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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陡然加力,女子感觉微微疼痛,举眸望向他,目光诚挚:“陛下,先是慕云于东宫刺伤于我,再又横死牢中,后,徐婕妤无端失踪,陛下,想慕云与太子之情,陛下亦是深知的,又如何会于东宫生事?即使……她年少,不及周全,那么她一个小小女子,又是谁如此急于要了她的性命去?此事尚未及查清,徐婕妤再遭失踪,陛下……这其中……难道并无关联吗?” 李世民低眸看她,但见她目光殷殷,提及慕云,那眸心深处隐有的伤悲终于汹涌,落下两行泪来,李世民看着她,柔然拭去她脸颊泪滴,他怎不知杨若眉所指,他亦心有所知。
他早便知道,慕云横死牢中,必是遭人谋杀,只是…… 他心中计较多番,却只怕最终的结局,自己无法承受! 李世民叹息道:“若眉,朕知道,朕欠你一个解释。
” 杨若眉摇摇头:“陛下,妾并非不知情理的女子,妾心知此事许是牵连重大,妾只望陛下莫要轻心了,只怕陛下不闻不问,恐日后还会生出什么祸患来。
” 李世民凝望着她,杨若眉不比无忧的周虑,徐惠的擅言,可他却知,她定也是为了自己更多。
将她拥紧在怀中,仰望月落深空,不禁惘然—— 难道,这世事轮回,终究是有命数的吗? 缓缓闭目,他但愿,一切他还能操控。
天云如梦,月影斑驳,深蓝色天际浮动冷冷星芒,星的尽头便是如鬼魅般的深黑,愈是遥远,便愈是可怖的黑浓。
终日不见天的屋室充盈着诡异的气流,风自窗缝儿中拂进,偶尔贴上脸颊,不禁全身瑟缩。
徐惠只觉身子愈发虚弱,常常感到莫名疲累,昏昏欲睡,可她却强自打起精神,不敢睡去,生怕一个疏忽,那个人,那如同地府而来的鬼魅般的男子,会有何举动。
近几日,亦常常吃不下东西,胃中翻滚如潮,令口中无味,不思饮食。
倚身靠在床栏上,正自强撑不要太早睡去,却听门声响动,她立时睁大双眼,心跳加剧,果然,他今天果然来了第二次! 门被缓缓推开,又缓缓闭合,徐惠虽惊惧,却强撑着坚然开口:“你又来做什么?我劝你莫要白费心思了,我永远不会如你所愿,永远……不会爱上你这种见不得光的无耻小人!” 淡淡兰草香气顿时弥漫,似还夹杂着丝丝不绝的酒味儿,徐惠确定是他,可今天的他,却似乎尤其安静。
他喝酒了! 徐惠凝眉,不禁缩紧身子,轻轻拔下发上青莲镂丝金步摇,心跳陡然增剧。
然而许久,他却不曾言语,只有混重的呼吸声,似带了愁绪纷纷。
他怎么了? 正自想着,那熟悉的,不忘伪装的声音便幽幽响起:“你喜欢小孩子吗?” 一句来得毫无头绪,徐惠缓缓放下手中金钗,不语。
那人便继续道:“你定是喜欢的,我不喜欢,因为……我怕,怕我给不了他们好的未来,好的照看。
” 徐惠沉下口气,道:“只要你不做坏事,又何惧无法应许他们好的未来与好的照看。
” 那人冷笑,那笑中,有薄醉的焦烦,亦似有心内压抑的苦楚:“呵,徐婕妤可知身在宫门,身不由己吗?若是我有个不测,独独留下我的孩子,又叫他们情何以堪?” 沉默一忽,重重一叹:“处处遭人白眼的日子,我不要我的孩子……再如我一般!” 似有切齿的过去自唇齿中溢出,徐惠心内一颤,此人虽将她关押在此,亦说过些轻薄之言,可不得不说,却并未有过半分僭越,不能说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
终于柔和下语气,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1)。
你又何必为他人看法而烦恼,只要自己行得正直,才能卓绝,又何必在意别人是否了解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你也这般会讲道理。
”那人冷冷一笑,低声道:“你不仅貌似于她,便连这道理亦讲得像她!” 她!先皇后吗? 徐惠喟然,唇际竟也有一丝淡淡笑纹,却意味不明:“你也认得她吗?” 许久,那人方道:“何止认得!” 似被刺中了心般,突而冷硬了口吻:“你……对当今陛下可是真心?” 徐惠一惊,黑暗中,只觉双颊陡然滚热,随而,却有如冷冷寒霜落了满眼,那眼中溶动的水光,几欲凝结,她惘然一笑,道:“是与不是,都已不重要了。
” 那人一叹:“那便是了,是啊,他,是这天下至尊,是……天可汗!足足令人崇敬!” 徐惠垂眸,黑暗中,望见自己握紧的手,心,亦被紧紧纠结。
“可他不爱你。
”那人生冷的口吻,似还携带了刀剑般剜在徐惠心中:“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个背影而已!” 手背一滴温热流淌,脸颊上是微微生凉的痕迹,徐惠深深吸一口气,却忍不住娇唇颤抖。
不知是心内巨大的悲伤,还是近日来不曾吃好的缘故,胃中突有酸流汹涌激荡,翻滚入喉间,徐惠立忙侧身,双手捂住胸口,及欲作呕。
那人似有所惊动,问道:“你怎么了?” 徐惠不语,干咳几声,再又侧身欲吐,却终究喉中干涩,只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人目光该是落在自己暗淡的身影上,徐惠举目望去,但见他长身直立,离着自己不过寸许,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你……”那人放低声音,似欲言又止,说道:“明日,我会叫大夫来为你把脉。
” 冷冷转身,他今日的背影,极是匆忙,便似逃走一般。
徐惠缓缓坐直身子,回想他今日一番言语,心中竟生起许多感慨。
轻轻靠好在床栏上,望窗外树影凌乱,心,亦是烦乱的—— 对他是否真心?她惘然一笑,如今思来,又有何意义? (1):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出自《论语》—《宪问第十四》三十: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而要担心自己没有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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