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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伊冉点点头,却未当真,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与闲时来这里挥霍光阴。
四 伊冉的卡里不足三万块钱,在中介看房子时才觉得这样的储蓄对比自己的年龄,真是有些可耻。
她终于还是决定求助于曼杨,原地等待她来接自己回家再做打算。
曾经大学的西门外依旧熙攘拥挤,她从这里离开,此刻又回到原点,仿佛重新开始,可是时间早已记录在案。
叹气间却看见谭远穿过马路近在咫尺,遇见她也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以前在这上学,所以来这边找房子。
你也在这里念书?”学校是永远也不会变更的深潭,而身处其中的年轻人不过是等待置换的水莽草,就像被置换出局的自己,离开了就是局外人。
“伊冉!”一声名字配合以狂按不止的喇叭,除了曼杨再无他人。
“昨天谢谢你。
”伊冉努力给谭远留下一个不那么怅惘的笑容,可是十九岁的明朗早已一去不复。
“你叫……伊冉?”谭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行李,似乎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眼睛看着她,又好像看着更远的地方。
“嗯,我不是会被记住的那类风云人物吧。
”伊冉想起寝室里制作裙子的每一个夜晚,她的时间是那样一针一线、一笔一画打发过去的。
“你……是社会工作专业的吗?”谭远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很少在学校,差点因为旷课毕不了业,是哪个老师拿我做反面教材了吗?”伊冉玩笑起来,许多年之后,她的名字竟然还与这里有关。
谭远听在耳朵里却仿佛有浓重心事,待脱口而出只是一句:“来桃木练瑜伽,好不好?” 伊冉忍住笑,这个单纯男孩为一个尚不确定的潜在客户如此卖力推销,如果自己也能够这样对待工作,是不是眼下就不会这样狼狈不堪? 车启动的刹那,后视镜里映照出来的谭远也随手拦了一辆出租,然而伊冉并未看见,因为许汶然的名字突然在手机屏幕上跳动起来。
伊冉把电话丢到一边,随它震动跌宕。
他还会说些什么呢?不要任性了。
闹够了没有。
没有我你怎么办。
还会有什么呢?一直,是他保护自己在屋檐下,她抱着不恭心态频繁更迭工作,不为生计发愁,也因此,她要接受他的喜怒哀乐、不怨不尤。
直到她渐渐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没有个性也没有脾气的好姑娘,宜室宜家。
许汶然放弃了电话,改为短信。
伊冉挪过去看一眼,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试试看。
也许因为我,让你失去了本该有的生活阶段,我等你回来。
” 他永远是这处变不惊的样子,仿佛在看自己导演的一场闹剧,做好收场的准备。
在他初次约会送她回学校,不容分说在车上亲吻她的时候,她迷恋上他的强势,而现在这一切,好像都是自以为是。
而伊冉那一箱长裙真是震惊了曼杨,“我还以为你现在都不做这些了呢!你怎么就不知道带一箱钱出来呢,真是便宜了许汶然。
” 许汶然,他是因为这孤独的裙子迷恋上同样孤独的伊冉,她们都是只能被他欣赏的孤品。
她在他宽敞的公寓里给每条裙子拍清晰明亮的照片贴在网店里,因不致力于赚钱而始终生意寡淡。
但是只要她能将美好身体裹入潋滟绸缎委于他手中,这些孤零零悬挂起来的长裙就有了唯一的价值,勒索住他的情欲和爱怜。
而他始终是目的明确的人,当她每每长日昏睡,夜晚盘腿坐在茶几边描画裁剪无用的长裙,黑白颠倒生活差错时,他终于在某个夜晚将她抱上绵软睡床,说宝贝,明天给你找个工作上班去吧,你该过正常人的规律生活。
她知道,这言下之意不过是让他想要亲吻并拥抱她的时候她始终都蜷缩在他身边。
曼杨一条一条翻检那些缤纷的裙子,像流了一手的黏稠颜料,终于在箱子底层翻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装着崭新的一叠百元纸币。
她熟练地点了一遍道:“等你找到工作,就先拿这些租房子生活,还算你脑袋没全坏掉。
” 伊冉却飞快抽回信封,“这些不能动,没有它我不会死,可是有人会没有书念。
这是我自己的钱,不是许汶然的。
” 曼杨狠狠瞪了伊冉一眼,很多时候她无法理解伊冉的想法,她总在骂她犯傻也总能为她解燃眉之急。
“你自己找工作还是我帮你搞定?” “我先自己试试吧,等这世界真容不下我你再渡化我不迟。
” 可伊冉说这句话时却无法想到这一刻来得这样快。
她实在太缺乏有说服力的经验,在她被又一家公司拒绝后推门而入就看到玄关处有一双男鞋,浴室里传出暧昧水声,本不应在家的曼杨歉意地看着她,“我男友从上海来公派一个月,会住这里。
” 曼杨有许多男友,天南海北,逢场作戏,伊冉知道她不够爱他们,却离不开他们。
于是伊冉能够做的便是主动离开,于这尚未安定的动荡中接受了曼杨的好意,去了一家设计公司做色彩效果。
她是在公寓楼下接到曼杨充满歉意的电话,“是我男人给安排的,公司有宿舍,你先将就。
” 伊冉哈哈笑起来对曼杨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回到了自己的专业,依旧是他人赠予的一口饭。
说完笑容便停止在脸上,谭远正坐在对面公寓楼的台阶上,远远看着她。
那一天吹着很阴冷的风,谭远像所有年轻的男孩一样穿得单薄,站起来面对伊冉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他说:“为什么不来练瑜伽?” 这个男孩莫名其妙的执着让伊冉一时语塞,她说:“我没有闲心。
我身心都健康,并不需要。
我会慢慢介绍朋友去你那里的。
” 谭远的脸不知道是否被这冰冷空气冻僵,没有丝毫笑意。
“相由心生,你就没有长一张身心健康的脸。
你骗骗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可以,但你这是亏待自己。
” “我没有多余的钱去让自己身心健康,我得先养活自己。
你跟踪我?” 这一问让谭远的脸色有些发白,“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么?你可以住在瑜伽馆,没有人会发现,你来练瑜伽,以后补钱给我权当房租。
” 伊冉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青涩男孩,吞吐的样子,不能言说的心事,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为什么要拒绝这年轻的骑士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是一眼看上去就很有钱的主吧?” “……你是好人……”谭远在冷冽北风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这一句艰难又蹩脚的理由。
伊冉又笑起来,这样窘迫却这样开怀,“你也可以直接说你想追我。
” 五 从“失眠集散地”到“桃木”,时光仿佛已发生了奇异的断裂。
伊冉站在老房子的落地窗前,觉得宏阔岁月之外,一切都可以得到平息。
这第一堂课,她跟随谭远,练习得格外卖力,仿佛是想把全身的筋骨韧带都撕扯开,让自己也变成一滴一滴汗水蒸发,消失。
下了课,谭远偷偷带她去冲凉,自己站在门外望风。
伊冉在莲蓬头下冲掉一身疲乏,开始感激谭远的坚持,于是大声喊道,请你吃饭! 谭远用力“嘘”了一声,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如同做贼一般。
伊冉在焚了香的浴室内,闭着眼睛让热水落在脸颊上,每一颗水珠都有重量,有迹可寻,从额头划过脸庞再顺着脖子一点点滑落下去,和流出来的眼泪,是同样的轨迹。
她说:“谭远,拿自己的二十二岁来和你做比,我真是要无地自容。
” “你也一样在做有意义的事情。
”谭远的声音轻而坚定。
伊冉觉得好笑,这个相识不久的男孩如此肯定她,而那个她爱了数载的男人却总是对她摇头,仿佛她是有多无药可救,她争辩说热爱生活珍爱生命更有意义是个多糟糕和大众的借口。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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