起来。

方非挂在两只大鸟中间,身子一会儿蜷缩,一会儿绷直。

大鸟越飞越高,天风过耳,呼呼有声,身边树影闪动,忽来一朵飞花,凑巧盖在脸上。

花蕊一阵蠕动,花粉钻进了鼻孔,少年打了一个老大的喷嚏,飞花被气流冲开,花瓣一上一下,又向远处飞去。

身子一沉,大鸟开始下降,跟着后背触地,摔进了一片白色的草丛。

持剑者解开长藤,踢了方非一脚,大喝一声:“切英!” 方非起身张望,四面地势开阔,环绕高大的白树,金黄灿烂的树冠结成了广大的圆顶。

白树的枝丫上,挂了无数巨大的鸟卵,色彩斑斓,成双成对,其中连着藤萝,长长的藤梯一直下垂到地面。

持剑者一声长啸,林子里喧闹起来。

巨卵上圆门洞开,钻出来许多绿茸茸的脑袋。

方非恍然大悟:“巨卵”不是别的,正是小人的巢窠! 小人大呼小叫,顺着藤蔓滑落,将他团团围住。

小手四面伸来,又拉又扯,方非手足冰凉,呆呆的不敢乱动。

非洲的丛林里有一种俾格米人,号称“袖珍人类”,可是比起这些小人,只怕也是伟岸的巨人。

一想到俾格米人,方非打了个寒战。

红尘的森林里藏着食人部落,不知震旦里是否也是一样?这些小人穷凶极恶,难保不会茹毛饮血,他们从怪物爪下救出自己,恐怕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抢夺食物—— “阿兰罗,达蒙里,吉丝泠泠忒英……”持剑的小人口气激愤,“依丝塔!英拉泠!” 这话落入人群,小人像是炸了锅,无论男女老幼,一窝蜂冲了上来,对准方非拳打脚踢。

少年连受重击,摔倒在地。

他就地翻滚,双手抱头,身子蜷缩起来,尽力护住要害。

小人们围上来继续踢打撕扯。

看起来,红尘的蛮子文明得多,他们至少用到了炖锅,至于这些小东西,根本打算活吃了他。

“斯华!”一个声音传来,低沉悦耳,透着十足的威严。

拳脚应声停下,小人四面散开。

方非的身子好似分了家,处处都有撕裂的痛楚。

他松开手脚,眯眼望去,一片金光扑入眼帘,光华中走来一个小人,肤色金黄,长发银白,手拄红木拐杖,杖头上挂了几颗果实,浑圆幽蓝,闪动着神秘的光泽。

小人颤巍巍走到近前,他的年事已高,皱纹满面,目光老练深沉,落在方非的身上。

“纳维拉……”持剑者上前说话,金色小人摇了摇头,从杖上摘下一颗幽蓝色的果实,送到了方非的嘴边。

人群一阵躁动,方非也是一怔,可见金色小人神气和蔼,这果子没准儿可以治伤。

他的身上疼痛极了,不由张开嘴巴,将果子吞了下去。

咬破果皮,浆液淡而无味,口舌却似遭了电击,喉咙以上完全麻痹,双耳嗡嗡乱响,活是进驻了一窝马蜂。

方非心知上了当,想要张口大骂,可又发不出声音,麻痹感密如一张丝网,将他的身子紧紧捆住,方非呼吸艰难,不由得掐住脖子,浑身缩成一团。

耳边的噪声越来越响,像是收音机调频不准,忽长忽短,尖锐刺耳。

方非难受极了,翻滚了一阵,双耳嗡的一下,噪音消失,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孩子,你听得见吗?” 方非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金色小人,他的嘴角带笑,碧眼炯炯有神。

“听,听得见……”麻痹感说去就去,方非忍不住坐了起来。

“阿维兰!”持剑小人的叫声,方非也听得一清二楚,“你为什么给他吃‘能言果’?” “阿含!”金肤小人看他一眼,“太阳还在天上疾驰,星星也可以发光吗?金犼说话的时候,巡逻者也能插嘴吗?”持剑者哼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

“我是金犼阿维兰!欢迎来到山都的巢城!”金肤小人的声音如歌如吟,“孩子,告诉我,你是谁?从哪里来?” 方非满心迷惑,答非所问:“我、我怎么听得到你说话?” “你吃了能言果!果子在你的心里发了芽,教你从此明白了山都的话!” “山都?”方非问,“你的名字?” “不!”阿维兰面露笑容,“这是我们的名字!”方非游目望去,四周头颅耸动,站了几千个小人。

“你们不是人类?”方非忍不住问。

“人类?”阿维兰白眉一扬,“啊,我听说过那些生灵!他们住在红尘,是无鳃的鱼,失翼的鸟,他们像狐狸一般诡计多端,跟犀牛似的哞哞乱叫,他们对待同类狠如虎狼,又似蜜蜂一样终年奔忙,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他们的野心比天空还大,归宿却比床铺还小,他们在欲望的迷雾中游荡,很少看得见真正的阳光!” 方非听得发呆,老山都把人类说得一无是处,更叫人难过的是,方非想来想去,居然想不出词儿来反驳他。

“你是人类?”阿维兰眯起眼睛,深碧的眸子幽幽放光,“或者说是裸虫?” “是的,是的!”阿维兰低下头去,仿佛自言自语,“恐怖的大蛇陨灭以后,支离邪和我的祖先定下了誓约。

这一片森林归山都所有,我们世代定居在此。

在森林的边界,支离邪留下了不朽的符篆,震旦里所有的生灵,没有金犼的准许,全都不能进入森林。

不过,裸虫不是来自震旦——”金犼抬起头来,高叫一声,“森林的边界,对裸虫无用!”山都哗然一片。

“他伤害了人头树!”阿含大声叫嚷,叫声未落,山都中响起愤怒的呜呜声。

“是吗?”阿维兰深深地看着方非,“你伤害了人头树?” “人头树?”方非大惑不解。

“阿维兰!”背弓的山都奉上亮晶晶的短剑,“我听到了人头树的呼救声,赶到了紫厅,在树根上发现了这个!” 阿维兰接过魅剑,沉吟说:“阿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送剑的山都面露羞愧,低头说:“比起阿维兰的博识,我就像一朵无知的舞兰,在风中漫无目的,从来不知道落向何方!” “我们隐藏得太久了,几乎忘记了昔日的死敌!”阿维兰的神色有些忧伤,“阿落,这是灵沼怪物的武器,远古的时候,曾有无数的山都死于剑下。

” 呜呜声更响,方非张皇四顾,一阵杀气四面涌来。

阿维兰忽地掉头,目光十分严厉:“裸虫,告诉我,这口魅剑是怎么回事?” “一只魑魅留下来的。

”方非犹豫了一下,“你们说的人头树,是不是挂了许多人头的矮树?” “是的!”阿维兰肃然起敬,“那是森林的神物,我们可以为他血战而死!裸虫,我给你辩白的机会,你的辩辞须如流水一样没有破绽。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决定你的生死!” 方非的心跳又快又沉,他想了想,努力整理思绪,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遇上了一只鹏!” 山都中起了一片惊呼,阿维兰也很诧异。

“鹏?”金犼高叫,“那只背负青天的怪物吗?” “它摧毁了冲霄车,还掀起了一阵大风!”方非的嘴里一阵发苦,“我就是被那阵风吹来的。

落地的时候,人头树在笑,那声音很像人类,我找过去的时候,被树根缠住了身子。

我压根儿不想伤害它,可我要不反抗,一定被它活活杀死!” “人头树缠住你,也许出于自卫!”阿维兰皱起眉头,“许多人头果还没有成熟,不懂得分辨是非。

你害怕它们,它们同样也害怕你!” “我以为那是一棵吃人树……”方非话才出口,山都中又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叫声。

“后来呢?”金犼又问。

“我逃开了,遇上了一只银灰色的怪物,长得像……蜥蜴!” “焱木蛟!”阿维兰抬起眉毛,“它没有吃掉你?” “我救了他!”阿含愤愤不平,“那只蛟闯入了神圣森林!我得把它赶回去!” 阿维兰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走近一棵横卧的白树,缓缓坐在树干上。

老山都佝偻身子,一动不动,两眼紧紧闭合,宛然失去了生气。

四周的山都都屏息注视着他,树厅里面一片沉寂。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微响。

这时阿维兰眉毛一挑,方非的心也提了起来。

“唔!”金犼吐出一口长气,声音略带疲惫。

他睁开双眼,碧眼中的神光清澈明朗:“我刚才和人头树通了灵!” 方非的心子一通狂跳。

“孩子!”阿维兰注视少年,“你的心好似狂奔的骏马,是心虚呢,还是害怕?” “我不知道!”方非无比沮丧,不必说,挂满人头的怪树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只听一面之辞,自己必死无疑。

“不知道?”阿维兰笑了笑,徐徐拄杖起身,“远在山都诞生以前,人头树就已经有了。

他是智慧的源头之一,我们的祖先曾经向他学习说话,长翅膀的英招也是他启蒙的学生,更加伟大的支离邪,也曾拜服树下,聆听教益。

如同初升的太阳,人头树不会说谎,他的光芒,无私地照耀着每一个生灵!” 金犼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族人:“人头树告诉我,这个少年说的都是真话!” 方非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

“孩子!”阿维兰走到近前,发出一声叹息,“你误会了人头树,他用树根缠住你,是为了观察你,了解你——你刺瞎的眼睛,本是神树的慧眼。

在你的身上,他看到了混乱、动荡、死亡和绝望……”山都又是哗然。

“我的话还没有完……”阿维兰一挥手,场上安静下来,“孩子,你的命运多舛,注定与灾祸为伴,你是混沌中的一缕光,沙漠中的一眼泉,狂风里的一片落叶,世界将因你而生,也将因你而死,生存还是毁灭?就是人头树也无法断言!” 方非听得满心糊涂,摇头说:“阿维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阿维兰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我喜欢这个说法!” 金犼沉思一下,又说:“孩子,你的未来不在森林,你只能寄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离开!” “这不公平!”阿含怒气难消,“为什么他不受惩罚?” “阿含!”阿维兰瞧她一眼,“山都是仁慈的种类,太阳在我们的心里种下了善根。

自古以来,我们反抗强暴,从不欺凌弱小,伤害人头树是一个误会,伤害一只裸虫,绝不是山都的所为!” “哼!”阿含瞪了方非一眼,“阿维兰说得对,山都从不欺凌弱小,这只裸虫是我见过最弱小的东西!” 方非不由气结,阿维兰深深看他一眼,眼神十分奇特,忽地扬声说:“阿落,你带这孩子去火水池,洗去他一身的风尘;阿朵,你备好食物,我要在白厅款待远客;阿映,你带着雌山都,安排客人睡觉的地方!至于我,唉,我累了,我要歇一阵子……”老山都一面说,一面拄着拐杖,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火水池是一眼温泉,泉水乳白,水云化为了飞禽走兽,在空中互相追逐,可是不等方非摸到,水云忽又化开,变成了一团飘渺的雾气。

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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