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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卒,对未来还存有念想。
为了成就念想,即使出卖肉体和灵魂也在所不惜,他一直抱持着这样的牺牲精神在努力活着。
然而苍茫大地,蚁民如云,肉体与灵魂都算不得紧俏货,他至今也未能把自己成功兜售出去。
张三坐在臭烘烘的雪地里,一时怨苍天无眼,没把他生在官宦世家;一时怨娘亲无谋,没把他送往宦官内廷——否则十多年前阉党专政,也能赶上数载春风得意的好时光——他倒忘了自己未曾蒙面的爹亲还遗留给他狮鼻龅唇,并不符合内廷一贯的审美。
朔风卷着雪片钻进衣领,如同死者的冰冷双手在前胸后背来回摩挲。
张三瑟缩良久,到底不敢回家捋母老虎须,把牙一咬,裹紧夹衣走向镇外,左手还揣在贴胸的内袋里。
那里安安稳稳藏着一枚铜锱。
说来可笑,大多数时候,他的私房钱只有一枚铜锱。
偶尔时来运转,攒得了两枚,反倒会令他忐忑。
两枚铜锱放在一起叮当作响,被凶婆娘知晓,免不了又是一顿排头。
是的,他就生活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淫威之下。
常常有逃家的念头,却没有盘缠来把这个念头实现。
一枚铜铢只够支撑他走到镇外的客栈,换杯劣质的烧酒,暖个身,壮个胆,然后接着回头面对惨淡的生活。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能够一去不回头。
张三蔫歪歪往前走,北风吹雪,眼口难开,恨不得鼻子耳朵也能加个盖子。
他望着混沌的雪光,突然起了疑心:这雪下得路都找不着,也许客栈根本就没开门? 攀着镇口的老树,他勉力撑开眼缝。
沙黄的戈壁化作银海雪原,风吹雪尘肆虐,并不比以往刮沙暴的日子看得更远。
他瞪了半天,实在瞧不见镇外的客栈有无挂出酒幡。
正迟疑进退,突见远方隐隐一线黑光,仿佛冰河上突然裂开一道曲折的口子,在风雪中渐渐明晰。
出现在团团雪尘中的,是一旅铁骑兵。
彤云四合的阴天,不知哪里来的光照,明晃晃映着骑兵黑甲,军容整肃,风霜尽染的峥嵘轮廓,仿佛传说中深埋古戈壁之下的上古神兵,被狂风扫起,重现天日。
张三只愣了一瞬,突然松开树杈撒丫飞奔。
随着一颗怀才不遇的心扑腾到半空,那枚贴胸的铜锱也随之从口袋蹦出,悄无声息落进雪地。
所谓有失必有得。
这一天,洛兰镇的张三不慎失去全部家当,却迈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英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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