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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算是横祸。
有些人还是比较忌讳这个的。
叶满枝胆子不大,晚上去公共厕所都要吴峥嵘陪着。
厂办能给她换一间新办公室,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她露出满意神色,丁主任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他这一步走得没错,幸好没听其他人撺掇。
甭管其他领导对这位省厅空降的女厂长有什么看法,作为厂办主任,他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错,给人留下话柄。
叶满枝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快速打量一遍。
格局与夏厅的办公室差不多,厂长办公室外面套着一间秘书室。
但面积小了一半。
除了办公桌椅、文件柜,还有一套茶几和布艺沙发,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丁主任跟在身后问:“叶厂长,您刚来上任,可能需要个秘书帮您熟悉工作环境,对秘书人选有什么要求吗?”叶满枝昨天还在给人当秘书,今天就要给自己挑选秘书了。
一个得力的秘书,能让领导省心不少。
所以,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秘书,她还是想好好斟酌一下的。
“丁主任对厂里的情况比我清楚,你帮我推荐几个人选吧。
我对秘书没什么要求,最好是女同志,高中以上学历,熟悉厂里的情况。
”丁主任用钢笔快速记录着,边写边等着她的下文,结果等了好几秒,却迟迟不见她再提其他要求。
这就完了?对方让他推荐几个人选,而不是推荐一个人选,说明叶厂长还是想挑一挑秘书的。
可是,有高中学历的女同志,这可选择的范围就大了。
越是这样没什么要求的,反而越难办。
他点点头,表示会尽快帮她安排秘书,而后又看了眼手表说:“叶厂长,厂里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欢迎宴,就在咱们职工食堂。
欢迎宴结束后,是下午的全体职工大会。
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去食堂跟牛厂长他们汇合吧?”叶满枝对欢迎宴什么的,没啥期待,她现在只想开完职工大会,尽快熟悉厂里的情况。
刚才在厂门口那隆重的欢迎仪式,让她心里直犯嘀咕。
总觉得厂领导班子的氛围有点奇怪。
但今天孙处长也在,那所谓的欢迎宴,八成是打着她的幌子,实则宴请孙处长。
叶满枝不是啥也不懂的小年轻,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扫兴。
她没怎么耽搁,就跟丁主任一起出门,与其他几位厂长汇合了。
牛恩久一边走,一边跟孙处长和叶满枝介绍,最近厂里的一系列大动作。
“俗话说,机器是工人阶级的田地,必须好好保护。
2.27的那场大火,让厂里损失惨重,烧毁了好几套成套机器。
厂领导班子痛定思痛,在原有的‘防特、防盗、防火’工作治保小组的基础上,成立了民兵连,负责全厂的安全保卫工作,晚上也有领导班子轮流值班。
”叶满枝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神色严肃地颔首。
火灾刚发生不久,厂里在安全保卫方面下功夫,是正常操作。
叶满枝听着他的介绍,没多久就走到了职工食堂。
有个办公室小干事先一步拉开了食堂的木门。
然而,一行人尚未进入,食堂里却忽地冲出两个人来。
打头一人四十多岁,目光在几个领导身上扫过一圈后,很快就锁定了面生的孙处长。
“您是省里的领导吧?”孙处长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自己被搅进了食品厂的家务事。
但他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小幅度点了头。
“领导!”男人不顾小干事的拉扯,大声道,“我要向省领导告状!食品厂领导不看事实,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强行开除了。
我要反映厂领导的问题!”牛恩久被这突然冒出的男人气得脸色铁青,呵斥道:“刘汉民,你有完没完?你是罐头一车间的安全员吧?2.27大火那天,你本应该在车间里值夜班,却无故旷工离岗,厂里发生了那么大的火灾,你还在家里醉生梦死呢!何大力同志还因此牺牲了,把你开除都是轻的,你哪来的脸跑出来告状!”刘汉民高声道:“那天是我的班没错,但那是何大力何副厂长让我先下班回家的,副厂长发话让我离开车间,算什么无故离岗!” 第144章叶厂长首秀 刘汉民的突然出现,让厂长牛恩久相当恼火。
前阵子的火灾是敏感话题,他巴不得把这件事赶紧掩饰过去,而刘汉民这王八犊子竟然闹到省厅领导跟前来了!他索性当着众人的面说:“对于刘汉民反应的情况,厂领导班子相当重视。
可他空口白牙说是何副厂长让他提前离岗的,而当天的值班表上,没有他的任何出勤记录。
何大力同志已经为抢救国家财产牺牲了,这让我们找谁求证去?”副厂长蒋文明跟着附和:“要是放任他打着老何的幌子,为自己开脱,那事故的其他责任人是不是也可以如法炮制,将责任推到已经不能开口的老何身上?”刘汉民拽过躲在他身后的男人,辩解道:“当天离岗的不只我一个人,我和老郭都是听了何副厂长的话才离开的,而且我俩都被厂里开除了!”在场众人都没言语。
还是那句话,死无对证。
谁能保证不是这两人沆瀣一气,将责任推到何厂长身上的?刘汉民看向不为所动的孙处长,焦急道:“领导,你可以去查查以前的出勤表,我刘汉民自打当了这个安全员,向来坚守岗位,从没有一天离岗过!2.27那天听了何副厂长的话回家过节,怎么就正好发生火灾了?”“你当安全员也才半年吧?”牛恩久轻哼一声,对孙处长和叶满枝说,“刘汉民一直将矛头指向何大力同志,但是上级对老何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他就是为了抢救国家财产牺牲的。
刘汉民总往老何身上泼脏水,让人家的家属情何以堪?老何家属已经来厂里抗议过好几次了。
”厂里刚给何大力开过追悼会,还号召全厂职工学习何副厂长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的精神。
想说何大力有问题,那得有确凿证据。
刘汉民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只管空口白牙说是老何让他回家的,这让厂领导怎么处理?牛恩久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等人,一会儿还有全厂职工大会。
刘汉民,你不是想告厂领导的状吗,我绝不拦着你!你回去写份告状材料交给我,我亲自将材料送到省领导的手里!”刘汉民:“……”厂长当着孙处长和厂领导班子的面保证,为他告状提供便利。
然后,招来办公室的小干事,将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不速之客劝走了。
叶满枝心想,牛恩久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处理这种突发状况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那番话说得坦坦荡荡,表现得光明磊落。
但刘汉民已经被厂里开除了,经过今天这一出,下次能否进入食品厂的大门还不好说。
将举报厂长的材料,递到厂长手里,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叶满枝神色如常地吃了一顿欢迎宴,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刚上任第一天,太过关心这种举报厂领导的事,会将自己置于其他厂领导的对立面。
没摸清食品厂这潭水的深浅之前,她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孙处长对食品厂的烂摊子心有余悸,生怕再跳出来一个告状的人。
在食堂吃过欢迎宴,就匆匆前往厂礼堂,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宣读了厅党委对叶满枝的任命。
此时的叶满枝已经整理好心情了,她微笑着站起身,在全厂职工面前亮了相。
“同志们,接到上级任命的时候,我心里紧张又激动。
为了今天的见面,我写了好几个版本的发言稿。
”叶满枝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稿纸,笑道,“不过,真正站到第一食品厂的厂区里,有机会与大家面对面交流以后,我又不想念发言稿了,今天只想跟广大工友们说几句真心话。
”“刚才孙处长向大家介绍了我的基本情况,说我是大学生,之前是省工业厅的干部。
但我想强调一点,我其实与在座的很多同志一样,出身工农阶级。
我的老家在滨江市通兰县红星人民公社东河村大队,我的父兄都在工厂车间的第一线工作。
我可以很骄傲地说一句,我是工农阶级的女儿,是农民和工人养育了我,是国家培养了我!”台下的工人们拍手鼓掌,为这位同样是工农阶级出身的副厂长献上掌声。
叶满枝笑道:“对我来说,滨江第一食品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厂生产的滨江牌黄桃罐头、滨江牌美味黄瓜、长城牌清蒸猪肉罐头、冰花牌饼干等等等等,对我来说都是高级货,小时候只有生病了,才能央求着父母给我开个水果罐头吃。
”工人们与有荣焉地鼓掌。
毫不夸张地说,第一食品厂生产的产品,放在商店里都算是“奢侈品”。
作为食品厂的职工,每天能接触到这些“奢侈品”,偶尔还能从厂里买些残次品回去打牙祭,让他们在亲戚朋友间相当有面子。
厂里上马的任何新产品,都能成为家庭聚会聊天的谈资。
食品厂职工的日子,其实是相当滋润的。
当然了,这是在那场大火发生之前。
各种罐头产品是食品厂的重要支柱。
厂里最大的四间罐头车间,被一把大火烧光,灾后重建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大多数工人都停工待产了。
有人在台下感叹:“哎,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昨天听说新厂长是从工业厅下来的,我还挺高兴的。
到时候可以让厅领导拨款,给咱们购买新设备。
”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但这叶厂长是个女的,还这么年轻,估计在上面说不上什么话。
”前排的女工回头反驳:“女的怎么了?我看女厂长挺好的,叶厂长还是咱工人阶级出身呢!妇女能顶半边天,少瞧不起我们女同志!”台上叶满枝的讲话还在继续。
“第一食品厂刚刚经历过一场伤痛,作为老滨江人,我与在座的各位一样心痛。
刚刚入场时,我听到有的老同志问,工业厅怎么派了一个女娃娃来当厂长?这么年轻,能把厂里的工作抓起来吗?”叶满枝笑道:“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样的老生常谈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些比较直观的事情。
滨江光明煤炉厂的名字,不知大家听说过没有?”台下有人点头,有人眼神放空。
“没听说也不要紧,咱们全市40%的蜂窝煤炉子都是这家工厂生产的,很多同志家里正在使用的蜂窝煤炉子可能就是这个厂的产品。
”叶满枝自豪道,“而我是这家煤炉厂的第一任厂长!”哇看来新来的副厂长还是有些东西的。
最起码有过当厂长的经验。
“来咱们厂上任之前,组织部门找我谈话,问我对第一食品厂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对灾后重建工作有没有信心?”“我当时的回答是,我看好第一食品厂的发展,对重建工作非常有信心!”叶满枝严肃道,“这番话并不是客套话,也不是喊口号。
”“2.27火灾那一晚,我就在咱们第一食品厂的火灾现场。
大火发生时,咱们厂的很多职工,不顾个人安危,想要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抢救国家财产。
”“一部分同志可能对我还有印象,我那天把一个名叫方裕的男同志骂了一顿,以防发生二次爆炸,阻止大家进火场冒险,双方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我内心还是相当佩服的。
”“咱们厂里有一批方裕同志这样,以厂为家,一心为公,坚决保护国家财产安全的同志,拥有这样的意志、决心和行动力,咱们何愁完不成灾后重建工作呢?”经她提醒,那天在火灾现场的一些职工终于想起来了。
“我就说嘛,瞧着叶厂长有点面善!原来她就是那晚那个!”罐头车间的一个小班长后怕道,“幸亏当时听话,没进火场抢救设备。
要不然这会儿就该跟何厂长作伴了。
”“嘘,别胡说!”台下职工议论纷纷,而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个厂长则心思各异。
别看这新来的叶厂长年轻,但是刁买人心的手腕儿可真不一般。
先说自己是工农阶级的女儿,又说自己当过煤炉厂的厂长,有相关领导经验,这会儿又把火灾当晚的事情搬了出来。
还没正式上班,先靠着火灾当天的共同经历,与工人们拉近了距离。
叶满枝站在话筒前继续着发言。
“滨江第一食品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滨江开埠时期。
从最初那个十几人的罐头小工厂,到如今的千人大厂,咱们走了半个世纪之久,承载了滨江人民几代人的记忆。
”“食品厂脱胎于曾经的小罐头厂,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经历过战火和硝烟,经历过萧条和破产,甚至有很多老工人经历过伤痛和牺牲。
”“解放后,咱们厂的第一个生产任务是为抗美援朝提供军需物资。
全厂职工在危机时刻顶住压力,克服困难,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为前线战士提供了大量的军需罐头。
”“咱们最近正在经历的伤痛,曾经那间小罐头厂也经历过,但是,面对这些苦难,咱们第一食品厂可谓是披荆斩棘,全都挺过来了。
”“作为全省唯一一家省属食品厂,滨江第一食品厂是一个拥有红色印记,拥有革命传统,拥有自力更生、顽强拼搏精神的集体!”“同志们,”叶满枝语气振奋道,“还是那句话,我很看好咱们滨江第一食品厂的发展,咱们有方裕、杜晨、蒋桂梅,这样不顾个人安危,一心为厂的好同志,也有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和强大精神力量。
只要大家肯干,咱们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最后,我想借用主席同志的两句词作,与大家共勉。
”“第一句是,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齐声念道:“只争朝夕!”叶满枝笑道:“第二句是,数风流人物”众人再次齐声高呼:“还看今朝!”*叶满枝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鞠躬,结束了在食品厂的首次发言。
与其他厂领导一起将孙处长送出厂大门,她便独自返回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里发了一会儿呆,等到怦怦乱跳的心跳逐渐平息,她重新复盘了刚刚在台上的表现。
为了这场首秀,最近几天,她一直在家里偷偷练习。
除了反复修改发言稿,还要在观众吴峥嵘和吴玉琢面前练习演讲。
争取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全厂职工。
虽说她之前也当过厂长,有过一些办厂经历,但前两个厂的规模,都没有第一食品厂的规模大。
再者,她以前是建厂元老,现在是省厅空降兵。
身份上有些区别。
哪怕食品厂刚经历了大火,罐头车间全被烧毁了,但破船还有三斤钉,有些人仍可能将她看成摘桃子的。
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回忆了一阵刚刚的表现。
口号喊得挺响,手臂挥舞得也挺到位。
完美!迈过了上任的第一道坎,叶满枝心情放松,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溜达,查看自己的新办公室。
她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独立办公室呢!嗯,窗台上可以摆两盆绿植,办公桌上可以摆一张她家大漂亮的相片。
这回由自己做主,这屋子里,她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新上任的小叶厂长在办公室里独自嘚瑟了好长时间,等到那股穷人乍富的新鲜劲儿过去了。
她终于翻开丁主任送来的资料,了解厂里最近的工作安排。
口号喊得多响都没用,必须正儿八经解决厂里的困难才行。
她第一天上任,牛恩久并没安排任何会议,也没进行工作分工。
叶满枝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资料,五点钟刚过,她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第一食品厂有面包车间和糕点车间,生产的面包和糕点,除了供应全市各大副食品商店,还供应本厂的门市部,就在食品厂大门向东20米处。
叶满枝下班先去门市部买了半斤长白糕、半斤萨其马,又买了两个圆面包。
然后提着这些东西回了军工大院。
常月娥刚从肉制品加工厂下班,走到大院门口时,正好遇见了提着大包小裹的闺女。
“遇上什么好事了?买这么多东西!”常月娥嘟囔道,“你以后少往娘家买东西,家里那么多人,还不够给他们分的!”“不给他们分,放你屋里,谁表现好,你就给谁吃一口。
”叶满枝挎着她的臂弯笑嘻嘻地催促,“赶紧回家,我今天有个大好消息要公布!”常月娥笑着睨她一眼,“就你花样多,整天有大好消息!”“这回真是大好消息!”母女俩回家时,叶守信刚起床,准备去厂里倒班。
叶满枝怕耽搁他上班,直接将自己最新的工作证,放到了饭桌上。
“看看吧,嘿嘿~”常月娥拿起那本红色的工作证,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惊讶地问:“来芽,你不在省工业厅工作了?”“嗯哼!我现在是滨江第一食品厂的叶副厂长!”叶满枝指了指那几个油纸包,自得道,“这些都是在我们厂自己的糕点门市部买的!”叶守信问:“副厂长买糕点不要钱和票啊?”“怎么可能!买东西照样花钱!但厂领导每月有两斤的糕点招待券,糕点票能当粮票使。
”糕点招待券,就跟当初吴峥嵘在656厂西餐厅的招待券差不多。
不过,人家那个券不用花钱,她这个还得自掏腰包。
她没有吴峥嵘的定力,下午刚领了自己的那份福利,就先用了两张半斤的票。
叶满枝瞅瞅神色全无变化的老叶,狐疑地问:“爸,我都当上副厂长了,咋不见你激动啊?”跟她预想中的画面不太一样呢。
她要调任的消息,暂时只有吴峥嵘和吴玉琢知道。
以防有其他变故,没正式上任之前,她没跟父母提这一茬。
今天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了,她一下班就赶回军工大院显摆。
可是,老叶咋是这个反应呢?叶守信喝了口茶水,呵呵道:“当了副厂长嘛,有啥了不起的,我早就知道了!”“……”叶满枝疑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谁跟你说的?”“我大孙女跟我说的呗。
”叶守信撇嘴说,“全家也就有言最懂事,知道有好事想着她姥爷!”叶满枝不可置信地猜测:“有言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吧?”她最近忙着工作交接,没时间带闺女回姥姥家。
吴玉琢不可能是当面告知她姥爷的。
八成是打了电话。
1062研究所刚给几个所长家里安装了电话,这电话成了小屁孩们的新玩具。
吴玉琢以为电话可以随便打,动不动就拨到总机去了,跟人家接线员聊天,有时候还跟隔壁的伊伊打电话。
因为她这个话痨属性,吴峥嵘自掏腰包,多花了十几块的电话费。
吴玉琢小同志被亲爹罚站一个小时,脚丫子都站酸了,才改掉这个乱拨电话的毛病。
叶守信有点得意地笑道:“你别说,在车间里接到通知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我还琢磨谁能给我打电话呀!结果电话接起来,是我大孙女!”在车间里得知自家闺女要当食品厂的副厂长时,叶守信险些没激动得厥过去。
有言还在电话里给他转述了闺女上任演讲的讲话稿呢!那个气势,那个威风!哎,不愧是他叶守信的闺女!他在车间里原地打转好半晌,心脏扑通得他差点去医务室开药。
平复许久,才哼着歌重新返回车间干活。
闺女只当个副厂长,他就要吃药,万一以后当了副市长,那他不得住院啊!老叶劝自己看淡点,以身体为重。
所以,叶满枝见到的老叶已经是激动过两三天的老叶了,最初那阵子兴奋劲儿过去以后,这会儿就显得特别淡泊名利。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人淡如菊!四哥扛着卖剩的瓜子回家,听说妹妹当了食品厂的副厂长,那反应可就比亲爹激烈多了。
“叶厂长,你这都当厂长了,总能想办法把你亲哥哥弄进厂里当个工人吧?”“你又不想卖瓜子啦?”叶满枝随手抓了把瓜子说,“之前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工作的嘛。
”“最近没啥好电影,反反复复就是那些片子,我都看腻了。
”四哥说,“要是能进厂当个工人,最起码有固定工资和医疗福利啊。
”正式工人看病吃药都不花钱的。
食品厂虽然不如656厂规模大,但也是公认的好单位。
他去了自己妹妹当厂长的厂子工作,那就是有靠山的,日子肯定比卖瓜子滋润。
叶满枝想了想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厂里的情况还没摸清呢。
你先安心卖瓜子吧,我帮你留意一下厂里的招工计划。
”最近市里的用工指标有所松动,确实可以帮四哥掂量一个靠谱的工作了。
*叶满枝在娘家吃了晚饭,当晚回家后,在吴所长面前,给吴玉琢小同志告了一状。
“吴所,你闺女又偷偷打电话了!还打去656厂,找她姥爷了!”吴峥嵘一边将闺女提溜去墙根站好,一边打听:“有言,你知道姥爷的名字吗?怎么找到姥爷的?”幼儿园小孩能记住父母的名字就行,他们从来没教过孩子其他长辈的名讳。
吴玉琢小小一只缩在墙角里,瞪着澄亮的眼睛,老实交代:“我说找叶满枝和吴峥嵘的爸爸!”吴峥嵘虽然离开656厂了,但总机接线员还是那一批人。
叶守信与前任军代表的关系人尽皆知,听到电话里小孩的要求后,人家接线员麻利地转接机修车间了。
“……”听了闺女供述的作案经过,叶满枝心情颇为复杂地建议:“吴所,要不咱家也像单位里似的,给电话上个锁吧?”吴玉琢无辜道:“上次罚站以后,我就没打过电话啦,给姥爷打电话,是罚站之前的事。
”所以,现在也不该罚她!叶满枝:“……”夫妻俩连夜调整了一下作战计划,准备加强对学龄前儿童的管理。
次日去上班的时候,叶满枝还在心里嘟哝,小孩长了脑子以后,有点管不住了。
她提早一刻钟进了办公室,但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她这边刚放下挎包,丁主任就瞅准时机过来敲门了。
“叶厂长,九点半有个班子会议,牛厂长可能会进行班子分工调整。
”他将几份简历放在桌子上,“这是办公室帮您筛选的秘书人选,一共四位同志,您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行,辛苦丁主任。
”叶满枝将简历翻了翻,随手放进了抽屉。
然后拿着笔记本,起身去会议室等待开会。
她以为自己是到会最早的,结果进了会议室以后,除了牛厂长,另外三位副厂长已经到齐了。
叶满枝下意识看了眼手表,九点一刻。
距离开会还有一刻钟呢。
而她这边刚落座,牛厂长就进门了。
叶满枝:“……” 她要是不提早一刻钟过来等着,是不是就迟到了?食品厂这是啥开会习惯?牛恩久坐到主位,直接说:“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现在就开会。
虽然昨天已经欢迎过了,但今天是咱们新班子的第一次会议,我要代表厂党委,再次欢迎叶副厂长到任!”叶满枝连忙起身致意。
“行,那咱们先说正事啊。
”牛恩久呷了一口茶,说,“叶厂长,咱们厂里的情况,你应该已经很了解了,刚经历了一场大火,最重要的四间罐头车间全被烧毁了,剩下一堆破铜烂铁,没几样能用的。
”“罐头制品一直是咱们食品厂的支柱,咱们厂里也一直是按照重点业务来抓的,好几套生产线都是去年刚添置的,有一条还是进口的。
为了买这些设备,咱们还欠银行一大笔钱呢。
”叶满枝边听边记录,寻思着他这番话的用意。
“现在厂里大概有三百名职工在等待返岗。
”“这么多?厂里没给职工安排其他工作吗?”“对,形势比较严峻,大部分职工被号召去清理烧毁的厂房了。
咱们厂里可以自己想办法重建厂房,但是生产设备却不好购买。
”叶满枝目光盯着笔记本。
对方介绍了这么多困难,十有八九是把买设备的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牛恩久确实是如此想的,而且说出口的话也特别坦荡。
“小叶厂长,你既然来了咱们食品厂,那以后就是咱们食品厂的自己人了。
大家在一个锅里搅稀稠,我不跟你客气。
厂里购买设备的资金短缺,你是从省厅下来的,又当过夏厅长的秘书。
叶厂长,你看看,能不能从工业厅想想办法?让厅里给咱们批一笔技改资金?”叶满枝放下钢笔,目光从几位副厂长面上扫过。
然后,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厂长,我刚才听丁主任说,今天的班子会议要讨论大家的工作分工。
您是打算把罐头业务划拨给我负责吗?”每个副厂长都有自己的分工。
她当了副厂长,本该为大家谋福利,当然可以出去化缘,但是必须先明确了她的工作分工。
搞这么大一笔资金不是小事。
她要是费劲巴拉要回了资金和设备,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那她岂不是纯纯的大冤种? 第145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叶满枝的答复,让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难捱的安静。
三位副厂长都在暗中观察牛恩久的反应。
老牛这个人,在外面表现得豪爽谦和,热情亲切,可他在厂里却是相当强势的。
按照老牛的话说,食品厂的摊子铺得大、业务杂、人员多,所以对于厂党委班子的指令,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方能井然有序。
简单来说就是,上级交办的任务,下级要不折不扣地完成,最好不要讨价还价。
这几年,食品厂领导班子的人员变动不大,只有副厂长陈谦是去年提拔上来的。
可是,四五年之前,厂领导班子的变动其实是相当频繁的。
那些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全被老牛找理由调离食品厂了。
如今的班子是经过多年磨合,围绕在老牛周围开展工作的。
大家各司其职,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直到2.27发生那场大火,死了一个老何,彻底打乱了厂里的平静。
这会儿听到新来的叶满枝,竟然在第一次班子会议上,跟牛恩久讨价还价。
三位副厂长几乎同时想到,从前的平静日子恐怕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叶满枝留意到了另外几位副厂长的眼神,但她没往心里去。
她不知道牛恩久性格咋样,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啥作风,但工作分工必须弄清楚,权责明确。
食品厂与其他工厂的情况不太一样。
如今的国营工厂,实行的都是党委领导下的厂长分工负责制。
大多数工厂的副厂长,都按照生产、经营、技术、设备、安全等分工负责。
而且还要上下对口。
比如,经营副厂长,要与市里的财政局、商业局、供销社对口联系。
生产副厂长,要与市计委、经委联系。
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专业职能划分,大家各司其职。
但是,第一食品厂的业务板块比较杂,而且发展不太均衡,牛恩久曾提出厂领导班子要分工定点包干车间。
这一点与其他工厂是完全不同的。
就拿刚刚牺牲的何大力来说,他生前是食品厂的经营副厂长,同时还要定点包干糖果车间和面包车间。
这两个车间的生产情况,也是何大力年终考核的重要内容之一。
厂外的人很少有机会了解副厂长的工作分工,叶满枝借着在工业厅的工作之便,查看过食品厂提交的工作报告,这才知道副厂长还得定点包干车间。
她抬头扫了眼陈谦,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才是罐头车间的包干副厂长。
牛恩久端着茶杯喝茶,始终没表态,会议室里的安静氛围持续了足足两分钟。
叶满枝如果是那种脸皮薄的女同志,现在可能已经给自己找台阶,转移话题了。
但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气氛的诡异,提起暖瓶帮老牛厂长续了水,也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点。
然后将暖瓶放到桌子上,对另外三人说:“我就不一一给大家倒水了,有需要的自己倒吧。
厂长,我刚才那个问题到底有啥说法?我以后负责什么工作啊?”四个男同志:“……” 新来的这个叶厂长,好像有点愣?最年轻的陈谦心想,老牛晾了你两分钟,能是啥意思?意思就是不同意呗!这个叶满枝好歹是在省厅机关混过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叶满枝给牛厂长续了水,兀自说道:“厂长,我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对咱们厂之前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这几年企业规模不断扩大,产品种类逐年增加,一片欣欣向荣,几乎没怎么让省厅操过心。
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与咱们的领导班子是分不开的。
一个稳定的,团结的班子,能将企业带上更高的台阶。
2.27大火刚过去不久,厂里人心惶惶,我觉得厂领导班子的分工,不宜有太大变动。
”牛恩久放下茶杯“嗯”了一声。
这番话不偏不倚,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食品厂这些年能一直向上发展,哪怕遇到了饥荒年,依旧成功挺了过来,全靠两个字稳定。
他愿意在生产工艺和生产设备上下功夫、搞革新,但从不在管理经营方面,搞花里胡哨的改革。
领导班子必须稳定团结!去年陈谦上任时,班子分工刚刚经历过一次调整,所以这次叶满枝上任,他并不想在短时间内再次调整分工。
牛恩久看向会议室里唯一的女同志,笑道:“叶厂长看问题还是很透彻的,厂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发展。
这样吧,你先接手之前何副厂长的那一摊子事务,分管经营工作,包干糖果车间和面包车间。
”叶满枝也笑着说:“好的,那我好好了解一下何副厂长的工作。
”牛恩久话音又一转说:“不过,咱们食品厂是一个整体,各项工作交叉的部分比较多。
叶厂长从省厅下来,具有先天优势,为罐头车间争取技改资金的事情,你也要多上上心。
”“行,我尽快去省厅了解一下情况。
”叶满枝答应着。
厅里对技改资金的把控相当严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叶满枝去厅里跑动一下没什么,至于能否跑下来就不好说了。
闻言,一直保持观望的陈谦突然轻咳一声,插话说:“厂长,我觉得包干车间的分工,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不等牛恩久皱眉,他又快速说道:“重建工作的难点在于采购生产设备,叶厂长要去省厅争取资金支持,不了解罐头车间的情况是不行的。
要不就将罐头车间交给叶厂长包干吧,我跟她换换。
”罐头生产一直是第一食品厂的主要业务。
他们的罐头车间是全省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
可是,能有这样的规模,全靠食品厂几十年的积累。
如今一把大火,让罐头车间一朝回到解放前。
再想重回往日辉煌已经不可能了。
罐头属于“奢侈品”,内销市场有限。
而国家正在集中力量发展重工业和农业。
这就像一个大家庭,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大哥大姐到了年纪,急需筹款上学。
但家里存款有限,仅有的这点钱,应该拿给大哥大姐当学费,还是给小妹妹买花裙子?显而易见,大哥大姐读书是要紧的,钱得用在刀刃上。
眼下食品厂的罐头业务,就面临这个尴尬局面。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上级是不可能轻易将大笔资金投入购买罐头生产线的。
厂里想让叶满枝去省厅要资金,又不肯把这块业务交给她,那人家能真正出力吗?老牛不愿将罐头车间交给叶满枝,八成还是顾忌2.27火灾的后续麻烦。
被开除的那两个安全员,今早还在厂门口要求见厂长呢。
但陈谦觉得他多虑了,当下还是应该想办法将罐头业务重新发展起来。
牛恩久皱眉看他一眼,而后沉默良久,问:“叶厂长有什么想法?”“所有业务对我来说都是新业务,都得花时间摸索。
”叶满枝笑道,“我听厂长的安排吧。
”牛恩久对她这个表态很满意,沉吟半晌后,点点头说:“那你就负责罐头车间和糖果车间吧,罐头车间的重建工作是关键,我跟你一起负责,争取尽快让车间恢复生产。
”*厂里对罐头车间的重建工作显得很急切,恨不得让叶满枝当下就跑去省厅要资金。
但叶满枝有自己的节奏,并没着急忙慌往省厅跑。
她才来新单位两天就回省厅要钱,那让领导怎么想她?省厅向来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这话是啥意思?当然是让下面的单位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少向上伸手要钱。
叶满枝充分了解厅领导的态度,自然不会上杆子跑去挨批。
她先花了几天时间,了解自己分管的那一摊子业务。
了解过情况以后,她回家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我的天呐,我现在回省厅上班还来得及不?我以前只知道罐头车间的规模大,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啊!这可不是一套两套设备能解决的问题!”吴峥嵘笑:“全省最大的罐头生产车间,当然非同凡响。
”叶来芽接受罐头业务的当天,就回家炫耀了半晚上。
声称自己接管的是全省最大的罐头车间,比正经的罐头厂还大。
她要借着罐头业务,烧起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来个开门红。
这话才说了没几天,叶厂长就回家躺平了。
吴玉琢叼着一块萨其马,扑到妈妈身上说:“妈妈,你就留在食品厂吧!食品厂多好啊!”“方便你吃点心是吧?”叶满枝从她嘴里掰下半块萨其马,然后与吴大博士一人一口分着吃了。
她也挺爱吃糕点的,不能都便宜了小崽。
叶满枝搂着闺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探头去看吴大博士手里捧着的《青年近卫军》。
“你现在居然能读俄文原版小说了?当初跟苏联好的时候,你不看苏联小说,如今苏联专家都撤走了,反倒读起来了。
你最近工作不忙啦?”她调动工作这段时间,吴大博士也挺忙的。
连续加班好几天,晚上都是隔壁的振芳嫂子帮他们接的孩子。
吴大博士前天还说可能去上海出差呢。
“随便消遣一下。
”吴峥嵘又被闺女往嘴里怼了一片蛋黄片,先含糊地警告她不要在床上吃东西,又接着之前的话说,“工作也得张弛有度,这个项目年底之前做完就行,不急在一时。
”叶满枝笑眯眯地说:“这本《青年近卫军》我中学时候就看过了,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故事的结局?我还有印象呢!”吴峥嵘没做声,等到闺女再往他嘴里塞不明食物时,他抬手挡了一下,而后吴玉琢手中的江米条硬生生被调转方向,塞进了亲妈的嘴里。
“……”叶厂长叼着江米条想,她也应该给自己的工作定个期限,在什么时间之前完成就行。
要是按照牛厂长的计划来,她得忙成陀螺。
叶满枝被悠闲的吴大博士感染,莫名放松了心情。
再去厂里上班的时候,她先找专业人士了解了罐头的生产情况。
“余工,厂里把罐头车间包干给我了,但我现在真是焦头烂额没个头绪。
我前天去车间那边看了看,四间厂房并不是完全烧毁了,有些设备看着还挺好的。
咱们不能用这些设备开工吗?”余幽芳四十多岁,是食品厂的总工艺师。
厂里的好几种糕点和罐头都是她牵头改良工艺的,在食品厂的地位十分超然。
余幽芳遗憾叹道:“留下的那些设备,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生产流程。
咱们厂的罐头,是从罐头包装开始生产的,有滚筒焊锡机生产空罐,没有注胶机生产罐盖。
有烘干箱,没有封罐机。
”“这些先进设备是去年上马的,那在去年之前,咱们是怎么生产罐头的?能不能用以前的老办法?”叶满枝问。
“以前的旧设备已经调剂给其他工厂了。
”余幽芳说,“更早之前的土办法倒是能用,但技术水平低,尤其杀菌灭菌和罐头密封效果不好,胖听率居高不下,过不了质检那一关。
”叶满枝点点头。
罐头密封性太差,造成二次污染,会让罐子膨胀,提高胖听率。
余幽芳停顿片刻又说:“目前厂里只有一套完整的清蒸猪肉罐头生产线可以用,设备堆在仓库里,这次幸免于难。
但是那套生产线是专门为苏联生产出口罐头的,当初还有苏联专家来厂里指导咱们生产。
不过,最近两年已经没有对苏联的出口任务了。
国内老百姓不习惯清蒸猪肉罐头的口味,猪肉又相当紧缺,所以,这条生产线只能彻底停车。
”叶满枝问:“反正罐子都是一样的,咱调一调别的口味,生产红烧肉或是水产罐头可行吗?”“改动比较大,肯定需要一些时间。
”余幽芳权衡一阵说,“咱们今年的生产任务里没有肉类罐头,要想使用那条生产线,必须拿到生产任务,否则上级不会给咱们划拨生猪原料的。
”叶满枝还想再问问其他问题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秘书周如意推门走了进来。
“如意,怎么了?”周如意是她从罐头车间调来的秘书,24岁的中专生,个子不高,但很有精气神。
丁主任喊她过来的时候,她还在罐头车间清理废墟,脸蛋被最近的大太阳晒得有点黑。
周如意的父母哥嫂都是厂里的职工,周妈妈是在食堂负责打饭的。
自打闺女给厂长当了秘书,她给叶满枝打菜时,那打菜勺子都是冒尖的。
周如意瞅了余幽芳一眼,然后在叶满枝的示意下,大方道:“何副厂长的家属来了,还带着罐头车间的安全员刘汉民。
他们正在陈副厂长的办公室吵架呢!”叶满枝意外地“啊”了一声,“怎么跑到陈厂长那里去了?”再说,厂门口的门卫把守严格,已经被开除的刘汉民好像进不来厂区吧?周如意答不上来,只能摇摇头。
余幽芳替她解惑:“2.27那天本应该是陈谦值班,但何大力跟他换了班。
所以,老何家属一直觉得是因为跟陈谦换班,才导致老何牺牲的。
现在那两个安全员一直给老何泼脏水,到处说老何的坏话,人家家属当然要找陈谦出面负责了。
”“叶厂长,余工,”周如意小声说,“何厂长的家属挺激动的,牛厂长请您二位女同志,帮忙出面安抚一下家属。
” 第146章吴玉琢:跟我妈蹭吃蹭喝 两人赶到时,陈谦的办公室里正闹得欢。
何副厂长的爱人邱艳萍,指着刘汉民说:“厂里到底能不能解决刘汉民的问题?这人像疯子似的,死咬着我家老何不放,昨天还跑去家属院扯我们老何的横幅!这不是污蔑吗?”“嫂子,厂里已经因为他玩忽职守,将人开除了,”陈谦赔笑说,“他现在不是厂里的职工,咱们厂也没资格管他呀!”“你少跟我扯那些!陈谦,”邱艳萍红着眼眶说,“老何在的时候,待你不薄吧?当初你要提拔副厂长,带着东西去我家找老何说项,他是不是二话没说就点头了?他当初可没推说没资格管呀!”陈谦笑不出来了,“嫂子,你看你说到哪去了!”他以前是生产计划科长,被提拔之前,跟当时的每个厂领导都沟通过,算是拜山头。
给老何送东西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可没送什么贵重礼品。
邱艳萍控诉道:“正月十五那天,本来应该是你值班,我们老何可是替你值班才丢了性命的!”“嫂子,这话我可不能认!”陈谦正色道,“换班是何厂长主动提的,这一点厂办的丁主任可以作证,当时还是他帮着更改的值班表。
”站在门口专心吃瓜的丁主任:“……”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面对众人询问的视线,他如实描述当天的情况,“确实是何厂长先提的,他说陈厂长年轻,孩子还小,市里有花灯游园会,让陈厂长带孩子去公园看花灯。
”邱艳萍立即道:“大家听听吧,老何就是这样心软的人!陈谦,无论如何,老何的牺牲,与你有些关系吧?现在他被人泼脏水,你就这样干看着?”陈谦在心里骂了句娘,无奈道:“嫂子,厂里已经把人开除了,我能怎么办?”“他的家属不是还在厂里上班吗?如果刘汉民继续污蔑老何,那我强烈要求厂里将他的家属也一并开除!”闻言,刘汉民跳起来大骂道:“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你跟何大力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眼见他要挥手打人,邱艳萍的小儿子立马上前一步挡在前面。
双方就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打了起来。
二楼所有办公室的大门都被人偷偷打开,有那好奇心重的人,甚至直接跑来陈谦的办公室门口瞧热闹。
牛恩久没想到事情会愈演愈烈,听到动静赶过来,吩咐秘书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叶满枝也顺势将邱艳萍拉出办公室,劝道:“嫂子,有关何厂长的事情,上级已经定性了,您跟孩子就顾好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真的没必要跟刘汉民纠缠!”“他给老何泼脏水就不行!”“但是跟刘汉民纠缠,没结果呀!”叶满枝皱眉说,“您仔细想想,他的诉求是恢复原职,重新回厂里上班。
只有满足了他的诉求,他才会停止闹腾。
可是刘汉民要是真的回来了,就说明他没有问题。
他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可就是别人了!”而这个别人是谁?八成就是被他交代出来的何副厂长。
叶满枝觉得这位邱大姐不太理智,与刘汉民纠缠真的没半分好处!邱艳萍却说:“你是没听见那刘汉民都说了些什么,他如果只是抱怨几句,看在他刚被开除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他计较。
可他往老何身上泼脏水,说老何有生活作风问题,这种事情我能忍吗?”老何已经没了,但家属还要继续在厂里工作生活。
指责他有男女关系问题,不是给老何泼脏水,而是给他们全家泼脏水!她儿子还要在厂里工作,这种污名是决不能背的!刘汉民冷笑:“我问过那天在火场外面的所有人,谁都没亲眼看见何厂长跑进车间救火。
这说明他并不是从外面跑进去的,而是一直待在车间里的!那天一车间的安全员是我和老郭,何厂长让我们回家过节,声称保卫科的人会来巡逻。
当时车间里还有值班质检员苏秀,苏秀是个啥风评咱们都知道,厂长大过节的跑来车间值班,能是为了啥?我们咋能那么没眼色,留在车间里碍事!”“我回家的时候是六点多,一车间起火的时间是七点半。
孤男寡女在一个车间里那么长时间,能是为了什么事?那场火灾正好死了俩人,一个何大力,另一个就是苏秀!”众人:“……”被他这样一通分析,还真挺容易往男女关系上联想的。
而且车间值班室里有供安全员休息的简易床。
连办事地点都有了!刘汉民高声道:“厂里失火的时候,我作为安全员没能坚守岗位,确实是我的失职,但我是按照副厂长的要求离开的,何大力是那天的值班副厂长,我听他的话有什么错?厂里可以处分我,批评我,但不能把我开除了吧?”自打离开街道办,叶满枝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热闹了。
没想到一个失火案竟然能与男女关系联系到一起。
不过,仍是那句话,口说无凭,死无对证,刘汉民讲的这些全是他的猜测。
除了给已故的何副厂长泼一盆脏水,他这番猜测啥用没有。
联合调查组早就给这场火灾定性了,就是电线短路意外失火。
安全员无故旷工,厂里不可能让他返岗。
其他人只当听个热闹,但家属邱艳萍却被气得深吸气,指着刘汉民说:“你这番话完全是污蔑!我家老何都五十了,他有没有生活作风问题,我能不清楚吗?”办公室里的一众人:“……” 艾玛,这信息量有点大。
刘汉民反应了一会儿,明白她的意思后,嘁道:“他在家不行,不代表在外面不行。
跟你不行,不代表跟别人不行!”邱艳萍不再与他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人民医院的诊断,交给了牛恩久。
“牛厂长,你是厂长,你替老何正个名吧!这是他之前的诊断,吃了好几年中药也没什么起色。
这是我们自费看病的,没走单位的报销。
刘汉民所说的男女关系问题,根本就不成立!”看清诊断上“阳X症”三个字,牛恩久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不走医疗报销,就是不想被人知晓。
老何要是还活着,兴许宁可沾上点花边新闻,也不愿将藏了多年的秘密公开。
但是,活人还得过日子,阳X的副厂长总比有作风问题的副厂长光彩些。
除了老何受伤害,对家属基本没影响。
牛恩久将诊断给附近几人传递了一下,算是为老何正名了。
叶满枝多少能猜出个大概,她向后撤了一步,没去看何副厂长的隐私。
而刚刚还振振有词的刘汉民瞪着那张诊断书,喃喃道:“不是男女关系问题,那他们孤男寡女留在车间里干什么啊?”他可没撒谎,真的是何大力让他离开的!邱艳萍像是受到了极大羞辱一般,扑上去厮打刘汉民,“他是值班厂长,在车间里守着有什么问题!刘汉民!你要是再敢给我家老何泼脏水,我就报公安!再让厂里开除你的家属!”她明知道食品厂不让刘汉民进厂,还坚持将人带进来,就是要跟他当面对质,洗脱老何有作风问题的嫌疑!她可以有个X无能的丈夫,但绝不能有个犯了作风问题的丈夫!*叶满枝出面安慰了伤心的邱大姐,将人送出厂大门以后,心里还有点疑惑。
看刘汉民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
何厂长先跟陈谦换班,又将两个安全员劝走,总不会真的是善心泛滥吧?反正每逢过年过节,她都祈祷自己千万别被选中值班。
像何厂长这样,元宵节还主动加班,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之后的几天,她没在厂门口见到闹事的刘汉民,这件事也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她当了经营副厂长,以后少不得要与市里的各部门打交道。
所以,她找时间去拜访了曾经的老领导和老关系。
包括正阳区的穆兰穆区长,光明公社的张勤俭,市财政局和工业局一起参加过合作社改革的同事,顺便还在工业局看了老同学陈特冶。
带孩子回吴家老宅的时候,她还特地去了一趟省大,回校拜访了系主任和欧阳老师。
吴玉琢跟着她一起蹭吃蹭喝,在省大食堂吃了一顿晚饭。
叶满枝忙忙碌碌,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过了,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回省工业厅打秋风。
以食品厂如今的情况,贷款贷不来,借钱更是没指望。
现在还能用建厂房的借口拖住职工,可是厂房建好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停工待产。
她思来想去,这事还得落到工业厅那笔技改资金上。
然而,她刚走进省厅的大门,正在品味回到老家的激动心情,迎面就撞上了刚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的赵桂林。
“赵经理,这么巧啊!”叶满枝笑嘻嘻地打招呼,“省皮革工业公司的办公室咋样?亮堂不?”“那肯定要比你们食品厂亮堂!”赵桂林笑问,“叶厂长回来干嘛啊?不会是要钱的吧?”叶满枝没瞒着,“确实有这个打算,我们厂里不是刚经历了火灾吗,现在急需技改资金重建。
”“呵呵,别想了,今年轻工业只有两个技改指标,一个在年初就拨出去了,另一个被这位,”赵桂林竖起一个大拇指,“拨给省制糖工业公司了。
咱们来晚一步!”叶满枝:“……” 厅长秘书就是牛啊!瞧人家这反应速度,刚上任就给单位带去一笔技改资金。
在新岗位上站稳脚跟是妥妥的了。
赵桂林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跟她打马虎眼,连赵桂林都弄不来技改资金,那她就更没必要去领导跟前显眼了。
她上楼一趟,听说夏竹筠还在开会,便将带来的半斤奶糖留在秘书室,转身打道回府。
……资金来源一直没有着落,但叶厂长并没有想象中的焦虑。
吴玉琢小同志在幼儿园兴趣班的学习卓有成效,老师打算让舞蹈班的小朋友,参加今年市里举办的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
舞蹈家吴玉琢正在积极练习老师编排的舞蹈,只等着到时候惊艳亮相。
这位小同志不但当着爹妈的面练习,去姥姥家和太奶家也要积极展示。
导致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吴玉琢要登台演出了。
亲爹亲妈都觉得,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要是不得个第一名,大舞蹈家真的很难收场。
吴玉琢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周末上午,发现妈妈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她停下跳舞的动作,跟屁虫似的追在身后问:“妈妈,你干嘛去?跟谁一起吃饭?能带我吗?”叶满枝最近的饭局多,十次出门有八次是跟人吃饭。
“跟同学聚餐。
”叶满枝看了眼紧闭的书房大门,心知吴大博士又钻研进去了,“你换衣服吧,爸爸没空搭理你,你今天跟我走。
”吴玉琢今天要蹭吃的对象是叶满枝的大学室友边鹊桥。
边鹊桥周末要在单位值班,叶满枝带着孩子直接找去了重机厂的大食堂。
见到今天的“饭票”,吴玉琢喊了声“桥桥姨”,得到她桥桥姨的一个捧脸亲,就乖乖坐在旁边等着开饭。
希望今天能吃到红烧肉!边鹊桥抱着小姑娘稀罕了好一阵,终于埋怨地看了叶满枝一眼,“你跟我提的那个事,有点悬啊!”“为什么啊?”“你们工业厅刚把我们重机厂开办的罐头厂关停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就敢跑来跟我们要设备!”叶满枝当初在整改关停领导小组,关停了不少非工业部门开办的小厂。
其中就包括重机厂的一家小罐头厂。
她刚关了人家的厂没多久,如今又厚着脸皮上门求合作。
确实有点那什么。
但是,都是为了工作嘛,她豁出去舍生取义了。
“支书,你可千万别跟你们领导说,我以前在工业厅工作啊!” 第147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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