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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片山微雨(4/5)

头。

” 朱微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又怕乐之扬性子一起,强项到底,当下说道:“含山,你约我来这儿比武,我来了。

道灵无辜,你把他放了。

” “不行。

”含山怒道,“这小子一再冒犯我,我非阉了他不可。

” 朱微目有怒色,沉声说:“含山,你一意孤行,就不怕父皇震怒么?” “震怒又如何?”含山扬起脸冷冷说道,“父皇再不疼我,我也是他女儿。

我才不信,为了一个狗道士,他会要我的命?” 朱微秀眉皱起,耐着性子说:“含山,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含山把玩长鞭,眼珠转动,“宝辉,你胜了我,我任他离开,你输了,我送你一个小太监如何?” 朱微脸色发白,看了乐之扬一眼,咬牙说:“含山,我这一次来,本不想跟你动手,不论你怎么看我,你我都是姊妹。

对于父皇,我只是恪尽孝道,从未想过跟你争宠,哥哥姐姐疼爱我,那是我的造化,不是我设计骗来的。

你若因此恨我,那也由得你去,只不过,道灵他,我必须带走。

” “好哇。

”含山冷笑道,“那就试试看。

”说着一抖长鞭,月光下鞭花乱滚,恍若飞魔幻影,发出咻咻怪鸣。

朱微看了乐之扬一眼,轻轻抽出长剑,凝立不动,剑尖斜指下方。

乐之扬看这情形,大为羞惭,本想两年苦练,此次返回中土,纵不能扬名立万,也能让朱微刮目相看,谁知道甫一见面,便要小公主出手相救。

他越想越是沮丧,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两方一动一静,僵持时许,呜的一声,长鞭抖直,凌空扫出。

朱微身形略偏,斜斜跨出一步,身子随之转动,鞭影几乎贴身掠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方青砖之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乐之扬看得心头一凛,暗想长鞭上的力道着实惊人,含山先前出手,似乎未尽全力。

好在朱微的“紫微斗步”娴熟自如,她见长鞭将要回缩,低头向前,脚下滑动,一如凌虚御风,向含山逼近数尺。

含山飘然转身,长鞭带起一股尖啸,势如蛟龙摆尾,向着朱微拦腰卷来。

朱微一晃身,不退反进,涌身冲入鞭花,手中剑左一挑,右一拨,长鞭靠近,就被挑开。

嗡嗡一连数声,鞭花溃散,门户大开,两人相距不足五尺。

含山暗叫“不好”,催动劲力,长鞭一缩一伸,落向朱微的头顶。

朱微身子一偏,避开长鞭,长剑向右一送,陡然停在半空。

长鞭收势不住,正正扫中剑刃,嗤,古剑锋利,鞭子断成两截。

这一剑料敌在先、举重若轻,乐之扬一边看见,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心想当年戏园之中,朱微就能与张天意有攻有守,而今一过两年,剑法分明又有精进,当年只见其快,如今更见巧妙。

含山原本自信满满,不想两招不到就断了鞭子,又听乐之扬叫好,更是羞怒交迸,恶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脸上涌出一股煞气。

她厉声疾喝,手一翻,掣出匕首,欺近朱微身前,刺向她的面门。

朱微一晃身子,翩翩向后掠出,含山的匕首只在她身前弄影,可又始终挽不着她的身子。

含山心中焦躁,左手使匕,右手长鞭纵横,状如疯魔。

朱微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左一挑、右一拦,总是对准长鞭薄弱之处。

含山唯恐鞭子再断,鞭子一发便收,不敢当真抽落。

呼吸之间,两人拆了二十余招,乐之扬心系朱微,见她屡遇险招,不由嗓子发干,呼吸发紧,一颗心高高悬起。

他用“灵感”之术感知二人武功,但觉朱微剑法的中正大雅,快慢得宜,放之音乐,好比弹奏古琴,长剑一挥一送,均是恰到好处。

含山公主的鞭法却是乱中有序、快中有慢,有如拨弄琵琶,轮指一挥,银瓶乍破,当心一划,便有风雨大至之势。

从场面上看,朱微落了下风,裹在鞭花之中。

仔细看来,她出剑暗合奕道,每一剑攻其必救,逼得含山变招自守。

反复多次,含山攻势渐弱,出鞭也越来越慢,朱微的剑法却是越来越快。

两人一个变慢,一个变快,出招之速渐渐不相上下,鞭来剑往,若合符节,只不过,朱微的神情越发从容,含山的脸上却透出一股焦躁不耐。

乐之扬看得惊讶,之前他凭借灵感之术,搅乱了鞭法的节奏。

如今的朱微更胜一筹,逼迫含山随着长剑出鞭,不知不觉落入了朱微的节奏,好比一头狂突乱撞的蛮牛,叫人穿了鼻孔,牵之随之,亦步亦趋。

含山身在局中,也觉十分别扭,但为剑法所迫,无法变回原来的节奏,乍一看去,两人翩翩转转,身姿曼妙,俨然相对起舞,当真杀气全无。

乐之扬看得佩服,心中大有所悟:我之前一心打乱对方的节奏,却忘了自身也有节奏,不知不觉自乱阵脚,落入了对方的节奏之中,所以含山取出匕首,节奏一变,我就无所适从。

若要克敌制胜,还得以我为主,自身的节奏决不能乱,而后迫使对手落入我的节奏。

如能做到这一点,天下任何武功都不足为惧。

又想,灵舞的法诀里说“旁若无人,天下独步”,也是这个意思,制人而不制于人,才是《灵飞篇》的法意。

想到这儿,他索性闭上双眼,只以灵感之术感知双方的变化,尽管目不能见,可双方一招一式、进退攻守均是历历如画,但觉朱微的节奏越来越快,含山的节奏越来越乱,渐渐破绽百出,她竭力变招,似要弥补破绽,可是拆东补西、顾此失彼,朱微的剑风却如水银泻地,渐渐将她的破绽充满。

“含山输了……”这念头方才闪过,便听一声尖叫。

乐之扬张眼看去,含山公主反被长鞭缠住了身子,朱微左手挽住鞭梢,右手长剑指定她的咽喉。

含山的脸色惨白,眼里泪花乱转,蓦地扬起脸来,大声说:“小贱人,你杀了我好啦!” 朱微盯了她时许,垂下剑尖,淡淡地说:“我杀你干什么?你已经输了。

”含山的双颊忽又涨红,挣脱鞭子,咬牙道:“你别得意,哼,总有一天,我会胜过你。

” 朱微轻轻一笑,回剑入鞘,漫不经意地说:“随你好了,我半点儿也不在乎。

”她越是淡定,含山越是恼怒,蓦地一跺脚,丢下鞭子,一阵风冲出宫门。

朱微望她背影,叹一口气,走到乐之扬身边,解开他的穴道。

乐之扬一跳而起,笑道:“厉害,厉害,两年不见,叫人刮目相看。

” 朱微望着他,眼神复杂难明,忽地幽幽说道:“真的、真的是你么?”乐之扬一愣,反问道:“不是我,又是谁?” 少女望着他,神情似哭似笑:“好像是一场梦呀,我、我只当你已经死了。

”说到这儿,眼泪蓦地流了下来。

“没听说祸害遗千年么?”乐之扬微微一笑,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别哭,我这样的撒谎精,老天爷才舍不得让我死呢。

” 朱微定定地看了他时许,忽地含泪而笑:“真是你呀!唉,乐之扬啊乐之扬,你个子高了,皮肤黑了,可是笛声也好,说话也罢,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 “谁是乐之扬?”乐之扬笑嘻嘻说道,“公主殿下,你该叫我道灵仙长。

”朱微白他一眼:“我叫你撒谎精才对呢。

”说到这儿,两人对望一眼,均是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才笑两声,朱微忽地伸手,将乐之扬的嘴掩住,轻声说:“别笑,这儿不是笑的地方。

” 乐之扬怪道:“为何?”朱微环顾四周,幽幽地说:“这儿是冷宫,囚禁犯事妃子的地方。

” 乐之扬讶然道:“这就是冷宫?”朱微点头说:“打入冷宫的女子,大多活不长的。

”乐之扬看了看周围,只觉阴气逼人,忙说:“小公主,这儿太冷清,我送你回宝辉宫吧。

” 朱微瞥他一眼,摇头说:“你还叫我小公主么?可惜,我已经长大了……”说到这儿,她低下头去,声音又轻又细,“已经可以嫁人了。

” 乐之扬像是挨了一拳,心中苦涩万分。

朱微站在月光之下,螓首低垂,身影伶仃,乐之扬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搂入怀里,尽情安慰怜惜。

他的心情如此迫切,双脚却是动弹不得,乐之扬忽地感觉,他与朱微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这道墙打不破,也翻不过,终其一生,也只能如此罢了。

二人默默两对,四周光移影转,一如幽死妃子的精魂,门外的草丛里传出寒蛩的吟唱,婉转低回,更添凄凉。

“乐之扬!”朱微抬起头,眉眼微微泛红,腮边还有泪痕,她轻轻地笑了笑,“说点儿高兴的吧?你、你怎么认识师父,又怎么扮成道士进入宫里的?” 乐之扬打起精神,说起这两年的经历。

朱微听到惊险处,不觉高挑秀眉,神气紧张,听到乐之扬受辱,气愤之色又溢于言表,听到粪泼飞鲸阁,又觉诙谐解气,忍不住咯咯发笑,再听说席应真身受“逆阳指”之祸,顿又紧蹙眉头,深深忧愁起来。

花了一个时辰,乐之扬方才说完,朱微望着门外夜色,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忽道:“无怪师父看上去那么困倦,原来是中了‘逆阳指’。

嗯,他的棋力一向高过父皇,今天却是屡下屡败,下到后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父皇起初欢喜,后来见他如此,心里也很凄然……”说到这儿,她咬了咬下唇,冷不丁说道,“那位叶姑娘,你喜欢她么?” 乐之扬一愣:“你说这个干吗?”朱微漫不经意地说:“听起来,她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若错过了她,未免有些可惜。

” 乐之扬胸中大痛,多年来的思念、委屈乃至于听到朱微婚事以后的伤心愤怒,蓦然之间,化为一股怨恨冲口而出:“好啊,我这就去找她!”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前,他忽又心软,回头望去,朱微定定地望着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口唇微微颤抖,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乐之扬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而上。

刹那间,什么皇权贵贱、宫禁森严,统统抛之脑后。

他猛地冲了上去,将少女一把搂入怀里。

娇躯温软如绵,鬓发间传来淡淡的馨香,少女的泪水冰冰凉凉,仿佛化为了一团迷雾,将两人轻轻地包围起来。

朱微闭上双眼,一股巨大的欢悦从心底涌起,冲淡了忧郁与悲伤,化为一股洪流,注入四肢百骸。

她身心俱软,飘飘欲飞,恨不得化为一泓春水,永远融化在乐之扬的怀抱之间。

“朱微!”乐之扬的脑子里似有一团火,凑近朱微的耳轮,轻轻地说,“跟我走吧。

” “走?”朱微不胜迷乱,“去哪儿?” “海外,无双岛。

”乐之扬喃喃说道,“那儿没有别人,只有你我,谁也找不到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 “那儿美不美?”朱微幽幽地问。

“美啊,在那儿,我们可以坐在大树上眺望日出,太阳升起之时,就像大海睁开了眼睛。

海是蓝的,太阳是红的,云霞是紫色的,紫色的云朵飞出白色的海鸥。

在那儿,我可以整天整天地抱着你,永远永远也不放开。

” 朱微闭眼想象,也觉快美,过了一会儿,轻轻叹道:“乐之扬,我真傻,总会相信你的鬼话。

” “你答应我了?”乐之扬心涌狂喜,“你肯跟我走?” 宫殿里一阵沉默,乐之扬的心陡然下沉,他低头看去,少女双眼微合,朱唇流光,俏脸吹弹得破,乌黑的秀眉微微颤动,过了良久,朱微张开双目,轻轻地说:“不行……”她顿了一顿,扬起脸来,秀目里忽然充满了泪水,“我不能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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